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小榆回来了,小林和昼哥都去了旁边的玻璃栈道。但是那里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也没有装监控,现在只知道小林是被一群人带进去的,而且他们人挺多的,你们一定要小心,工作人员已经过去了。”

电话挂断,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朝玻璃栈道跑去。

不出几分钟,远远的,眼前出现了一架高耸伫立的玻璃桥。

这里只开放了一边用来装修,玻璃表面沾了泥土灰尘,显得肮脏。可是这条栈道悬挂于山崖之间,脚下是河流山谷,从栏杆边俯视,视野开阔明亮。

要放在平时,这是一道值得夸赞的风景线,续星离一定会好好欣赏一番。

但是现在风景不是重点。

空荡荡的风在山谷中呼呼地吹,带起诡谲幽幽的声响。栈道上站了一波人。

续星离一眼就看见了表情冷峻的续昼,和他身后的女生。

围着他们的人,续星离也认识。

领头的,又是张炜。

不过这也不重要。

相比于另一件事,这些事一点都不重要。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炜那群人骚动了一下,而后像小虾米似的轰得散开。

这下续星离成功对上了续昼的视线。

他看见这人愣住了。

可也只有恍惚的一下。下一刻,续昼又变回了生冷的模样。

三人就这么静静看着续昼和林些走下栈道。

然后续昼停在续星离跟前,低下了头。

续星离这才发现这人的嘴唇已经变得苍白,手指也在微微发颤。可他还是冷声问道:“你……怎么能上栈道?”

明明以前那么恐高。

续昼不说话。

续星离立即抬眼瞪他,还要继续质问,就看见面前的人双眼紧闭,直挺挺朝自己倒了过来。

第35章 器材室 下午续星离就被人堵了。

看见续昼倒下来的那一刻, 续星离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能下意识伸出手将人接住。

他虽然练习跆拳道,但是续昼毕竟比他高比他重, 撞得他趔趄着退了好几步,要不是简然和段弋上前扶住, 两人都得再摔个狗啃泥。

接下来的事情续星离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了。只有闹哄哄的嘈杂声,无数个人影从他身边穿行,有人想带走续昼, 他也没放手。

最后还是看见了白大褂,又被段弋轻声细语哄了几句, 他才慢慢地将续昼交接出去。

他看见他们将续昼放在担架上。续昼只是蹙着眉,额角都冒出了汗珠。

山路弯弯曲曲,人群也歪歪扭扭, 跟蚂蚁搬家似的, 时而断,时而续。唯一没变的, 是担架上的人。

续星离看见他们越走越远, 直到续昼消失在视线里,他终于反应过来, 一步三台阶地往下跳,匆匆跟了上去。

救护车“嘀呜嘀呜”的警笛声在山脚下回响, 一片慌乱里,续星离和段弋陪了上去。

所幸续昼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因为恐高太紧张昏过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续星离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他又蹙起眉。

恐高是这么恐的吗?这要是放在以前,续昼走上那条栈道就得晕,哪里轮得到一来一回下了栈道再晕?

续昼的恐高好像没有从前那么严重了。难道是段弋说的, 最近在做脱敏训练?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续昼为什么要脱敏?

另一个念头在心里重新燃起火苗苗。

他有点怀疑,续昼可能和自己是一样的,要不就是对上一世的事情略知一二。

这个想法很早之前就存在了,现在还是让他不可置信。可是心里的疑惑一直存在,而且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难以解释。

从他重生回续榆的接风宴上那捉摸不透的一眼,到今天这人走上了玻璃栈道。

之前他想问来着,但是续昼极有可能欺骗他。这人不知为何不愿坦白,对这些明明很重要的东西极力隐瞒。

难道是担心自己会揍他?

那确实应该考虑。如果天时地利人和,续星离会出手的。同样的,续星离也会远离他,避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理他。

可真要说实话,续星离不希望续昼和自己一样。

这很荒谬。

这一世的续昼很好,他承认。管他的是因为亲情还是什么,起码对他好的感情是相对纯粹的。只是因为他是续星离,所以续昼愿意对他好。

而如果续昼记得上一世的一切,那么这一世对他好算什么?掺杂着愧疚、歉意、甚至一些说不上来的感情,就变成了不得不。为了补偿,续昼不得不对续星离好。

然后面对这样的续昼依然会控制不住心跳的续星离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所以逃避这件事的不止是续昼,还有续星离自己。

于是续昼说什么,续星离就相信什么。就像现在,续星离相信续昼只是进行了脱敏治疗,所以不像以前那样恐高了。

事实证明,好像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而且还有可能是因为当时情况太紧急,续昼的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将恐高这件事往后延了那么一点点。

简然他们赶来医院后,林些就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女生刚从卫生间出来,还在洗手台前洗手,就被张炜那群人围了起来。

张炜威胁她,如果不跟他们走,宋忆瑾也会有危险。尽管在续星离眼里觉得这些都是屁话,以宋忆瑾家的地位,张炜压根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对于不了解林些来说,这件事就很严重了。

所以林些跟他们走了。原本打算半路中就逃跑,但是这些人太精了,故意给她机会逃,又很快挡住回便利店的路,逼她往另一条无人的小路上跑。

最后他们来到了玻璃栈道。这是一条死路,林些心道不好,趁其不备拿出手机打电话,可是还没拨出去就被张炜发现,夺走手机扔下了悬崖。

林些被他们围着,只能往栈道上退,就在后背抵上栏杆,避无可避时,续昼找到了这里。

他冲上栈道护在女生身前,一把折了张炜伸过来的手,差点给人疼得下跪。

放在往常,续家的人张炜不敢动,但是这里没有监控,又只有续昼一个人,他便起了歪心思。

不过这点歪心思还没付诸实践,续星离他们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续星离看见的那些。

沉默片刻,续星离出声问:“他毫不犹豫就冲上去了?还能折张炜的手?”

林些皱眉想了想,可能实在想不起来细节,只能摇摇头:“我不太清楚。”

这些肮脏的东西,每回忆一分就痛苦一分,续星离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再问下去。

不过林些主动开了口:“但我记得很清楚,续昼哥当时在发抖,我一开始以为是太生气,没想到是恐高。”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最后女生倏地站起身,毫无征兆地俯下身,语气都颤着:“真的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这个举动将续星离和段弋都吓了一跳,两人立刻站起来,将她扶起来。

续星离摇摇头说:“我们没事,你不需要对我们说抱歉。”

段弋也点头:“对啊对啊,我们真没事,续昼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的,不用这样。”

女生眼角登时红了,这下在场的几个大男生顿时懵了。

“别哭啊,我刚刚弄疼你了吗?”续星离着急忙慌掏自己的衣兜想找纸巾,段弋和简然也手忙脚乱。

看见他们这副模样,宋忆瑾无奈地笑起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给林些擦眼泪,说:“不用多想,今天也这么累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林些张了张嘴,而后又想起来自己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便点了点头,走的时候还冲续星离他们鞠了一躬。

几个男生也不知所措地回了她一躬。

然后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林些又鞠一躬,男生们也跟一躬。林些再鞠,男生们再跟……

宋忆瑾被这场面逗笑了:“你们在这里拜财神呢?”最后她拉起林些的胳膊,带人离开了。

三个男生纷纷直起身,互相对望一眼,段弋终于叹出一口气:“诶,经历这遭事,也是可怜小林,这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还有续昼那家伙,坐飞机都要吃安眠药的人,哪里见识过那种场面?不过还好他之前经历了脱敏治疗,不然今天这事没完,两人都得遭殃。”

续星离眨眨眼,看向他,问:“我哥是什么时候开始进行治疗的?”

