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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松田阵平直接拒绝了。

大概之前的餐桌上也说过这样的事, 松田爸爸只是嘟囔了两句孩子叛逆,并没有强硬地要求自己儿子听从自己意见。然而下一刻, 松田阵平把话题转移到了申贤硕身上。

“说到工作,nisi不是建了个工作室吗, 打算做什么工作?”

“那是办公室。”

“都是办公场所, 没差了。”松田阵平摆了摆手, 他是真的很好奇,“你做什么工作, 居然还要建新办公室?”

申贤硕放下了筷子:

“写东西。”

其实只是想玩装修,并不是真的想在办公室里写小说。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直白地说自己没工作的话,别人会问你为什么不打算工作;说自己在上班的话,别人又会进一步追问工作内容——这种时候,最棒的办法就是说自己在写小说。

问你笔名,你就说不方便;问你收入,你就说没多少还在啃老;问你写什么类型,只需要说轻小说。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

“你写小说?”

他重复了一遍,似乎不相信。申贤硕瞥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玄关的衣架上挂着那件亮面皮外套,而外套的口袋里放着那本FBI证件……

不用说一句话,松田阵平就已经懂了:“哦,你写小说。”

奶牛猫就这样把申贤硕当成了潜伏中的搜查官,把这个随便扯来当借口的职业当做是伪装。后面,大家都没再说什么话,等到吃完了饭,他们两个留在厨房洗碗,那对中年情侣出门散步时,松田这才又开口了。

“FBI的工作……”

他咳嗽了一声,“咳——你的工作,和那什么接触得多吗?”

申贤硕的手里抓着块洗碗海绵。他的手很大,相比之下,普通大小的洗碗海绵看起来简直是迷你版。松田注意到,他手上没茧子,连持枪、或者握车把的茧子都没有。

“你是要问炸弹?”

“嗯,”松田承认了,“hagi前不久拆除的炸弹不是国内自造的款式,炸弹犯承认是根据美国那边的教材学的……你不是那什么FBI吗,应该会接触到吧?”

“接触过。”

他单手拧干了海绵里的水:“不过我一般负责技术支持,你需要教材的话我能托人带来,图纸不行。”

“好吧,教材也行。”

松田将冲去泡沫的碗都擦干了,这才放回架子上。他想了想,又问道:“你要去看看hagi吗,他过两天才能出院,现在还在米花市立医院里。”

“我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申贤硕拒绝了。他用洗手液掩盖了洗涤剂的刺鼻气味,随后用新的擦手巾擦了手,和直接甩手的松田阵平比起来,要讲究许多,这个男人垂着眼,刻意留长的鬓发已然及肩,没有那颗痣时,他的脸和二色女士一样好看。

“……但你出现他就会高兴,”松田停了一会,这才道,他想到了之前的事,“我之前有几次给你打电话,nisi不是出现了吗?”

“明天又不是他睡醒的日子。”

“那他什么时候醒?”

“24号吧,”申贤硕打开上方的储物柜,取出二色女士的存货,一瓶还没开封的杜松子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靠着冰箱,“如果有人想见他,干脆那天跑来拜访就好,他在八点之前都在。”

松田阵平对此感到匪夷所思:“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情况?”

“鬼知道呢。”

棕色头发、穿着红衬衫的男人耸了耸肩。他喝了口酒,从松田身边过去,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扯着毯子盖住了腿,又打开了电视,俨然一副放松的模样。他真的和二色申司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松田的视线落在他腿上的毛毯。

通常情况下,客厅的毛毯是二色女士在用,她习惯在晚上看电视时盖着,说是年纪大了,腿怕冷。因此,松田阵平也理所当然地把申贤硕这一动作理解成了冷。

“你怕冷为什么不多穿点?”

因此,他伸手撩起了毛毯的底,扯了一把申贤硕的裤腿,查看这家伙是不是大冬天只穿条单裤,“……不是你袜子挺长的,怎么会冷呢?”

“……”

申贤硕看着冒昧的他。

而松田抬头看了眼手里握着酒杯的申贤硕。

面无表情的棕发红眼男人抬起那只套着黑色西装长袜的脚,一下踹到了这只没有边界感的奶牛猫小腿上。猫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自己的小腿发出了连续不断的“痛痛痛痛痛”声音。

…………

不过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六号,下午六点,申贤硕还是去了医院。

他的目的并不是看望萩原研二。

而是收到了二色申司初中到高中时间认识的某个熟人邀请,也就是那个资料里显示关系密切的浅井成实。他在电话那头说他父母那边寄来了特产,但由于他在实习,没有办法转交,只得让申贤硕过来自取。

想来看一个人和看两个人没区别,申贤硕便打算顺路看一眼那个因拆弹失误加不穿防护服于是入院的传奇人士。

“啊!——”

当他推门进来,听见的就是病床上的那个男人发出这样的轻快而短促的声音。那个中长发、有着紫色下垂眼的男人急忙坐起来,像是要给他留个好印象那般,快速地整理了床单的褶皱,发现整理不好,干脆把被子扯过去,盖住了,这才问道:

“二色君怎么来了?!”

