170-180(2 / 2)

帐中一片死寂,可很快就又有声音响起,“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哪怕是死,也要将这消息传黎大人。”

张志明心中腾地升起火苗,“说得对,我们还有黎大人。”

“但捆住我们的绳索是龙筋所制,哪怕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挣不开,我们就该如何挣脱?”

张志明:“那就不挣脱,他们又没拴住我们,我有一办法。”

之后又过了三日,他们趁守卫放松之际声东击西,引走看守的注意力,剩下的人则趁机往外冲去,只要能尽量制造响动,把事情闹大,让更多的将士注意到他们,细作再想将事情压下也难了,可是他们才冲了一个头,在地上打滚的张志明就被一双脚拦住,他抬起头,就看到李副将,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

李副将冲他一笑,举起手中的长。枪扎下,张志明没有闭眼,那长。枪没有扎在他胸膛,反而勾起捆住他的龙筋,将他人提了起来。

“我们柳城军的好儿郎。”

李副将替他解了绑,“这三日辛苦你们了。”

张志明迷茫转着手腕,朝四周看去,发现冲出来的其他人同样被松绑,意料之外的发展,叫想要大闹一场的众人脑子转不过弯,李副将没有解释,他一手持着帅令,边丢来一件斗篷和一块石头,“快穿上随我去杀敌。”

张志明认出这是黎大人新出的隐形斗篷,虽还是没明白发生何事,可杀敌二字让他抓到重点,望了眼帅令,见此令就如见军中统帅,他毫不犹豫穿上斗篷,身影顿时消失,他当然看不到其他人,不过能感应到其他石头的存在,从而得知那些人的位置。

李副将一路带着他们往南走,到地方也不脱下斗篷,让他们上了一辆同样隐形的蜥车,这车很大,足以装下五十人,就这么一路急驰,下车时天还没亮,却借助皎洁的月光,看到眼前城头古朴的二字——杨城。

而字底下紧闭的厚重城门缓慢打开,张志明心脏重重一跳。

……

杨城的守将是祁进,以前就是边城的守将,守起城来得心应手,即使杨城破城时被搜刮过一番,闹得人心惶惶,可他很快稳住人心,时间又过去半年之久,此事杨城百姓已经接受他们统管,恢复生产种植。

安了内便是攘外,杨城西侧的柳城他们没能攻打下来,其他将领都认为是大军不在此处的原因,可祁进不这么想,认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黎默言会是个大敌,因此派出不少细作潜入,其中大部分被揪出清楚,只剩下一小部分还留在柳城内。

只是这些人一直没能接触柳城核心,混迹在三教九流当中,能打探到的消息也就是黎默言鼓捣出什么新东西,黎默言又鼓捣出新东西,那黎默言不是在鼓捣新东西的路上,就是已经把新东西鼓捣出来。

他就搞不懂一城城主就没其他事可做,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而且这些用细作去查吗,但凡有队商旅就能大大方方去看,他要这些细作有什么用!

就在祁进放弃这批探子时,没想到他们整了一个大,柳城居然想要攻打杨城。

祁进看着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上面还具体的时间,眼中光彩连连,笑着对亲信说,“竖子无能。”

亲信同样喜上眉梢,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大人技高一筹,我们知道得如此详细,不如来个瓮中捉鳖,等主将回来必然是大功一件。”

祁进不由伸手按在窗沿上,想象那时的风光与殊荣,想到快。活之处还发出轻哼,只是这哼声才落下,他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一高个男子走进来,气定神闲坐在上首,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亲信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冷汗瞬间浸湿鬓角,“瞿、瞿平青?!”

当初瞿平青被他们陷害,只能逃出边城,本以为他注定翻身无望,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再见的一日,而且还是现在这般情况,想到之前瞿平青就打遍边城无敌手,亲信就心惊肉跳,慢慢朝着门口挪去。

瞿平青将剑拍在书桌上,抬眼看来,祁进失去力气瘫靠在窗框上。

……

黎默言收到了一枝花,颜色浅蓝很是漂亮,她十分喜欢,便拿在手中把玩,花香阵阵可并不浓郁,也很符合她的喜好。

胡月儿来到报喜讯时,就瞧见这一幕,看到那花她眼珠子就定住了,“自伤幽兰?”

黎默言把玩的手一顿,“这是什么破名字。”

“哦,其实不叫这个名字,主要是这种幽兰生长需要吸收武者大量生气,很是影响修行,除去好看也没别的用处,吃力不讨好就叫自伤这个名字了。”

胡月儿还想问这是谁送的,觉得黎大人不会说,便继续报她的喜,“杨城,我们赢了,军中无人阵亡。”

恰巧此刻旭日初升,金红的阳光照在幽兰上,照得它变得血红,倒是别有一番风情,黎默言微微一笑,将这只花插。入花瓶之中,“如此甚好。”

第177章

这场出其不意的奇袭,瞿平青不光拿下杨城,李义横还攻下另外一座城唐城。

由于他们是在夜晚从内部打开城门,进攻速度足够快,当场就将叛军全部控制住,军营本来就是重地远离市集不接人烟,柳城军接手城门管控,照常开启城门,百姓并没有发现不对,生活一如往昔,倒给黎默言省去不少麻烦。

