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感到荣幸。」
恐怖的英国佬如此回复。
第146章传下去,他们两个二婚了
宫野志保回国了。
这就是赤井秀一要告诉他的消息。
身为情报员的申贤硕肯定比赤井知道得更早, 那么,这个事被提及、必定有着其他的用意。已知赤井和宫野明美明面上是情侣,实际上是表兄妹, 那么这句话的意思, 大概就是帮忙照看一下他那回国的表妹。
“……准确来说还有我妹妹,”这个可怕的FBI补充道,“她目前还和我妈妈住在英国,大概过一两个月就会回去。”
申贤硕面无表情:“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取决于你怎么想。”
赤井秀一如是说。高过朋友又低过兄弟, 可能这是日本漫画家笔下的偷摸大吉——你以为申贤硕会这样想吗?很显然他不会, 这个冷酷无情的情报员只会觉得这个英国佬实在有些冒昧。
很快, 这个可怕的FBI又说了:“如果你想,认为我们结婚了也没关系,我不介意变成LGBT的一员,这样FBI这边就无法开除我了。”
“……现在我们离婚了。”
连冷酷的情报员都被这家伙传染了英式幽默,挂断之前, 他说了让系统倒吸一口凉气的话:“记得给我打孩子的抚养费。”
「老师!——」
猫大叫起来, 弹窗抖动的激烈程度, 就像是家养猫听见人类妈妈对自己说他不是妈妈亲生的那样:「你不要被可恶的FBI诈骗啊!这里是侦探漫画不是耽美漫画啊等等谁是孩子?!」
申贤硕的目光看向了沙发,沙发底下被某人藏进去的麦克米兰TAC-50他还从未打开过。
「我只是不在一段时间怎么连定情信物都有了啊!」
系统痛心疾首, 下一秒,弹窗上变了文字, 许久没接到过的任务再一次出现。
「主线任务:SSS级打卡猎人7
任务内容:
红白外壳的胶囊喂下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正常的时间线, 所有人都会重复不断地上学上班, 就当是为了纪念即将过去的正常流速的时间, 去故事的开局名场面打卡吧?
……
任务时限:8H
备注:无。」
只是任务发布的下一刻,上面就出现了红色的乱码。
任务状态很快从「未完成」变成了灰色的「已完成」, 这倒是让系统惊讶了起来。
「是出错了吗……」系统道,他在申贤硕看不见的地方里,对着这个程序一般的任务判定过程进行了检查,最终发现,没有出错,就是在他离开的时候,这个没发布的任务被提前完成了,「老师昨天是有去多罗碧加公园视察吗?」
——去了。
但是申贤硕没有补充的是,去游乐园的人是二色申司,而不是他。
这之前,他们两个交流时就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在二色回归身体时,系统会和申贤硕一齐处于休眠状态。时间短的时候,一切还能用申贤硕在睡觉搪塞过去,但随着二色回归身体的时间变长,系统的休眠状态也逐渐变长。
而系统没有怀疑到二色身上去,在申贤硕装作无事发生那般询问他,得到了是对面的搪塞。
猫只当是自己的能量即将耗尽、时间要到了之类的前兆。
「又遇到什么坏事吗?」这只猫又道,「没有被琴酒看见吧?没有被认出身份吧——要是琴酒认出老师来,那就糟糕了!」
——没有。
二色申司昨天是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眼镜去的,他看见吧台上的眼镜了。申贤硕端着咖啡坐到沙发上,眼睛看着系统弹窗上的文字,从三年前一直到现在,系统似乎都坚定地认为申贤硕就是二色,也一直用对待二色的方式对待申贤硕。
而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如果申贤硕和二色申司并不是同一个人呢?
只是这个问题,申贤硕没有直接问出来,甚至没有让系统知道。他还是老样子,先翻看着手机与笔记本电脑上、自己收到的一切消息,挑了重要的回复之后,这才准备前往办公室待着。
这一路上,他的手插在口袋中,手指在屏幕上盲打着什么。
…………
“早上好,”宫野明美道,她上班的银行和他的办公室离得不远,因此,申贤硕时常会在附近的咖啡店前看见她,这孩子笑起来,还和大学时期一样,“教授今天也要待在办公室里吗?”
“嗯。”
棕色头发的男人点了点头。
“二色教授的工作室究竟是做什么的啊?”
宫野又问了。她明明和申贤硕认识了五六年,却还是对这个神秘的教授从事的工作一无所知,工作室的名字也好,工作内容也好,她全都一无所知。
“你觉得是什么?”
申贤硕将问题抛回给她。
这个聪明的孩子思考了片刻,这才道:“会是和大提琴有关吗?”
棕发的男人不予否认,却也没有肯定她的猜测,只是接过了咖啡店店员打包好的早餐,回头,又问: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之前、准确来说是很早之前吧,我有段时间经常遇见教授,”宫野明美也接过了自己的冰拿铁,继续说下去,“那时候经常看见教授背着大提琴坐车……而且,就像是我这个建筑生毕业了,来到银行工作一样,我总觉得教授应该也没有从事建筑类的工作。”
这个留着长鬓发的人听见这样的推断,不像侦探那样吹毛求疵,准确来说,他没给评价,也没给答案,只是带着自己的早餐离开了:
“你该去上班了。”
“好哦,之后再见,二色教授!”
