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餐桌上方的灯亮起，暖色的灯光洒下一室温馨。
祝明日坐在桌前，面前摆着的浅色汤碗中盛着祝逢下厨做的面条，碗上方冒出的热气氤氲掉对面人透着寒气的面庞，他抬起手中的筷子夹着面条往嘴里送去。
餐桌的对面，祝逢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到祝明日一筷子接一筷子往嘴里送的动作上，心底不由得怀疑起陆钧怀是不是不给弟弟饭吃。
祝明日咽下碗中的最后一口面，刚搁下筷子，一道淡淡的声音就从面前响起。
“吃饱了就回去。”
祝明日听见祝逢的话明显一愣，伸手去拿抽纸的手顿住，他抬起脸，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他们现在不应该算是和好了吗？
“我现在不想回去。”
祝逢扫了他一眼站起身，将面前的纸巾递给祝明日，却没有开口，冷淡的视线能很好表明他的态度。
寂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祝明日接过祝逢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擦了一下，纸巾团成一团被他捏在掌心，垂落在膝上的手渐渐收紧。
他垂下眼不再去直视祝逢的脸，视线自然垂落到面前的汤碗中，片刻前馨香且还冒着热气的热汤，如今浮起一层油花。
视线透过那层油脂停留在面汤模糊的倒影上，被满足的胃中传来翻腾感，前不久吃进胃中的面条将胃整个搅合在一起。
站在面前的祝逢还是副不留情面的模样，他面色冷静地注视着祝明日发白的脸色，拿起扣在桌面上的手机起身往玄关的方向走去，只在餐桌留下一句话。
“那就把碗和厨房收拾干净了再回去。”
祝明日呆愣愣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祝逢拿起那件揉皱的外套消失在门后。
“砰”
门关上的声音传入祝明日耳畔，他的意识回过神，落回独自一人的室内。
祝逢真的走了，如同过去的无数次。
祝明日在原地坐了会儿，掌心的纸团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压缩，直到变成一个满是折痕的纸球。
半晌过后，他端起早已冷却汤碗，碗里面的油汤随着他的动作晃开一圈的涟漪，逐渐凝固的油脂被震得分散开来，化作碎裂的白点漂浮在浑浊的汤底上。
……
地下停车场，孔岁靠在柱子上，看着从电梯出来的身影，站直了身子。
他走上前，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祝逢。
“老板，你让我买的。”
祝逢停下脚步，视线在透明塑料袋里装着的药盒停留片刻。
“等明日下来把这些给他。”
祝逢吩咐完，转身要离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吩咐了孔岁一声。
“在临城的这几天，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往不该去的地方凑。”
孔岁捧着药站在一边，应下这份还算轻松的活儿，左右那祖宗明天就能坐上离开临城的飞机，出不了幺蛾子。
继续在地下停车等了半个小时，孔岁才看见电梯门打开后出现熟悉的身影。
祝明日边发呆，边走出电梯，此刻看见突然出现的身影，条件反射地对着人的门面来了一拳。
孔岁轻松接住祝明日的拳头，在人的下一招到来前慌忙出声。
“明日，是我。”
祝明日皱了皱眉头，盯着面前把围巾当兜帽套着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收回刚伸出去的手。
“你什么打扮？”
“地下停车场那么冷，我可是待了快一个小时。”
孔岁的话不算不作假，今天的温度不算高，地下停车场的温度只会更低上几分，他身上只套了件卫衣和宽松的皮衣。
“找我有什么事？”
孔岁摘下兜帽，将围巾松垮地搭在颈间，抬手理顺了有些凌乱的头发，冲着祝明日递出手里的东西。
祝明日的视线扫过那袋子的药盒，眉心的皱痕更深，“你在等了这么久小心感冒，还是你自己留着预防感冒吧。”
“老板让我给你的。”孔岁强硬地把一袋子药塞进祝明日手里。
“我也是你老板，怎么不见你听我的。”祝明日听见孔岁的话，眸光一动，尽管不乐意吃药，却收下了那一袋子感冒药。
“好好好，小老板，您有什么吩咐呢？”孔岁敷衍着祝明日，视线在停车场内逡巡着，“哪辆是少爷您的车，快上车吧，等下感冒严重了。”
祝明日往司机停车的方向迈开步子，“你找人把这套房子收拾一下。”
他离开前看了眼，发现除了客厅有使用的痕迹，其他房间不是落着层灰，就是没有一丝使用痕迹，他不在临城的时候，祝逢多半也不会住在这套房子里。
“你平常也不在临城，怎么突然要收拾？”
孔岁的脸上勉强维持着一副平淡的模样，心中期盼着答案不要真如他所想。
祝明日抬起眉毛，语气中带着丝理所当然：“之后我要住在这。”
孔岁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颤巍巍地吐出疑惑：“你不是明天就走吗？”
“不走了，我要留在临城。”
孔岁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被掐灭，反倒接受了这个事实：“老板和陆先生同意这件事情吗？”
“他们不知道。”祝明日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停下，侧过身看向孔岁。
“他们知道前你最好也当作不知道。”
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拉开车门，祝明日矮下身子钻入轿车，孔岁看着车窗从面前降下。
祝明日探出头，朝着孔岁挥挥手，嘴巴张张合合没有发出声音做了几个口型。
——别泄密