这两座城人数不少,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十多万,不过城中的男丁大多被叛军抓走充军,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因为杨城和唐城的情况与柳城不同,对于柳城而言,她是让他们脱离苦海的拯救者,可对于杨城唐城而言,只是另外一股叛军,都是外来的侵略者,接手起来不会像柳城那么容易。

这两城半年前刚震荡过,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她不想让两城再次震荡,底下的百姓恐怕无法承受,所以她不打算宣布城池易主的消息,就继续这么管理下去,等食物充足,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再将消息放出去。

其次叛军留下守城的兵力为两万人,数量不算太多,可附近这一代城池都归叛军所有,一旦某座城池被攻击,剩下那些城就会出兵援助,这股力量集合起来人数并不少,能有三十万。

她不想杨城和唐城易主消息流传出去,也是有这个原因,她准备再多发展一些时间,叛军发现越晚对她越有利,反正她有画皮人,想要骗过其他叛军将领并不难,与其全面与叛军开战,不如这样一点点慢慢蚕食壮大自己。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要做的事,现在是尽快稳定杨城和唐城的局面。

于是一车车的粮食运入杨城唐城,这些都是黎默言之前存在星光县仓库的,有高架后运到柳城都不用两个小时,可从柳城运到杨城唐城却要两天,首先是*路难走,这三座城池间的官道都因打仗毁了,坑坑洼洼车轮很容易陷进去,蜥车根本跑不快。

刚开始运粮时没有经验,跑太快车轮被卡住,拉车的蜥兽一下挣断缰绳,好在车厢是铁做的,车轮又用了妖兽皮,都足够坚硬没坏,就是连接的轴承断裂,一时半会走不了。

为不耽误事,后面的粮车纷纷绕过这辆车,有了前车之鉴,这些车跑起来就慢多了,绕开地上那些大坑,唯独剩这辆车的马夫从车上下来,无奈望着车轮叹气,旁边过去的那些架势蜥车的马夫,和他共事许久,见他倒霉纷纷起哄,口哨吹得他脸上愈发无奈。

从车厢里跳下来的柳城军见此,纷纷笑骂回去,引得其他车上的大兵回嘴,一时之间笑声冲天,不过短暂闹过之后,柳城军就安静下来,纷纷从车上跳下来,冲入旁边的荒林中,打算做些木板出来,这样铺在坑面上,蜥车就能直接驶过不用绕道,也能早点将粮食运到。

等车全部驶过后,留在原地的柳城军先把车上装着的大米卸下一些,然后他们撸起袖子合力,把车从坑中抬起,过程艰难虽然却十分顺利,只是从一旁的荒林中窜出两道瘦小的身影,猛然朝堆在地上的大米冲去。

早在卸下大米时,大兵就听到荒林中传来的吸气声,更何况这只是两个普通人,他们的速度对常人而言可能还算快,但对于训练有素的柳城军而言,比龟快不了多少,所有动作在他们眼中清晰可见,轻易便截在身影的前方。

这两人被逼停还不死心,想要绕开人继续朝米冲去。

柳城军拦了两次,不得不出手,一手扯着一个,将两个小孩提溜起,提到眼前的高度和他们对视,小孩明显被这样的阵仗吓到,紧张咽着口水。

柳城军冲他们问,“小孩,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哪来的?”

小孩抿紧嘴不肯说。

柳城军有又问:“你们爹妈呢,怎就让你们在这种地方乱窜?”

小孩还是不说。

柳城军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看他态度亲善,不像其他兵爷那般蛮横,终于左边那个小孩低低开口,“我们不能告诉你。”

他一说话,右边那个小孩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凶狠朝柳城军瞪来,“你要杀就杀,不要废话!”

柳城军:“还是个女娃。”

这话她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很勇敢,却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控制不住颤抖,那长长的眼睫也颤了下,明明就很害怕。

柳城军伸出手,女娃下意识闭上眼,可随即感到的却不是剧痛,而是一只宽大的手落在她头顶,用力揉了揉,随后她的双脚就落在地上,那当兵的嗓音再次响起,其中却没有任何火气,“喊什么,不就是要米吗,拿去。”

女娃不敢置信睁开眼,就发现真有一袋米沉甸甸被放在面前。

“小孩拿不拿得动,用不用我帮你?”

旁边看了半天的马夫说,“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们的。”

两小孩像是惊醒过来,生怕面前发疯的兵爷清醒过来,一人抱起米袋一头,像是撒腿的兔子跑了出去,转瞬就没影了。

“嚯跑挺快,力气也大,这一代米有五十斤呢。”

其他柳城军指着他,“你那痞劲收收,吓到小孩了。”

还有人冲小孩离开的方向喊,“不够再来搬——”

荒林中当然不会有回应,马夫望着那个方向挠挠头,“人真会过来?要不我们还是过去找找吧,这么小的孩子都出来找食,怕是不太好。”

“先等等,反正车轴还没修好。”

“对,先修着。”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才会有人来,没想到那些小孩离开没多久,就有一群人乌泱泱冲过来搬粮食。

