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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业和副业再怎么无关也不能一个是极道一个是警察吧?!”

…………

“老师!——”

诸伏景光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发出的大叫把一边拿着冰水和药的降谷零吓了一跳。

“……你还好吗,”降谷把手上的杯子和药放到床头柜上,看着明显是做了噩梦的幼驯染,语气担忧,他尝试去触碰诸伏景光,只是手刚搭上朋友的肩膀,就感受到这个男人的身体猛然一抖,“hiro?”

而黑发的男人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呆愣愣地,像是失了魂。

“hiro,”降谷又推了推他,“你没事吧,hiro?hiro、hiro!——”

诸伏景光、或者说系统……不对,他现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了。总而言之,这个男人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有着深刻的掌纹和刚处理干净的茧。他握起拳头,指甲压着掌心的肉,那是活着的感觉。

“……zero。”

他试探性地张开了口,喊了许久未见的、专属于金毛幼驯染的称呼。降谷没有迟疑,爽快利落地回应了,简单的一句“我在”远比任何招魂仪式更管用。

“你做噩梦了吗?”

降谷又问了。

“不,”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他掀开被子,下床,没去管自己身上布满褶皱的衬衫,只是急急忙忙,好像要去见什么人,“zero,等会我在和你解释,总之我现在……”

他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昏迷之前的诸伏景光没有给它静音,短信的提示音就这样告诉了他,发信人的身份。

是织田作之助。

也就是,这个时间线里的桑布卡。

……这句话的意思不需要质疑,是的,之前时间线里也有桑布卡。十二条已经结束的时间线里,自然有着申贤硕成为桑布卡的一种可能,诸伏景光看在申贤硕、不,申老师的面子上,在穿完外套后,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织田作之助:保护好二色友惠。】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是申老师的决定,不管是哪一位申老师都是一样的,相比于申汉善,更重视二色女士的存在,即使是在申汉善身边长大的那条时间线也一样。

但。

这也能理解。

只是不管怎么说,不久之前才刚看到申老师受伤,他得过去看看伤势才行,而且老师一直都是头脑派,唯一能自保的手段只有枪击,如果手受伤,那岂不是……

手机又振动了两下,这次换了一种提示音。

【申贤硕:。】

诸伏景光一愣。

就像是他曾用这个符号向申贤硕报平安那样,申贤硕也用这种方式回应了他的担心。即使没有了记忆,老师仍然是那个随时觉察到他想法的老师没错。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我知道了。】

【诸伏景光:只是……】

【申贤硕:。】

老师不想他问下去,于是直接打断。他一向如此任性,不过此时,与其说是任性,不如说是在他计划之中。诸伏景光忍不住思考起来——切片的两份灵魂为什么会融合?老师、和另一个老师……准确来说他看着长大的申司,现在是否也是和他一样的情况?

……那张纸。

那张纸上写着的东西,呈现出来的、是截然不同的事实。

诸伏景光在玄关处,握紧了自己的手机。降谷对他今天的奇怪摸不着头脑,金发的幼驯染探出脑袋,看着他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定格在一个深沉的、属于苏格兰的表情时,起了鸡皮疙瘩。

金毛迟疑半晌,还是问了:

“……有人惹了你吗,hiro?”

“不。”

穿着蓝色卫衣的男人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来,拥有全部记忆的他自然清楚,那张纸究竟是什么东西,毕竟他是亲眼看着某人在类似的东西上写下了所谓的“事实”。

这张纸能出现在这个世界,就代表着,那个家伙也出现在了这里。

“没人惹我,”他微笑道,莫名有些咬牙切齿在里面,之前时不时的被屏蔽,估计也是那个家伙的手笔,只是为了让他在月影岛上被屏蔽时不起疑心,“我只是想到了一件高兴的事。”

是啊。

比如说挑拨离间一下,野狗和他想见面的、想认识的那个人类之间的关系。

29岁、但在亲友面前还是个单纯大猩猩的降谷摸了摸自己胳膊耸立的汗毛,他还没来记得说什么,下一秒,他也接到了上司贝尔摩德的任务,于是从单纯的大猩猩变成了脸黑、心更黑的暹罗猫情报员波本。

但在看到那张照片时,波本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苏格兰。”

他称呼着自己朋友的代号,语气平静地不像话:“朗姆的人,好像成功地杀死了申氏的申汉善董事。”

“我知道了。”

诸伏景光、不,苏格兰面无表情。

第157章世事无常

申汉善的死讯, 于周一在新闻上公布。

日历本上的日期也从冬天变为了夏天,申贤硕拿起笔,在上边打了个叉, 他的手好得彻底, 像是从来没被砸到过一样。

「……小申。」

妈妈打来了电话,大概她也看见电视上的新闻,于是过来问问他的情况。她的语气很平静,好像申汉善与她只是认识了几天的人、不是有过一段感情的前夫妻:「你知道了吗?」

“是的, ”申贤硕点了点头, “我看到新闻了。”

准确来说, 申汉善是假死,二色友惠对此毫不知情,却也没难过到哪去。她转头和身边的松田丈太郎说了什么,得到了回应,这才又和自己的儿子说了下去。

「你想继承他的钱吗?」妈妈问, 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经历过类似的事, 「我是尊重小申你的意见的啦, 但是最好想清楚哦,如果真的打算继承, 就避免不了会在公众场合露面的,可能还会被狗仔或者记者关注……你需要保镖吗?」

“继承的话, 我要去上班吗?”

「那种事聘请职业代理人就行了。」

“那就继承吧,”申贤硕拉开了窗帘, 今天是个晴天, “说起来, 妈妈,你更喜欢我用哪个名字?”