这个问题问倒了段弋,他眯起眼思索了片刻,最后说:“他是上个月和我说他在脱敏,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续星离:“那你知道他在哪里治疗么?”

“嘶——”段弋挠挠脑袋绞尽脑汁,最后忽然生了气:“我才发现这人什么都不跟我说!不行,他醒来我高低得骂几句!”

得不到答案,续星离撇了撇嘴。

段弋见状,立刻说:“等他醒来咱们去问,你想知道的话续昼肯定会告诉你的。”

那你可太不了解这人了。续星离苦笑了一下。

他哥的毛病续星离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续昼肯定不会如实告诉自己。

续星离随意摆了摆手,又想到什么,问:“林些的手机是不是被扔了?”

这句话点醒了简然,他猛的点头,又扬起下颌,像个想要得到夸赞的孩子:“刚刚一起来的路上我送了她一个。”

段弋脱口而出:“你太棒啦然然!真懂事哈!”

续星离也给他比了个赞,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问:“她收下了?”

简然库库点头:“我怕她不要,直接塞她包里了。”

续星离:“……”

段弋:“……”

夸早了。

段弋:“那人家压根不知道自己包里有个新手机?会不会以为是那个姓张的畜生塞的然后扔掉?”

简然怔住:“……”

见他呆住,段弋和续星离几乎同时垂下了头,然后轻笑声传来。

简然又窘又急,一人一巴掌打在肩上,说:“不准笑!扔了我也还有!明天我亲自送给她!”

两人肩膀耸着,终于笑够后,续星离清了清嗓,认真地说:“林些不会要的,不如送一些有用的东西。”

简然看向他,问:“什么?”

“报警器。”

续星离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小东西,递给林些。

林些上周末回家时发现了包里的手机,刚开始确实吓了一跳,想把它丢掉。但是手机很新,她又想到她和简然之间说过的话,留了个心眼,周一开学就将手机带来了,要还给简然。

简然极力劝说,她也没有收下。简然只能灰溜溜地拿回新手机,又叫住她,说:“我们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然后续星离适时拿出了报警器,塞在她手里。

续星离也思考了很久。林些被张炜盯上了,又形单影只的,不知道张炜那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行踪,又什么时候会去找她,买个报警器最适当不过。

“如果张炜那人又来骚扰你,你就按这个,很响。连续按两下还可以录音。”续星离向她介绍。

林些愣住了。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续星离又说:“这个不贵的,就当做我们给你的成为朋友第五十天纪念日的礼物!”

简然也拼命点头附和:“一点都不贵!”

林些被逗笑,不再犹豫,拿走报警器,说:“谢谢你们。”而后她想起什么,又说,“续昼哥怎么样了?”

续星离让她放心:“他挺好的,昨天就从医院出来了,今天还去公司当总裁了,明天还要出差,活蹦乱跳的,放心吧。”

林些笑起来:“那就好,替我向他问好。”

续星离点点头:“他会很高兴的。”

可惜这话是上午说的,下午续星离就被人堵了。

他的体育课是射箭,换完衣服去器材室拿装备,大门就被人锁住了。

他一手拿箭一手拿弓,纤细有力的手腕处还戴着黑色腕带,衬得皮肤更是白净,甚至连手臂上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喂!小聋子,咱们要好好算算账了!”身后那人无礼地喊道。

续星离闻言也只是转转手腕,活动筋骨,等转过身时,高高瘦瘦的身形与其对面的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长得没什么攻击力,就总是让人忽略他1米82的身高,和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直到这时,张炜才意识到续星离比自己高一点。

张炜:“……”

续星离淡淡地掀起眼皮,垂眸看着他,扯出一个笑,语气也冷极了:“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然后他忽略掉张炜,径直走向大门,不愿说一句废话。

张炜气笑了,一迈腿挡在他身前,挑着眉说:“你以为你走得出这里吗?”

这话一说,器材室一时“砰砰”乱响,另外四个学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续星离哼笑一声。

上一世也是这样,这几人将他围在这里,把他打了个半死,还摔烂了他的助听器。

但是这一世他特意去学习了几个一招制服敌人的动作,此刻手上蓄着力,视线不停扫视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可惜他还没有展现自己的拳脚,器材室的大门被敲响。

“咚。咚。”

只有两声,不多不少,不轻不重。

第36章 “假期” “你哥绝对会安安全全、完好……

器材室里的人同时怔住。一时没有人上前。

门内门外安静了几秒。紧接着钥匙插入锁芯的细碎声响传来。

但门是从里锁住的, 外面并不能打开。

门外的人尝试了几下,最后没了动静。

张炜终于反应过来,冲续星离咧了咧嘴, 语气嚣张:“这里的监控已经被我们破坏了,没有人能救你……”

“砰!”

话还未完, 一声巨响倏然在耳边炸开。

大门剧烈地颤动起来,就连墙板都跟着颤抖。

回音在器材室内如漩涡般久久回荡,可很快下一声巨响再次传来。

房门持续抖动着, 甚至一下比一下快。门外的人似乎愈来愈暴躁。

直到第五次巨响后,大门门锁终于承受不住, 哗啦一下被踹歪了。

门外的人又迅速补了几脚,门锁彻底报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下一刻, 房门被猛地推开, 续昼和几位老师齐齐冲了进来。

续昼沉着脸环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了续星离身边, 牵住了他的手腕。

续星离有些懵地眨眨眼, 垂眸盯住两人相握的皮肤。

冲进来的老师中有一个是续星离他们所在年级的年级主任,看见这样的场景, 立刻吼了出来:“你们在这干什么?都给我到办公室去!把名字给我记下!”

主任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公平公正,只要犯了事, 不论你是谁家的少爷小姐,通通都得拎去办公室里喝茶, 最后再留个名窝火地出来。留的名儿多了,那回回的考试成绩和实践证明可能就办不下来,后果就可能是错失进入好大学的机会。

见了他,张炜和其他四人几乎登时变成了缩头缩尾的小鸡仔, 灰溜溜跟着走了。

在经过续星离身边时,张炜还凶狠地瞪了一眼,被续星离毫不在意地笑了回去。

一行五个人被赶了出去,主任又看向续星离,露出一个笑:“续星离同学,你没受伤吧?”

续星离摇摇脑袋:“没有,您来得很早。”

再来晚一点,那五个人已经要躺在地上喊自己爸爸了。

可惜了。他感到惋惜,轻轻叹出一口气。

主任闻言立刻点点头:“没事就好。”又转向一旁的续昼,伸手摆了摆,打了个哈哈,“那我就先走了。”

续昼颔首。

主任才转身,续星离就开始使力,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掌中拯救出去。

续昼用的力道不大,也没有故意钳制,他很快就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低头理了理被弄歪的护腕,开口问:“你不是在公司么?怎么会来学校?还知道我在这儿?”

续昼:“有个项目在这里,过来开个会,顺便来看看你。”

闻言,续星离抬起头,狐疑地看向他:“续家还有项目在这儿?”