「宫野小姐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系统又冒了出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她在上班之前表现得如此活泼,毕竟上班总会吸走人的精气,「是因为妹妹回来了吗?」
——很显然。
宫野志保应该是在几天之前就回国了,消息却在今天早上、或者说昨天晚上才传出来,那么大概是美国那边研究所有一部分资料泄漏了出去——组织的人员为了保证这个专家的安全,于是提前转移到日本来。
美国。
如果没记错,那么大概率是去年那个被调过去的碟中谍、不是,伊森·亨特。之前那家伙和另一位CIA探员对接时,差点在琴酒面前暴露了身份,本打算求死以让自己女儿有一条生路,却被织田作之助救下了,以追查FBI在组织中的其他卧底的理由,送到了美国。
……然后不出意外地就被FBI拦截了,两个流着美国血的兄弟就这样在特殊情况下结成了同盟。
申贤硕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电脑屏幕亮起,输入密码后,这两天经过筛选分类的新情报就这样推送到他眼前。工藤新一、游乐园,琴酒与伏特加……昨天二色见过的、所有一切事情,现在又以文字和图像的形式让他见了一遍。
琴酒和二色只对视了几秒钟,什么话都没说。
上辈子的他和琴酒之间有着师徒默契,那个眼神的意思大概就是配合工作,让那些安保人员别围着他们这两个极道人员打转;这辈子的二色和琴酒只有医院那一次的交集,对视上了也不会有任何事要说。
那家伙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对二色有兴趣。
刚打算投入到情报工作中去时,口袋中的手机来了第三通电话。号码备注是麻生,不用细想,就知道是当年医院里、在萩原指导下拆弹的实习医生。
「二色君!」
那家伙用偏女性化的腔调与声音说着话,如果不是已经知道对方性别,绝对会以为打电话过来的是他妹妹:「最近过得还好吗?」
“……你做变性手术了?”
申贤硕问。
「说这种话太过分了吧!」浅井抱怨起来,但没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他那边是海鸥的鸣叫,和赤井那边的吵闹、萩原那边的狗叫相比,宁静得过头了,「是角色扮演的要求啦——已经忘了吗,我们月影岛今年就彻底对外界的侦探开放了,沉浸式的剧本杀项目诶?!」
“忘了。”
棕发男子直白道,他确实有在二色的文件中看见过月影岛的策划案,但是策划案的后续他一直没关注,申汉善那边把它接手了,从未给他发过相关消息。
准确来说,申汉善几乎什么消息都不给他发了。
申贤硕对此没什么意见,他和他那边的申汉善也基本没什么交流,再加上,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再过不久也要死了——这导致,他对此人的冷淡还算宽容。
「这种事都忘记了,会让人很难过的。」
浅井认真地说着这话,不过很快就找回来最开始的开朗:「所以二色君愿意来吗?我们打算给现在大火的高中生侦探工藤君发邀请函,如果邀请不上,那就再换一个!」
电脑上此时恰巧跳出了若狭湾的资料。
“我会来的,”申贤硕道,他上辈子确实去过月影岛,还是跟在那个小学生后边去的,但那时候,月影岛的事是货真价实的悲剧,“不过不是现在。”
「这个星期不行吗?」
“难说。”
「但是,我们真的很希望二色君成为我们第一个正式的客人啊。」浅井似乎很苦恼,他想了想,又问了,「这样吧,二色君有空的时候,我们再去邀请侦探!这样二色君和侦探一起过来,我们有给二色君大boss的位置哦!」
“……就这样吧。”
申贤硕道,那多半是个假日,所以现在的他是在代替二色答应这个邀请:“我会过来的。”
他的视线,落在了若狭湾的悬崖图片上。
那曾是他自己的葬身之地。
第147章不要小看我们老二次元的实力
“你不恨我们吗?”
贝尔摩德问, 她的身上还留着浅淡的香水气味,那是晚宴之前喷的男士香水——这个女人的双手从背后向前伸,环住了申贤硕的脖子, 就这么轻轻地、虚虚地抱着他, 像是在拥抱一个幻影。
“你不恨我们吗,”她似乎疲倦了,“我们可是将你从温暖的家里带出来流浪了。”
“不恨。”
申贤硕这样回答着。
这样亲密的姿势总是让人想到男女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但事实上, 他们两人都对彼此毫无好感或感觉可言。更何况, 在她抱上来的十分钟之前, 她身上还套着琴酒的皮。
“为什么不恨?”
“我不懂那是种什么感情,”棕发的男人道,即使被抱着,处理工作的速度也没有降下来,“琴酒不是说过我和你们是同类人这种话吗, 难道说, 像我们这种人, 还会有这种情绪?”
听见这话,贝尔摩德轻笑起来, 她的手臂收紧了,于是, 这个拥抱有了实感。
“我们只是冷血,不是完全没有情感。”
“是吗。”
申贤硕不予置评, 只是问出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那么你恨谁?”
“你早就知道那人的名字了, 不是吗?”
“我知道吗?”
聪明的狗总会装出一副愚蠢的样子, 来赢得人类的青睐。贝尔摩德爱怜地将自己的下巴贴在了这只狗的头顶,她家里那只阿富汗猎犬就喜欢她这么做。
琴酒拉开门, 走进来,看见的正是沙发上的两人主慈狗不爱的场景。
这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发出一声嗤笑:
“看来你的魅力也不好使了,贝尔摩德。”
申贤硕自进组织以来,一直都没和人传出什么暧昧关系。琴酒本以为这小子对贝尔摩德单相思,然而后期,真的见到他和那女人相处后,这个念头便放下了。这个年轻人只是完全对人与人之间那点事没兴趣,他不把女人当女人,甚至可以说,他不把人当成人看。
“是啊,”贝尔摩德捋了捋自己柔顺的发尾,她豆蔻色的指甲相比申贤硕的眼睛,颜色要更深些,“我们的小狗总是对什么事都没兴趣。”
她又道:“他甚至不恨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里来。”
“……怎么说得像我是你们孩子一样?”
“听起来不错,”这个过来交接任务的男人如此说,他点了支烟,吸了一口,这才继续道,“但那对你来说反而是致命的,没有人想要一把太合格的刀——你有感情,这对上面的人来说,反而会更好,如果你想往上走,那你就要把你的把柄送到上头的人手里。”
申贤硕瞥了琴酒一眼:“那要我恨你吗?”