孔岁目送着黑色的轿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默默叹了口气，算了，祝明日的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还是让他老板和那位陆先生头疼去吧。
祝明日坐在车内，翻看着孔岁给他一大堆感冒药。
前座的司机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后视镜，适时开口：“小少爷，前面有家便利店，需要我去买水吗？”
祝明日本来没有吃药的打算，但考虑到明天还要花心思应付陆钧怀，还是让司机去帮他买了一瓶水。
不多时，司机一手拿着瓶矿泉水，另一只手里拿着便利店中接来的热水，一齐递给祝明日。
祝明日随手将矿泉水放到一边，单手握着并不烫手的杯子，嘴唇小心地碰了一下杯中的热水，感受到温度刚好能够入口，便从药盒中拆出颗胶囊放入口中，灌了一大口温水送服药丸。
喉咙间胶囊划过的触感，和一股涌上的橡胶味，引得祝明日干呕了一声，捧着水杯大口灌了半杯，水流划过喉管，他等到口中的橡胶味被温水彻底冲淡，才放下那杯几乎见底的温水捧在手中。
在车上晃悠悠地坐了会儿，祝明日逐渐被困意包围，他只当是药效的作用，脑袋靠着车门就闭上了眼睛，丝毫没有发现到车内后视镜中带有恶意的一眼。
手中还没喝完的半杯水在他陷入深眠的那一刻落到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他的裤脚也未曾唤醒他。
“嗡嗡”
口袋中的手机传来震动的感觉，陆钧怀当着众人的面抽出手机。
亮起的手机屏上赫然弹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祝明日：[图片]
旁边的助理注意到四周的视线，压低声音冲着陆钧怀问了一句：“陆董，是出了什么事吗？”
两人处于一个会议室内，除了他们陆氏的人外，还有几家别的集团的话事人。
几位话事人坐在一桌上的目的自然是和利益有关，而陆钧怀此番来到临城的目的正是今天的竞标，现在还是商谈还未过半的时候。
陆钧怀神色自若，解锁了手机。
“没什么大事，估计是家里的小孩……”
他剩下的话在看见对面发来的内容后顿住。
聊天软件上的小图还没被陆钧怀打开，手机在手心继续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的消息被发送过来。
[想要人活命，就按我们说得做]
陆钧怀点开图片，他的笑容在脸上僵硬了一瞬。
照片上的人闭着眼睛歪着脑袋靠在墙上，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但露出的半张脸和银白色的头发清楚地昭示着照片中人的身份。
陆钧怀的的眼底难得显露出一丝戾气，除了十多年前唯一的一次失算，他把控了人生的绝大部分事情，而眼前的照片无疑是意味着他的又一次失算。
“陆董？”
助理小心瞟了眼陆钧怀的脸色，虽然没有大多的神情，但他还是感觉到大事不妙。
“接下来的事按照之前的计划由你来负责。”
陆钧怀的手指划过照片上祝明日的脸，按下手机的开关键，黑色的屏幕反射出他失去笑意的脸。
祝明日，又一次失算。
“不好意思诸位，出了点事，今天接下来的事情会由我的助理负责。”
陆钧怀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的众人皆露出惊异的表情四下对视了眼，今天的会议极其重要，陆氏在此次竞标中的机会也很大，现在陆钧怀却突然离场。
有几人眉间暗藏喜色但在一瞬间被他们掩盖。
虽说他们竞争力虽然不大，但一个大竞争对手的离开，说不定能多分到点汤，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在座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虽不至于所有人都表露出喜色，但对于陆钧怀的离场，都是乐见其成的。
众人思绪纷杂之际，只有一人在暗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却又在有人看来时恢复寻常的表情。
第52章 第52章
“人我们已经绑回来，你会保证我们的安全吧？”
“放心，我这边出不了什么差错……”
“宿主，宿主！快醒醒！”
墙角歪斜的身影突然抖了一下。
祝明日眼皮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外界的声音逐渐清晰地传入他的大脑，身体还带着被电过后的麻痹。
吃完药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反倒开始发烧，记忆中的橡胶味泛起，他难得后悔，早知道就不吃那药了。
祝明日闭着眼睛感受到身体上的束缚没有妄动，意识沉在听见脑内005的欢呼。
“宿主，你总算醒了，刚刚为了唤醒你，稍微使用了一些非常规常规手段。”
祝明日瞬间明白过来苏醒后身体传来发麻的感觉是来源于005的“非常规手段”。
意识模糊间听到的陌生声音重新响起，祝明日转动发僵的脑袋没有一心二用回答005，全神贯注地听着外界的动静。
“欸，那小子怎么还没醒，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绑匪中的一人陈洪打量着角落里的祝明日冲着带着祝明日过来的司机孙玉城发问。
“这么大声嚷嚷什么？生怕不能把人招来是吧。”孙玉城回过脸呵斥了一声陈洪。
“这烂尾楼荒废了多久，能有谁来？”
陈洪倒是满脸不在乎地应了声。
孙玉城往祝明日的方向凑近了点，接着晦涩的光线将人打量了一遍。
“你瞧这小子脸色不是挺红润的，能出什么事？灌了那么一大杯的药昏迷地时间长些也正常……”
孙玉城说到这似是回忆起什么，笑了几声：“你是没看见，那小子喝得时候可是一点戒心都没有，一杯掺了料的水他愣是快给喝完了。”
“嗤，这种大少爷被人精心伺候惯了，哪里会有什么戒心。”
“你们两人别瞎聊天，对面回信息了。”在三人中隐隐呈现出领导地位的那人一发声，剩余的两人没了声响。
“陈洪，你在这看着人，孙玉城，你跟我来。”