柳城军没有阻止,就像他们说的,这些本来就是给他们的,运到杨城和运到这没有区别,只要能帮到需要的人就行。

有了粮后,这群饿昏头的人理智恢复不少,一个中年男人从中走出,小心翼翼拱手道,“恕我孤陋寡闻,竟认不出几位兵爷从何而来?”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打量柳城军的脸色,身后还躲着一群人老少都有,还有妇人搂着孩子忧心看向这边,瞧着实在可怜。

柳城军跟着黎大人久了,自有一套规则,理念就是为百姓服务,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此而为,剿匪也好,杀敌也罢,他们流汗流血都是要保护百姓,也见过百姓各种目光,有感激的有崇拜的还有心疼的,唯独没见过害怕畏惧的,顿觉这样的目光扎眼无比,让他们十分难受。

“天下大了去了,有啥不知道的多正常。”

“你直起腰说话。”

柳城人边说还边扶起人。

中年男人被他这动作惊到,有些不知所措,他回头望了眼妻儿父母,再转过头后眼中竟闪烁着泪花,那种紧绷从他身上消失了,把刚才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但这次的语气截然不同,他是真心想要知道恩人的来处。

提到这个柳城军脸上尽是不爽,将军让他们守住消息,那自然只能说……

一个黑脸柳城军满是晦气开口,“是、是边王军。”

叛军是其他人对他们的称呼,他们自己当然不能这么叫,由于是从边城起义,说是主帅梦到王气天降落入他怀中,就厚颜无耻称自己是王师,是天上正统。

中年男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朝柳城军看去询问,那兵爷就又满脸晦气说了边王军,只是这次的嗓音比之前还小,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男人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他朝自己的妻儿看去,他们之前掏出米生咽了些,胃中有东西,站着总算不在晃晃悠悠。

他老母一双眼总算是有力气睁开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群兵爷带来的,中年男人绝不相信他们是边王军,否则他也不会从杨城出逃,躲入荒林中,哪怕饿得不行,也不愿意回杨城。

“您说是就是吧。”

中年男人虽不懂兵爷为何这么做,可相信对方这样做肯定有原因,他就算看破,也绝不会戳破恩人。

柳城军咳嗽一声,“你们是逃难出来的吧,杨城现在不一样了,你们跟我回城。”

中年男人没有拒绝,让人去把荒林中还藏着的人全喊出来,竟有五十来人,都是躲避叛军逃出来的,这么多人车厢肯定是坐不下,只能先把大米运回杨城,再回头来接这群人,虽然他们自己说没事,之前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柳城军还是留下一个队保护他们,在一日半后回来接人。

只是这种运梁车底盘高,柳城军跳上跳下很轻松,可对于中年男人这样的普通人而言,上去就有些难了,需要上面的人拉一把,行动矫健的还好,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即便被拉,也很难爬上去。

中年男人伸出双手,正要去托起母亲,却见那兵爷托起他娘。

他娘身上本就有老人味,加上许久没有洗漱,加上天气开始炎热,头发一溜一溜贴着头皮,身上臭烘烘的又酸,味道实在不好闻,这兵爷竟没有半分嫌弃,他娘随后被车厢中的兵爷抱过去,轻轻放在车厢之中,之后又去抱其他老人。

在这个霎那,即将面对未知未来的惶恐少了大半,他安心靠在车厢里,回到阔别已久的杨城,感受着其中种种变化,以及餐桌上越来越丰盛的食物,就知道城主府中的肯定换了。

但他不会说,这是所有杨城人的秘密。

第178章

柳城和星光县发展到今日,百姓各项生活所需,都能自足形成闭环,并不需要扩张领地去外面掠夺资源。

黎默言之所以攻下杨城和唐城,首先是削弱叛军的力量,避免一方独大的局面,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其他领主的生存空间,其次就是需要人口,来快速扩大军队规模,现在的柳城军加在星光军也才两万多人,数量实在是太少,即使他们再能打,能够以一敌十也不够,她需要更多的将士。

星光县虽然被规定了面积,可附近几个县城都已经处在她的掌控中,可以算是星光县额外的领土,她就是用这些土地做些什么,不会有人阻止,也没人能阻止,所以她对领地的需求并不大,更何况杨城与唐城的位置并不好,离正面战场太近,城池之间的官道也需要修缮。

投奔而来的流民,倒是能快速提高星光县的县民数量,只是他们是逃难而来,为生存加入星光县,对于她自然是感激的,只是这种感激中少了一份感情,或者说是信仰,也正是这份信仰在面对外敌入侵,即使国破家亡,人民的脊柱也不会断,无论被打趴下多少次,他们终有站起来的一天。

星光县虽好,还是少了一份故土的感情,而偏偏这是保家卫国所需的。

黎默言有信心加入星光县的人们,最终都会生出这份感情,可这需要时间,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每当她以为自己能喘口气的时候,总会发现这动荡的局势就如大山沉甸甸压在头顶,让她不得片刻放松。

所以她想拿下杨城和唐城,这里就是他们的故土,尤其是两城的人还体验过城破人亡的痛苦,绝不会再想看到惨剧再次发生,这股爆发出来的力量将极为恐怖。

但她没想到叛军如此不是人,抓壮丁充军抓得这么狠,几乎是正当壮年的男性都被抓走,一些老叟甚至十来岁的少年郎也没放过,面对骨肉分离,眼中还隐藏伤痛的两城人,她就算再禽兽,也说不出征兵的事。