“如果你能为组织继续做事下去,”琴酒道,他大步走来,伸出手,索要这次任务的目标,“我允许你恨我。”
…………
所以最后为什么,恨的人是朗姆?
可能是因为这个组织里就他最丑吧。
就这么将原因归咎于对方长相后,没睡好的申贤硕站在码头,买下一张前往月影岛的船票。他刚付完钱,就听见了身后的人声,孩子、中年人和活泼的少女。
他们说笑时,那孩子没看见路,撞到了他腿上。
“对不起,”戴着眼镜、穿着短裤的孩子道,他看起来不是很乖,因为前面有一撮刘海倔强地翘着,“叔叔!”
这孩子还是那么矮。
“没关系。”
申贤硕道。他低头去和这个化名江户川柯南的小鬼对视,放在以往,这里用的形容词应该是大眼瞪小眼,然而他今天戴上了自己的眼镜,所以这只能被称为黑框眼镜对半框眼镜。
“走路要小心点啊,柯南。”
毛利兰道,她眼尖,恰巧瞥见了申贤硕手里的船票,让她忍不住惊讶一下:“诶?”
“怎么了吗?”
这个棕色头发、高个子的青年问:“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的,”这孩子摆了摆手,解释了,她的表情不似作假,“只是因为有人和我们目的地一样,所以惊讶了一下。”
“诶,叔叔的目的地也是月影岛吗?”
小学生也起了好奇心,他跳起来想看申贤硕手里的船票,直属太矮,最终失败了,只得换了个方向问:“那,叔叔也是收到了奇怪的信件、被邀请来调查的侦探吗?”
“不,我不是侦探。”
申贤硕否认了。海岸边风大,他的鬓发被吹了起来,这样奇怪的发型在日本也不多见。江户川柯南莫名感到些许眼熟,好像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那您是……”
“无业游民,”这个眼镜青年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玩笑一般的话,“我朋友看我待在家里太久了,邀请我到他们那里待两天,所以我就过来了。”
毛利兰点了点头,她还不知道在成年人世界里,没有工作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原来如此。”
…………
上船之前,申贤硕都和这三人待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交流基本都是他们问一句申贤硕答一句,问题也都是那些普通的、大家初次见面会谈论的——就比如说“哪里人”“有什么兴趣”“平时会干什么”这些。
“申先生原来会大提琴吗?”
毛利兰听到乐器后,眼睛发亮了,她是个活泼的孩子:“好厉害啊……大提琴的演奏难度比小提琴要困难一些吧?”
“两个不同的乐器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吧!——”
江户川柯南有些不满地加入到话题里来,似乎是因为被忽略,感到了不满和吃味。申贤硕像是对待炸药那样,揉了把这孩子的脑袋,这才回答了:
“难度这方面,我不太清楚,但确实如这孩子说的那样,乐器是不能比较的。”
“啊,抱歉!”
那孩子很快就道歉了,态度很真诚:“……不过,我记得大提琴好像经常和钢琴搭配呢?那个说法是真的吗、就是大提琴手很难找到符合自己节奏的钢琴家?”
“这个是的。”
要登船了,这个话题也就不再继续下去。江户川柯南捂着脑袋,表情像是郁闷的小狗。这个孩子“哒哒哒”踩上登船的阶梯,在前面招手,大喊着“小兰姐姐”这个带着撒娇意味的称呼。
“来了!——”
女孩答道。
申贤硕看着这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又看了看一脸郁闷、双手插兜,一边抱怨一边登船的毛利小五郎。这个青年推了推眼镜,最终从口袋里摸出了维生素的药瓶,倒出一片药来。
「老师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吗?」
系统问。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棕发的男人吞下白色的药片,将药瓶放回了口袋,这才抓着栏杆登上船去。过不了多久,轮渡朝着迷雾中的月影岛方向去了,毛利小五郎站在甲板的栏杆上抽烟,还在抱怨着什么。
手机的信号不太好,现在只是个摆设用的板砖。
行驶的时间漫长又无趣,再加上一阵阵袭来的头晕,简直是世界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事。
申贤硕干脆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一路上保持假寐,直到船到达岛岸边,这才睁眼。下船时,侦探一行人还是走在前边,江户川柯南偶然地回头,看着停在半道、遥遥注视着某个地方的棕发男人,心中生疑,却没问出来。
“我找麻生。”
申贤硕下船后,随意地对着一边的人说。
“这边请,”那人毕恭毕敬,从态度上看,是申氏的下属无疑,申汉善好像在每个他要去的地方都留下了申氏的人,“少爷。”
「其实人家姓浅井,」系统又跳了出来,在轮渡上,申贤硕一直没理这只猫,反倒让他寂寞了,「老师,也请稍微记一记人家的名字吧?人家在之前和你玩得可是很好的!」
——没兴趣去记男人的名字。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他还是将手机从口袋中摸了出来,看一眼通讯录中的备注,是麻生没错。
月影岛的占地面积其实并不大,主要的房屋建筑都集中在一个区域,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普通村落的大小。在村子里找到唯一的诊所不是件难事,而那人将申贤硕带到诊所时,恰巧碰上了长发女医师哄着哭泣孩子的画面。
“……啊,二色君!”
浅井成实抬头,看见了申贤硕后,脸上展露出个笑脸来。他本身就长相清秀,留了长发导致雌雄莫辨,现在又换上了女装,用着中性的声音和女孩子的腔调说话,如果自己不揭露身份,那么不知情的外人绝对会被蒙在鼓里。
穿着黑色风衣的棕发男人停在原地,没过去。
“你已经过来了吗,”但是他不过去,不代表浅井成实不会过来,孩子被医生哄进了诊所内,里面的护士小姐、也就是麻生妹妹,会负责伤口的处理,“怎么不发消息过来,我们好去接你啊!”