「那当然是我取的名字!」

妈妈不明所以, 但还是给出了答案,「那家伙的名字起得太草率了,见到你两秒钟就取好的名字,我怎么会喜欢呢?妈妈我也不希望你变成石头那样坚硬的人,那未免太冷冰冰了诶。」

“好。”

申贤硕又说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上午十点钟,申汉善的律师带着做过公证的遗嘱,敲响了他公寓的门。高薪聘请的律师三言两语讲清楚了相关事项,接下来便是漫长的财产清单过程,不动产和动产与其他杂七杂八的私产,折合美元下来至少也有一千亿往上——

棕发的男人只是听着,面无表情看着窗外,对这些财产完全没什么概念,也毫无兴趣。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两个人,前脚一个刚打电话问候完,后脚另一个就打过来;赤井大半夜不睡觉,也打电话过来问候,语气平静,声音冷淡只说一句“节哀”和半句“也有可能……”没死。

随后,才是关于申汉善的葬礼致辞。

因为是在日本死的,所以日本这边办一场,火化之后,送到韩国去,再办一场。按理来说,作为儿子的他两场都得发言,但申汉善又没真死,他致辞一场就行,两场的话,到时候这人复活,明面上有点不好看。

“……所以我没空过去。”

他对着电话那边的松田阵平道。松田阵平大概忙得没时间看电视,米花町三天一小爆五天一大爆的,他们队全员都给自己买了人身意外险。申贤硕就只是这么冷静地、像是在说冷笑话般,开口说:“我忙着我爸的葬礼。”

「臭老爸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是。”

「那你为什么……噢噢、」他说到一半,这才想通了,声音低下了,有些尴尬和愧疚,「那、你需要帮忙就直说……直接给我打电话也行,我立马过来。」

“嗯。”

「你知道的……别太难过,你爸没了,咱爸还在呢……不是,诶、怎么说呢……总之、哎呀!你要难过直接回家——唔!」

说到一半,对面就被某人捂住了嘴。

「二色君要是感觉很有压力的话,」萩原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了,「或者愿意的话,就来找我们两个吧,最近我们这里没什么事,请假也方便……什么?新炸弹?!」

……这叫没什么事吗?

不会承认这其实有些好笑的申贤硕挂断了电话,看着仍旧摆在自己桌上的遗嘱和财产清单,揉了揉额头。这次的钱相比于上辈子他收到的多了太多,多得像是某人的买命钱一样。

他拿起自己的烟盒,在窗台边上,抽掉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

…………

不出所料,申汉善葬礼一结束,申贤硕的照片就被刊登上了各大报刊上。近年来日本逐渐流行起了淡颜系,再加上遗传父母的肩宽腿长,互联网上竟然也出现了夸他长相帅气的声音。

这点,申贤硕本来是没关注的。

他上辈子长得不差,这种夸奖时常听见,反倒是二色的脸,和他一模一样,却总是被人觉得长得不好看。这很正常,世界上总有长相相似却给人感觉截然不同的情况存在,想要让脸更好看的最快办法就只有易容、或者整容手术。

但当第四个人跟他说“你好像变好看了”,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个晚上,松田阵平和萩原好不容易不需要加班,于是一合计,就这么把申贤硕拉到了居酒屋喝酒。棕发的眼镜男被夹在这两人中间,左边夹来一筷子海藻,右边扒出半分毛豆,随后就是同步的两道视线,盯着他的侧脸看。

“二色君,”萩原深吸了口气,他聪明的脑袋瓜有点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道,“你看起来、好像变得更帅了。”

“简直就像是做了整容手术一样。”

松田阵平也如此说。

申贤硕的反应是摘下了眼镜。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人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认为申贤硕真的遇见了迟来的颜值生长期——从街边的普通高个子男变成了不仅个子高、颜值也完美继承妈妈的优质冷酷美型男。

他们这话说的就好像申贤硕是什么饱受磋磨的灰姑娘在继母死后,太高兴,直接花着继母的遗产去美容院给自己做了全套保养。

再怎么没有良心,再怎么没有感情,他也不会干出这种事吧。

这样想的申贤硕喝了口杯子里的洋酒,脑子里划过一个荒谬的想法,他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只是想想:

总不可能活着的申汉善是他的颜值屏蔽器吧。

……等等。

活着的申汉善确实不可能。

但是,某个死了又活的猫眼男好像可以。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放在这个有魔法又有奇怪柯学定律的世界似乎又很正常。申贤硕喝掉杯子里的酒,刚想让这两个别给自己夹菜,就听见门被打开,之前见过面的毛利小五郎走进了这间居酒屋。

“喝吧。”

申贤硕道:“再不喝完,等某个小学生来,就要发生命案了。”

松田和萩原只当他是在开玩笑,然而一个半小时之后,当一群劫匪闯进这家居酒屋,实施抢劫时,这两个现役警察看了看喝得烂醉如泥的毛利小五郎,再看看刚进门的小学生,最后再看看他们中间那个平静喝酒的棕毛男。

“你上吗?”

小学生松田问。

“你上我就上,”小学生萩原道,他看了看身形高大的申贤硕,又说了,“二色君不用上,因为二色君不会打架。”

其实除了射击也会几招防身术的情报员将杯子放了下来:

“你们要不要猜猜这家店里有几个保镖?”

…………

答案是三个。

天才眼镜狗爬上了椅子,一边推着自己借住家庭里的不靠谱顶梁柱,一边叫着“叔叔”“叔叔”,最终等到了女高中生毛利兰对亲父的正义制裁。

喝得半醉的两个警察压着绑匪直到同事出现,松田在看到高木涉时,脸上明显划过了不自然,只是外头天色黑,他又戴着墨镜,所以对面的小巡查部长没发现。

申贤硕结了账,走出来。

好了,现在这个场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变得有些尴尬了——松田阵平血缘关系上的亲弟弟,松田阵平户籍关系上的养弟弟,如果换个性别,这简直就是妹系轻小说的取材现场。

“……松田先生?”

高木喊了声,他合上了自己的手册,提醒面前这个卷毛,只是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起来,视线也看向了另一边:“如果明天有空,请到我们的这边做一下笔录……”

“我知道了。”

松田刚应声,就觉察到有些不对的地方,回头,恰巧看见了路灯下的佐藤美和子。与此同时,那里还站着另一个熟悉的人,也就是申贤硕,这两位似乎相谈甚欢。

卷毛眉毛一挑,刚想说调侃的话,又想到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他其实没和高木说自己和他有血缘关系,最终,他干巴巴地问:

“……你喜欢佐藤?”