黎默言想要达到的目的没能成功,这就让她有些烦躁,便推开门走出,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盛开的梅花。

她此刻正在杨城知府的府邸,也就是乔文月的家,杨城被叛军攻陷后,那个守将就住进此处鸠占鹊巢,听说大兴土木,她穿梭在梅花间,脚下的小道铺得很有雅趣,用的卵石颗颗都是精品,光滑颜色又奇艳。

这种艳红色的卵石她都没怎么见过,依着她现在的身份没见过,要么是这种卵石数量稀少是奇珍,要么是此地没有,要花大力气运来,或者是两者皆有,想来是造价不菲,却铺了这么一园子。

边城条件艰苦,风沙大物资匮乏,又有强敌环伺,这样地方出来的将领,原来还是个风雅的讲究人。

黎默言脸上闪过一丝讥嘲,这时她听到有两道声音有远而近。

“后偏房那你瞧见没有?”

“瞧见了瞧见了,好多血!这是死了多少人?”

“没死多少,就是听说身上划了很多刀,生生嚎了两天,那人不知道是痛死,还是流血流死的。”

“真的啊?虽然叛军是我们敌人,可要杀就杀,这么折磨人是不是太过了……”

“我也认为这不是君子所为……啊,大人!”

说小话的两婢女瞧见黎默言急忙行礼,一边偷偷抬起眼打量黎大人脸上的表情,对于自己刚才的议论十分忐忑。

黎默言望着这两人,这是从柳城来的,占领杨城后,叛军的人都被抓起审判,像是进城后烧杀劫掠无可救药的家伙就会处死,剩下的人则送往星光县服役,这样就不怕他们将杨城易主的消息传递出去,空出的位置自然由黎默言的人代替,否则这么大一座城,她还真没把握将消息完全隐藏住。

至于她们所说被砍了很多刀的就是此地守将,而动手的人则是瞿平青。

瞿平青一家几十口全被叛军所害,只有他奶奶逃过一劫,这样的血海深仇,稍稍代入自己想一想,她就恨不得生喝仇人的血,叫对方不得好死,体验一下自己遭受的痛苦,可瞿平青没有杀叛军全家,只是为每个惨死的亲人在叛军身上划上一刀,她其实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也很佩服对方,还能保持理智只让施害者偿命,没有祸及其他人。

黎默言想到这里,严肃开口,“慎言,至少那叛军守将的家人还活着。”

两婢女的表情似懂非懂,但都意识到自己的犯了错,急忙向她道歉。

黎默言摇头,“不必向我道歉,我没有生气。”

她说的是实话,这两人不是认为杀敌将不对,只是觉得手段不该如此残酷,她们也不知道瞿平青所经历的事,由此感想其实不能说是错,而且只有自身幸福的人,才会有余力思考这个方面。

“我知道私下聊聊闲话正常,可这里是杨城,你们初来乍到,还是尽量少说些,免得被管事抓到责罚。”

她这话意有所指,两个婢女自然知道,果然她们神色肃穆不少,用力点点头。

黎默言冲她们一笑,走出去没两步突然回头,看向园子角落最高的那颗梅树,上面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树白梅微微荡漾,黎默言不由多看了两眼,总觉刚才那上面有人。

她原本只是想在园子里走一圈,因为婢女的话,朝后偏房走去,随着靠近血腥味顿时浓烈起来,她到时这里已经被清扫过,地面微微发湿,已经看不到血迹,地上只有三条麻袋,里面装着人形物体。

准备抬起麻袋的人看到她纷纷行礼,黎默言一挥手,让他们不用在意她,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于是麻袋跟着被抬出去,就放在后门外的板车上。

她没管这三具尸体会怎么样,却注意到后门外聚集着人,她走出去一看,发现为首的竟然是位妇人,她披麻戴孝,脸上表情凝固如雕像,手中还抱着牌位,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字,那妇人一双眼死死盯住麻袋,最后竟露出一个快意的笑来。

也是因为这个笑,她虽然不认识对方,可能猜到他们的身份,应当是乔文月的遗孀。

直到板车驶动,妇人终于注意到她,领着一家老小对着她深深鞠躬,然后抱着牌位走了。

黎默言看着他们微微佝着的背,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的烦闷却半点没少,反而越积越多,干脆从后门出去,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此处算是杨城最为繁华的街区,街上却看不到多少人,她虽然安排了护卫队巡街,也一直没能遇到,她知道这不是护卫队消极怠工,而是人手有限力有不逮。

手中的兵还是少了些。

黎默言的视线漫无目的乱转,出神的时候不知道走到哪里,竟来到一条满是人家的巷子,此刻不少户门前站着人,随着她前进,不断有人开门出来,还有一群群十来岁的少女跑出,挤在一块盯着她看,人越来越多。

黎默言停下脚步,保护她的官差从暗处出现,挡在她四周,护着她往外面走。

她转身时就瞧见来路站着一个女人,对方的长相十分柔和,身上的气势也不重,就连眼睛都是邻家妹妹那般的下垂眼,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拦住了他们,官差警戒起来。

女人开口了,“大人,我们想要一个机会。”

她话音落下,那群挤在一起的女孩中,就有人快跑几步,然后连连翻身,她的动作非常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刻苦练习过,剩下的女孩里,有跟着翻身,还有转着花枪木剑,甚至还有徒手劈砖的,都非常熟练。

说实话这样的发展,就像是突然尬舞十分突兀,可看在黎默言眼中,就是一群人努力的人想要抓住机会,她一一扫过女孩们明亮不怯懦的双眼问,“你们要这个机会做什么?”