“……”
申贤硕沉默不语,只是视线从头扫到脚。
他的这一反应倒是让浅井担心了起来,长头发的医师左看右看,想找到自己身上的不和谐之处:“是我的伪装哪里出现了问题吗,二色君?很奇怪吗?”
“不是。”
高大的男人收回了视线,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对面前的人来说还是同样的冷淡:“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去变性了。”
“这种话过分了吧!”
医师抱怨起来:“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穿裙子的男人,我们一般不称之为男人,」系统沉痛道,他是个被二次元腌入味儿的数据体,并没有说出什么粗俗的话,而是玩多年以前的老梗,「我们称之为秀吉。」
……谁给这个系统清理一下垃圾吧,谢谢。
第148章东京怎么会有这么多狗
“……这份计划有什么纰漏吗?”
麻生妹妹忍不住问道, 她和申贤硕坐在这间诊所的私人休息室里。这个棕发的男人翻看刚送到手里的计划书,因为眼镜的边框较大,她不太清楚哥哥的朋友究竟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是很好的计划, ”申贤硕道, 他看完,将它放到了桌上,“你自己做的吗?”
“不算吧,是有人指导我的。”
这孩子晃了晃, 还像个孩子那样岔开腿坐着, 腰后面压着一只织田作超人玩偶:“那人很厉害的, 感觉什么都知道……不过爸爸不让我接近他,说他看起来太奇怪了。”
奇怪的人无论哪里都存在着,硬要说的话,申贤硕自己也很奇怪。
于是,他没在意这件事。
“二色哥会拉大提琴吧?”这孩子又问了, “那有没有兴趣今天晚上一起参演, 哥哥会负责弹钢琴诶?”
“没兴趣。”
“拉一下嘛——”
这孩子和浅井一样, 看起来是被父母们宠着长大的,在试探到申贤硕还把她当小孩子看时, 就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办法了:“爸爸之前看到过二色哥拉大提琴的视频,说二色哥的演奏水平是专业的诶!我和哥哥都还没听过呢!”
申贤硕没同意, 却也没拒绝,只是端起了一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这咖啡喝起来不错。”
他忽然道, 像是看在咖啡面子上, 决定帮个忙:“你们家里的人对咖啡的品味不错, 这杯是你泡的吗?”
“是啊!”麻生妹妹自豪地承认了,“我可是练习了很久哦!”
无论是在咖啡豆还是在泡咖啡的技术上, 都是大成本呢。申贤硕又抿了一口,咖啡的香气比之他家的有过之而不及。浅井这时候才从外边走了进来,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来:
“应付侦探真的是很尴尬的事呢。”
“辛苦了,”妹妹跳了下来,“凶手!”
“不要剧透呀!”
…………
麻生一家出门在外都有自己的化名,因为月影岛的剧本杀计划是跟有关部门报备过的,而且村民们都知道他们这么做为了当地的经济发展——这就导致,毛利小五郎在资料所问出麻生圭二后,所有上了年纪的人的反应出奇一致。
这就给了侦探一行人“麻生圭二真的死了”的认知。
公民馆内,申贤硕看着这架动了手脚的钢琴,靠在墙上正打算抽烟时,门被打开了。
那孩子的脑袋探了进来。
申贤硕和他眼镜对眼镜,半晌,棕发的男人将还没点燃的烟收起来。江户川柯南“嘿嘿”笑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又指着那边的钢琴道:
“哇,是钢琴诶!”
毛利父女跟着他进来了,其中,毛利兰看见了靠在一边的申贤硕,露出了极为诧异的表情,犹豫了一瞬,又问了:“申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这架钢琴,”申贤硕随口扯着谎,他记忆里很好,还记得它的设定,“我朋友说它是被诅咒的钢琴,我有点好奇,就来看看。如果上面真的附着世界著名钢琴家的幽灵,那岂不是很酷吗?”
“这是什么意思?”
江户川柯南露出疑惑的表情来,像是歪头的小狗。
剧本杀的NPC快步走了进来,申贤硕没接着说话,双手插兜地离开了这间屋子。他和浅井、以及旁边改名叫清水正人的麻生圭二擦肩而过,背影看起来潇洒至极。
房间里响起了短暂的欢快乐声。
公民馆背面靠海,整座岛的绿化维持得不错。由于从十二三年前被申氏接手,违禁植物基本失去了踪影。还不曾闲逛几步,就有个保镖一样身形的男人出现了,跟在他身后一米左右。
“这座岛上有危险吗?”
申贤硕问,他知道背后那人是谁——许久未见的灰幽灵首领。
“很难说,”套着一张亚洲假脸的法国人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和萩原研二如出一辙,只是年龄大了些,“毕竟这个岛上有着一条野狗,汉善命令过,你得和那条狗保持距离。”
“套上绳了吗?”