“啊、什么——”高木这话吓了一跳,很快红了脸和耳朵,这家伙看起来真的很老实,和松田阵平是截然不同类型的男人,“不不不!我只是觉得,那边那位棕色头发的先生看起来有些眼熟……”

“噢,那是我弟弟。”

高木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是姓申吗?”

“现在也姓申,”松田又道,他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刚打算抽烟,就注意到在一群警察里,有个穿着厨师制服的人正在做笔录,那人的距离离他们不远,正常说话的音量,对方会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便没有多说,“……总之是各种各样原因的,你是独生子?”

“对,我确实是独生子。”

看得出来,高木夫人并没有告诉他,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当做同事来对待就行。

“不过,申先生看起来和松田君你长得不像诶,”高木又道,他的视力意外地出众,记忆力似乎也不错,只看了一眼就能判断出面前的松田阵平和申贤硕长相无半分相似,“是长得像母亲吗?”

“嗯,他长得和妈妈一模一样。”

视线再往那边看去,那个厨师已经做完笔录,打算离开了。松田阵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又看了一眼那边站着的申贤硕,把萩原扯了过来。

他直白地问了:“你还有没有假?”

“有,但是怎么了?”

“能请多久请多久,”松田道,“你的工作和队伍我帮你带着,你最近待在nisi身边——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萩原研二在注意到他的声音低下来时,就变得认真起来,听见这话,更是连笑容都从脸上消失了。中长发的男人看了周围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但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幼驯染。

“好。”

第158章为什么朋友的事要他扛?

「去若狭湾。」

某通电话就这样冒昧地打进来他的手机, 对面的人用了变声器,从声音中分不清男女,可申贤硕就是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因此他没说话, 只是静静听着。

「和侦探们去若狭湾。」那头的人重复了一遍, 不知为何让申贤硕想到那家伙带他去游乐园玩解密游戏的事,「拿到人鱼之箭。」

……上辈子的申汉善好像也是这么做的。

那时,申氏那边的葬礼办得匆匆忙忙,而他的手下、亲属, 乃至黑衣组织的人都过来分一份遗产。那时的他也有所预料, 在登上若狭湾的第一天, 便将最重要的遗产交付给了神社的巫女,希望对方转交给申贤硕。

这份遗产,多也不多,恰恰好能让失去人质作用的申贤硕在无才能的情况下也不至于被黑衣组织杀死。

而现在。

他要交给申贤硕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 身为故事另一方主人公的申贤硕想不通。电话挂断, 只剩下“嘟——”“嘟——”的忙音。棕发的男人看了眼手机界面, 某只邪恶的暹罗猫在此时,发来几条不妙的消息。

【波本:朗姆在调查你。】

【波本:苏格兰最近没什么任务, 会以搬家和伪装为由保护二色女士,但朗姆迟早会查到你们的母子关系。】

【波本:我会尽量阻挠他。】

【申贤硕:我知道了。】

手机的屏幕很快黑了, 他看了眼屏幕,上面的时间显示着下午三点。他拿起了笔, 打开自己的笔记本, 看着纸上被划掉的话, 陷入了新的思考——那张只能写反话的纸片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他得尽早想出一个最优解的答案, 写上。

『交易。』

笔在纸上停了许久,申贤硕注视着逐渐晕染的墨点,这才继续写下去:

『……全部作废。』

那么它的反语,就是『交易正常进行』。

申贤硕看了这句话半晌,合上了笔记本,将太宰治给他的纸从FBI的证件后夹层抽了出来。上次写下的话只剩下浅薄的、难以觉察的灰色痕迹,原来就在纸上有着的、在光下才显现出来的字迹也浅得看不出来。

他用钢笔写下来这句话。

最后一个字收尾,点下一个作为结局的点时,异变突生。纸片角落窜出一簇火焰,迅速蔓延,将这张本就小的纸片烧成了灰烬。桌面没有灼烧的痕迹,接触到火焰的手也没感受到高温。

……这个垃圾回收还挺环保的。

申贤硕看着桌面的灰烬,面无表情地抽张纸清灰,再用湿纸巾擦了两遍。至于这个火焰代表的意思是执行,还是程序错误,这有待商榷,但想来,绝对不是不执行。

…………

在开往若狭湾的船上,江户川柯南再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棕发、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在甲板的栏杆上,他只是靠着,没抽烟,视线落在远处的陆地,从表情上看不出他在思考些什么。依旧是风衣衬衫的打扮,却莫名的,给人一种他在服丧的错觉。

……也可能不是错觉。

侦探的基本要求就是要对外界的消息了如指掌,各大社交媒体、新闻报纸都是他们获取信息的重要媒介。

前几天,毛利小五郎看报纸的时候感叹了一句“有钱人最近死得真早啊”,柯南凑过去,看见的就是申汉善的死讯;下一期报纸送来,这个喝酒的大叔看着首页版面上的棕毛眼镜男只是撇撇嘴,说着“大众的眼光还真是差”就把报纸一扔,看起了赛马,柯南突发奇想瞥了一眼,发现照片里的人是他们遇见了好几次的申贤硕。

“——申叔叔。”

江户川柯南凑过来,扯了扯他的风衣下摆,这只天才眼镜狗没说什么“你不要太难过”“你还好吗”的无用废话,反而将自己手里的果汁递了过来:“可以帮我打开吗?”

申贤硕看了眼他,拿过饮料瓶,稍微一用力拧开瓶盖。

“谢谢!——”

这孩子拖长了音道谢,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他的年龄倒退、变得与外表同步了起来。毛利兰很快找来了,她先是看见了乱跑的柯南,之后才看见了站在柯南身边的申贤硕。

女孩子脸上的表情甚是惊讶:“是申先生吗?”

“嗯。”

“您是有事要到岛上去吗,”她刚问,身后的朋友们就过来了,是个扎马尾的女孩和一个黑皮男生,“还是说、和上次一样是收到邀请……啊、柯南,怎么了?”

柯南小声道:“不要问了啦。”

申贤硕倒是反应平淡,他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是有事才过来的。”

“是因为人鱼吗?”