一阵脚步声后，外界交谈的声音消失，只剩下一道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他的右前方。
“宿主，目前有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祝明日沉吟一会儿，“先听坏消息。”
“坏消息是宿主，你目前处于被绑架中。”
祝明日垂眸盯了会儿身上绑着的绳子，沉默了一瞬：“嗯，我知道。”
“好消息呢？”
“宿主亲亲，没有好消息哦。”
“你不是说有两个消息？”
“是另一个更坏的消息。”
“……”
“宿主你可能真得要死了呢，不知道正常宿主死掉我还能不能见到宿主。”
005古井无波的电子音尾调下沉，模仿出人类悲哀的语气。
“宿主的健康值已经掉到70了，一旦宿主的健康值跌到60以下，会对宿主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说不定会比死掉。”
祝明日平静得感受着呼出的热气，和昏沉的脑袋：“只是个发烧，有那么严重吗？”
“对于旁人可能没有那么严重，但宿主的身体健康程度和正常人根本比不了，哪怕处于满分状态可能也只刚到别人的及格。”
祝明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算了解，得知这个消息只是情绪丝毫没有波动：“我知道了。”
祝明日背在身后的手被扎带牢牢的束缚住，绑架他的几人还不大放心地用绳子在他身上捆了两圈。
他掀开一丝眼皮，透过浑浊的空气瞥见右前方的黑影。
手机投射出的光线照在那人脸上，幽幽的光芒照在那张脸上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鬼，对于此刻的祝明日倒也与索命的恶鬼无疑。
祝明日见陈洪的注意都在手机上，悄悄转动了一下手腕，扎带跟随他的动作几乎要嵌进肉里。
安静的空气中，被他控制放缓的呼吸声在耳边不断放大。
祝明日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弯曲，手指摸索寻找扎带卡扣的位置。
手长时间维持一个位置，体内流动的血液仿佛凝固，手臂传来阵阵发麻的触感，扎*带嵌进手腕中的痛感反倒刺激他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昏沉的脑袋。
手掌的弯曲和手指的寻找逐渐泛起酸意，扎带上凸起的位置被他摸索到。
前方却响起一阵脚步声。
祝明日手上的动作一顿，长时间活动后突然停止的动作，让肌肉中的乳酸引起的感觉更加明显，祝明日强忍着酸意拨动着卡扣中的拨片。
“喂，醒醒，小子。”
头皮猛地泛起被拉扯的痛意，祝明日咽下口中的痛呼，睁开一双泠冽的双眼，面色冰冷地盯着面前的绑匪。
陈洪看见手下的脸中猛然睁开的眼睛，被看得心里发毛，他松开被他抓在手中的头发，朝祝明日面前淬了一口。
“看什么看，等赎金到手，看我不挖了你的眼。”
他俯下身拍拍祝明日的脸：“还是个绿眼睛，这双眼睛看着倒是不错，听说有些人的癖好专门收集眼睛，到时候又能赚上一笔。”
祝明日嫌恶地躲开陈洪的手。
下一瞬，腹部遭受重击，祝明日听着脑海内健康值下降的警报声，痛得弓起身子。
身后的扎带被他顺利解开，还剩下束缚住他的绳索，他低敛下头，乱糟糟的头发挡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陈洪低头观察祝明日的痛苦不似作伪，不免担心他的一脚把人踹出问题，赎金还没有到手，人暂时不能有事。
他凑上前查看祝明日的状况，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祝明日。
“没死就起来。”
祝明日半靠在地面，银白的头发沾上不少灰尘，他维持着这一个姿势缓上一会儿，借力支起健康值呈红色的身体。
他喘了两口气，抬起脸盯着陈洪。
陈洪见他没死，心中的那口气也松下来。
陈洪掏出手机拿摄像头对准祝明日。
“劝你最好识相点，来，录个视频发给你家里，你劝劝他们早点交赎金，你也好早点回去。”
祝明日垂下脸没有吭声，被陆钧怀看见这副模样，指不定得怎么笑话他。
陈洪不耐烦地踢了他两下，考虑到祝明日半死不活的模样，不敢下重手。
见祝明日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陈洪暴躁的收起手机。
想动手又担心把人弄出个好歹，他干脆回到原来的破椅子上坐下。
楼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风穿过时呜呜的声音。
祝明日脸色不变地往避风的地方缩了缩，他就该拿走他哥的外套，反正祝逢也不会缺一件外套。
祝明日打量着面前剩下一人的绑匪，施施然地开口：“喂。”
陈洪听见动静，以为是祝明日改变了主意。
“这就对了，乖乖听话不就好了，非要多遭些罪。”
祝明日瞥见陈洪靠近的身影，继续说：“你们可不一定能从陆钧怀那里拿到钱。”
陈洪不屑地轻笑一声：“陆大少爷，你以为我们没有调查清楚吗？你现在可是陆家的继承人，陆钧怀怎么会舍不得你的赎身钱。”
祝明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们调查清楚了？”他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笑声却戛然而止，他的视线射向陈洪：“可是我根本不姓陆，陆钧怀也只是我的养父，我和他之间可没什么血缘关系。”
他挑着眉望向陈洪：“你确定他会为我这么一个病怏怏随时能被替换掉的继承人交钱吗？”
陈洪被他说得迟疑了几分，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说了没用，陆钧怀已经答应下来了，只不过说在筹钱。”
筹钱，听起更像缓兵之计，祝明日思索着，嘴也没有停下来，他漫不经心地抛出个问题，心下则继续研究布局的思路：“你们问他要了多少？”
“二十亿。”
饶是祝明日听到这个数字，都不免一愣，他惊得停下心里的盘算。
他给陆钧怀打了七年的工，陆钧怀给他开的全部工资都没这么高。