根据上一世,续家几年前确实和学校有交易往来,但是去年合作就终止了,当时还上了新闻,连续星离都知道。

续昼面不改色:“谁都想要利益。”然后他对上续星离的视线,“你不需要了解这些。”

续星离瘪瘪嘴,又耸耸肩:“我也没兴趣。”

他收了收其他的装备,抬脚朝门口走去:“我去上课了,你继续去对接那无聊的项目去吧。”

续昼没有跟上来。

就好像他只是过来阻止那一场意外一样。

续星离心烦意乱,在射箭的时候忘记了一切技巧,用蛮力开弓乱射一通,成绩倒意外的好。

可能人生就是这样荒谬。

希望的东西得不到,拼命想规避的避不开。

隔天不知何时,续昼上了去国外的飞机,连续星离都没通知。

续家却对这个事情展现出了极大的困惑和反对。

清晨,他们才发现续昼不见踪影。打电话过去,也一直显示关机。

刘助理登时被续铭叫到家中,一见到他,续铭就将手中的文件甩在桌上,骂道:“他什么时候定的机票?你怎么没和我汇报?”

刘助理低头:“抱歉续总,我也不知道。”

续铭气得手抖:“你就是这么做助理的?那他去国外干什么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刘助理依然垂头:“抱歉续总。”

续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当时就是看中你老实能干才让你跟着续昼,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今天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现在就去收拾你的东西离开!”

听到这句话,刘助理终于抬起了头,视线轻轻落在书桌对面的人身上,没什么波澜地开了口:“好的续总。”

刘助理离开续家的时候,续星离跟了出来。

“刘助理。”他喊住他,问,“你真的不知道续昼去国外干什么吗?”

刘助理看着他,微微摇头:“抱歉。”

续星离抿了抿唇,想了想又问:“那你以后……能去哪啊?”

刘助理愣了下,之后竟然露出一个笑:“去哪里都行,在这里工作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这下续星离愈发觉得莫名其妙出逃的续昼一点都不负责任。

他眨眨眼,说:“如果遇到困难了,你可以去找续昼,他肯定会帮你的。”

刘助理微微颔首:“续总一直是个好人。”

续星离摆摆手:“你不用在我面前恭维他,我说真的。”

刘助理再次笑起来:“我知道。”

续星离有些心累。果然和他们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被班味浸透的社畜说话都很累。更别说刘助理还是被他哥鞭笞。

他也只能笑笑,和刘助理挥挥手,说:“祝你找到一个喜欢的工作。”

“谢谢。”刘助理离开了。

因为续昼的不道而别,续铭和叶嘉婷气得不轻,续老爷子倒是看得开:“乖孙不会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或许是急事,还来不及通知我们呢,要不就还在飞机上,不能联系我们。”

“能有什么急事?”续铭不买账,“这都失联多久了?飞哪个国家要飞这么久?我就觉得这小子最近有问题,经常不在公司,还不接电话,他是不是要造反?!”

叶嘉婷安抚他:“昼儿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去国外带个儿媳回来呢?再怎么样,他总不能和我们断了关系。”

续铭:“我看他就想!他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公司也不好好打理,现在一地鸡毛的时候跑了!”

续老爷子笑容淡了一点:“冷静点,再怎么样他都姓续,总归是续家细心培养的孩子。做错了事,按照规矩处罚,涨涨教训也好。”

之后他们还联系了段弋,但段弋的话术和刘助理的一模一样。

不过续星离来电时,段弋变了话语。

“你哥可能需要一个假期。”他说。

续星离:“假期?”

段弋:“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他最近压力挺大的,去国外这事不告诉你也是在保护你,所以不要太多好奇,毕竟好奇害死猫啊,星星。”

续星离沉默。

段弋:“放心,不是非法交易,也不会有危险。以你段哥的人格担保,你哥绝对会安安全全、完好无损地回来。”

段弋:“哦对,他还给你留了一句话。”

“咳咳。”他清了清嗓,压低声音字正圆腔地开了口,“帮我告诉星星,让他在家乖乖等我,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管家每天会热一杯牛奶,喝完再睡觉。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带礼物。”

续星离:“……这是原话?”

段弋:“当然不是,他那人讲话跟人机似的。不过也差不多,我就美化了一点点,是不是人情味多多了?”

续星离笑起来。

虽然这些话莫名其妙,但是电话挂断后,续星离没来由地安下心来。

这几天续家的气氛一直很奇怪,所幸续星离每天回来得都很晚。大厅里也永远只有管家一人端着牛奶等他。

偶尔有时候会遇见续榆,续星离也将对方当成空气忽视。

转机发生在续昼杳无音讯的第七天。

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后,续星离来到卫生间,刚洗完手,迎面撞上了一个体格彪悍的壮汉。

续星离压根没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已经往身上砸了过来。

这人力道很大,打得续星离趔趄几步,最后撞在了隔间的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小腹疼得直抽搐,刺激得他下意识俯身想干呕。

他捂着肚子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又多了两个人。都是陌生面孔,看长相也不是学生,他不认识。

他努力调整呼吸,但这些人更快一步,又一记重拳甩在他小腹上,他顿时跌坐在地上。

口腔里猛地窜上来铁锈味,喉头一哽,鲜血如海浪翻涌冲了上来。

“这小鬼不也就这样?还需要我们三个人来?真是大惊小怪。”其中一人讥笑着开了口。

另一个人接了腔:“一个失宠的假少爷会什么?还是个聋子,去,把他的助听器拿出来。”

话语刚落,续星离就被阴影笼罩,一只手粗暴地扯出了他耳中的助听器,还顺带重重拧了他的耳朵。

领头的那位把玩着那两个小东西,然后狠狠捏住续星离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当着他的面将助听器摔在地上,抬脚踩了个稀烂。

续星离急喘着气,半阖着眼看着这一幕,而后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人。

他的手向后伸去,那里有陶瓷。

国际学校注重学校的形象,连放在卫生间里用来装香薰的那玩意儿都用的价格较贵的陶瓷。

不过现在起到了作用。

打他的那三个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反正将他重重甩到地上后,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最后一个人即将出去时,续星离迅速捡起散落的助听器,然后握住陶瓷,用力将其磕在地板上,碎片顿时飞了一地。

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续星离已经站起身,用陶瓷碎片抵住了那人的后脖颈。

他喘着气,将手里助听器的尸体毫不客气地扔在那人脸上,笑得有些邪性。

“现在还觉得大惊小怪吗?”

第37章 你还知道回来? “你被欺负了,哥要给……

其他两人听到动静后又很快返回。续星离迅速勾住眼前那人的脖颈, 将锋利的碎片卡在这人的皮肤上。

碎片尖利,他不敢放松,手心握得很紧, 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啪嗒啪嗒”落在地面。

“别过来!不然我就对他不客气了!”他喊道, 带着那人飞快往后退,堵住了满是陶瓷碎片的隔间。

他不能让他们拿到这些碎片。

三个人顿时都蒙了。直到续星离拿出手机发了条语音。

“三楼卫生间,多来点人, 记得把老师叫上。”他说。

听到这句话,那三人才幡然醒悟。他钳制的那人更是猛然挣扎起来, 抓住他的胳膊就要将他来个过肩摔。

“啊!”

还没将人抡起来,这人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没想到续星离手一点没抖,看见他挣扎也不避开, 陶瓷碎片就这么直挺挺在脖颈处刺出一道伤口。

伤口不深, 他哀嚎的这一下,陶瓷碎片就掉了出来。伤口顷刻间开始迸出血液, 续星离却依然没有移开手。

他的语气极冷:“别过来。你们也别想走。”

另外两人愣了片刻, 随后又像是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哼笑一声。

接着两人一起挥着拳头冲了上来。

续星离先扔开手里那人, 挡住一人,然后一个飞踢踹向另一人。

三人同时往后踉跄了几步, 撸起袖子还要教训他,走廊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其中一人面露慌张, 喊道:“有人来了!”