那个马尾女孩眼睛亮了下,又问了。

她身边那个深肤色的男生不说话,只是看了申贤硕的脸,只是几秒,就知道了申贤硕的真实身份——他“啊”了一声,也拦住那个孩子继续说下去,声音压得低了些:“人家才不是因为人鱼的事过来的啦……你这家伙稍微动脑筋思考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也算是吧。”

情报员看了眼这四个未成年,里面的两个侦探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就用诧异的眼神看他,而那诧异又很快变为了探究。侦探们的好奇心向来如此,拿水泼也浇不灭。

“有人让我到这里拿一样东西,”申贤硕道,“想来应该和我生父有关,我就过来了。”

远山和叶有些疑惑:“你的父亲?”

“前不久在这座岛上死掉的一个企业家。”

这句话出来,两个原本不知道情况的女孩瞬间理解了侦探们为何阻拦。毛利兰的视线落在男人的领带夹上,被上面的纹路吸引了注意,柯南顺着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是“银色子弹”。

“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服部平次扯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他对着申贤硕自我介绍道,他的大阪口音过于正宗,如果申贤硕真是外籍人士,没准会听不懂这口音下的日语:

“我是一名侦探——”

“谢谢。”

申贤硕点了点头。

船很快到岸,带着烟臭的毛利小五郎也在这种时候过来了。他是这一群人中唯一的成年人,得负起监护人的责任,孩子们的乱跑让他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他们下船,江户川柯南又一次回头了。

在要下船的人群里,他没看见申贤硕的影子。

…………

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申贤硕没被吓到,上辈子在组织里,琴酒和贝尔摩德也时不时整这死出,前者出现在怀疑他要背叛组织的时候,后者出现在又有情报和活要他干的时候。

而且这辈子……

“你怎么没有被吓到?”

库拉索如此问。

“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干了,”申贤硕平静地将她的手打下自己肩膀,他回头,看见的是披着灰色披肩、戴着帽子与珍珠饰品的优雅老年贵妇,“好久不见。”

“嗯。”

库拉索没因为他的冷淡生气,只是咳嗽了两声,将声音从年轻的女性变成了苍老的贵妇音:“其实你不来也可以。”

“我知道。”

等到侦探们的身影在岸边消失,申贤硕这才回答。他走在前面,库拉索拄着拐杖、慢吞吞走在后面,之间的对话没有灵敏的耳朵是无法听清的。

“那你过来,是想要和那个人见一面吗?”

她又问,手杖敲在铁制的台阶踏步上,发出吵闹的响动。这个老妇步履蹒跚,走路时的背影看着也摇摇欲坠,好像推一把,就会跌落楼梯死掉一样,想来她待在这样的老人身边真的模仿了许久,才学到精髓。

“不是,”棕色头发的年轻人率先上岸,他的声音听起来和7年前一样,毫无变化,“我只是想知道他要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噢。”

白貂应道,她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停下,抬头,仔细看了申贤硕的背影。毫无由来的,库拉索觉得现在的申贤硕有些变回失忆之前的样子了,原本充沛的感情似乎少了许多。

“今天晚上有庆典,”她没多想,又道,“人鱼之箭会在庆典上抽奖送给观众,凭你的运气应该拿不到。”

“是吗。”

男人将手插进了口袋:“那我买一支?”

“不是。你要拿的东西和他们的都不一样,申……他说,你晚上去瀑布那里就会搞懂他的意思。”

库拉索到这里来似乎只是为了交代这些,她下来,继续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另一边走开了。申贤硕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注视,于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船上,已经失去乘客的轮船停在岸口,在甲板上,站着个普通的黑发男人,那家伙戴着个鸭舌帽,让申贤硕看不清这人的五官。

两个男人只是遥遥地对望,没有人说话,因为说了对方也不会听见;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因为这不是告别,也不是久别重逢。

申贤硕就这么冷淡地收回视线,他继续向着自己要去的地方前进。

“你看起来好像很后悔?”

如果申贤硕站在这里,就会听出这道声音属于谁——那个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也就是月影岛上的毛利豹一,更准确来说,太宰治,就站在这儿,他笑眯眯地看着栏杆边的男人,道。

申汉善没有因为他的声音回头。

这个正处于假死状态的男人只是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直到它消失不见,这才将注意力分给了让他们的计划出现纰漏的罪魁祸首。

“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男人道:“如果计划再出现任何差错,如果我的儿子再受到任何计划之外的伤害,你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的,不,你知道织田作之助会代你承受什么后果的。”

“……真是可怕。”

太宰治耸了耸肩。

第159章青少年好像想太多了

随着参加庆典的人群来到瀑布下时, 申贤硕就注意到了,被吊在瀑布上,随着水流偶尔晃动的、模糊的影子。

“打电话给警察。”

这是他跟身边站着的人说的第一件事。

而恰巧在他另一边站着的服部平次听见这句, 诧异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到了颁发儒艮之箭的时刻,远山和叶与另外两人上前领这个奖品。

申贤硕身边的保镖确实报了警。

只是电话响了两声,刚被接通,此地的警察就因为听见庆典的喧闹声, 选择了挂断, 大概以为这只是民众电话的误触。

等到烟花绽放的一瞬, 大家都看见瀑布上挂着的尸体后,服部平次的诧异这才消失。庆典因为凶杀案的出现而被喊停,警察、侦探以及相关人员纷纷赶往瀑布上游。

棕发的男人没去,他还待在瀑布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天色太过昏暗, 申贤硕并未发现任何与“人鱼之箭”这个称号扯得上关系的物件, 神社的巫女离开之前也没有回头寻找他的身影, 这就证明他要找的那支人鱼之箭不是从她那拿。

库拉索又悄然出现在他的身边,问道:

“找到了吗?”