“路过。”申贤硕看了眼他打着石膏的手和脚,不是惯用手,问题不大,“你情况怎么样?”

“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萩原像是海豹拍打肚皮那样,拍了拍自己床边的座椅。他的下垂眼像是金毛犬湿漉漉的眼,就算满身是泥地要扑人也会被人原谅,声音里透露出一股高兴来:“到这里坐坐,二色君!”

申贤硕没同意,他就站在门口。

萩原研二住的是双人的病房,只是由于另一位病人提前出院、下一位病人尚未到来,这只有他一个人,才显得房间空旷。医院虽然有食堂,但他不好麻烦,便一直叫的是外送,不过,房间里没什么垃圾,大概是护士与松田及时帮他扔了。

“来坐坐吧!”萩原坚持着,“站着远说话,不只是我的脖子会累,我的嗓子也会因为说话说得太大声坏掉的。”

这才让探视者迈开了腿,跨进了病房中。

“要吃橘子吗?”金毛犬兴冲冲地问道,“或者柿子和苹果?同事们给我买了很多哦!”

“不必了。”

申贤硕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就像是冷淡的工作犬,对一切不良诱惑说no。萩原的面上显出些失落来,但很快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这个二十六岁的男警官往后一靠,放松下来。

“二色君最近过得怎么样?”

“和往常一样。”

“有找到喜欢做的事吗?”萩原又问,“爱好之类的、啊,抽烟除外,健康的、能放松心理压力的那种?”

“熬夜。”

“那不健康吧?”

“把非正常作息熬成正常作息也是一种健康。”申贤硕也是个幽默的男子,他将手插进了大衣口袋中,跷起了腿,“至少比追求刺激并打算贯彻到底,于是在拆弹的时候不穿防护服被炸进医院要健康许多。”

“哎呀,意外嘛、意外。”

心虚的金毛掩饰般笑了两声,他将一个橘子塞到了申贤硕手里,企图转移话题:“来,二色君吃橘子。”

申贤硕没说下去,他垂下眼,看着在他手里小得可怜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皮,撕下橘络。房间里安静了好半晌,过了会,他才开口,说着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不问吗?”

“问什么?”

萩原微笑着,随后反问。

棕发的男人见此情景,便知晓了萩原研二的态度。他摇了摇头,将橘子放在床头柜上的白色盘子里,没再说什么,也没解释什么。萩原用自己的好手去抓,直接将一整个送进了嘴里。

病号的脸瞬间皱成一朵菊花:“好酸啊……”

申贤硕刚起身,打算离开,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个点的话,应该不是值班医生来查房,很有可能是护士,或者其他人员,还没来得及确定,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呼……呼——”

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抓着门把手喘气,似乎是因为事态紧急,还没喘匀气,就开口说话了:“萩、萩原先生——是警察吧?!”

“是哦?”

“那、萩原先生……啊,呼……萩原先生能联系同事吗?”实习医生安抚性地给自己顺气,他擦了把汗,将自己遇到的事全盘托出,“我刚刚,在综合科室附近,看到了类似炸弹的东西,上面有倒计时。”

萩原研二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第137章改行吧,兄弟,改行吧

炸弹被安置在医院的综合科室所在楼层, 靠走廊的位置。那里有两个较为隐蔽的房间,一是配电室,二是配电箱的隔壁, 一个类似小睡室、或休息室的地点, 楼上住院部的医护人员很少使用这里,毕竟他们都能扛得住夜班,扛不住的基本都是年轻人,像是患有心脏病的浅井成实, 偶尔会在这里休息。

“最近几天你没进去过吧?”

申贤硕问, 他跟着浅井成实行动, 而萩原,他将通过电话的视频功能对他们的行动进行指导。

“没有。”浅井成实如实道,他一边带路,一边解释着,两个人就像闲聊一样行进, 没有引起路过者的注意, “我至少有一个星期没进去过, 最近医院接手的病人很多,没空休息。”

“那就好。”

那就是说, 安装炸弹的犯人大概率还不知道自己的杰作被人提前发现了。

男人将挂着通话的手机放至大衣口袋中,两人的脚步在这扇小门前停了下来。旁边的房间挂着“配电室”的牌子, 而这里只是普通的一扇铁门,门角有锈蚀、掉漆的痕迹, 却不算严重。

“在里面的折叠床底下。”

浅井拉开门, 指着军绿色的折叠陪护床说:“因为这里一直都是休息点, 我们干脆也就不把折叠床收起来了……我躺上去的时候听见了‘滴答’,找了半天, 才看见它。”

申贤硕单膝跪地,低下头,去查看了炸弹的位置,因为没有亮光,所以他猜测炸弹的计时器还没有开始显示时间,也就是还没有启动,整体并不是嵌入墙壁或者地面的,采用着类似粘粘的形式。犯人给它套了个铁质外壳,想这样挡住内里的线路和计时器。

片刻之后,他抬头,将折叠床收起来。

“二色君会拆弹吗?”