六只眼睛互相对视一眼,三人转身就要跑。

谁知续星离又扑了上来,愣是撞倒了一个人。

他眼神阴鸷,语气低得可怕:“你们谁都别想走。”

那两人看见情况不对, 竟然扔下另一人跑了。

不过他们还是慢了一步,简然已经带着一伙人和老师赶到了卫生间门口。

三人还想着劫持续星离威胁老师。但是续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隔间,然后将门“咔哒”落了锁。

任由木门被踢得剧烈颤动,续星离只是用身体狠狠抵住。

很快,动静消失了。

又过了很久,续星离才重新推开了门。

简然站在门外,一脸紧张,见他出来,立刻捧住了他的脸。

听不见声音,但是续星离能看懂他说了什么:“怎么吐血了?!手上怎么也这么多血?这得多疼啊!”

续星离无言地摇摇头,高度紧绷的情绪霎时松懈,手中的陶瓷碎片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人也差点昏了过去。

还好简然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然后背着他冲向医务室。

续星离挨了拳头,学校里暂时没办法给他做全面的体检,只能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相比于他,另一人显得更加狼狈。

那人被划伤了脖子,血流个不停,止也止不住,送到医务室时,人差点休克了。

又仗着卫生间没有监控,那三人恶人先告状,硬是歪曲事实,说续星离故意伤人,要将他告上法庭。

续星离当然无所谓,校方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学生受委屈,何况续家有的是资金和势力,坚决不妥协。

那三人也出言不逊,扬言背后的老大能和续家一较高下。

三方僵持不下,续星离只是低着头,反正也听不见他们的怒骂,一下一下抠着自己手里刚刚包好却已经被血染成浅红的纱布,想着又要找时间去专卖店配一副助听器了。

他在心里精打细算,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有存够定制助听器的钱。

如果去医院的话,他剩下的钱只能勉强买一款普通的款式。

也行,反正赚了钱就是要花的,就当作庆祝自己终于开始独立的礼物。

续星离忽然觉得自己挺幽默。都会说冷笑话哄自己了。

想到这,他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甚至没注意到医务室里其他人兀的怔住。直到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木质香阴影忽的将他包围。

他愣住了,还没来得及抬头,耳廓处传来冰凉的触感。

接着一对同样冷冰冰的助听器被送了进来。

嘈杂声顿时在耳朵里爆炸,令他立刻警醒,猛然抬起头。

猝不及防的,他撞进了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眸。

这是好久不见的、甚是想念的黑眸。

心脏滞了一瞬。又飞快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异样的情绪塞满胸口,堵得他喘不过气,全身血液却开始兴奋地沸腾,眼眶蓦地发烫。

续星离唰的仰起头,倔强地不去看眼前人,声音却不自觉沾染委屈:“你还知道回来?不是在国外逍遥快活吗?还回来做什么?”

续昼轻轻牵起他受伤的手,沉默地端详了一会儿,才开了口:“你被欺负了,哥要给你撑腰。”

这话说完,续昼一记犀利的眼光往旁边看去,目光森然地盯着刚刚还在咄咄逼人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是校外的帮派,随心所欲惯了,尽管看见续昼的第一眼感到悚然,可此刻反应过来,领头的老大只嗤笑一声,语气嘲讽:“你就是续昼?你弟弟把我的小弟打成这样,怎么算?”

续昼没说话。

领头:“我知道续家有钱有势,但我也不是盖的。你现在好好补偿我们,还省的以后惹出其他事端,你说是吗?”

续昼轻笑一声:“没有以后了。”

领头一愣。

下一秒,他的手机响起来。

续昼的笑实在冷漠,令他头皮发麻。他怔怔地摸索进口袋,不过几秒,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他张了张嘴,满脸惊疑地看向续昼。

续昼勾起一边唇,让出一条道,冲续星离的方向微微扬起下颌。

那三人还在懵圈,刺激太大,完全回不了神。

续昼抬手看了眼表,再次开口:“十分钟后警察准时到这里,你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求得我弟弟的原谅。”

听到这句话,三人才顿悟,屁滚尿流地冲了上来。

续星离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续昼又一伸腿挡在他跟前。

那三人不断求情道歉,续星离只是冷眼旁观。

如续昼所说,警察果然在十分钟后准时进入医务室,一进门就将三人扣上了手铐。

看见他们被带走,续昼才回头,握住续星离的手腕,说:“我带你去验伤。”

直到拍完片子,等待结果时续星离才想起来,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问:“他们会被判刑吗?”

续昼静静地看向他,反问:“你想让他们判刑吗?”

续星离抿了抿唇,最后重重点了点头:“他们打了我,很疼,我还吐血了。”他垂着眸,又说,“而且,他们是不是上次打傅汀的人?”

续昼原本神情复杂阴沉,听到后一句时又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续星离耸了耸肩:“傅汀都和我说了。那群人上次打错了人,肯定不会就此放过我。”话语停了一瞬,他才再次开口:“挺对不起傅汀的,明明他没做错什么。”

四下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拍片结果出来时,续昼站起身去取结果,才出了声:“他也不算无辜。”

续星离愣住。

续昼:“他当初决定接近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他也不委屈。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单纯了,星儿。”

续星离顿顿地抬起头。可续昼已经走远了。

所幸续星离只是伤口看上去有些瘆人,但伤得不重,续昼的脸色稍缓。

拿到验伤结果后,两人又去了一趟警察局,交接了一些证据后,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两人回到了续家。

续昼是坐直升机飞回来的,因为大动干戈紧急租了一条航线,惊动了续家夫妇和续老爷子。

刚走进续家,续昼就被压去了书房,连晚饭都没吃。

续星离特意留了两份晚饭在二楼大厅,想等续昼出来一起吃,可没几分钟,书房里响起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续铭暴躁的声音传来:“说不要就不要了?不喜欢?!这是个屁的借口!都到这个接口了,你没想着承担,还想把这堆烂摊子丢给我们?!”

续昼的声音冷淡,却听不真切,续星离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接着又是一阵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

续铭怒吼:“你想都不要想!你想让续家断在你这里吗?给我滚去阁楼!没有我的指示不准出来!”

续星离登时瞪大了眼睛。

他倏地站起来,刚走几步,书房门被打开。

他再次与续昼对上了眼。

看见他,续昼也有些诧异,开口问:“怎么不去吃饭?”

续星离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真要去阁楼?那怎么行?你会昏过去的。”

续昼看着他,静了几秒。最后手伸进衣兜,将车钥匙藏了起来,说:“没事。”

续星离急坏了:“怎么会没事?要不你今晚再租条航线连夜跑?找段弋哥和简然都行吧?”

续昼见状,忽的笑了:“真的没事,快去吃饭。”

续星离撇撇嘴:“那你呢?你和我一起吃。”

续昼再次笑起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续昼!”续星离拦都拦不住,追到四楼,自己都对这个暗无天日的小阁楼产生了心理阴影,续昼却毫不犹豫将自己关了进去,还反锁了。

续星离:“……”

他正要暴躁地敲门,续铭和叶嘉婷也走了上来。

“你怎么在这?”看见续星离,他们有些惊讶。

续星离看见他俩就烦,此刻语气不满:“你们不能把我哥关在里面,你们明知道他有恐高!”

这下他们更惊讶了:“续昼在阁楼?”