她换了个伪装, 现在变成了陈特助的模样,和当年申贤硕醒来时见到的差不多。至于真正的陈特助, 他在南韩那边负责申氏的正常运转,申汉善这家伙借假死的名义摆脱了工作, 正逍遥着呢。

“还没有。”

申贤硕身上并没有嘴硬这种属性存在, 他就这样看着尸体被人们拉了上去, 视线落在直流而下的瀑布上,不曾偏移。

“需要提示吗。”

库拉索又问, 她顶着这个精英男的外壳,啃了口冰激凌的蛋筒。

“不用。”

棕毛眼镜男摇了摇头,在库拉索出现在他身边时,他就知道申汉善要给他的提示是什么了。虽然是早年玩的一种游戏,但很显然,申贤硕还是记住了规则,他将手插回口袋里,转身打算离开:

“今天是不会找到的。”

而他旁边的助理就只是“咔嚓”“咔嚓”地啃着蛋筒,听见这句话,只是“哦”了一声。

…………

“你会找到它的,”那个男人将手搭在了申贤硕的肩膀上,如此问,那时,男人还年轻,申贤硕也不超过十岁,“对吧,贤硕?”

“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算是吧。”

申汉善半蹲下来,与他对视着。那时他和现在那些照片的冷酷男人还有些差别,至少笑起来的时候看着不太值钱。那双手捧着申贤硕的脸,小心地没有碰到上面的腊肠狗彩绘:“爸爸送你的礼物,难道不重要吗?”

“不喜欢。”

天生的逆子简单一句话就会让父亲破防,但申汉善属于越挫越勇的那种父亲。不管是哪个时间线、哪个世界里都一样,申氏父子之间的父子情都毫无道理可言。

而第二天的申贤硕,在游乐园里找到的——

是财产转让证明书。

…………

申贤硕睁开了眼,感到一阵头疼。

以及喉咙火燎一般的难受。前者是普通的老毛病,正差人都会有的偏头痛;后者,似乎是胃酸反流,导致的急性咽喉炎或者其他什么。测量了体温,位于正常值,因此,只是让库拉索送来了消炎药,吃了几片。

“……在举办葬礼。”

库拉索忽然道:“不去看看吗?”

男人没说话,他在旅馆这边一直待到了下午,这才出了门。他换了身暗棕色的风衣和一双旧马丁靴,毕竟普通的皮鞋并不支持他走崎岖的山路。

顺着瀑布上流往下走了一段,没发现任何线索。

打算离开时,灵敏的耳朵听见了悬崖边、树枝掉落的声音。申贤硕顺着声音看去,就发现那对苦命的情侣跌落谷底的那一幕——被紧紧护着的远山和叶看得出来没受多少伤,而服部平次、他身上有不少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小狗叠叠乐吗?

还是没学会把人当人看的申贤硕看了眼周围,他从居民们凿出的、某条河道边的台阶下去。

…………

“可恶……”

服部平次觉得他的伤口疼得要命。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紧紧抱着远山和叶这个笨蛋,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也没积攒起力气,只能躺在不平的河岸碎石边。他聪明的脑子意识到这是个少有人路过的地方,就算他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过来……不如省省,没准还能赶上工藤新一侦探秀的结尾。

“醒醒啊!”他拍了拍远山和叶的后肩膀,“你这家伙,别睡死啦!”

远山和叶没应答。

黑皮男子高中生想要叹气,但最终没这么做,只是用一只手贴着石头,尝试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有人正往他们这赶。

——不是错觉。

当他回头,看见的就是昨天的那个棕发的、死去外国企业家的儿子。那家伙手里拿着掉落的儒艮之箭……如果服部没看错,那他手里的箭其实是两支,两支都沾着血。

“……要帮忙吗?”

服部平次听见了此人的声音,干涩而沉闷,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另一支箭真正的主人是谁。只是生活从没留给人思考的时间,对于申贤硕的问题,男子高中生也很快地作出了回答。

“拜托了。”

…………

申贤硕在拿到手时,就感受到了两支箭的不同。

有着沉旧血迹的那支箭相比于情侣的那支,要重上不少,箭尾的尾羽、以及箭头,都是可以拔下来的零部件,内部中空,装着个透明的药瓶,药瓶里又放着颗红白相见的药丸。

用组织的叫法,应该称呼它APTX-4869;而用宫野夫妇的说法,它应该被叫做“银色子弹”。

系统的那一连串任务,最后的奖励,似乎就是完成版的它。

那么,出现在这里的意思,就是申贤硕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来到了最终阶段,是吗?

听起来就像是轻小说的烂尾前奏。

库拉索捧着盒人鱼形状的馅饼,正在吃,简直是在美食荒漠里待了许久刚放出来一样。她打算去拿第三个点心,下一秒,申贤硕就把那个装着红白药丸的玻璃瓶扔到了她的盒子里。

“送你了。”

“……”

沉默的雪貂看看药丸,又看看前面的少爷。她合上了盒子,就这样收下了这个用途不太好说的药——毕竟它最终只会被塞到申贤硕的嘴里,现在放在她手上,也只是短时间的保管。

开始登船时,库拉索才说话了,她在说话之前,先把馅饼咽下去,因此口齿清晰:

“小心朗姆。”

申贤硕的脚步一停,回了头。库拉索还是披着一层假面,头发变成金色的玉米脏辫,今天的她在扮演一个厚嘴唇的外国人。他记得这幅模样属于谁,宾加、朗姆的那个心腹,一个为了任务能女装的狠人。

“好。”

棕发的男人点了点头。

他上船的第一时间,就被服部平次注意到了。或许是年纪轻,这家伙身上的伤口好得快,一天不到就能跑能动,这个戴帽子的男子高中生对着申贤硕挥了挥手,希望他过来这儿。

“申叔叔!——”

江户川柯南又跳起来喊他:“之前说的那个、人鱼之箭,你有找到吗?”

“找到了。”

申贤硕回答了他。今天的嗓子已经恢复正常,脸上也是老样子,一张扑克脸,看不出情绪波动。服部平次只当是作为成年人的他调理好了情绪,没提什么伤心事,反倒是故意说起了这个岛上的来客登记。

“对了,”这个黑皮青少年演技实在拙劣,“你知道吗,申,这座岛可是有好多高官和名人归来呢——”

“喂,你这家伙直接就这么喊上别人不太礼貌吧?”