女孩的双眼骤然亮起,那个女人说,“我们要保家杀敌。”

她话音落下,其他人就高举起手喊,“杀,杀,杀!”

这个杀字一声高过一声,不断有人被这个声音吸引而来,他们却没有为这个诡异画面感到疑惑,而是加入其中呐喊。

黎默言看出他们眼中燃烧着的仇恨,那是对杨城破的痛恨,是对亲人被抓走充军无能为力的仇恨,这股恨意是如此浓烈,要点燃一切。

什么嘛,原来她的烦恼毫无意义。

黎默言笑了,“好,那就让我们大干一场。”

第179章

在解决叛军的问题后,就该思考杨城唐城两座城百姓的生计问题,如何给他们发工资。

其中一部分可以带往星光县进行种植工作,现在领民数量急速增加,对食物的需求也在日益增长,因此需要更多农户,除此之外,其他的生活必需品产量也要增加跟上,这些工作也需要一部分人,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就像是星光县作为粮食基地,专门为她的领地提供粮食,而柳城的功能则更为复杂,一方面是作为家禽饲养基地,还是石料生产地,另外负责各种加工,反正两座城池各司其职,她希望能将唐城杨城改造成这样,提供特定的作用,成为她成功板块上的拼图。

为此,黎默言先是好好研究了一番唐城与杨城的地理位置。

这两座城池离得非常近,只有八十公里,比柳城都近,蜥车跑一个小时就能到,也是因此她才一起拿下,否则肯定会被发现不对,根本瞒不住,等以后发展起来,这两座城市就能当做一座城市来看,它们都在柳城的东边,但不靠海,相反城池往南没多远就是一座大雪山,甚至杨城有一部分就是依山而建,杨城唐城中百姓所饮用的水,便是山上流下的雪水。

她之所以会攻下这两座城池的原因,其中就因这座雪山隔绝了与其他叛军占据的城池,加上雪山海拔极高,想要从唐城前往下座城池,就需要绕过雪山,路程十分遥远,所以唐城杨城以及柳城,与其他城市的联系并不紧密。

之前这对于黎默言而言好处,但对于城市的发展来说,就是极大的阻碍了。

之前她就想过杨城唐城的发展,但是没能想到,便想着占领地方了解后再做打算,只是攻下来后,依旧没什么灵感。

黎默言站在窗前,遥望远处的雪山,它立在天地间,雪白的山顶几乎要与天空融为一片,那种壮丽凛然极为震撼,像她这种生长在南方,从来没见过雪山的人,极容易被这样的美景吸引。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去雪山旅游,她以前一直不理解,冬天已经够冷了,为什么还要去更加寒冷的雪山,只是一堆雪有什么好看的。

而此时此刻她站在雪山脚,巍峨的山脉被雾气缭绕,偶尔山道中会有牧民带着成群的羊走过,悠扬的铃铛声响成一片,沿着脚底下的山崖传出去老远,山脚下就是一块如镜面的湖,湖水十分清澈,倒映着天空和森林,叫人分不清哪里是湖水,哪里是天和树,日出的时候,如血的日光落在山顶,将雪白瞬间染红,那一瞬间的绮丽,确实很好看。

倒是一个发展旅游业的好地方。

黎默言心思一动,可很快就放弃这个想法。

一般人出去旅游,是想看自己没看过的风景,她手底下柳城杨城和唐城都是北方城市,尤其是杨城和唐城日日对着雪山,再好看的风景都看腻了,单靠星光县一个县的人,用旅游养活唐城和杨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更别说现在是战乱时期,百姓流离失所,活下去都很难,又有谁会有闲心去旅游,那是富余日子才能做的事。

她叹了口气,要是真能有大量的游客就好啦,这些来游玩的人到来,衣食住行能带动一大批产业。

之后黎默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靠山吃山,准备找人问问这山中都有什么山珍,结果扭头就瞧见一老汉从山上下来,对方身上穿着粗布衣裳,皮肤也粗糙黝黑,整个人饱经风霜,腰间却挂着一白色花苞。

她眨了眨眼,这是——雪莲?!