“他不会给的。”祝明日实话实说。
陈洪瞪了他一眼：“你还是祈祷他会给吧。”
祝明日调整心态，好整以暇地开口：“今天有竞标，他就是想给，短时间内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闭嘴，那就看看是你重要，还是竞标重要。”陈洪的语气中夹杂着恼怒。
祝明日抬起头，让窗口灌进的风将昏沉的头吹得清醒点。
“别生气啊，虽然你从陆钧怀那拿不到钱，但我好歹占着陆家继承人的名头……”
陈洪眯了眯眼：“你有钱？”
祝明日点点头又摇摇头，把陈洪看得直迷惑：“什么意思？”
“我是有钱，但我也拿不出二十亿，不过……”
“最烦你们这种说完弯弯绕绕的人，不过什么？”
“不过原先的那二十亿是你们三人平分的，二十亿我是拿不出来，但二十亿的三分之一我还是能给你的，我甚至可以多给你一点。”
祝明日坐在地上，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脸上和身上都布满灰尘，但脸上却丝毫看不见害怕仰面看着站着的陈洪。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趁你的同伙不在，放了我，你一个人拿到更多的钱。”
第53章 第53章
陈洪眼底露出的挣扎和贪欲，尽数落到祝明日的眼中。
祝明日勾起一抹笑，不急不慌地坐在地上等着陈洪的选择。
陈洪一咬牙，眼底划过狠色，但面上还有几分狐疑。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你跑了之后不认账怎么办？”
祝明日朝自己身后的方向扬扬下巴：“我手腕上的表可以先抵押给你，还有我身上有张不记名卡，你可以拿走。”
陈洪被祝明日说得更加动心几分，他神色纠结地走上前果真从祝明日的口袋中摸出一张磁卡。
磁卡到手后，他先是笑了几声，然后蹲下身，用卡贴着祝明日的脸蛋拍了拍。
“啧，该说你蠢呢，还是聪明，平白多给我送了这些钱。”
祝明日脸上闪过诧异，“你什么意思？”
陈洪缓缓站起身：“什么意思，就是毁约的意思喽，你这种大少爷还是经历得太少，家里没教过你，不要信坏人的话吗。”
他看着祝明日消失笑容后阴沉下来的脸：“还是这样看着顺眼，我虽然算不上聪明，但最蠢的人还是你这种自作聪明的人。”
陈洪嘴角勾起轻蔑的笑。
“反正你说不定今天就要死在这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除了你那个司机外，剩下绑架你的那个人是我亲弟弟，懂什么是亲弟弟吗？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
陈晃注视着祝明日隐忍的表情，嘴角恶劣的弧度咧得更大。
“我俩从一个地方爬出来，所有脏活混账事都是一起干的，你真以为你这么两句话就能让我背叛他。”
“而且谁说是是三个人平分，那钱当然是我们兄弟俩的。”
陈洪背过身，不留余力地倾泻着他的恶意。
他的话却戛然而止。
祝明日攥紧手中的扎带，从背后勒住陈洪的脖子，他等的就是陈洪放松警惕的这一刻。
原先困着他的绳索早在两人交谈间被他解开，说要来还多亏陆钧怀让他上的那些课才成功解开绳索。
陈洪双手掰着祝明日放在他颈侧的手，力道大得捏着祝明日的手掌发白。
祝明日对着陈洪的腿间猛踹一脚，力气比不过人的他只能借着巧劲和先发制人才能稍胜陈洪。
在他击倒陈洪，顺利给陈洪的手腕绑上扎带后，他半蹲在地上缓了两口气，咬了咬舌尖刺激发昏的脑袋，扶着膝盖站起身。
正欲拿绳子把人捆住时，后脑一痛，眼前的世界便开始发黑。
摔在地上前，祝明日听到身侧传来的声音：“陈晃！还好你来了，不然就被这小子跑了。”
“这东西你拿着……”
祝明日缓慢地眨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将陈晃递给陈洪的东西收入眼底。
脑内是005刺耳的警报声，祝明日意识模糊间听着两人的对话。
“对了，这小子给了张卡，说是不记名卡，里面有钱。”
“这是超市卡。”
……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原本略微昏暗的环境只剩下敞开的窗户透进一角明亮的灯光。
祝明日尝试着挪动身子，却发现他又被捆住，手腕还铐着绑匪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手铐。
他艰难地动了下手指，除了摔伤的地方传来痛意，身体的关节也因为发烧而一阵酸痛。
混沌的大脑被迫接受四面的声音，不管是005的警报声还是外界的环境都吵得本就昏沉的大脑更加头疼。
他想让人闭嘴，但嗓子干的冒火，简单的两个字也被堵在喉间，停下的声音只有脑海中来自005的警报。
祝明日睁着千斤重的眼皮扫视了周围，看守他的人还是只有陈洪，他垂下眼皮，用力掐着手心保持清醒。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不远响起，祝明日翕动鼻翼，尘土的味道中一股烟草味由淡变浓。
祝明日感受到束缚他的绳子粗暴地被人拽住，他的上半身顺着这股力道被拉起，歪歪扭扭地靠在墙边。
“哟，总算醒了。”
祝明日靠着墙的头微微抬起，他掀起眼皮瞥了眼面前的陈洪没有吭声。
“刚刚不还能耐得很吗？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陈洪注意到祝明日重新阖上眼皮，显然不打算理会他，慢慢失去了耐心。
他一路拖着祝明日来到敞开的窗口附近。
随陈洪粗暴动作扬起的尘埃呛得祝明日不停咳嗽，直到一道亮光从窗口直直扫到祝明日脸上，他的眼睛眯起，咳嗽也被堵住。
“看看。”
头顶的声音陈洪响起，祝明日的眼睛在适应那道亮光后，往楼外的景色去。
一直在耳边嘈杂的声音有了来源。
远处黑压压的空中绽放的烟花聚成一片，嘈杂声中隐隐夹杂爆竹声。
祝明日的视线扫过楼下的空地，一排的警车围住这片建筑，乌泱泱的警报声和人声从楼下飘上来。
“看起来你这个养子在陆钧怀那确实不值这个价，他喊来那么多条子，是一点不担心我们撕票。”