浅井问,他没什么能做的,只得将折叠床往后移了移:“是要亲自上手吗?”

“不是。”

棕色头发的男人否认了:“我不会。”

“那这是?”

“看看情况,决定我要不要把人拉过来,”申贤硕从口袋中摸出了萩原研二塞的螺丝刀,在电话那边的人的指导下,拆开了最外层的铁盖,“这样被炸死还有个跑不了的垫背。”

「好过分!」

手机那边的萩原喊起来。

里面的线路漏了出来,手机里的萩原眯起了眼睛,凑上前来观看内部结构,可能是因为画面太过摇晃,有些无法辨认,于是,他拖长了音道:「二色君稍微拿稳一点——」

“我来拿吧。”

浅井提议着,他将手机从申贤硕手里接了过来。

炸弹的内部结构属于外行人无法理解的形态,申贤硕没继续拆解下去,而且他口袋中没多少工具,想要继续,条件也不允许。观察了片刻,他最终还是选择去把瘸子带来。

很快就被这个棕发男人公主抱抱起来的萩原研二:?

他像是忽然被主人一把抱起来的大型狗,表情茫然不知所措,即将走出病房,这才反应过来,在申贤硕怀里挣扎起来:“等等等等啊!工具、工具没拿啊!——”

“啧。”

“不要发出这种嫌弃的声音啊!”萩原捂着脸叫起来,“男人被男人公主抱很逊、很丢人诶?!丢的还是我的人诶!”

“说这话的时候把头从我肩膀上抬起来,别贴着。”

申贤硕面无表情。

“那不要。”

萩原研二坚定地拒绝了。

作为爆处班王牌之一的萩原,就算只是待在现场,没有动手,也会给人安定的感觉。作为医生的浅井动手,申贤硕在一边举着灯照明,萩原用好的那只手指出要剪或是拆卸的位置。

“就这样吗?”

浅井不安地问。

“对,”萩原笑着肯定他,这个中长头发的男人如果去做老师应该很受欢迎,“就是这样,浅井君做得很好呢。”

申贤硕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他看着被逐渐拆解的炸弹,选择性忽略了右腿膝盖和小腿处传来的幻痛。在即将结束的时候,这个男人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一支叼着,没点燃。

这时候,松田阵平发来了消息:

【松田阵平:你去哪了?】

手机是萩原的,那么消息很显然也是在问萩原在哪。申贤硕没回复,毕竟他不知道这人的手机密码。浅井和萩原脑袋贴着脑袋在旁边,一会说“剪”一会说“切”,像是大狗和小狗的密谋。

【松田阵平:去厕所的话赶紧回来,医院里面有炸弹,在探视时间结束前我得赶紧找到它。】

【松田阵平:看到就给我回消息。】

【松田阵平:这之后我还有事要做,你的脚已经能动了吧,不要再装病患了!】

“那个谁来了。”申贤硕道,“你要回他消息吗?”

萩原头也不抬,完全一副信任他的模样,就连密码也直接说了出来:“那二色君帮我回一下吧——密码是出生年份,世界公历的那个。”

叼着烟的男人敲了敲手机键盘,随后,咔嚓的一声,将休息室内、即将被拆解完的炸弹发了过去。随着最后一个元件被拆下,两个负责拆弹的家伙都放松了下来,浅井抹了把汗,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负责拆炸弹的一天。

申贤硕也在此时,把手机扔回给萩原。

“我走了。”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道,他将防风打火机从自己的口袋中取了出来,直到走到门口,拉开门,这才点了火。萩原和浅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者说完了“下次见”后才想起自己要给的特产没给申贤硕拿。

追出来时,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11月7日,十二点左右。

杯户那边的摩天轮发生了一场爆炸。

申贤硕的办公室恰巧在附近。他将椅子拉到窗边,坐着晒太阳,腿上盖着条毯子。不远处的摩天轮下方控制室冒着黑烟,一群人聚集在那,除去刑警,都是普通民众。

摩天轮离地面至少百来米,从上面跳下来,在有安全装置的情况下,即使不死也会被摔成重伤——更别提下方此时还未设置安全措施。

松田阵平确实进去了。

昨天市立医院的炸弹也确实发到了他手机上。

在这一种情况下,待在摩天轮72号舱内的松田阵平,他的逃生手段只有被摔成植物人这一种。申贤硕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死还是想好好活下去,他也没想,只是远远看着。

【松田阵平:你在看我吗?】

手机振动了一下,那个坐在摩天轮上的家伙如此问。

昨天松田就发现了,从他的办公室落地窗看去,恰巧能看见杯户商场的摩天轮。因此,这只是合理推测。此时,这个卷毛男正坐在72号轿厢内,抽着烟,给认识的人发消息,打发时间。