也对,这样的山中想来会有不少珍奇草药。

……

景州,一药材铺中,木泽兰大步走出,她脸色因为怒气微微发红,就连呼吸都稍显粗重,走出后就要上停在路边的马车。

她身后有一身材圆润的男子从铺子中追出,一边哎哎叫着,一边去拉木泽兰的手臂,“木商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木泽兰一把甩开对方拉自己的手,压着嗓子开口,“有话好说?罗掌柜,我特意从曲州绕来你这进货,结果从最贵的老参,到最常见的金银花,你这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好说?”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质问,罗掌柜眼珠子一转,诚惶诚恐拍着自己的脸,“是我的不对,您不要生气,气坏自己就是我的罪过咯。”

木泽兰听他这样说哼了声,知道接下来是要说正事了,罗掌柜所在的罗家商行,是这一带最大的药材商,药材齐东西好,价格也公道,她都是从商行那货,运往星光县,最近世道乱,罗家商行想要涨些价也正常,只是这个手段……

她想到刚才自己来拿订好的货,结果进来地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不说,这罗掌柜见到她就把手一摊,表示啥也没有,还让她海涵理解,这可把她气坏了。

罗掌柜笑了笑,“商长息怒,这东西啊没有就是没有,我也没有办法啊,总不能凭空给你变出来吧。”

木泽兰闻言,脸上的怒气反而淡去,她定定注视着罗掌柜,后者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笑意没渗入眼中,反而显得冷漠残忍,这一点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算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下来,对方正式露出獠牙。

她没有说自己下了订金,景州就是罗家的地界,这里的规矩就是对方定,罗家可以认这是订金,也可以说这是买命钱,所以她很冷静开口,“药去哪了?”

“这谁知道呢,”罗掌柜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可能还长在山里,可能在运来的路上,也可能就在我哪铺子中,全看木商长如何选择了。”

木泽兰不耐烦绕圈,她直接开门见山说,“要钱是吧,你要多少钱?”

罗掌柜听到这话便愉悦眯起眼,“哎哟,商长这话说得可不对,我们罗家是商人,又不是土匪,那是诚信做买卖的,可不是白拿你的钱,是买,买药材,金银花一两要一两银子,上好的沉香白银五十两,老人参嘛。”

他一字一句说:“十两金子起步。”

木泽兰就算是有所准备,听到他这价仍旧被气到,胸膛用力起伏一下,之前金银花一两才十文钱,沉香也不过五两银子,直接翻了十倍,这哪里是涨价,分明是明抢了。

“真是没了王法。”

罗掌柜居然应声道:“您说得对,这样大乱的天下哪里还有王法。”

说完这句话,他语气反而软下去,“木商长,我们日子也不好过,现在到处都乱糟糟的,今日有这个教,明日有那个会,好好的人出去,指不定就横着抬回来,闹得人心惶惶,谁都不愿意往山中跑,药材我们也难收啊。”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这价就太贵。

罗掌柜见木泽兰不开口,就又劝道,“您第一次来时,我就知道您是贵人,半点不敢怠慢,就算您要的药材品种杂,数量少,其中不少还罕见,去库房翻也麻烦,一般铺子都不乐意做这么费事,赚头又少的单子,可我们哪次不是尽心尽力,药材质量都是这个。”

木泽兰望了眼罗掌柜竖起的大拇指,知道对方这是打感情牌,她半点没有动摇,“金银花一两五十文,沉香二十两。”

把价压了一半。

罗掌柜脸上的笑容淡去,“这个价,我们无法谈。”

他见软的说不通,就开始上硬的,“木商长,我敬重你,叫一声木商长,要是不敬重了,你连名字都没有,就是乱葬岗里一具无名尸。”

木泽兰沉声:“你威胁我?我就是要走,你又能如何?”

罗掌柜呵呵一笑,后面的铺子里顿时冲出一群刀斧手,凶神恶煞将木泽兰的马车围住,罗掌柜站在后面,“我要你把身上的钱全部留下,趁我心情好,你还能带着人走出景州,只怕苦了您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瞬间,那群刀斧手齐齐抬起手中的斧头,斧刃闪过的寒光,竟比头顶的天光更加刺眼。

早在这群人冲出时,附近街道的人早就跑了个干净,就连店铺都紧闭门窗,明明是景州最繁华的街市,此刻却如鬼城见不到任何人影,就在这样的死寂中,木泽兰却轻笑一声,罗掌柜眉毛望着人,还以为是吓傻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十分离谱。

从木泽兰身后的车队上,跳下数到人影,他们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贴上刀斧手,几乎是眨眼之间,人影就回到木泽兰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时间就像是定格,双方谁都没有动静。

而就是这种没有动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

罗掌柜舔着自己发干的唇,这群刀斧手好杀渴血,平日里用不着他们,都会寻个理由砍城中百姓一只手一条腿,现在实打实能杀人,怎么会没有半点动作,冷汗沿着他的额角流下,砸在地上。

这一滴汗引来木泽兰的瞩目,“哦,忘了还有一个。”

什么还有他?

罗掌柜脑海中才冒出这个念头,眼前的视角忽然旋转起来,落在地上的时候,就瞧见一具无头尸体,只觉非常熟悉,那是谁呀,好像是我自己……

就在罗掌柜人头落地的瞬间,那些刀斧手的脑袋齐齐落下,顿时血气冲天,木泽兰用手掩住鼻子,面上却没对这幕有多少害怕,在外面跑商,尤其是这么一个乱世,死人可太常见了,看得多了心自然就硬了,更何况是对方想要杀自己在先。

“去看看铺子里有没有我们的药材?”

后面得到消息有,木泽兰并不意外,如果可以,罗家商行自然是想继续和她交易下去,自己要是接受这个价,对方也会给她药材。

木泽兰注视伙计将东西搬上车,一边打开装银的箱子,将银子一锭锭摆在血水最浓稠处,“你说的价我不接受,那就还是按以前的来,我木家和你们不一样讲诚信,就算你们人死了,这钱我还是会给。”

等做完这一切,木泽兰就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一堆泡在血水中的银子。

护卫商队的好手就是星光军,望着那些银子觉得有些可惜,“还给什么钱?”