“套上了,但是每次都能解开,这点让我们非常苦恼呢。”
棕发的男人将放回口袋的烟又叼进口中,刚打算用防风火机点燃,就因为闻见了浓烈的花香,感到鼻腔的一阵不适。嗅觉灵敏的狗皱起眉来,今天这烟大概率是抽不成了。
“用这个吧。”
灰幽灵递上一块手帕。
往这条路的尽头走去,会看见一大片风信子的花田。紫色的花开在那儿,让海风吹来它们的香气。申贤硕、不,准确来说是二色的身体,对于浓烈的气味总是很讨厌。
“如果不喜欢,等之后放火的时候,一起烧了吧。”
灰幽灵建议着,他随口便说出了顶头BOSS的习惯:“反正送给你、你不收的东西,汉善也是这样处理的。”
“烧了吧。”
申贤硕将视线从这片花田里移开了,他没有多作停留,毕竟这里对他的鼻子是一种折磨。除了这里的香气太过浓重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从花田里只感受到一阵恶意。
精心照料和随意种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香气过于浓烈时,反倒成了一股难以忍受的臭。申贤硕无法忍耐身上的气味,去麻生家安排的住所换了衣服,这才在傍晚收到了浅井的邀请,希望他来参加所谓的葬礼。
但。
灵堂上弥漫着浅淡的风信子香气,而他的周身最为浓烈。
申贤硕没有来地确信,那片花田的主人就是在针对他。如果没猜错,想来等到今夜、尸体出现的环节,有人就会通过这阵风信子香气,将他指认为凶手——让他至少在今晚不得安宁。
“岛上的花田,是谁种的?”
他问着跪坐在旁边的浅井,声音不大,恰巧前后都能听见的音量:“是种来做精油吗?”
“那片花田怎么了吗?”
浅井问,他不太理解申贤硕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回答了:
“那是毛利先生种的……他和毛利侦探没有关系,只是同姓而已,是三年前从大阪过来的一个小说家。”
“全名叫什么?”
申贤硕又问。
“豹一,”浅井道,他很诚实,如他的名字,“毛利豹一。”
棕发的男人从垫子上起来,衣服是麻生家准备的,不知为何,是套古着。他披着的半黑半灰条纹的羽织,在众人的目光里直直离去了,走过的路留下一片风信子的香气。
“啊,”和毛利小五郎一起坐在侧门台阶上的毛利兰很快发现了他,“晚上好,申先生!”
“晚上好。”
申贤硕点了点头,公民馆有为进入的客人提供一次性拖鞋,但麻生家给他准备的却是矮底木屐。柯南率先站起来,这孩子的鼻子很灵,也可能是男人身上的香气实在有些浓烈。
“申叔叔是喷香水了吗?”
“染上的,”棕发的男人冷淡道,他穿的是召一纹付,相比于色纹付羽织袴来说要更日常些,“有人不欢迎我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毛利兰疑惑,但是很快,公民馆内传出了钢琴曲与大提琴曲的乐声——舞台剧的第一重点幕就这样到来。毛利父女与江户川柯南皆是脸色一边,向馆内、那个放着被诅咒的钢琴的房间去了。
而那个方面里,同样弥漫着一阵风信子的花香。
很快就被被众人指认为凶手、和满脸懵的浅井对视上的棕发古着男面无表情。
都说了吧。
今天晚上他绝对过得不太安生。
而等东京警视厅的警察们到达现场时,浅井更懵了,因为月影岛这一地区是有分区警署的,按道理,这件事应该交由本地警署处理才对,他都忍不住出声了:
“……这种事,应该是地区警署来得更快吧?”
“这可是性质严重的凶杀案啊,”毛利小五郎正色道,“可不是过家家,医师,麻烦继续进行尸检,不要关注这种没有用的事了。”
“不是啊。”
毛利兰道,她一路拽着目暮警官跑过来,正在用柯南给的手帕擦汗:“我刚刚去了月影岛这边的警署,发现有人已经报了警,将警视厅的警察叫了过来诶——”
“原来是这样……不对,警视厅的警察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出动啊!”柯南也皱起了眉,应该说从杀人案出现时,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申贤硕将手藏进了羽织的袖子里,他看了一眼警察,在其中,找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比如说当年暴揍过松田阵平的佐藤美和子和疑似松田阵平亲弟弟的高木涉。
“能让我同目暮警官谈话吗?”
他同高木涉如此说。
“请稍等一下,”高木是个好脾气的人,“或者您可以同我说,我为您转告一下目暮警官。”
棕发的男人点了点头:“那么,请您转告一下吧,让他和那边的清水或者医师谈一下,他们能证明我的清白——看样子,你们是刚到月影岛没多长时间吧。”
“好的……对,我们刚过来没多久。”
麻生圭二站在远处,看见了申贤硕与东京巡警交谈的样子,便心领神会地走了过来。他先是注意到了笔录单上登记的姓名,这才继续改口,道:
“我会帮助您证明清白的,请放心,申先生。”
请不要说得我和你狼狈为奸一样。
如果麻生圭二能读懂申贤硕的眼神,就会知道这个和儿子同龄的老板儿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高木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只是看了看麻生圭二、又看了看那边的浅井医师,最终点了点头。他很快就将申贤硕的话以及麻生圭二带了过去,背影和表情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憨厚老实的小狗。
下一秒,申贤硕酒感到羽织袖子被人拉了拉。
“申叔叔和高木警官说了什么呀!”
柯南的脑袋又一次冒了出来,像是一只戴眼镜的腊肠犬。
第149章贤硕**我们喜欢你
“……也就是说, 这不是尸体?”
目暮警官瞪大了眼,指着钢琴上倒着的男人尸首,语气惊诧。麻生圭二苦笑一声, 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没想到,故事会演变成这样,东京来的警察对他们岛上的事毫不知情,因此, 就算是在相关部门与当地警署备案过, 此时也毫无用处。
“这是仿真硅胶人, ”麻生圭二道,他和目暮警官周围都没什么人,音量也不大,“我们刻意定制过的,看起来和摸起来基本与正常尸体没什么异样……被认错很正常。”
“这样的话……”
胖胖带帽警官沉思片刻, 开口便喊了手下的姓氏:“高木!”
“请问有什么事吗?”