【申贤硕:在看烟花演出。】

【松田阵平:那挺好。】

【松田阵平:你看魔术吗?】

【申贤硕:你演吗?】

【松田阵平:对,我演,免费的。你等五六分钟就知道了。】

杯户商城的摩天轮转一圈需要的时间是15分钟,除了72号轿厢,其他轿厢都处于有客的状态。基本是两个情侣,或者一家几口,一个人上去的乘客很是少见,下面站着的黑发女警做出个看手机的动作,随后便去找了安检人询问情况。

……而东京那个西葛临海公园68轿厢的摩天轮转一圈的时间是17分钟。

也就是说。

这个摩天轮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72号轿厢。

这倒是也说得通,像是有些国家会刻意规避“13”或者“666”这样的数字,日本这边也避讳“4”和“9”。申贤硕抬手,对着摩天轮拍了张照片,双指放大后,略微皱起了眉。

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在萩原手机里看见的消息。

【申贤硕: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松田阵平:没做什么啊,花了点钱。】

【申贤硕:萩原今天是要出院吗?】

【松田阵平:对。】

【申贤硕:他在哪呢?】

【松田阵平: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他和我一起表演魔术呢。】

申贤硕也就不再过问,他在窗前安心坐着,装作对那两个瞒天过海的计划一无所知的模样。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台下的女警接起了电话,表情焦急,生怕同事牺牲的模样。

【松田阵平:注意窗外。】

这条消息送达的下一秒,在顶上摇摇欲坠的轿厢发生了爆炸,围观的人群、面色沉重的警察,以及其中被工作人员抓住、扣上了手铐的某位民众。

【松田阵平:猜猜我在哪。】

…………

正如上边所说,这一摩天轮,并没有真正的第72号轿厢。

为了追求在避讳数字的同时保证高度与轿厢数量,设计师单单只选择除去含有“9”这一数字轿厢编号,这就导致了轿厢数只有65个——而65个轿厢并不符合对称美学,因此,在最后编号时,设计师选择留下了一个没有编号的轿厢。

魔术的原理就是转移观众的注意。摩天轮工作人员的站位也通常决定了上轿厢的乘客会看到什么。身形矮小的人不管站在哪里,都挡不住东西,那么身形高大的人就相反,站哪边就能挡住哪边。

犯人看见了72号轿厢转到了自己面前。

当时工作人员站在他的左手边,高大的身形恰巧挡住了下一轿厢的编号。所有人都知道杯户商城的摩天轮编号从1-72号,而犯人也会听见工作人员询问他“您是想坐72号轿厢还是想坐1号轿厢”,自然而然地就会觉得下一个到来的是1号轿厢。

于是。

犯人上去安装了炸弹。

炸弹的定时一般是半小时,松田阵平到达现场时,炸弹还剩下七分钟。那么其中摩天轮还有时间转一圈。在这种时候,工作人员因为些许小原因,和到来的同事换了站位——

二十三分钟里,大概要吸引对方的注意五六分钟。

随后,又要及时根据那人的视线更换自己的站位,确保对方的注意从第一个72号轿厢,转移到第二个72号轿厢。

警笛声来得及时。

装扮成了工作人员的萩原趁机阻拦了一个女孩子的气球,让第一个72号轿厢离开,松田脚步匆匆,看似很急,速度却没有那么快,在一分钟误差内,上了第二个72号轿厢。

这时候,就到了萩原的主场,作为工作人员的他只需要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用手铐控制住以为计谋得逞的犯人。

……嘛。

至于被骗的刑事科警员,就让松田阵平自己解释过去吧。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他将炸弹犯移交至刑警科手中后,抬头看了看天。兜里的手机动了动,他摸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某位十分冷淡的大人物。

【申贤硕:魔术不错。】

第138章拉你*把的是**

松田阵平顺利地回归了爆处班。

准确来说, 是鼻青脸肿的他和被众人恭维着的萩原共同回归了爆处班。为了确保骗过炸弹犯,他们两个除了刑事科的上司目暮警官外谁也没告诉,佐藤美和子大概是被骗得最惨的那个, 这位厉害的女警甚至为松田落了几滴泪。

这种时候告诉她这是骗人的把戏, 得到的绝不会是原谅,而是一顿胖揍。

那点培养出来的好感,也瞬间清零,绝无再生可能。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 道理也是这样个道理, 他们两个虽然确实对彼此有好感, 但性格就不合适——双方都强势的情况下,谈恋爱只会让彼此感到心累。

“那不遗憾吗?”

萩原和这个可怜的失恋男勾肩搭背,开玩笑地问着:“两辈子都失恋,听起来也太惨了吧?小阵平你要去联谊吗,我介绍女孩子给你认识?”