“那有什么关系嘛,”服部摆了摆手,又说了下去,“反正他本人也不在意……总之,这只是笑话,在这一群人里,没准会有什么犯罪组织的首领派的属下呢。”

“正常。”

棕发的男人回复了:“如果是那种老派的犯罪集团、或者是首领年纪较大的组织,确实会追求所谓的长生不老,毕竟活得越久,人越怕死——每个人都想时间倒流。”

柯南听见这话时,眼镜似乎在反光。

他很快就结束了自己的思考,打算从主业是极道首领的申贤硕这里得到点消息。天才眼镜狗拖长了音,扯着棕发男人的裤脚,撒娇一样喊着:

“申叔叔——”

“一边玩去。”

申贤硕道,为了更合理地拒绝这孩子,他从口袋中摸出了烟盒,装模作样地要去抽烟,江户川柯南知道他在抽烟时,不喜欢身边有人,只得不情不愿地放弃了。

只是柯南临走前,还是抬头,用着恳切的目光看着申贤硕。

“只是一句话!——”他抓着申贤硕的裤腿晃来晃去,像是狗咬着玩具玩,“一句话!”

情报员给他的回应是一个脑瓜崩,但看着这孩子执着的样子,最终,申贤硕还是告诉了他半句: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

“后面呢、后面呢?”

“没有了。”

申贤硕抬腿就走,全然不管这个行为对一个好奇心爆棚的侦探来说究竟有多坏。他单只手打开了烟盒,却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变成锡纸包裹的薄荷糖。

第160章但这里是名侦探柯南啊!

朱蒂、赤井以及詹姆斯·布莱克, 将在这几天陆陆续续到达日本,似乎上边终于批复了他们的出境调查申请,盖了同意章——这件事, 在詹姆斯说之前, 申贤硕已经知道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

“你是工作签证?”

“是,”朱蒂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这才继续道, “接下来, 我会在帝丹中学当一段时间的英语老师——如果出现计划外的情况, 到时候辞职也方便,至于秀和詹姆斯,他们都是旅游签证。”

“假身份?”

“过了审批的合法身份,”她微微一笑,“除非有人查到美国那边, 不然, 这个身份都是合理的。”

申贤硕有一种兔子长大了的感慨, 只是面上不显。这个棕发的男人看了眼刚刚振动的手机,是诸伏景光对保护任务的日常汇报, 朗姆今日还没查到二色友惠头上,估计是被安室透干出来的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我以为你回到日本后会过得更舒服些, ”朱蒂又说,她的视线落在了申贤硕眼底的黑眼圈上, “但你看起来不太好。”

“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比如说黑衣组织那边的人往申氏派的卧底, 他一抓就抓了三个, 一个潜伏七年、一个潜伏三年还有一个刚加入,虽然审问的事不归他管, 但抓了卧底后工作量总是成倍增长的,他能休息好才是怪事。

“你的黑眼圈都和秀一样了。”

“……好了,我会注意休息的。”

申贤硕没打算在将话题转移到那个恐怖的男人身上,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习惯性地翘起了腿——然后放下,咖啡店的桌子不支持他露出谈判时的王霸之气:

“在朗姆的事上,你们是有新线索了?”

朱蒂摇了摇头:

“没有。但是秀认为,申氏董事长的死亡应当与朗姆有关系,我们看了报纸和相关报道,在一些地方,我们发现了申氏董事长留下来的线索……就比如说这个,如果用相关加密方法解码,出来的就是RUM。”

“嗯。”

“以及,我们认为,朗姆会对申氏新的掌权人动手。”

她将杯子放了下来,那双眼睛就这样注视着申贤硕,这个漂亮、受欢迎、而且工作能力强的FBI警花说出了让人听着充满安全感的话:“也就是说,我们除去调查黑衣组织,还有个任务,就是保护你,申。”

“……用不着保护我。”

“我们得确保同事的安全才行,”朱蒂又道,“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财团继承人还是什么犯罪集团的掌权者,只有加入了FBI,我们都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棕发的情报员没再说什么,杯子里的咖啡他一口未动,即使褐色的液体从温热变到了恰好入口的凉度,也毫不在意。

“顺带一提,我们都给你带了特产。”

朱蒂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了装饰着红色绸带花的礼盒,递了过来。申贤硕接过,感受到重量时,便对里面的东西有所猜测。果不其然,打开它后,就看见了某个不应该出现的危险物品。

……真不愧是自由美利坚。

这样想的他还是收下了这把配置普通的左轮,今天出门时确实没有带什么防身用的武器。

倒也不是要这么快就用上的意思。

一个小时后,举着枪对准人家车胎的申贤硕如此想。

……申氏的人员构成十多年也没有多少改变,副手、也就是第二负责人万泰明,他和自己手下的小弟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日本,只是他妻子实在忍受不了在日本这样的环境里当全职主妇,离了婚后干脆在美国做彩妆美甲美发等生意。

按道理说,他的女儿一般不会出现在日本这边。

但前不久在据点包扎伤口,申贤硕有看到那孩子蹲在花园拔草玩的背影,万泰明喊她过来,于是他就看见了这孩子的脸。方才汽车还停在那儿,廉价车的车玻璃让申贤硕看到了车里。

那孩子躺在里面,似乎是昏迷了。

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车辆已经启动,驾驶人员一脚油门踩到底,时间紧得仿佛迟一步都会被上司骂个狗血淋头,比起绑架,更像是急得要投胎。

申贤硕反应极快,半分钟不到摸出了枪,十秒装弹校准,便干脆利落地清空气缸。

他今天穿着一身夹克配卫衣,棕色的头发藏在卫衣帽子底下,身体又背对着监控——所有特征都被隐藏起来时,夹克、开枪姿势以及手枪型号就成了判断他归属势力的线索。

“嗨嗨!——”

车辆迫停在路边的时候,某个意想不到的家伙冒了出来。

萩原研二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上甩着个**。这只狗穿着身休闲装,别人都在上班的工作日,他倒是休起假来。歹徒下车想逃,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咔嚓一下,就给主谋和共犯手拉手拷在一起。

“于下午两点十四分,逮捕成功,”他看了眼表,随后对着赶来的刑事科同事挥了挥手,“哎呀,好巧呀,二色君!”

也不算巧合。

申贤硕将枪塞至后腰,打算在警察到来之前,尽早离开这里时,就发现自己的手里被这家伙塞了瓶水。金毛犬眨巴眨巴,扯出个哄女孩子的笑来,他小声问道:“帮我拧开一下?”