高木又出现了, 他真的是随叫随到的老好人。这之前, 带完话的他帮申贤硕搬了张椅子过来,就算是对嫌疑人也有着这样的善心, 这个年轻的条子未来不管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的。
“去帮忙把当地警署的人喊过来一下,”目暮警官道, “那边的浅井医师也暂时过来,帮忙疏散民众, 至于侦探、让他们先离场等候吧。”
“好的。”
室内的无关群众很快就离去了, 而在椅子上坐着的申贤硕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佐藤美和子守在他旁边, 看着这个嫌疑人淡定自若的模样,她没忍住, 开口问了:
“你就这么确信,你自己是清白的?”
“嗯。”
棕发的男人应了声,他摸出手机,似乎在给谁发消息,发完消息后,又道:“我能抽根烟吗?”
“可以是可以。”
虽然是这么说,但过了好半晌,申贤硕也没把烟拿出来。佐藤本以为他是没有带烟盒与火机,因此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于是朝他看去,问:
“……你不抽了?”
“我当然要抽,”申贤硕平静地说,“但是你没和其他警员换班,我还以为是别人抽不出空来。”
佐藤听见这话,一时半会有点无法理解话里的意思。搜查一课的男人要么抽烟抽得不拘小节,要么问过她之后直接点火抽烟一气呵成,虽然不喜欢烟味,但工作了这么久,也勉强说得上是习惯了它的存在,而这种情况,忽然出现一个让她先离开、再抽烟的男人,反应不过来也正常。
“申叔叔的意思是,不想让佐藤警官闻二手烟吧!”
天才眼镜腊肠犬冒了出来。
鼻嘎大点的眼镜小鬼不知为何还留在这个室内,申贤硕拿烟的动作一顿,抽出手来,拎起了此狗的后衣领,转交给了另一边的佐藤警官,示意她和别人换班时把这个未成年带走。
“噢、好,”短发女警官愣了一瞬,接过江户川柯南,喊了一声同事的姓氏,“高木!”
“不用麻烦高木了。”
路过的千叶和伸道,他挠了挠头,忍不住多看了这个棕发的男人一眼,宅男的直觉让他觉得此人应该是那种受女孩子欢迎的家伙,如果不是脸长得不太好,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男公关。
不对。
男公关的话,还是机动搜查队那边的萩原更符合。
等到场面上不喜欢抽烟的人离开后,申贤硕这才从自己置物的袖袋里摸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点起烟来。千叶在旁边站了一会,又很快被目暮警官叫走了。
最终,这个抽烟的嫌疑人身边空无一人。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穿着拖鞋的毛利小五郎在外边走来走去,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之前,侦探从未被警察喊离凶杀案现场,毕竟警察们还需要借用侦探的脑子破案。
毛利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爸爸这样走来走去,又看看旁边冥思苦想的小孩,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佐藤警官,”她喊了一下比较熟悉的警官小姐,语气担心,生怕这是什么性质严重的大事,“请问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要让我们出来?”
“……应该没事吧?”
佐藤也不确定,刚刚当地警署的人进去了。两个警部和几个其他警员站成一圈,粗略一瞥看见的表情也没有过于严重。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身上带着点烟味的男人跟着高木涉走了出来,看情况是洗清了自己杀人的嫌疑。江户川柯南双眼发亮,跳下了椅子,发出了孩子的叫声:
“呐呐!”
“怎么了,柯南君?”
高木半蹲了下来,打算听听这孩子要问的问题。而他身后的申贤硕对佐藤警官点了点头,用袖子遮住双手后,离开了,一句话都没说。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T台上的专业模特,还没多看几秒,毛利兰就发现视线被别人的背影挡住了。
“好像是什么大河剧里的男主角呢……”
旁边的佐藤警官道。
…………
“生气了吗?”
离开了公民馆后,申贤硕听见了身后的人如此问。
灰幽灵在做法事时,没待在馆内,侦探大多烦人,而他又是有犯罪记录的雇佣兵再就业,被发现身份后通常要迎来盘查和试探。此时,他跟在自家少爷的身后,双手插着口袋,等待着少爷的回答。
而申贤硕停下脚,回道:“稍微有点。”
“那要我去把罪魁祸首抓来吗?”
灰幽灵又问,直到他站到了申贤硕身前,这才停下来。海浪拍打着他们不远处的沙滩,公民馆外墙上安装的灯光照在路上,有一道树一样的影子,从黑色的海里站了起来。
于是,少爷道:“他自己过来了。”
那是个穿着沙色长款风衣、搭配衬衫马甲与西装长裤,还戴着个波洛领结的黑棕发男人。海藻一样成团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加上他被冻得发白的脸,远比站在申贤硕身前的安德烈·纪德更符合“幽灵”这一称号。
他用自己那茶褐色的眼睛与申贤硕对视。
“初次见面——”这个瘦削的男人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来,“我是、毛利豹一,申少爷。”
毛利豹一的断句很有特色,几乎在明示这是个假名。申贤硕对他的真名没兴趣,棕发的高大男人揣着手站着,面无表情,视线从这个水鬼的头发开始、上往下扫了一遍,这才道:
“初次见面。”
这个头发微卷的男人轻笑几声。申贤硕有一种自己的脚脖被冰冷的鬼手抓住的感觉,毛利豹一对他的恶意就像是脚底的一滩烂泥,缠在他的裤脚和鞋袜上难以去除。
“您不喜欢我为您献上的礼物吗?”
他拧了拧自己的衣袖,语气欢快地问道:“我可是参照小狗的标准选的噢——小狗不是很喜欢会在花田里打滚吗?申少爷怎么能说出放火烧了它这样让人伤心的话呀。”
“哦对,”这个男人又笑了起来,说出句谁也想不到的话,“因为您不是真正的申少爷呀!”