“不要。”

松田阵平戴上墨镜, 掩盖住了被揍了一拳的眼眶。说话时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等了一会儿,这才说:

“比起联谊, 我更希望你请我吃饭——我要吃高级牛排。”

“好过分,研二的工资可是被你女儿吃光了的, ”萩原抱怨起来,他和旁边的同事打了个招呼, “说起来, 二色君给我发了消息, 说有送东西过来,要去拿吗?”

“什么东西?”

根本没收到消息的卷毛猫皱眉了:“他怎么就只给你发消息?”

“不知道——”

萩原耸了耸肩, 对此不予解释。他总不可能说“你弟比起猫更喜欢狗”这种意味不明的话,这个高个子男士生拉硬拽地一边扯开话题一边扯着人去拿东西。

只是。

“这是啥?”

松田看着箱子里的东西,陷入了迷茫。他伸手去翻这堆书,随便拉开一页,满满的英文搭配着几张炸弹元件图形,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疼。这个家伙很显然忘记了之前问过自己弟弟的问题。

“……看不懂。”

沉思了半晌的萩原道:“但应该是**之类的教材,我看见几个专业术语了。啊、之前你不是说吗,问问二色君有没有渠道搞到美国那边的流行图纸之类的!”

“那我知道了。”

卷毛奶牛猫将箱子合上了,抱着箱子就往上司那边快步走去。办公室里的上司正抓耳挠腮,苦恼于如何哄自己生气的女儿,就听见门被踹开的“嘭——”的一声,吓得差点没心脏骤停。

“老头!”奶牛猫毫无礼貌地冲了进来,手里抱着能装下炸弹的一个箱子,啪一下往他桌子上一放,“你要的东西我托人搞到了!”

“……搞到什么了?”

“美国的炸弹制造教材!

…………

申贤硕很快就收到了此猫的回礼。

自然界的猫的回礼一般是食物,麻雀、老鼠或者是一些昆虫尸体;人类社会的猫的回礼相比之下正常点,是人能吃的、不,应该叫人能喝的——大瓶清酒,包装精美,看得出是花了大价钱。

店铺送货人直接送到了申贤硕的办公室,让他签收,恰巧,赤井秀一代替宫野明美过来送手作点心。

仗着这几年的交情,赤井直接在他的办公室里坐下了。

“现在拆开喝了吧,”没有保持礼物包装完整习惯的美国人道,他将点心放到一边的小圆桌上,在藤木椅子上放松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点燃了,“今天是个适合喝酒的天气,不是吗?”

今天是晴天,办公室的窗帘被束在两侧,室内灯全都闭着没开。

申贤硕将那瓶清酒放在桌上,抬手就从旁边抄起了剪刀,一下将点燃的烟头剪了。

“……”

只是刚呼出一口烟的赤井保持着用两根手指夹烟的动作,看着那把冷漠的剪刀。

“哦对。”他这才想起来情况,于是欣然作罢,将熄灭的烟头和剩下半支都扔进了垃圾篓,说了句旁人不明所以的话,“这是月底,又到你那禁烟期了。”

“忘性挺大。”

申贤硕道,他从一边摸出了茶具,充当作喝酒的杯子。两个人都对喝清酒这件事没什么仪式感,这种令纯血日裔火冒三丈的做法于他们而没有任何不妥。

“……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

喝了口酒、吃了半块点心后,赤井才切入了正题:“朗姆那边说是有了卧底名单。”

“不是传闻。”

申贤硕回复:“朗姆确实要得到卧底名单了,不过是警视厅的。”

“还没拿到?”

“中间还差几天,警视厅那边的卧底和朗姆手下也是定期联络,现在还不是他们传递情报的时候,”棕头发的男人似乎是不打算用手拿点心,所以不吃,只喝酒,“不过警视厅那边派的卧底数量不多,走到代号成员那种程度的,也就一个。”

赤井将酒杯放下,从一边的牙签盒里抽出两根牙签,插到对方面前的点心上,这才又问了:

“是谁?”

“你队友。”

“绿川吗?”赤井给自己满上,“如果是他,那也正常,他本身就和黑衣组织不大符合。”

申贤硕尝了口点心。宫野明美制作时考虑到了品尝者的口味,送来的基本是咸味的。不过,点心再怎么好吃,这个男人也不会吃太多,果不其然,吃了大概三块后,他就不再动了。

“你打算拉他一把?”

“FBI和公安如果能借此联手,那也不错,”赤井总是找得到高大上的借口,实际上他只是把那家伙当成了半个兄弟,想留人一命,“毕竟在别人的土地上,总得有个通行证。”

过了半晌,情报员才开口,问道:“你带枪了吗?”

赤井的回应是将腰后的左轮手枪拿了出来,和口袋中的子弹一起摆在桌上。它还没到使用的时候,因此,也就没装子弹。申贤硕起身,拉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些许子弹。

“橡胶子弹在近距离也会造成极大伤害,”赤井道,他大概猜到申贤硕拿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没有空包弹吗?”