叶嘉婷拍了下续铭,说:“你看,我就说昼儿不会怎么样吧,还不是乖乖听我们的话,你就放心吧。”

续铭一脸狐疑:“他刚刚跟我顶嘴顶得那么起劲,抓起钥匙就要跑的样子,谁看了不生气?”

叶嘉婷:“好了,昼儿也按照你说的做了,我们去吃饭吧,到时候还要给昼儿带一份上来。星星,你也一起来吧。”

续星离:“……”

什么意思?

看见他们往楼下走的身影,续星离像个没有脑子的机器人。

按照他们所说,续昼本来是想直接离开的。没错吧?

他又想起来续昼之前的举动,捕捉到被他藏起来的车钥匙。

续星离:“……”

他蓦地转过身,立刻拍门:“你给我滚出来,续昼!你丫的耍我是吧?!”

他没拍多久,房门忽然被打开。他一个没站稳,直挺挺摔进去。

却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续星离正要破口大骂,却意外感受到身前急促的喘息声。他愣了下,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水珠。

怎么回事?这是汗?还是泪?

续星离顾不上想明白,瞪大眼睛,想挣开续昼的手臂:“你怎么了?恐高犯了?”

续昼却将他抱得越来越紧,埋首靠在他的肩膀。

“星……星,星儿……”

第38章 你又上当了。 “你还在关心我。”……

续昼的呼吸超乎寻常的炙热, 全身也抖个不停。

阁楼的灯光开关在门外,两人进来时都没有打开,现在房门又虚掩着, 走廊上的灯光微弱地打进来,形成一条斜斜的光路, 却无法照亮其他的地方。

续星离看不清续昼的表情,想从他的怀里挣脱,这人却越抱越紧, 嘴里还不断咕哝着他的昵称。

“你到底怎么了?”挣脱不成,续星离只能用脸贴着他被汗沾湿的耳鬓, 担忧地问。

续昼却不说话了,只是拼命地摇头,最后全身都失了力, 一下瘫软在续星离的肩膀。

他的重量一时全部压在了续星离身上, 续星离急忙伸出手抱住他,还是被迫往后踉跄了几步, 直到靠上墙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看见半死在自己身上的续昼, 续星离无语地抿了抿唇。

“既然都知道自己会晕,为什么还要上来?”他忍不住嘀咕一句, 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抱怨完后,认命了, 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往门口的方向挪。

续昼比他高比他沉,他抱着费劲, 背着也费劲,最后甚至想将人放在地上拖。

就在这个想法即将施行的时候,光路被一道阴影截断,阁楼的房门被敲响。

管家的声音响起:“小少爷, 你在里面吗?”

救世主来了!

续星离眼睛一亮,立刻喊:“在!快进来!”

管家便推开房门,顺便“咔哒”一声按开了灯光。

白光有些刺眼,续星离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时,管家已经在他跟前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管家已经十分有眼力见地架起了续昼的一边胳膊,对着续星离说:“我会把大少爷送回房间,您先去吃饭吧。”

续星离不太放心,走过去架起另一边胳膊,说:“我和你一起去。”

管家便没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续家上下都知道了续昼昏迷了。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只是平常的恐高,就连续星离都这么认为,在心底将续昼絮絮叨叨了一顿。

可是家庭医生赶来检查后,却给出了一份意外的报告。

医生说:“不排除恐高的可能,但是他的心率波动比平时要大,应该是情绪上出现了很大的起伏。按理说他已经开始进行脱敏治疗,再产生这样的情绪起伏不太可能,所以也有PTSD的可能。”

续星离愣了愣:“PTSD?”

医生点点头:“创伤应激障碍,他过去是不是经历过什么重大的创伤,特别是在阁楼或者黑暗的场所。”

叶嘉婷也愣住了,而后猛地看向续铭。

续铭紧蹙着眉:“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真要追溯,得要十年前了。你也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问题,怎么现在突然创伤应激了?”

医生摇摇头:“十年前也可能产生应激,你们可以想想当时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他在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后他提上自己的医药箱,说:“既然大少爷有恐高和应激,以后最好不要让他单独进入阁楼,不然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医生走后,叶嘉婷不满地看向续铭,说:“就是你,明明知道昼儿有恐高,还让他去阁楼,现在好了,都有应激了。”

续铭语气也不佳:“我怎么知道?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到他就不行了?以前都好好的,怎么还越来越脆弱。而且你也没拦过啊。”

叶嘉婷怒道:“我没拦过?这个家是我说了算吗?你……”

两人互相推脱责任,叨叨个不停。续星离本来心情就烦躁,立刻瞪了眼,冷冷开了口:“你们要吵出去吵,我哥还要休息。”

两人登时一愣,不可思议地朝他看过去。

续星离却已经漠然地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扬起下颌说:“出去。”

许是续昼晕倒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自己造成的,续铭和叶嘉婷都说不出什么话,表情虚虚地抬脚往外走。刚走出房间,叶嘉婷回过身还要说些什么,房门已经丝毫不留情面地关上了。木板擦过她的鼻尖,吓得她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门锁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刺耳,她霎时蹙起眉,张着嘴要说话,转而忽的想起什么,一下没能出声。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回过神,表情有些阴恻,转身下了楼。

关上门后,续星离就坐回了续昼床边的真皮沙发上。这沙发材质也是冷冰冰的,不愧是续昼的审美。

坐了几分钟还没有焐热,续星离瘪瘪嘴站起来,干脆坐上了续昼的床。

续昼安静的平躺着,他就抱着双腿坐在一边,将下颌搁在弯曲的膝盖上,沉默又认真地看着续昼依然蹙着眉。

直到一颗细小的汗珠从额角处滑落,续星离才有了反应,缓缓伸出手,轻轻揉上了续昼皱着的眉心。

他的动作小心谨慎,几分钟后,眉心终于舒展开来。续星离松了一口气,可是手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描摹。

硬冷的眉、微翘的睫毛、狭长的眼睛,再到鼻梁、高挺的鼻尖、苍白但意外柔软的唇。

闭着眼的时候,续昼便不像平常那般生人勿近,尤其是在暖灯光下,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都照的一清二楚。

不论哪一世,不管看几遍,续星离永远会为这张脸心动。

也是在这时,续星离发现了续昼左耳上的耳钉。第一眼看过去是深蓝色的,再一看,又变成了黑色。

续星离诧异地挑了挑眉。

续昼是什么时候打的耳洞?是在国外的这七天吗?

今天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

他睁大双眼,慢慢地靠过去,认真地注视着那个小东西。

是星星的形状。

他心里一恸,掏衣兜拿手机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颤。

拍照,查找,搜索结果出现在手机屏幕。

是星芒。

是巧合吗?不会吧。

续昼肯定是因为自己才买的,续星离可以确定。

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双栖动物,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淡水和陆地,他都不能久待,否则他会死去的。

他呆怔地望着床上的人。

恍惚间,眼里出现了两个续昼。

可是不论哪个,他都找不到有关创伤的记忆。

续昼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时候,续星离才意识到,续昼过得好像也并不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地回过神,从续昼的床上跳了下来。

他心口有些闷,不太愿意面对续昼,便钻去了他哥的书桌。

这人的桌面上除了电脑全是文件,续星离捡起一只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钢笔,在手上把玩,又窜去了书柜前。

同样没有一本续星离能看得懂的书籍,他挑挑拣拣,最后终于在角落里搜刮出了一张专辑和一本乐队杂志。

一看封面,哟呵,竟然还有Northward每个乐手的英文签名。简然看到不得疯?