祝明日咽下嗓子的灼烧感，视线停留在远处的烟花上，轻笑一声，半阖下眼眸浑然不在意陈洪吐出的话。
陈洪听见祝明日的笑火气更盛，语气中的恐吓不加掩饰：“现在可没人知道你在这栋楼里，就算撕票了他们也不知道你死在这。”
“你威胁我有什么用呢，陆钧怀不给你们那钱，难道我就有钱给你们？我身上唯一的卡可是被你拿走了。”
祝明日不急不缓地开口，仿佛被捆在这里不是他。
陈洪回忆起那张被他搜出来的超市卡，心中的火气难以遏制，他正欲抓住祝明日的头发往地上磕。
“砰”
楼外突兀的乍响在噪杂声中吸引他的注意。
祝明日仰头欣赏着空中炸开的烟花，翠色的玻璃珠中印满天空炸开的花朵。
陈洪半贴在窗边，漆黑的瞳孔中炸开血花。
他浑身的血液凉下来，盯着那朵在陈晃身上炸开的花。
烟花的火星凋零，祝明日望着暗下来的夜幕，视线向着地面的亮光投去。
从被窗框框住的视线看见倒在地面的人影，大片的红色在那人身下蔓延开来。
原来刚刚的声音是枪响，他又和烟花声音弄混了。
祝明日恍然间回过神，被浮现的想法惊了一瞬。
为什么是“又”，他可不记得自己看到烟花的时候听见过枪声。
陈洪眼中的血花跟着地上的红色一起蔓延，直到眼睛和脑子都被那片红色占据。
他抓住身旁的祝明日，把祝明日惯到地上，掐住他的脖子，赎金显然被他抛诸脑后。
条子动手了，陈晃死了，那人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祝明日看见已经红了眼的陈洪，知道他目前的状态怕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缺氧的状态让他眼前发黑，他记起祝逢唯一一次对他动手，也是掐着他的脖子。
但比起目前的情况，他相信他哥对他绝对留手了。
四肢都被束缚住，祝明日拼命转动着开始发晕的大脑，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
他不想死，他要活着，他要把祝逢拉出必死的结局。
005注意着外界祝明日的情况，在系统商城翻找能帮助祝明日脱身的道具。
大部分能起到作用的道具呈现一片灰色，“该小世界禁用”，“积分不足”的字样浮现在商品上方。
“005，帮我兑换能按心意模糊人认知的道具。”
“【白日梦】已兑换，已扣除积分1999。该道具使用时每秒扣除10积分。”
祝明日已经没有心思去骂系统商城的黑心，他估算着剩余的积分，吩咐005对陈洪使用道具。
陈洪眼神一顿，他的视角中手下掐住的人赫然变成陈晃的脸。
看见那张脸上浮现青色，他一惊掐住祝明日脖子的手松开。
祝明日借势滚开，他拥有的积分不多，无法维持他一直开着道具，离开陈洪的瞬间关闭道具。
陈洪此刻愣在在那里，他要趁着这个机会，让楼底下的人知道他的存在才行。
但被掐过的喉咙此刻根本开不了口。
祝明日眸光变动，右手掰住左手大拇指的关节，咬住牙一狠心手上的力气加重。
“咔嚓”
关节被顺利卸下，冒出的痛意让他额头浮出冷汗。
祝明日此刻却没空去擦，控制着左手顺利地钻出手铐，期间的挤压又是一阵痛意上涌，他没有管发黑的视线，右手出现让005兑换的小刀在绳索上一阵划拉。
祝明日右手撑地站起身，在楼梯和窗口的方向迅速做出决定。
手铐磕碰到地面的声音拉回陈洪的心神。
他的目光锁定移动挣脱束缚的祝明日，几步追上祝明日的步伐。
祝明日听到身后的动静，猛的侧身同时右手挥刀。
陈洪一时不察，手臂上破了个口子，他眼底的杀意再次被涌出的红色勾起。
他一脚踢向祝明日，上前与人缠斗起来。
祝明日的左手搭在身侧，拖着晕晃的脑袋凭借身体本能接下陈洪的攻击。
一时不察，他手里握着的短刀被陈洪击飞。
祝明日沉下心，视线随意扫了眼短刀掉落的地方，往后退了两步，用脚一勾。
第54章 第54章
刀刃反射出的光晃了两人一眼，短刀重新回到祝明日手里。
陈洪却抓住这个空档，对着祝明日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出手。
招式狠辣，祝明日一时不察被陈洪的动作贯倒在地，刚得手的武器也被夺走抵在脖子前。
受伤的左手被死死压住，关节错位的疼痛钻入骨髓，而眼前横着把泛着寒芒的刀刃。
祝明日能从刀身的倒影上清晰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他完好的右手抵住逐渐靠近的凶器。
刀刃上紧缩的瞳孔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过近的距离让刀刃倒影的画面在他眼中模糊。
祝明日面露狠色，短刀上倒影出的眉眼也流露丝狠厉。
他抵住陈洪拿着短刀的手微微松懈，片刻间调整抓握的位置。
锋利的刀刃在触碰的瞬间划破掌心，红色的血液依照着重力滴落到他的脸颊。
脸颊上黏腻的液体溅起，浓烈的血腥味伴随滴答声钻入他的鼻腔。
“警告，您的健康值-1”
“警告，您的健康值-1”
……
“警告，您的健康值-1”
“005，把警报关掉，重新打开道具。”
“宿主，您的积分已不足开启道具。”
005的机械音慌乱起来，伴随着杂乱的电流声和警报声混杂在一起。
祝明日从混乱的声音中捕捉到005的声音，血液顺着脸流到嘴角，口中泛起咸涩的味道，他眼底浮现出无力。
难道又要止步于此了？强烈的不甘心占据他的胸腔。
但再不甘心也难以改变逼近的刀锋。
“宿主，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任务完成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等我攒够能量我们就再来一次，宿主多尝试几次，总有完成任务后实现愿望的一天。”
祝明日顾不上005突然抛出巨大的信息量。
身体受到致命的威胁，大量的肾上腺素分泌，双手处传来的痛意削弱，祝明日控制着被摁在满是沙砾地面上左手使力企图挣脱陈洪的控制。
大脑清明了几分，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
他绝对不要在这里结束。
紧促的呼吸声和疯狂跳动的心脏是他耳畔中唯一能听见声音，他挣出的左手挥在陈洪的脸上。