“有。”

他将橡胶子弹装膛,对准靶上的手机开枪。这是一米五左右的距离,手机被开出个洞,后边的血包四溅,落在地毯和墙上,像是什么凶杀案现场。

棕色头发的男人看着这痕迹,皱起眉来;而赤井没多大意外,毕竟所有枪手都清楚这个道理:

“近距离的情况下,不管是什么样的子弹都能致命。”

“没人不知道这个常识,”申贤硕将子弹取下,换成了刚才赤井提到的空包弹,这算是枪战剧中常出现的道具,“你觉得空包弹能打穿手机吗?”

“这得看膛压。”

意思就是,如果膛压能坐到与正常子弹相似,就能实现打穿手机、打死人的效果。

申贤硕对着自己的手机开了枪。

空包弹打碎了他的屏幕,但内里没有太大的损伤。不过,可能是手机的牌子问题,申贤硕的手机基本都是那边送来的,放水防弹、以及其他一些功能都是基础。

“要安排对方假死吗?”

赤井问。

“我建议你带根麻醉针,”申贤硕将枪和那一盒空包弹给了他,随口提到了这样的话,“那家伙长得像猫,大概性格也和猫一样容易应激。”

“你说得对。”

赤井秀一看着靶子上的空血包与手机,若有所思,问道:“血液该怎么保鲜?”

“你是化学系,这该问你。”

…………

几天之后,绿川宏、不,应该叫他诸伏景光,果然是暴露了身份。

然而整个组织的人都难以找到他的踪迹,赤井秀一从二十六号追查到十二月一号,最终还是没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他再次登门,找到了申贤硕寻求帮助。

“我抓不到猫了。”

这个长头发的男人站在申贤硕的办公室门口,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皮革与香烟的气味,看得出来,这几天他都睡在车里。

“难道我是侦探吗?”

棕发的男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最终还是收起了自己通宵看番导致的黑脸,给这只五分臭的警犬指明了方向。世界上的一切事总是殊途同归,上辈子的人死的时候在什么地方,那么这辈子相同时间,他也会出现在那儿。

情报员倚着门,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毕竟他的脸色就有种不健康的白:

“歌舞伎町那边,你到那些废弃的楼里找找。”

“会在那吗?”

“他和波本威士忌学的,我是说,警视厅那个上任的,他们警视厅出来的基本是同一套。”

赤井没有迟疑,他挥了下手,转身便下了楼,打算开着自己的车往歌舞伎町的方向去,找找那只被追捕的猫是不是在那儿。等到他坐上车,看见了放在车兜里的黑色战术手套时,迟疑了片刻。

他在战术手套的隐蔽位置,放上了一根效果极强的麻醉针。

——像是要去给猫做绝育。

这种时刻还有着心情说着冷笑话的赤井秀一绝没想到,这根麻醉针在那个夜晚究竟派上了多大用场。

而过了几天,申贤硕刚睡醒,就看见了眼前巨大的蓝色系统弹窗。

「主线任务:我独自登上天台5

任务内容: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去天台上看看12月7日的星星吧,那是忧郁狂攻的标配。

……

任务时限:48H

备注:无。」

棕色头发的男人看了看这偌大的弹窗与上边的文字。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后,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被子,又把眼睛闭上了,像是要睡回笼觉一般。

「老师——」

黑色的猫在撕心裂肺地无声嚎叫:「起床做任务啊,老师——」

第139章你俩早躺过一张床了

赤井秀一找到他时, 诸伏景光正在废弃的天台上抽烟。

“我以为这次提前找到我的应该是波本。”那个黑色短发的男人看着赤井,说出这话,他将没吸几口的烟掐灭了, 整个人看起来不太狼狈, 似乎这两周的躲藏没受太大苦楚,“没想到还是你啊,莱伊。”

“毕竟大家都是猎犬。”

赤井道。他将一只手插在口袋中,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听说你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苏格兰。”

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对峙。

赤井秀一的身上没有敌意, 诸伏景光身上也没带武器。这个天台十分隐蔽, 比起打斗,更适合的或许是密谈。长头发的男人试探性地朝前走两步,却发现这个人没有任何警惕的意思。

“我知道你,”那个穿着蓝色兜帽外套的男人说,“FBI的潜入搜查官, 赤井秀一。”

刚打算拿出证件的男人默不作声地把刚露头的证件塞回去。

“既然如此, 那么你大概知道我找上你的意思, ”没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人长了嘴就是要说话, 赤井又走近两步,道, “你要同我们合作吗——我能保证你安全地脱离这个组织。”

“……”

诸伏景光只是沉默,他看了赤井秀一许久, 最终还是道:“莱伊, 你是个好人。”

“很少有人这么说。”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米了, 这个黑长发的男人比诸伏景光高些,他的高大身形挡住了身后的一切。这和诸伏景光记忆里、自己死前的场景类似。

“你还年轻, ”赤井像个前辈那样说话,他注意到了诸伏景光身上的烟味和某个人如出一辙,“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

“我没打算死。”