木泽兰却说,“人死了,我都愿意给钱,岂不是更能说明我童叟无欺,放心,这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这不是重点,现在罗家这样,你说以后的药材去哪买?”

两人对视一眼,愁啊。

第180章

景城的大药铺只有罗家药铺,现在这个渠道走不通,那只能从小药铺收。

只是小铺子药材种类少,质量更是好坏难辨,想要买齐所需的药材,恐怕得跑好几趟,可就是这样的小铺子,掌柜他们瞧见木泽兰一行人走进来,不光没有大单子上门的惊喜,就像是耗子见了猫,激灵过后跳起,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说着他们这里没货,求着他们离开。

木泽兰就是有再多话想说,见人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也只能闷闷离开,没有为难这些小药铺。

护卫队队长表情悻悻,“没想到罗家消息传递这么快。”

亏他还想打个时间差,趁那胖掌柜身亡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从别处买到药材。

木泽兰倒早有预料,“不是他们消息灵通,只怕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敲打过。”

罗家既然想吃定他们,当然预防过自己等人另谋出路,否则他们这里刚放出狠话,自己等人就从别处买到药材,这不是笑话吗,这样一来从小药铺这收起药材的事也没影,木泽兰干脆放弃,打算从附近村落的散户着手。

只是罗家的积威比她想的更重,消息也确实灵通,就算是没几个人的偏僻小村,里头的人一见到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关门闭户。

护卫队长在星光县走到哪,都是被百姓夹道欢迎笑脸相对,还是头次这么不受人待见,心中直冒邪火,却又没地方发。

木泽兰也气,只是气过头,人反而冷静下来,觉得罗家好笑,这些村民就算去山中挖一整天,又能挖到多少草药呢,知道星光县有多少万人吗,四十五万,而这四十五万所需的草药,就是把手挖断,也挖不过来,罗家却是让他们连这的草药都收不到。

真是够小心眼的。

不过罗家做到这种地步,像是要和他们死磕到底,真的只是为吃他们一笔,要知道罗家虽然在景城地带很有实力,可出了景州往南,还有姜家李家,药材这暴利的行当从来不会缺人。

木泽兰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果然离开景州后,接下来的大药铺统统漫天要价,不过钱虽然要得狠,却没再出现之前那样强抢的事,她被拒绝次数多了,脾气也上来,愣是一家都没有答应,以往到了云城就该转头回去,她继续往前走,非得找一家价格公道的药铺出来。

结果硬是没找到。

到这里木泽兰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几家大药铺为何如此强硬,哪怕她愿意退一步,这些药铺也不松口,一股凉意沿着脚底爬上木泽兰的后背,“垄断……”

护卫队长没能听清这几乎被木泽兰含在口中的话,“你说什么?”

木泽兰白着脸抬起头:“原来是垄断啊。”

护卫队长是一直负责保护这位女商人,见她一步一步打出木家商行的名头,将自己那仇人一般的爹赶出木府,就是面对水贼迎面砍来的闸刀,木泽兰都没有这么失态过,这次没能买到药材的事,影响这么严重吗?

……

黎默言向那位老汉买下雪莲,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传说中的神药。

雪莲那一*片片不知道是花瓣还是叶片的东西往里拢住,颜色是一种偏黄的浅绿,地下的叶片更加细长,颜色就是更深的绿色,其实长得……就很潦草,跟包菜似的,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顶级神药。

刚才被老汉拴在腰带上,瞧着就不太好,此刻好好拿在手中依旧蔫吧。

黎默言忍不住拿手拨弄雪莲的叶片,入手的触手温凉似玉,倒是非同寻常,她没忍住又摸了一把。

卖雪莲的老汉刚得了大笔银子,见买下雪莲的人虽然穿得富贵,气息却平和,尤其是最中间的那个姑娘,还挺有童心,瞧着年纪也不大,就愿意多说几句,“不摸不摸,人气重,容易冲散药性。”

黎默言想到刚刚老汉就是用袖子隔着手,才将雪莲从腰带上解下,赶紧收回手,人家一辈子和这山打交道,懂得自然比他们多,“老人家见多识广,能和我们说说这山中还有什么药?”

这座雪山叫做天玉,就因为即便是夏季,山顶还覆有一层如玉的白雪,海拔非常高,山脉连绵起伏,光是她大致转了一圈,就发现十多座峰,面积非常大。

“药材哦,那可多着呢,”老汉提到这座宝山,语气中满是自豪,“虫草天麻,贝母黄连三七杜仲,羌活木香石斛灵芝多着呢。”

他说起来是如数家珍速度快,加上口音重,就苦了黎默言,根本听不清都有什么药材,只知道名字有一大堆,反正品种很多,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黎默言准备再问一遍,就见老汉弯下腰,从路边石缝中拔起什么,递到她的面前。

黎默言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株长得很像是香菜,但叶片要比香菜粗的野草,根茎倒是非常肥大,老汉甩掉上面的泥土,就能瞧见姜黄的颜色,同时有股木头的气味传来,她努力思索,实在没能想出这是什么药。

老汉说,“是黄连。”

他用旁边的小溪洗了洗,就丢进嘴里。

黎默言瞧着他咀嚼的动作,脸都皱起来,不苦吗!