灰幽灵本想要手动给这只没礼貌的狗静音,只是他还没往前走一步,就收到了申贤硕的命令。棕色头发的古着男人面色平静,不像是被冒犯到,他开口了:
“你先下去吧。”
“野狗很危险的,”灰幽灵道,他是个刻薄的法国人,“被咬了得打狂犬疫苗。”
“说得好过分啊,如果不是因为申氏不愿意给我项圈,谁想要当野狗呢?——我才不是那种为了追求死亡搞起恐怖暴乱的疯狗欸,申少爷如果不信,大可以问问织田作哦!”
少爷没有兴趣看狗吵架,他理了理袖口:“下去。”
银灰色长发的男人只得后退几步,退后至一个听不到这两人谈话的距离。毛利豹一满意了,但他那外露的恶意还是没收回去,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将手插进风衣的口袋,朝前走了两步,拉进与申贤硕之间的距离。
“你知道些什么?”申贤硕问。
“我知道什么?”这个男人的笑容如此诡异,像是从精神病院监狱中逃出来的愉悦犯,“我什么都知道啊,申老师——因为你就是在我的建议下,被那个可怜的家伙创造出来的角色呀。”
被创造出来的。
角色。
这种说法多数出现在轻小说里,也是经常出现的,作者与笔下人物的爱恨情仇这类套路。
申贤硕面色不改,他没完全相信毛利豹一的话。系统从他登录到这片岛上起,就没出现踪影,差不多十个小时过去了,那只猫一言不发,要么是被屏蔽发不出言、要么就是和二色出现时一种情况,陷入所谓的沉睡里。
“这片岛上,你是没办法联系到他的。”
毛利豹一又道:“毕竟我可是花了三年时间,才把这里变为了异能特异点。”
“你想要同我说些什么?”
棕发红眼的和服男人还是没有被他吓到,上辈子他活了二十六年,其中十二年都生活在黑衣组织里;这辈子他又占据着这具身体活了将近十年,掐指算来,也快四十岁了,没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恐惧,即使是死。
毛利豹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是不怀好意:“我只是个好心的、想要告诉您真相的横滨人。”
“况且申老师,您也不想一直被申汉善和那个诸伏景光蒙在鼓里,到最后,代替这个世界的申贤硕去死吧,”他又道,“就算是数据体也会在漫长的生活里产生活下去的私心,更何况是拥有了原主80%的情感的您呢。”
申贤硕摘下了自己脸上的眼镜,将它放置在自己的袖袋中。
他注视着毛利豹一茶褐色的眼睛许久,像是就这样地把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彻底看透。波涛的声音像是恶鬼的咆哮,海风吹起了男人留长的鬓发,或许是背对着光,申贤硕的棕发也如面前男人的头发那样,微微泛黑。
“好啊。”
他心里的湖水没被此人的言语激起波澜,就这样开口,用平静的声音,道:“那你说吧,所谓的真相。”
第150章太宰治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
只是在偶然的“阅读”里, 发现了这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一个父亲假死后,发现自己的儿子被利用、成为了一把用之即弃的枪后,追悔莫及, 在十几年后, 误打误撞唤醒了家族里的神像,获得时间回溯这一能力。
为了拯救自己的儿子,于是他不断地回溯——第一次、第二次,乃至第十二次, 再怎么样保护, 那孩子也会在二十七岁前死去。
就是这样一个俗套的故事。
与其说是深沉的父爱, 倒不如说是一种执念。如果,他的孩子消失不见,或者说诞生的那个灵魂不是他的孩子,这个父亲会变成什么样?是他的信念会崩塌,还是他会坚持寻找、直到找到自己孩子为止?
于是, 第十三次, “读者”在还未浮现出字的书页上, 写下了将那孩子送到横滨藏起来的建议。
字很快消失了,他没有在意, 直到下个故事来临。
而第二个故事,是死去又复活的男人跟在另一个命不久矣的男人身边,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立足点时,他的锚点就这样离他远去。好巧不巧的, 这个男人的锚点, 是那个被送到横滨藏起来的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 “读者”就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告诉这个人,轻小说家一直被困在二十七岁就会死亡的诅咒里, 会怎么样?
因此,他再一次写下,让那个男人见到所谓的“公式书”的字眼。
那个助理,会像那个父亲一样,去拯救那个轻小说家吗?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助理选择了“yes”。“读者”失去兴趣时,又发现,那个父亲找上了和他儿子有牵扯的某个人。
……那个人是织田作之助。
而织田作之助对太宰治的意义,总是不一般。
申汉善,也就是那个愚蠢的、执着的父亲,通过了这种方式,向身为“读者”的太宰治抛出了一份合同。
「我会让他和孩子在那个世界平静地生活下去,也能让他安心地写小说,只是作为代价,你得告诉我,让我的儿子从命运的安排里活下来的办法。」
…………
“于是我给了他们一个建议,”湿漉漉的毛利豹一就这样,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申贤硕,他像是一条等待狩猎的毒蛇,“我说,既然世界要求申贤硕在27岁死去,那么,为什么你们不创造一个认为自己是‘申贤硕’的替代品呢。”
“而世界意识,要的恰好只是灵魂。”
这个男人将手一拍,笑得开心,似乎很乐意看见这种谁为了谁杀死一个无关人员的戏码——“又是好巧不巧,申老师,当所有人死后、来到列车上,所有的记忆都将回归,你厌倦了重复不断的轮回,于是用情感与列车员做了交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将您从列车上拉下来。”
“那么现在,您猜猜,申老师,您在不知情的他们眼里,究竟是什么角色,是儿子和老师的替代品,还是、该活下去的正品?”