诸伏景光回答道。

这辈子和上辈子的情况并不相似——现在的卧底身份暴露不是意外,而是他们刻意的安排。

诸伏景光的资料没有存在警视厅的档案中,他早在去年新人考核之后,就被转移到警察厅,由坂口警部负责管理及对接工作。这还要多亏了他在黑衣组织的上司,也就是代号“桑布卡”的织田作之助。

卧底名单的局,也是在去年设下的。

如果仔细去查这份文件,就会发现文件上的资料与实际的他并不相符。他们的计划就是用这份假的资料,先将目标锁定在诸伏景光身上,随后,再让波本以“在意”的理由,深入警视厅内部进行调查,顺藤摸瓜,摸到另一位代号成员身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开头,他会说,以为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波本。

不过这个计划,身为FBI的赤井秀一并不知道。他听见了诸伏景光的话,还以为他是有留什么后手。只是在他开口问之前,天台楼梯口的位置传来了脚步声。

日本建筑对空间利用率要求较高,因此,总是将楼梯设置为户外梯。而他们选中的天台、原先是作为厂房使用,故楼梯采用的是普通的铁艺户外梯,踩上踏步,不管如何都会发出吵闹的响声来,这些杂音的存在会影响他们对脚步声主人的辨认。

“……能认出来吗?”

赤井秀一直接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你很擅长分辨脚步声?”

“杂音太大了,”诸伏景光皱眉,脚步声的主人急急忙忙,再加上铁梯的干扰,就算是他擅长这种事,也绝不能分辨出来,他这次不像上辈子那样惊惶,“我分辨不出来。”

赤井从后腰抽出了自己的左轮,装上了子弹,他随口问了。

“会是敌人吗?”

“本来是没可能的,”诸伏景光这样说,“但是莱伊你都出现在这里了,就证明我的踪迹还是存在被发现的,所以也有可能是敌人。”

“……”

暴露身份的卧底和组织成员站在天台上,其中一人还有枪,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处决叛徒的场面,也就是说,如果来的是组织中的其他成员,那么两个人都毫发无伤这点就很奇怪了。

“配合我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赤井反手就将枪口对准了诸伏景光胸口的手机,有个冰凉、充满液体的小包也贴在口袋与手机之间的缝隙,诸伏景光瞪大了眼,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抓手枪的气缸。但他还是迟了一步。

赤井秀一开了枪。

而诸伏景光胸口一痛的同时,肩膀上也传来了一记针扎的刺痛。

“苏格兰!——”

飞奔一般冲上天台的波本大喊着昏睡倒地的卧底的代号,赤井秀一顶着一身飞溅的血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金色头发的情报组成员,说出了屏幕前的读者听过无数次的知名台词:

“面对叛徒……”

波本威士忌的表情像是愤怒的野牛。

…………

申贤硕踏上任务要求的天台时,波本已经离开半个小时了。

赤井秀一靠着天台的栏杆,抽着烟,在他旁边是那昏睡倒地的黑色短发胡茬男子,这位胡茬男子头一歪,眼一闭,胸口破了洞的手机和周围的血液,让他看起来像是真死了。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流出的血量不大,去摸人的脉搏和鼻息,也是能摸出来人活着的。

“他里面穿了件防弹衣。”

赤井道,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配上黑眼圈,看着实在有些像吸血鬼:“我对准他骨头打的,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事。”

望着这个和上辈子少有区别的场景,申贤硕不经想起了上辈子自己看见的那具尸体。活人和死人的区别很大,只要还有理智存在,就不可能错认。他轻踢了一脚诸伏景光的腿,看着无动于衷、还静静沉睡着的这人,问:

“波本信了?”

“应该是。”赤井扔了烟头,抽出根新的烟来,他这么多天的忙碌总算有了结果,他说到一半,停下来,呼出一口白烟,“如果他不折返回来,就不会出错——波本一直以来都看我不爽,他会觉得是我杀了苏格兰。”

“你还真是招人嫌。”

“枪这种东西好用就行。”

他抽完了这支烟,这才伸手抓住了诸伏景光的兜帽,像是杀完人的杀手那样开始了自己的毁尸灭迹行动。手机从诸伏景光的口袋中滑落,上面的洞看起来面目狰狞,沾上的血迹没有擦干净的可能。

“捡一下。”赤井请求道。

“等会有人会上来捡。”

“那好吧,你开车来了吗?”赤井一边扛着自己的前同伴下楼,一边问,这几天为了追查诸伏景光,他都睡在车里,车内空间狭小,空气也不流通,这就导致他本来就不好的睡眠更糟,“然后,去哪里?”

“去公寓。”

申贤硕跟着他们身后下楼,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棕色的头发全藏进了黑色针织帽里,从侧边看,或许有人会以为他是剪了头发的赤井秀一。

月光静静地洒在楼梯踏面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和那天晚上一样,太多星星了。

…………

“我要睡床。”

刚洗完澡、围着个浴巾就出来的赤井秀一道,他光着脚踩在公寓的地板上,留下一连串湿脚印。申贤硕还未回答,这家伙已经直奔原来二色居住的次卧去了。

“别湿着头发上床。”

“我没精力去管它,”这个长毛狗已经困得用英语答话了,但当他打开次卧房门,看见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房间,“……床呢?”