他哥也是深藏不露的追星人实锤了。

他随意翻了翻杂志,最终停在其中一页。

这一页是电吉他手的照片。准确来说,是将脖子以上的部分切了,只留下身体和乐器的照片。

氛围是暗的,拍得到也有那么一点点高级大片的意思。

黑色的背心,肌肉显现的手臂,手背上鼓起的青筋和骨节分明拿着拨片的手指。

最后的目光定在深蓝至黑的电吉他上。这应该是定制的,上面标了一个明显的字母——“X”。

续星离眯了眯眼。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床上也传来了动静。

他立刻机敏地抬起头,将杂志和专辑胡乱地塞回书柜,飞快地跑回床边。

续昼微微睁着眼,被灯光照得微蹙着眉,续星离见状很快调弱亮度。

看见他,续昼睁开双眼,又很快四下扫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续星离身上。

虽然他现在躺着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怜,但续星离还是没忍住,骂道:“让你别去非要去,晕了还要我来拖,知道自己有应激吗?”

续昼眨眨眼,无辜地摇摇头。

续星离:“……”他咬了咬牙,“那你总知道自己有恐高吧?如果你只是为了耍我,那你脑子真的进水了。”

续昼声音有些哑:“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接受了。”

“可以个屁!”续星离撇撇嘴,“不恐高了,开始应激了,真是够可以的。”

续昼没再说话。

续星离睨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问:“你说,你之前在阁楼或者黑暗的环境里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创伤应激?”

续昼眨眨眼,忽然抬手摸向额头,“嘶”了声。

续星离吓了一跳,急忙走过去,也伸手摸向他的额头,问:“怎么了?”

续昼却倏地睁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说:“头疼,想不起来。”

续星离:“……想不起来还是不想说?”

续昼静了一秒,而后重新捂住额头:“疼。”

续星离彻底无语,抿着唇瞪着这人好一会儿,最后站起身要走,“耍我好玩吗?你再耍我,明天就把你送去脑科,正好治治头疼。”

听到这句话,续昼再次闭上了眼,眉心拧着,看上去非常痛苦。

续星离嗤一声:“还来?你真把我当小孩子?我不会再上当了!”

续昼没吭声,依然紧闭双眼。

没等到回应,续星离皱起眉,疑心道:“续昼?”

还是没有动静。

续星离心猛的一坠,往前走了几步,慌张地问:“你不会又晕过去……我c!”

话还没说完,续昼就蓦地睁开眼睛,盛着笑意将人用力拉到自己身前。

他的声音还带着虚弱的嘶哑,却稳重低沉,甚至能听出来隐隐的愉悦,落在续星离耳朵里有些麻:“你又上当了。”

续星离:“……”

续昼勾着笑,继续说:“你还在关心我。”

续星离:“……我没有,是你自作多情。”

续昼:“嘴硬。”

续星离:“……”

他挣开续昼的手,站起身就走。

续昼问:“去哪?”

续星离头也不回,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个电话,才回答他:“预约明天脑科的挂号。”

第39章 蓝调时刻 “你对我太重要,我放不开。……

最后续星离还是没能得知续昼患上创伤应激障碍的原因。

某人嘴巴严得像是上了锁, 怎么撬都撬不开。

后来续星离累了,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也有预感,真正的原因可能会让自己很不开心。

因为续昼的应激, 续铭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逼着他去公司。又或是续昼和续星离两兄弟的脾气都上来了,就像快要失去控制的提线木偶, 续铭和叶嘉婷都被压了一头。续家一时对续昼和续星离都客气起来。

续昼却也不闲着,每天都要出去几个小时,回来后陪续老爷子下几把棋, 再去做点甜点,时间还能有空余。

这种时候他就会回到房间, 拿出那一把很久没有拉过的小提琴。

琴声总是会在晚上八点准时结束,然后他拿上车钥匙出门,一踩油门, 早早等候在续星离兼职的咖啡店门口。

续星离不像之前那般抵触他了。接过当天的点心后, 会主动坐在副驾驶,还会主动向他说一些今天发生的琐事。

大多是一些抱怨的话。比如昨天是考试太难, 今天是被老师点名回答不知道的问题, 明天又可能是咖啡店遇到的奇葩客户。

反正什么事都能聊。虽然续星离从来没有向他展露过任何心声,但是两人的距离也不像从前那样如此遥远, 关系也渐渐被缝补。

今天续昼做了蓝莓蛋挞。续星离啃了一口,而后摇头晃脑起来。

“这个好好吃!”他全身上下都晃起来, 拼命点头夸赞。

续昼转着方向盘,余光里看见他好吃到晃头晃脑的模样, 勾起一抹笑。

续星离狼吞虎咽解决一个,去掏第二个的时候,终于开始了今天的话题。

“周末林些过生日,她邀请我们去参加, 你也要去,记得空出时间。”

续昼点点头,也终于学会了接话:“去哪里?”

续星离低头咬着蛋挞皮,没顾上他。他喜欢先把蛋挞皮吃了,再吃馅。可是这次有蓝莓酱,容易爆浆,所以他吃得格外小心。

续昼也不急,安静地等待。

汽车缓缓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续星离终于有了空闲,回道:“她家。”

续昼挑了挑眉。

续星离接着说:“本来她说去酒店,但是哪里有让人家寿星花钱的道理?然后我和简然就说直接去她家,饭菜我们包了。”

这下续昼愣了下,瞅了眼他。

续星离注意到他的视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冷声问:“怎么?你不相信我?”

续昼抿了抿唇,突然回想起了上一世续星离做的菜。

能吃是能吃,但是味道……

续星离的眼神越来越犀利,续昼清了清嗓,最后说:“怕你累着,不如请个临时的阿姨。”

续星离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啃着蛋挞,想了想,点了头:“可以。”

他上次去医院验伤没花钱,助听器也是续昼给的,所以现在他手上的积蓄还挺宽裕的。

不过就连这个费用续昼都帮他省下来了。

林些生日当天,续昼请的阿姨老早就到了屋子,开始准备中饭。

戏剧化的是,简然和宋忆瑾也请了阿姨。

于是三个阿姨在狭小的厨房忙碌地准备午餐。

其他几人彻底解放双手,正好续星离和简然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装饰品,通通被安装在墙板和家具上。

他们还打了十几个氢气球,满屋子乱飞。

所有的礼物盒都被堆在客厅里矮小的茶几上,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三层生日蛋糕。

“砰砰”两声礼花后,代表“17”的蜡烛被点燃,女生戴上精致的皇冠,脸庞被暖黄的烛光照得柔和。

众人齐声唱完生日快乐歌后,又起哄着让女生许愿。

等林些睁开眼睛吹灭蜡烛的刹那,简然眼疾手快地往续星离脸上抹了一层奶油。

“简然!”续星离不满地看向他,眯着眼,气鼓鼓的样子像只河豚。

简然本来笑得挺开心,见状忽然有些慌了,急忙抽了一张纸想给他擦干净,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啊喂!”

纸张还没碰到续星离,这人就倏地笑起来,也沾了一手奶油抹向简然,又很快往续昼的脸蛋上摸了一下。

“离子你耍我?!”简然被激起了性子,和续星离开始了追逐战。

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了抹奶油的战斗。

续星离跑得飞快,躲过了一切攻击,唯独被续昼堵在墙角。

在场人里没有谁敢在续昼的脸上胡作非为,连段弋都收敛,所以除了续星离随意抹的那一块奶油,他的脸上干干净净。

续星离因为跑得快,也没什么战损,仰着一张还算干净的脸蛋,抬起沾满奶油的手威胁身前人:“你别过来!不然我糊你一脸!”