陈洪的身子偏了偏，威胁到祝明日生命的凶器跟随陈洪的动作远离。
压在下肢的腿松懈开，祝明日顺势屈起腿，猛然一踹拉开和陈洪的距离。
刀刃砸在地上溅起火星晃了祝明日的眼。
他深喘了两口气，平息剧烈跳动的心脏。
室内一时静得可怕，祝明日盯着陈洪挣扎爬起的动作，耳旁余下他自己的喘息声。
急促的喘息中逐渐多出一道脚步声。
“咚咚咚”
敲打在他的心头，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味道，像今天中午吃过的面。
祝明日半坐起的身体躺了回去，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前的世界在他放松的那刻开始恍惚，双手处的疼痛重新涌上来，紧紧揪住他的神经。
他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熟悉的鞋子，眼睛安然地闭上。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他不远处炸响，祝明日心安地躺在地上，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在身旁停下。
祝逢没有在晕死过去的陈洪身上留下一个眼神，转身回到祝明日身边，
他蹲下身沉默地注视面前的身影，前不久还鲜活地在他跟前耍赖的弟弟，现在却气若游丝躺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
祝逢的眸子暗了下，注意到祝明日不断渗出血迹的右手，帮人简单包扎止住血。
温热的，带着祝明日生命的，和他同出一源的血液沾到他手上，饶是身为别蛛的他也生出几分无措。
好在手下的伤口并不是记忆中怎么堵都无法堵上的血孔，祝逢眼底的无措在眨眼间消失，他手上的动作利落，简单的伤口被他快速处理好。
祝逢沾染猩红的手握住祝明日包扎好的右手，另一只手握住祝明日的手腕，感受到手中跳动的脉搏，他放下心把人抱起来，将人放在房间内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
他单手拢住祝明日，防止处于半昏迷的人从椅子上滑落。
祝逢盯着脱力靠在椅背上的祝明日，视线从包扎好的右手移到祝明日布满血迹和尘土的脸上。
上面的污渍不断刺痛祝逢的双眼，祝明日跟在他身边什么时候狼狈成这样过。
他不满地伸手拂去祝明日脸上的血迹和尘土，那些脏污却在他的手下混合在一起，白净的脸在他的打理下脏成一团。
祝明日的血迹裹着尘土凝固在他的手上，祝逢盯着手掌的痕迹捏紧拳头。
身后传来一阵令人烦躁的窸窣声，他不耐地拧了拧眉头。
祝逢稍微用了点力，继续擦着那张脸上面的脏污。
被安置在椅子上的祝明日在祝逢地大力揉搓的动作下眼睛半睁，正好目睹祝逢背后的陈洪拿起枪的一幕。
他半阖的眼睛瞪大，“小心！”
子弹出膛的声音被祝逢捕捉，他揽住祝明日往地上滚了一圈。
祝明日被这一晃，原本睁开的眼睛重新闭上，蹙眉缩在祝逢怀里。
祝逢安置好祝明日，注意转向重新爬起来的陈洪。
陈洪手里攥着把老式手/枪，片刻前开枪带来的后座力，让他的手微微发抖。
祝逢手臂处的深色布料洇出一片痕迹，他嘴角绷直似乎没想到会被这种角色伤到。
……
解决掉陈洪，祝逢盯着手中被夺过来的枪，瞄准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陈洪，食指搭在扳机上。
扳机扣动的前一刻，右侧的楼梯口响起道不急不缓地声音：“你要杀了他？”
陆钧怀不知何时站在入口处，视线扫过屋内的环境，落到唯一站着的祝逢身上。
祝逢没有理会陆钧怀，手上的姿势维持不动。
“在别人眼里，这里可是只有祝明日，你要把你犯的罪让他替你背负？让他以后跟你一样当个阴沟里的老鼠？”
祝逢终于动了，他将手中的枪调转方向抬起对准陆钧怀。
陆钧怀面上丝毫不见惊慌，反倒挂着笑往祝逢的方向走近几步。
“嗯，再多加一条罪，谋杀养父。”
他无视祝逢的枪口，注意到角落中垂着脑袋的祝明日，步子一转往祝明日的方向迈去。
他停在距离祝明日半步之遥的位置，回头望着收起枪站在原地的祝逢：“你还不走吗？要不了多久就会来人。”
月光倾泻在陆钧怀的半张脸上，将那张脸分割出明暗两半，光线照亮的半张脸宛如垂怜世人的神明，而矗立于他前方的祝逢则是等待他救赎的信徒。
祝逢瞥了眼陆钧怀，视线最后在角落中的祝明日身上停留一瞬，紧接着像道影子翻身离去。
陆钧怀注视着祝逢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收回目光将注意放到面前的祝明日上。
他半跪下身，撩起祝明日的头发露出脏兮兮的脸，目光染上怜爱：“真狼狈啊，明日。”
闭着眼睛意识陷入深处的祝明日听不见陆钧怀的话，更无法给出回应。
陆钧怀的手指轻轻划过祝明日脸上的脏污，停顿在那双闭着的眼睛上，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避开祝明日身上的伤抬手把人抱起，转身对着赶来的警察和司玉开口：“找到人了。”
为首的警官对着通讯设备发出通知：“人已经找到了，安排救护人员上来。”
“把地上的嫌犯铐走。”
祝明日的意识在黑暗中独自飘荡寻找出口，不知不觉间顺着记忆的河流沉入深处。
灵魂于黑暗的浪潮中如同孤舟飘摇，稀薄的光亮出现在不远处，被他当作救赎紧紧抓住，意识被暗淡的白光包裹陷入其中。
祝明日仰起头，四周是一片暗沉的环境，宛如上个世纪的黑白默片，周围的景象在他的眼中模糊不堪，勉强辨认出是一栋装修精致的房子内部。
四周寂静听不到一丝声响，仿佛空旷的房间只有他一个活物。
他想要控制着身体移动，探寻目前所处的环境。
但身体不受他的控制，径直来到楼道，楼道的尽头是失了颜色的彩窗，中间圆弧的图案被打破，黑白的玻璃散落一地。
“碰”
他听见他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一个声响。
枪声？
他扭头向声源望去，打破的玻璃洞中升起绚烂的，彩色的烟花。
原来是烟花的声音。
他放松下来，想要再好好欣赏这个颜色淡去的世界却依旧绚烂无比的烟花。