不解风情的直男的回复是滋了他一脸水。

萩原的笑容是真的在脸上凝固了,抹了一把脸,再睁开眼,穿着夹克的男人就像从未出现过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刚拧开的水也被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这个黑色中长发的下垂眼男子看了看身后想逃却被人一起拷上脚的两名男子,又看了看大开的后座车门。

里面的女孩子,和申贤硕一起消失了。

“好过分啊。”

他抱怨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条手帕擦了擦自己依旧湿着的头发。刑事科的刑警匆匆赶来,看见他湿了的脑袋和身后伏地不起正在匍匐前进的两个嫌疑人,一时语塞。

“不是说有绑架案吗?”

身形高大的刑警从车副驾驶下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萩原?”

“是这样没错……只是、稍微有一点意外。”

伊达航叼着牙签,闻言,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检查起周围环境来,在轮胎上看见弹孔时,刚想要喊人,就被萩原拦住了。这小子的如此行径让伊达皱起眉,他看着同样身为警察而阻拦办案的这家伙,表情严肃得吓人。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问。

“这里的情况有些复杂,”萩原瞥了眼他身后带着的警察,他很快想出了借口,“……这件事和消失的那两个有关啦,现在那孩子已经被带走了。”

这倒是让伊达一怔。

可能是同期之间的信任让他没问太多,萩原见班长相信,这才松了口气,但过了半小时,当公安的人真的过来接手时,他的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萩原喃喃自语:“来真的啊?”

“嗯,什么?”

伊达回头问,他没听清萩原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

…………

“情况如何?”

诸伏景光来到公安部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绑架案的相关情况,身为他同伴的降谷、不,此时还是假名称呼为好,总之,安室透委托他去看一下情况,这个金毛男此时还抽不出身:

“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很难说。”

粗眉毛的公安推了推眼镜,从他不断吞咽口水的行为能看出在上司面前发言这件事让他很紧张:“那条路上的监控被删除了,我们尝试从附近的其他监控中调去相关人员的影响,却只能找到一个穿着皮夹克、身形较高的男人的背影。”

“对轮胎上的弹孔做弹道分析了吗?”

“有的,”这家伙匆匆忙忙去翻桌上的文件,却因为摆得太乱,拿文件时碰倒了其他的东西,“是左轮手枪,但大概是日本这边不常见的Colt Python,再加上现场的相关人员的口供,能确定对方是连续射击——能确定的是,此人至少经历过长时间的专业射击训练。”

黑色头发的胡茬男思考了片刻,他看完鉴定文件后把它放回下属手里,又从另一边接过了相关的人员资料,随后大步流星,往审讯室的方向去了,只留下一句鼓励下属的话:

“下次记得保持这样的水准,风见。”

“……啊,好。”

……最近和朗姆有关的事,多到连知道剧情的诸伏景光都觉得过分了。如果世界是一部巨大的轻小说,那么不用想也知道,作者是懒得安排什么反派了,于是把朗姆这个老登就这么拉出来溜了一圈又一圈,生怕自己无事可写,读者没剧情能看。

而这件绑架案,虽然并不是朗姆吩咐这两人做的,却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毕竟那个老头给自己手下派来的任务是“让申贤硕在申氏失去民心”,于是他那大脑皮层光滑的手下就想到绑架申氏副手的女儿,让万泰明先体会丧子之痛。

随后,在这个男人消沉的这几天里,由组织安排在申氏里的卧底掀起混乱,在逐渐离间申氏高层与继任首领之间的关系。

听起来是拙劣的计划。

但他们运气好,还被他们真找到机会,绑到了那孩子。

诸伏景光在外面越听这两人的计划,越觉得冒火和头疼,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始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无药可救的草台班子,不管是警察还是侦探还是组织成员,拔尖的偶尔降智,正常的和剩下的全是歪瓜裂枣,一棒槌打死都让人觉得棒槌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啊……”一洗。

说到一半,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某个假死的家伙传染了口癖。看了众多强取豪夺保温杯漫画的猫止住声响,安安静静地听完这一场审讯,这才冷着脸走了。

旁边的下属在他走之前都垂着眼睛看鞋尖。

“谁惹到诸伏先生了?”

好半晌,才有人在门外小声问:“怎么感觉他要和降谷先生一样,很快就要说出那句名言了?难道这是什么大猩猩上司之间的相似之处吗?”

“别问了。”

另一人眼观鼻鼻观心:“不然你可能真被骂了,难道你想被诸伏先生质问那句吗,‘你就是这么当公安的’?”

“……”

“你怎么不说话了?”

“稍微想象了一下……好像、意外地给力啊,简直就像是主……”

“停下来了啊这里是工作场合不要说这个话题!”并不想成为抖爱慕的同事大惊,伸手去捂嘴,“这里可是最禁忌的平台啊!谁会在绿江上喊**!”

“……你刚刚不是喊了吗?”

离去的诸伏景光并不知道那两个说相声的下属是怎么想他的。他只是坐在车上,将从公安那知道的事编辑成了短信,给安室透发去,随后,他坐在车上,深深地呼出了口气。

申老师那边有两天没回复他的消息了。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就像他们两个不熟的大男人之间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但实际上,这永远都只是纯洁且友好的师生情与友情。

因为担心,所以心中有着挥之不去的心烦意乱,诸伏景光自置物处摸出半包烟来,点燃,只是抽了一口便被烟熏到眼睛——他没开窗,又低着头点烟,吹不散的烟直直扑向他的眼睛,没流泪已经很好了。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对面回复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波本:FBI的“银色子弹”有几颗?】

这个称号对看过设定书和漫画的他来说还挺熟悉,赤井秀一一颗,江户川柯南一颗,还有宫野志保、现在应该叫灰原哀,她一颗。但安室将范围局限在FBI,那就只有那个男人。

【苏格兰:一颗。】

【波本:朗姆说有两颗。】

【波本:那个男人还在美国没过来,但日本这边却有一个开枪姿势、狙击枪型号乃至狙击成绩都与他极为相似的身份不明人士。】

……这件事说的应该是申老师看朗姆不爽,时隔几年再次狙这个老登的事。也是,老师狙击时用的是莱伊留给他的麦克米兰,穿得也和赤井高度重叠,一没露头发二没露脸,朗姆怀疑他是莱伊替身也正常。