续昼勾着浅笑,不顾他的警告,一步步逼近,最后伸出手指往他的鼻尖上摸了一把。

然后续星离的视线里顿时出现了一坨白花花的东西。

续星离:“……”

“你!”

他话还没说话,续昼又往他另一边脸颊带了一下。

续星离:“……”

下一秒,续昼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面镜子。

他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镜子里,续星离脸颊两边的奶油顺着手指的形状往外延,像是小猫毛,加上鼻子上那一点,就更像了。

续星离的神情一瞬间坍塌了。

他真的生气了!

他磨了磨牙,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没忍住,抬起双手抱住续昼的脸拼命搓。

几秒的功夫,续昼整张脸都被糊上了奶油。

段弋眼尖得很,几乎立刻注意到这一幕,而后笑到差点岔气。

“诶我手机呢?哈哈哈!”他抄起自己的手机冲过来,边笑边打开摄像头,“我一定要拍下来做纪念,笑死我了,不愧是你星星。”

他对着续昼咔嚓咔嚓一顿拍,最后倒在沙发上欣赏拍下来的照片。

赏着赏着他嗬一声,撇了撇嘴:“都被奶油糊成这样了还能这么帅,老天不公啊!”

感叹完,他又随手将这些照片通通发给了续星离。

续星离一脸懵:“?”

段弋摆摆手:“给你备份,我怕我哪天喝醉酒给这人的黑历史全删了。”

续星离:“我可能也不太行,续昼会拿我的手机。”

段弋挑挑眉:“他那么变态?”

续星离点点头:“你不早就知道了么?”

段弋笑起来:“那确实是。”最后他挥了挥手,“你就存着吧,这人这副模样可不多见。”

一屋子人闹到最后,三层蛋糕牺牲了两层,林些切开了最底层。

这个蛋糕很大,几人吃不完,给三个请来的阿姨分了之后还有剩余,林些便又切了一大块,站起身往外走。

她才刚走几步,屋门就被敲响。

打开门,一个稍显邋遢的男人站在门外。

续星离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次见过的邻居。

林些邀请他进门,但是男人看见满屋的人,脚步微顿,又摇头又摆手,而后又举起手中的东西——一只做工有些粗糙的玩具熊——这是送给林些的生日礼物。

林些愣了愣,回过神后连忙拒绝,比划手语——不用礼物,你快退回去。

男人直摇头,重复做着一个动作——收下,不贵。他有些着急,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啊啊”地念着。

最后争不过他,林些只好收下那只玩具熊,又将手里的蛋糕递给男人,和他道别。

等她回来,宋忆瑾才问:“他是你的邻居?”

林些点点头,玩具熊和其他人送的昂贵的礼物显得格格不入,但女生还是将其小心放在了礼物中间。

“我六岁那年陪我妈妈搬过来,他就已经住在这里了很久了,但因为聋哑找不到工作,每个月只能拿到社区一千的补贴,还要分很多给他儿子。”

简然瞪了瞪眼:“他还有儿子?”

林些再次点头:“离异,有一个儿子,据说和我差不多大,但是不经常来看望他,最近一次是年前,大半夜,大吵一架,还打了起来,我被吵醒后报了警,这件事才结束。”

简然愤怒出声:“他儿子畜生吧?不看望就算了,怎么还动手打人?白眼狼?”

林些摇摇头,垂下眼:“而且上次他儿子来闹过一次后,他的补贴不知为什么没有了,所以现在只能每天出去捡瓶子和纸壳,换来的钱本来就不多,还给我买了礼物。”

听到这里,段弋忽然被激起了什么回忆,一个机灵看向她,问:“补贴没了?他叫什么名字?还有身份证号发给我,我去查。”

触及到工作上的事情,段弋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成熟很多。

林些怔了怔,随后点点头,说:“之后我去问问。”

段弋也点点头,工作道德瞬间丢弃,下一秒就变回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两幅纸牌,大声吆喝:“谁想打牌?!看段哥怎么虐死你们。”

晚上八点,一帮人总算疯完,将自己身上的奶油擦净,又帮林些把家里收拾干净后,在楼下散了。

疯了一天,续星离困顿极了。可是上了车又睡不着,只能恹恹地拿出手机想玩把音游,还没点开APP,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始欣赏自己的相册。

他在看今天段弋发给他的那些照片。不得不说,虽然奶油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皮肤,但是依然挡不住扑面而来的俊逸。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他瘪瘪嘴,在心里描摹着屏幕上的人脸,目光却倏地停在续昼的耳垂。

那个耳钉依然显眼得很,晃得他有些眼疼。

他登时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开始戴耳钉了?”

开车的人愣了下,而后笑起来:“你才发现?”

续星离:“早就发现了,只是找不到机会问而已。”

续昼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你就是在意我。”

续星离:“……”什么脑子?自己有说过这种话吗?他从哪里得出的沙比结论?

看出他的无语,续昼乖乖回答他的问题:“在国外到时候。”

续星离眨眨眼,思忖片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形状,我去查了,是星芒。”

续昼顿了下。

续星离问:“是因为我吧?”

过了许久,续昼承认:“是。”

续星离沉默片刻,最终点点头:“我知道了。”

原本以为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没想到续昼再次开口:“因为你对我太重要,我放不开。”

续星离的情绪几乎瞬间登上了太空。如果他有电子手环,一定会触发警报的。

不是喜欢,也不是激动,而是另一种,更复杂,更别扭,令续星离纠结厌恶的情感。

他撇过脸,冷声说:“别说这种话。我很讨厌。”

四下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汽车进入续家的车库。

续星离拉开车门就要走,又被续昼叫住。

“它的名称是-5°。”

续星离停住了。

“它的颜色是深蓝色。是太阳在地平线以下4到6度范围内的颜色。”

“这是白天与黑夜交手的时间。人们称之为蓝调时刻。”

第40章 白色雏菊 “小提琴手,到我房间来。”……

蓝调时刻……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过的一幕幕暗蓝色的天空与海面, 续星离趴在课桌上出神。

确实很生动,每一帧画面都美得不可思议,令人心向往之。

“其实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是蓝调时刻。短暂却必须经历, 压抑又令人动容。”

续昼是这么和他说的。

然后这句话就在续星离的脑海里张扬地飘了一整天,简直比它的主人还惹人烦。

说得文绉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放学后, 续星离连自习都进行不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将手机一把啪在桌上, 将脸埋进臂弯里闭目养神。

就在他好不容易逃离那四个大字的爪牙,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 肩膀被人轻轻推了推。

“啵。”美梦泡泡破碎。

续昼的声音再次张牙舞爪地闯进他的脑海。

续星离:“……”

他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发,又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稍微平静下来, 脸色不佳地抬起头, 语气冷极了:“谁啊?”

意料之外,他对上了一双温润漂亮的桃花眼。

傅汀看见他模样有些慌张, 忙道歉:“对不起哥, 吵到你休息了,我太着急了。”

面对他, 续星离发不出火,一头的怒气也被浇了个干净, 只是语气依然带着懒散与不悦:“没事,你怎么来找我了?”

说到这个, 傅汀眼睛亮了亮,小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要去。”

续星离有些懵:“现在吗?”