但身体的视角却仅在烟花上停留一瞬，便匆匆移开，转向看上去高大无比的楼梯。
境地由危转安后，祝明日的意识就彻底放松，对于面前的景象抱着观光的态度欣赏。
毕竟有0……在。
他好像忘了什么，但眼前的视线不断给他传递新的信息，祝明日暂时放下升起的疑惑，也没有觉得下楼困难的楼梯有不对的地方。
视线的移动停止，祝明日注意到视线的不远处站着个人形的影子。
他的视角晃动一下，转了个方向往前走去，前方的环境像是蒙着层迷雾，而“他”主动一头扎进雾里，直到在一个房间前停下。
笼罩着的雾消失，敞开的客厅中是一滩触目惊心的痕迹。
不同于烟花的多彩，花纹模糊的地毯上只有一种颜色。
红色的，一部分已经开始泛黑的液体蔓延到他脚下。
一个人会有那么多血吗？
第55章 第55章
身体踩上地毯，地毯在他的脚下微微凹陷，祝明日意识到这具身体没有穿鞋，黏腻的液体从地毯渗攀附上他的下肢。
祝明日的灵魂都要泛起鸡皮疙瘩，而身体却不为所动，绕过两具倒在地上的影子，往客厅中间走去。
他通过低矮的视角，在那两具影子上停留片刻，但除了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出多余的东西。
他的视线跟随身体的视角放到红色中心的两道人影上。
瘫倒的血迹中心的终于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清晰的人影。
祝明日通过人影裸露在外的肌肤，和地上的出血量判断，大抵，不，那两个人的生命已经逝去了。
但显然，这具身体不知道，他的速度看到那抹明亮的身影后加快速度踩着浸泡在血水里的地毯跑到那两道人影身旁，晃了晃其中明显是女士装扮的人。
“妈妈。”
稚嫩童声在空旷的坏境中响起的时候，祝明日捕捉到一丝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妈妈，哥哥被陆叔叔带走了，你快起来我们去找哥哥。”
熟悉的称呼从依附的身体中吐出，祝明日的灵魂突然开始颤栗，不忍心看见女人被长发遮挡的脸。
但显然他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眼睛无法按他的心意合上，他的灵魂被强迫定在原地，依附的身体抬起手去帮女人拨开挡住视线的长发。
祝明日的眼睛瞪大，撩开长发后露出的脸撞入他的眼帘。
一张他想再见到却又被思念冲刷到淡忘的脸。
鲜活的带有温度的脸变得灰白，是记忆中缺失掉的画面。
与此同时，女人旁边的另一具尸体身份也浮出水面。
祝明日不明白灵魂为什么会有作呕的感觉。
过去的他只知道父母死于意外，但绝非是这种“意外”。
他看着“自己”贴上那具温度早已褪去不复温暖的身体，黏腻而潮湿的血液包裹住“他”，代替母亲的拥抱。
却被一团黑影裹挟住彻底离开那个怀抱。
他的灵魂随着身体挣扎的动作跌出，看着那具幼小的身体被黑雾裹挟，消失在这一方空间。
灿烂的烟花从地面升起，化作付诸一切的火焰，穿过他单薄的灵魂，舔舐四周的空间。
祝明日僵立在原地，呆滞地看着大火带走他过去的一切。
直至火舌窜上面前的身影，他有了动作，恍若飞蛾扑火般扑入那轰然炸起的火焰，企图留下最后的东西。
灼热的温度几乎要连他的灵魂一起灼烧，他手穿透抓住被火焰包裹的躯体，手掌却直直穿透，连一片飞灰都不曾被他握住。
……
医院单人病房中，床上躺着的银发青年猛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双眸。
“宿主，你终于醒了！”
“哟，醒了啊。”
原本光线暗沉的房间窗帘被人拉开，倾泻下温暖的阳光。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祝明日的上方垂下一片阴影。
祝明日的双瞳微颤，显然没从梦中回过神。
孔岁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视线放到还带着惊恐的祝明日身上。
“这是被绑架吓到做噩梦了？”
祝明日的上半身完全被阳光笼罩，身上的温度逐渐回温，他听见孔岁的声音回过神来，周围的环境不再是灰蒙蒙模糊一片。
他抬头看着逆光站着的孔岁。
“没有，我不会被绑架吓到。”
沙哑的嗓音陪着那张惨白的脸在孔岁眼里可信度并不高，但他没有辩驳，“先喝口水吧。”
祝明日确实感受到喉咙的干涩，便没有再开口只是点点头。
孔岁控制床头升起，端起床头柜上准备的温水，凑到祝明日嘴边。
祝明日盯着眼前的水杯，自然地抬起双手接过水杯。
孔岁避开祝明日的手，水杯被他稳稳端在手中。
“诶，别乱动，祖宗你先看看自己的手。”
祝明日顺着孔岁的话语视线落到双手的位置，却看见两个被绷带缠成的“球”。
“左手骨裂，右手划伤，护士差点连挂点滴的地方都找不到。”
孔岁调侃祝明日的同时向他解释双手绑扎成这样的原因，手里端着的水杯往祝明日的方向凑近几分。
祝明日见到双手变成这样，倒也没有客气，就着孔岁的手喝了半杯水。
喝完水，祝明日盯着孔岁放水杯的背影。
“我哥呢？”他记得他在*昏迷前见到过祝逢的。
“一醒来就找你哥。”孔岁回头望着祝明日，不理解老板是怎么做到和那么关心他的弟弟冷战那么久，转念一想老板是别蛛好像就正常了。
他诚实地摊手：“不知道，我上次见到老板还是你被绑架那天。”
“不是他让你来的？”
“不是……”
两人的谈话被响起的几声敲门声打断，门被推开，一位医生领着护士进入病房给祝明日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祝明日任由着他们摆布，看着医生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病房。
脑海中冒出疑惑：“我这是得绝症了？”
“你想什么呢？”孔岁显然没明白祝明日的脑回路。
“他不和我交代一下注意事项和病情恢复的状况吗？”
“他应该是去和陆先生汇报。”