更何况外甥像舅,莱伊和琴酒的狙击跟二重身一样,那么琴酒教出来的老师的狙击像莱伊也正常。

【波本:他想要派人去调查。】

【波本:你觉得这件事最终会落在谁身上?】

虽然是这么问,但谁都知道答案只有那一个。

朗姆派了宾加前去处理申汉善,而宾加在线上通讯虽然一直有所回应,却没回到朗姆身边,光是这点,诸伏景光就能确定宾加已经落入了申汉善手里,要么死了,要么被关起来折磨着呢。

朗姆和贝尔摩德关系不行,所以贝尔摩德,pass;琴酒每天忙着出差,上次帮他处理掉宫野明美已经是仁至义尽,所以琴酒也pass。

唯一有空、而且适合调查的高层人员……

只剩下桑布卡一人。

【苏格兰:听起来有些荒谬,他应该不能干出让后勤组的退休狙击手去干调查狙击手的情报工作。】

……

应该不能,毕竟生活不是什么轻小说。

……

好吧,生活真的是轻小说。

跨过次元看了眼标签的诸伏景光看着时隔几天桑布卡发来的消息,只感到眼前一黑。世界上确实有一个法则叫同类相吸,隔壁的超能Mafia片场里也说过“替●使者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但这玩意是能用在狙击手和狙击手身上的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只回复了个“好的收到”。

…………

对此一无所知的申贤硕还在过他的平静生活。

其实也没平静到哪去,因为世界上有一句话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对,这里是日本谁在说美漫台词。总之,与这句台词相对应的应该是“职位越高,要应酬的场合就越多”。

申氏那么大个摊子,想扔根本扔不掉,他偶尔在餐厅吃个饭,被人认出来都会演变为商业洽谈。

喜欢账户里的零吗?

拿安稳换的。

申贤硕坐在包厢里,听着外面的骚动纷纷,只是平静地吃着三文鱼。菜还是一道接一道地上,装菜的盘子很大,上面的菜好少,有钱人的饭菜里碳水含量真的很低——不过幸好的是他只是来吃个高兴。

侍者刚拉开门,就有道大黑狗一样的身影窜了进来。

再定睛一看,是几天没见的江户川柯南。

“申叔叔让我藏一下,”这孩子说完这句,嗖——地钻到了申贤硕的椅子底下,今天穿的风衣恰巧挂在椅子上,形成了挡住他那层屏障,确认安全后,这孩子才呼出一口气,“呼——”

随后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不顾阻拦,拉来了包厢的门。

“劳驾,”那家伙问道,听见了声音后,才认出这是毛利小五郎,他有点狼狈,脸上沾着章鱼的墨汁,语气也带着点咬牙切齿,“我想请问一下,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臭小鬼的身影?”

申贤硕给了侍者一个眼神,布完菜的侍者将风衣一收,抱头蹲着的天才眼镜狗出现在火冒三丈酒鬼猫面前。

……惨遭制裁的眼镜狗双手捂着脑袋上的包,坐在申贤硕的包厢里,可怜地接受着一杯健康不美味的芹菜汁惩罚;毛利小五郎带着女儿回来,也在这个包厢里坐下来。

“还真是巧呢!”

毛利兰道,她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在这里也遇见申贤硕,是件好事:“贤硕先生今天也到这里吃饭吗?”

“算是吧,”申贤硕给腊肠狗夹了一筷子甜虾,“我来视察。”

店铺太多了就是这种后果。

有时候他都要怀疑申汉善那家伙是不是回归之前是个饿死鬼,这么多情报据点都设立在餐饮店里,他闲着没事来吃个饭,老板都面色一僵在他吃完饭后送来了营业收入相关的所有东西。

他是董事长。

不是该死的、上头派来的审计人员。

原来以前的申汉善过得是这种日子吗?那还是把这个位置还给他好了——申贤硕现在只想对当时决定继承遗产的自己说一句回家吧,回家吧孩子,上班不会使任何人任何狗快乐的,升职也只会获得无穷无尽的加班。

“申叔叔……”

柯南站起来,跑了过来,跟他说悄悄话:“我刚刚好像听见了穿着黑衣服的人,在那边说什么‘调查’、‘银色子弹’以及‘FBI’的字眼,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棕发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告诉我嘛,”这孩子拽着他的胳膊,如果忘记他的高中生年纪,而只把他这动作当成孩子的不依不挠,那很可爱了,“告诉我一点事嘛……”

申贤硕用左手夹起了一筷子章鱼肉拌生牛肉,在这孩子好像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送进了他嘴里,堵住了那些不想听的问题。

每当天才眼镜狗想要问问题,冷酷无情的工作犬就这样堵回去。

堵到最后,江户川柯南已经习惯性地在筷子来到面前时张口,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毛利兰感叹了声“贤硕先生还真是喜欢柯南呢”,随后便用自己的筷子去喂变成小孩的竹马,给刚想说话的侦探闹了个脸红。

侍者拿来了瓶意大利产的茴香酒,给申贤硕和毛利小五郎各倒了一杯。

只是后者很很显然无法接受这酒里浓重的茴香味:

“这什么酒啊?!——”

“是茴香味的利口酒,我们店里新到了一款市面上不常见的红色,老板让我送上来给贤硕先生享用,”即使被没礼貌地质问了,侍者恭敬地解答,他将烤过的三粒咖啡豆放进了杯里,“它叫桑布卡,产自意大利——茴香味比较重,因此可能不是受太多人欢迎。”

“噢噢。”

毛利小五郎又喝了口,还是皱起了脸,无法接受。

“给毛利先生换一款酒吧。”

申贤硕道。

而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看着男人杯子里的酒,眼镜忽然寒光一闪,像是得到了重要线索。趁着毛利父女没注意他,他又跑到了申贤硕身边,小声问道:

“桑布卡只有这一瓶吗?”

棕发的男人喝了口酒,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回答了这孩子,但这个答案给出来,还不如不回答: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