老汉被她的举动逗笑,“不苦不苦,吃多了,还觉得有点甜哩,女娃尝尝?”

黎默言表示信了,然后坚定拒绝,没想到这里还有黄连,让她很高兴,这种药在她上辈子很常见,往上随便搜搜就有一大堆,没想到在这里倒是名贵药材,即使木泽兰走南闯北,带回来的黄连也没多少。

为此她还特意了解过,黄连一般长在高山区,喜低温湿润的环境,其他都不说,光是高山这一点,就足以挡住大部分采药人,毕竟山中多毒虫猛兽,山路又湿滑难走,自然挖不到多少黄连。

而这只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药而已。

他们说话间已经顺着山道走到山脚,原本细细涓流在此汇聚,变为一条小河,两边河岸散落着村庄,这里的房子都是木楼,家家户户都有一个院子,而院子里立着不少木架,上面晒着各种草药,几乎每一家都是如此。

黎默言扭头看去,望着几乎看不到顶的天玉雪山,如此巨大的山脉,其中生长的草药数量恐怕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她的目光闪烁,药材是现成的,甚至还有大批挖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安全在这座山中采到药。

下一秒,她脑海中就浮现之前在城中女兵的身影,她们大多是平常百姓,只是家中父兄被抓走后,才毅然决然拿起长枪,锻炼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名师教导,只有一腔热血,饶是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除去个别实在没有天赋的,剩下的人全踏入武道,能与猛兽甚至是妖兽斗一斗。

倒是可以安排女兵跟采药人上山,一来能保护采药人安全,二来也能以此锻兵,倒是一举双得。

唐城和杨城的发展方向被敲定,以后这里就是药材之都,她之前就想搞个专门的药材种植基地,来保障发展医疗体系,星光县那个只能说是少许药田,规模不大,药材的种类也单一,主要是环境就不适合很多药材,种出来也没有药性无法用,这东西很多就得长在深山。

黎默言眉眼轻快,倒是阴差阳错解决一个大问题。

之前那拦住黎默言的女子叫做苏木,她是被领到军中,才发现自己拦下的人竟是新城主,后知后觉为这段奇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那种战栗感消退下去,心中变燃起浓浓的战意,迫切想要带领女兵做出一番成就,来证明自己。

黎大人对她们很好,派专人来训练他们,系统教授她们武道上的知识,还在城东划分出一大块空地,作为她们驻扎的军营,请了大厨做饭有菜有肉,每日甚至有专门的水果,就连每月还有军饷拿,前方的道路一下就晴朗了畅通了,日子美好得就如仙境,叫人陷在里头不愿醒来。

苏木等人却没有被仙境蒙了眼,每日的训练愈发刻苦,就算解散后还会留下来继续训练,教他们的教头说了几次,望着她们的眼没有再劝,反而给她们做了一个计划,以免训练太深伤到身体。

教头应当是懂的苏木想,知道她们迫切想要证明自己,而这个机会来得就是如此突然,黎大人让她们保护上山的采药人,营中所有女兵都磨亮了自己的枪。

……

黎默言第一次派出那么多人上山采药,即使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她还是没忍住生出惴惴来,早上还好,至少坐得住,等到两天过去,第三日下午,越接近越好的回归时间,她的视线就控制不住往窗外看去,最后干脆站在窗边瞭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却始终没有人从山道上下来,那些守在山道两旁的村民家属发出杂音,慢慢地这个声音大了起来,就在压抑不住,有人要找上护卫队时,山中忽然灯光闪烁,接着一队人从黑暗中走出。

“是采药队——”

有人惊叫出声,随后守着的人们哗啦迎了上去,有人在喊亲人的名字,有人则抱着自己的儿女,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混乱中,苏木找到了黎默言。

这位奇女子三日不见,眼神坚定不少,左下颌有一道细长的伤口,带着像是被某种利器划开,在见到黎大人的第一眼,她脱口而出,“大人幸不辱命,没有任何一人伤亡。”

黎默言露出笑意,“不错。”

这次采集到不少药材,被源源送到药铺进行炮制,之后会送往星光县柳城这些地方,木泽兰不知什么原因,回来得比往日晚,星光县内很多靠她采购的药,库存都已经见底,眼见就要无药可用,正好能得到补充。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木泽兰就在明日回来,见到她不像往日那样,眼神颇为躲闪,一看就出了事。

“我……”木泽兰知道没收到药的事躲不过,不如自己说出来,保住最后的脸面,也好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有负声望,这次我没能带药回来,请大人责罚!”

她语气中全是愧疚,要不是黎大人来得太快,她都想背上荆去请罪。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啊,就这个?”

全然轻松的语调,木泽兰猛地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见到黎大人一脸轻松,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居然不是听错。

黎默言看她的样子好笑,“不就是一些药材嘛。”

她眉眼弯弯,“我有。”

木泽兰表情先是迷惘,等终于弄懂黎大人的意思,不由张大嘴巴,等等这可是几大商行的垄断,就、就这样打破了?

自己不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