申贤硕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比起死不死和正不正品,我要更在意另一件事,”棕发的男人直白地开口,道,“你是在嫉妒吗?因为织田作之助选择站在了我、不,应该是申汉善这边。”
毛利豹一的笑容没有变化:
“怎么会呢,申老师……我不会嫉妒你,毕竟您可是织田作走上轻小说家这条路的启蒙老师啊。”
虽然一直被称为老师,但他对自己教导过什么学生这件事毫无印象,也没有了解的兴趣。申贤硕就只是从袖袋里摸到自己的烟盒,取出根烟来,用中指与无名指夹住,点燃,等到烟气飘摇着上升,这才开口了;
“你说这些事,想要得到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花言巧语的男人如此道,他的好心就像是街边超市塞给购物者的奖品,希望能从申贤硕这个可能会成为消费者的人身上得到更多,“只是有些许好奇——您会选择什么样的路?”
毛利豹一的恶意在这一句话中显露无疑:
“您想成为活下来的,还是成为被牺牲的……想来您也是不愿放手的吧,不管是家人,还是那些您无法放手的羁绊,人、不论是谁,都会有着这样的私心呀。”
他想要看见申贤硕杀死二色申司的可能性。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这个叼着烟的男人呼出一口白烟,嗤笑一声,又将没吸几口的烟取下,在毛利豹一的肩膀上碾压至熄灭,这才道:
“你觉得我是什么?”
占据别人的身体活了不管多久,都改变不了申贤硕经历过死亡的这一真相。再者,只有故事里才会有真假之分,而这里是现实,毛利豹一让他猜测身份时,用的是别人视角下的前提。
“80%的感情,与20%的记忆,”他继续道,“想来在你眼里,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个体,而那孩子,或许与我相反,是80%的记忆和20%的感情。”
现在就是一个哲学的命题,究竟是情感对人来说更重要,还是记忆对人更重要。
“如果情感对我来说重要,我又为什么要选择把这部分送出去?”
毛利豹一虚伪地摇了摇头,他“哎呀”“哎呀”地感叹了两声,这才回答了申贤硕的问题:
“您如此想着,不代表旁人会这样想着。”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不是吗,失去记忆的人最终还是会在情感的驱使下接近自己熟悉的人,”他循循善诱,比起说服申贤硕,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更何况,拥有着不完全的记忆和不完全的感情,最终感到痛苦的不是您自己吗?就像那本小说——外传里,49%的……不还是投入到了轮回里,成为了作家吗?”
申贤硕看着他,许久,道:
“真正因为记忆痛苦的人,是你吧。”
“怎么会呢?”
“成为读者的条件是代入感,想来,你也读过关于另一个你的故事,于是故事里的织田作之助对你来说有着特殊意义。而你,被你自己世界里的织田作之助否定了,对他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或许还是敌人,你的亲昵与好意该被全部否定。”
这个棕发的男人揭开了毛利豹一的伤疤:“于是,你开始觉得是这份记忆让你痛苦。”
“……”
毛利豹一的笑容消失了。
然而申贤硕还是没放过他,和服男人的语气平静,在这种时候,就是这种平静才会让伤口更疼,因为他的话像是一把又一把的食盐撒下:
“被否认的记忆让你痛苦,但你还是想要去接近织田作之助。你知道这里的织田作之助失忆,本以为自己能用相似的举止赢得他的友谊,却发现他被这里的二色唤起了所有记忆。于是你躲在这里,像是乌龟缩在壳子里,只敢怨恨着破坏你计划的二色申司。”
他看着毛利,像是在看一个物件,而不是在看一个人:“你想让我杀了他,就像你想要抹去你自己所有的记忆,装作是这个世界原住民,和织田作之助重新开始一样。”
申贤硕将手藏回了袖子下,烟盒也与火机也被放了回去,他们的谈话该到此为止了。
只是走之前,他回了头,又道:
“你觉得他们分不出来吗?”
“……什么?”
“从来没有什么仿品和正品,”申贤硕道,“只是一个父亲在两个儿子里做了二选一,一个愚蠢的学生在他的两个老师里选择了更早亡故的那个,陪着他走至生命尽头而已。”
…………
申贤硕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灰幽灵双手抱胸、倚靠着块巨石站着,那人银灰色的长发在灯光照耀下,像是老头的白发。
“已经说完了?”
“嗯。”
“有被野狗咬到吗?”
“没有。”
他们两个又是一前一后地走着,离开之前,灰幽灵望向沙滩边,失去笑容的野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其姿态过于狼狈,让他发笑。过去这几年,Mimic在这家伙手里吃了不少亏,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这只野狗如此模样。
“申汉善最近的情况如何?”现在是少爷提问的时间了,“有来日本的打算吗?”
“身体情况正常,至于出行,有个去若狭湾的安排,在夏天。”
如果申贤硕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上辈子、申汉善死讯传来确实是在夏天,随后过半年,日本公安和FBI、以及CIA的联合进攻会议召开,作为指挥官的某人在那个会议上,拜托身为FBI编外成员的他拖住朗姆。
……算了。
“二色哥!——”
麻生妹妹在远处招手,她跑过来,像是小狗,眼睛在黑暗里发亮,语气欢快又充满幸福,因为他们两个男人的高大身形挡在面前,她没有看见站在沙滩上的毛利豹一,就只是高兴地传递着消息:
“有人来找你诶!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猜不到。”
申贤硕道,他其实知道来的人是谁,毕竟那人是他喊来的,但看着孩子如此高兴,他干脆就装作不知道。他身后的灰幽灵双手插兜,不着痕迹地将毛利豹一遮得更严实一些。
“是Odasakuman!”麻生妹妹真的很喜欢那部早古的动画片,“是织田先生来找你了诶!——二色哥居然认识演员本人吗?!我能跟他要签名吗?”
“你去问问他。”
“好诶!”
带路的她转身,走得匆匆忙忙,生怕那位儿童剧演员早早消失。申贤硕这时也回头了,那只本来站在原地不动的野狗失去了踪影,好像光是一个名字就让他感到了恐惧,于是落荒而逃。
“哇。”
灰幽灵感叹道:“胆小鬼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