傅汀点点头,又抬手看了眼时间, 有些急:“现在就去,我们跑快一点,还来得及。”

“?”续星离满脑门问号。但是见傅汀急哄哄的模样,只能懵懵地站起身。下一刻就被傅汀拉着跑。

傅汀虽然比自己小了一岁,前一阵还受了伤,但是力气可一点都不小,跑得也飞快。带着续星离跑遍了大半个学校,终于在艺术楼前停了下来。

两人都喘着气,续星离还没来得及问来这里干什么,傅汀像是听到了什么,又拽住他的手腕朝琴房飞奔。

最后续星离被强制按在琴凳上,差点没跑得背过气去。

“你……来这……干什么?”他话都说不完整了,拎着衣领扇风,喘着气问。

傅汀额前也冒出热汗,来不及回答他,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块手帕,想要帮他擦汗。

这下续星离躲得飞快。这个举动让他突然想起来上次续昼和他说的那些话。续昼说傅汀也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也就是说,傅汀也不算好人,他也想利用自己。

续星离从琴凳上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见状,傅汀站在原地,伸手将手帕递给他,说:“擦擦汗吧,之后弹一首曲子吧。”

续星离更加怀疑:“为什么?”

傅汀沉默了。

四周安静了几秒,傅汀才红着脸开了口:“我之后可能要在家里备考,不能来学校了。但是我舍不得你,哥,我想留下什么东西,给我弹一首曲子吧。”

他刚刚跑完步,此刻还在微微喘气,脸蛋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真的不好意思。

续星离抿了抿唇,紧紧盯着他。

没一会儿,他妥协了。

“我只弹一首,”他说,“你想听什么?”

傅汀眼睛亮起来,扬起嘴角,雀跃地说:“什么都行!就弹哥最拿手的吧!”

续星离闻言垂下眸,苦思冥想后,他推开琴盖,轻轻抬起手。

清脆流畅的旋律霎时响了起来,瞬间溢满了琴房,回荡在艺术楼里。

傅汀站在他旁边,沉浸在这一场音乐的洗涤里,直到余光中出现了好几人的身影。

琴房很空旷,靠近走廊的那边装了一块巨大的玻璃窗,从那里可以看见房间的全景,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中心圆台上的那架价格不菲的亮黑色钢琴。

此刻那里坐着一位高中生。

一位感情充沛、技巧高超、长相亮眼的高中生。

一首曲子也就几分钟,静静地倾听,到尾声后依然留有余韵。

续星离弹的是他最熟悉的曲目——《天空之城》

这是一首他闭着眼睛都倒弹如流的曲子。

他选这首歌的本意是想着又快又简单又弹得好,一举三得,省时省力。

一曲终了,耳边竟然响起了一众的掌声。

他愣了下,先往傅汀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发现这人不见了,下意识往反方向望去,看见了笑着的傅汀和他身边的一个头发花白身体却硬朗的老人。

老人他认识,他在手机上看见过,名字也在这个圈子里耳熟能详。

傅汀给他介绍:“这是吴教授,哥你肯定知道他。”

续星离立刻站起身,走下圆台朝其规规矩矩鞠了个躬,伸出手说:“吴教授,久仰大名。”

吴教授脸上带笑,握住他的手:“我也知道你,续星离,是吧?你哥哥曾经来找过我,说你很有弹琴的天赋,现在看来他倒也没说错。只是我当时正在国外准备比赛,实在不方便,没有带你,真是可惜。”

续星离摇摇头:“吴教授过奖了,我还没有达到能跟着您学习的水平。”

吴教授依然笑着,问:“那你想跟着我吗?”

续星离立刻点头:“当然,这是所有钢琴学者的梦想。”

吴教授:“参加今年的全国比赛吧,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拿到奖项的话,是一张含金量很高的大学入场券。”

续星离愣住了。

吴教授拍拍他的肩:“我很看好你。”

吴教授接下来还有行程,没多聊,很快就走了,琴房一时又只剩下续星离和傅汀。

傅汀兴奋道:“我就知道哥能行!吴教授都说看好你!”

续星离还没回过神,看着他,呆呆地问:“我……不对,你怎么知道吴教授今天会来?”

傅汀一脸骄傲,说:“我有一个朋友是吴教授的学生,他告诉我了。”

续星离给他比出一个大拇指:“所以你今天是故意带我过来的?就为了让吴教授看见我弹琴?”

傅汀拼命点头:“哥弹得很好,我就知道哥一定会被吴教授看上。”

得到了回答,续星离却更加晕头目眩,这一切都来的不可思议。

上一世因为他的身份,有人从中作梗,导致他连选拔赛都没进,自然也无缘之后的比赛。后来准备艺考时,手指被人折断,从此再无法正常弹琴。

这一切的经过像梦一样,让他不敢轻易相信。

看见他晃了神,傅汀微蹙起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哥不开心吗?”

续星离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摆摆手:“没有,我很开心,真的谢谢你,傅汀。”

傅汀笑起来:“这有什么?哥好好准备,我相信我一定能在决赛看到你!”

从这场如梦的现实中上了车,续星离依然恍恍惚惚。

见他心不在焉地咬着曲奇,续昼主动挑起话题:“今天发生了什么?”

续星离抿着曲奇,眼神放空,没回答他。

续昼便耐心地再问一遍:“星星,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续星离被这一声喊的一激灵,立刻看向他,懵懵地眨眨眼。

续昼露出一个笑,安静等他的回答。

不久后,续星离开了口:“我要去参加今年的全国钢琴比赛。”

续昼眉眼轻挑:“很不错的想法,你想怎么做?”

续星离:“我想原创,时间还算充裕。”

六月初才开始初赛,七月进行复赛,九月才决赛,时间足够。

续昼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相信你,我也会帮你的。”

为了安心准备比赛,续昼让续星离把咖啡店的兼职辞了。续星离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第二天就乖乖递了辞呈。

他走的那天,咖啡店的老板娘惋惜极了,愣是拉着他叙了一个小时的旧,最后又送了一堆他爱吃的甜点。

“多回来看看,姐姐这里给你终生免费。”老板娘大方地说,依依不舍地将他目送出门。

时间突然多了出来,续星离也没闲着,每天练习完初赛的曲目,就和白娜待在房间里琢磨乐谱。

对着别人的谱子弹,是简单的。可真要到了自己创作,续星离一时毫无头绪。

某天,因为儿子生病,白娜提前走了,就只剩续星离一个人面对那乱七八糟的音符,逼得他想一头撞在钢琴上。

又一张草稿被揉成纸团扔进纸篓,续星离深深叹出一口气,轻轻嘀咕了一句“苦难是创作的温床。”转身来到阳台。

现在还不算太晚,可世界已经落下帷幕,静悄悄孤零零的。他们所在的别墅位于山水之间,与其他人相隔甚远。好处是安静自在,坏处是没有人迹。

太安静了,续星离烦躁地坐上吊椅。一旁的花圃已经开始开花了。一簇又一簇的白雏菊,有好几朵甚至窜的老高,续星离伸手就能摘下。

他轻轻拨弄着花瓣,正要放空大脑,楼下传来了琴声。

是小提琴。

韵律不长,只有半分钟,却很流畅,像是拉过很多遍。

续星离对其是陌生的。他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整体是欢脱的意境,却总是被一层淡淡的忧伤包裹。压抑又温柔,一种不可言喻的情感即将迸发,却克制有度。

像是有天然的感应,一曲结束,一朵白色的雏菊落在了小提琴的琴弦上。

续昼微微一笑,抬起头。

续星离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对上他的视线后也笑起来。

“小提琴手,到我房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