乍然听见自己在梦中提起过的人，祝明日脸色变得古怪，他不明白陆钧怀到底在过去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祝逢会被他带走？最后又是谁带走了他？为什么父母的死会和他过去知道的不一样？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他抬眼瞥了眼孔岁，暂时压下这些疑问，眼前的孔岁显然不是能为他解答这些疑问的人。
孔岁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虽然你这次你是被陆先生连累绑架的，但最后是他找到你的……”
“他找到我的？！”
“有什么不对吗？哦，听说有个侦探也帮忙了，但最后是陆先生抱你出来的。”
祝明日敛下眼底的情绪，侦探？多半是司玉，而祝逢不便于在众人，尤其是司玉面前露面，通知陆钧怀找到他也能说通。
“陆叔叔呢？”
“陆先生现在应该在忙，不过他知道你醒了的消息应该晚点会过来。”
“那你呢？既然你不是我哥让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被绑架？”
祝明日眼睛眯起没有忘记被医生打断的话题。
孔岁稍微修饰了一下祝逢的吩咐：“那天老板让我给你送药，还安排让我这几天保护你，不过出了绑架这件事，我到现场的时候遇见陆先生，他安排我来的。”
写作保护，读作监视，祝明日对于孔岁的话心知肚明没有揭穿。
他勾起笑，笑眯眯得盯着孔岁：“保护？”
孔岁尴尬地移开视线：“这不是你身边有陆家的人在吗？”
只是谁也没料到陆钧怀安排的人会出现内鬼。
祝明日读懂孔岁的深意笑意不减：“你还听他的话？”
“给钱了，而且这不是出事的是我老板吗。”
孔岁打量着祝明日的笑脸搓了搓双臂：“你还是别这样笑，有些奇怪。”
他的话说得认真。
祝明日脸上的笑僵住，嘴角缓缓拉直，他从床头的果篮中摸出个苹果扔给孔岁，：“削好。”
孔岁接住苹果，在怀里摸出把匕首，看得祝明日眼皮直跳：“找把干净的刀。”
孔岁悻悻收回匕首，往病房外走去。
拉开门的瞬间，和门外的人对视上，他冲着陆钧怀点点头。
侧身离开时，他的余光瞥到陆钧怀脸上的笑容，总算明白祝明日笑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祝明日靠在床头，手机在绑架中丧生，此刻只能无聊地仰头看着他刚打开的光屏。
门口细微的声响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以为是孔岁回来拿东西。
“明日。”
前不久被他和孔岁讨论的人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祝明日抽出注意放到来人身上，装出一副惊喜的神色：“陆叔叔。”
陆钧怀身后跟着的助理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祝明日面前的小桌板上，陆钧怀则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旁。
“你睡了一天，先吃点东西。”
陆钧怀的视线扫过祝明日脸上贴着的纱布落到祝明日缠满绷带的双手，示意助理将食盒打开。
等助理将食物和餐具摆放好，助理注意到祝明日行动不便率先询问：“小少爷，想要我帮忙吗？”
不等祝明日开口，陆钧怀先拿过准备好餐具，“我来，你出去吧。”
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祝明日视线转向陆钧怀手中勺子，举起手指勉强能活动的右手。
“我自己来。”
陆钧怀淡淡看了眼，手里动作不停，舀起一勺鱼片粥，在碗壁上刮了一下，递到祝明日嘴边。
“温度应该刚好，不会烫嘴。”
祝明日张口接下陆钧怀的投喂，眼底有几分惊奇，似乎没有料到陆钧怀还有愿意伺候人的时候。
鱼片粥炖得软烂，没有任何腥味，咸香的味道打开祝明日的味蕾，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最后一丝被陆钧怀投喂的怪异感消退，心安理得地使唤陆钧怀给他夹菜。
陆钧怀倒也没有被人使唤得不耐，依照着祝明日的吩咐给人投喂，期间由他做主夹起的菜送到祝明日嘴边，也被祝明日全盘收下。
第56章 第56章
小碗里的粥被祝明日喝完，祝明日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陆钧怀放下碗勺。
陆钧怀注意到他没有尽兴，出声安抚：“你刚醒，不能吃太多。”
祝明日点点头，一顿饭吃下来，陆钧怀动作娴熟地喂着他吃完，没有洒出一点汤水，他的眼中不免露出惊讶。
他眼底的神情被身旁的陆钧怀捕捉到，稍一思索就猜出他的心思。
“很好奇我怎么做到那么熟练的？”
祝明日见被他看出，没有遮掩大方地承认下来。
陆钧怀舒展开眉眼，眼梢染上怀念，陷入过往的记忆。
“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你父母有时工作忙，你哥哥就会被送来由我照顾，他小时候娇气得很，我让保姆照顾他也不乐意，非得可劲折腾我。”
陆钧怀的视线落到小桌子上见底的食物，眉眼染笑：“你比你哥哥要听话一点，起码不挑食。”
祝明日瞥见陆钧怀眼底的笑，心中暗暗咂舌，还是少有见到陆钧怀笑意直达眼底的时候，不过祝逢挑食吗，他好像从来没见到过。
“我哥他还挑食？”
“是啊，从小就脾气大得很……”陆钧怀的语气中透露无奈。
“话说我哥他人呢？我记得被绑架的时候看见他了。”
“我可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抹笑意很快被陆钧怀收敛，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往下谈，转而把话题移向祝明日身上的伤。
“这次发生绑架是我的疏忽，你想要什么补偿？”
祝明日还没从陆钧怀的回答回过神来，猛然听到陆钧怀要给他补偿的话，心中暗惊，联想到今天见到陆钧怀后对方的一系列做法，越发觉得陆钧怀莫名其妙，难不成是今天吃错了药。
但白得的好处不要白不要，“我之后想留在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