“我之前养了只狗。”

“被狗咬坏了?”

“很显然。”

这说起来还要怪那份教授的工作。如果不是那份工作,想来他也不会一时疏忽,把没遛的狗关在房间里任由她搞了一天破坏,床和书架就这样被摧毁,后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他也懒得去添置,直接睡在妈妈原先的主卧。

赤井轻声地骂了句英国的脏话,转身拉开主卧的门进去,直奔那张两米的大床。湿漉漉的头发往床边一搭,让80%的头发都自然地垂落后,就两眼一闭,抱着床上的枕头睡觉。

五分钟后,这个极度缺乏睡眠的家伙就陷入了婴儿般黑甜的睡眠。

还记得之前大学假期时,每次见到赤井,他脸上的黑眼圈都严重得过分。自由美利坚遍地枪击与悬案,没有申贤硕的帮忙,FBI脚不沾地,有了申贤硕的帮忙,脚是沾地了,但还是忙。所有人都忙得像个陀螺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放着自己租的公寓不睡,跑到别人公寓睡觉去了。

这个别人,实话实说,单指申贤硕。

他干出这种事基本就两个原因,一是兄弟的床很贵很高级,躺在上面真的能获得安稳睡眠;二是他的公寓上班通勤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纽约的公寓小而贵,隔音也像是狗屎一坨。

这个探员是睡高兴了,但是库拉索……

好吧,库拉索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她的床好好的,还能去和朱蒂开女子之夜,真正受伤的只有失去了自己床和保镖的他。

申贤硕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沙发上的诸伏景光。

现在他该考虑一下自己是去打地铺,还是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彻夜不眠了。虽然还有第三条路,是去和赤井挤一张床,但这条路光是听起来就不像是他会选择的。

毕竟两个男人挤在一张床上,除了gay以外,没有其他的说法。

这个棕色头发的情报员最终在阳台门那边的躺椅上坐下,把自己的大衣当做薄被盖着。他看向窗外,玻璃倒映出半透明的他的脸,随后,在阴影里,这个男人看见了灰尘,和灰尘构成的星星。

「老师。」

系统出现了,像是跳上桌子的猫,在身边趴下,问道:「你讨厌这个我吗?」

第140章Sorry,我们真的不需要政审

——不讨厌。

这是系统想听到的答案。

但是申贤硕没这么回答……不, 准确来说,他在这个回答上多加了几个字。表面上看,他不说话, 闭上眼, 似乎什么也不打算思考,就这样安心入睡;实际上,他在自己心里回答了。

——没那么讨厌他。

意思就是,讨厌。

「……诶?」

系统似乎完全没想到申贤硕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弹窗振动了两下, 像是猫被吓到, 跳了起来。上面的字很快变了, 不知为何,能从这堆字里看出一种慌张感:

「老师讨厌我?!为什么啊!这个我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除了不听话,但是老师也知道的,这次的天台事件只是为了让织田君拿回黑衣组织boss的信任、打击一下朗姆而已啊?难道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个我还做了什么事让老师生气吗?」

他有一种飞机耳的猫在腿边用脑袋蹭、正努力讨好自己的错觉。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 申贤硕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直男饲主。他没解释, 就只是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 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早些睡着。但过了许久,他还是睁开了眼。

客厅里有不熟悉的人, 他睡不着。

可能是这几天吃了药,也可能是二色申司的情绪又占领了高地, 总而言之,现在的他有些难以静心。可能是因为屋内没有烧壁炉, 他的腿开始作痛, 弄得像这里的二色也在夏威夷训练基地被炸弹炸坏了一条腿。

沙发上被捆着手脚的诸伏景光还沉沉睡着, 不知道自己再移动些,就会掉进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缝隙。

而申贤硕只是看着。

他确实讨厌这个男人, 给系统的回答也确实不是假话。只是跟某一个人比起来、不,应该说跟某些人比起来,他对诸伏景光的嫌恶程度还是太轻了,谈不上讨厌。

这只猫只是被牵连的。

而他真正讨厌的人,是波本。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毕竟上辈子的记忆开始模糊,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精密的机器,自然会有搞不清自己在哪里做了什么事的时候。能唯一确定的,就是他们那时在喝酒,他喝着苦艾酒,而波本点了杯朗姆。

“……我会杀了赤井秀一,”波本道,他或许是醉了,用手撑着脑袋,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他。”

申贤硕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

“你杀不了他。”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在打烊时间上门喝酒的客人,就算他花得多也不例外。申贤硕没兴趣去听他和赤井秀一之间的爱恨情仇,他坐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他的胳膊被这个力气巨大的黑皮猩猩扯着,挣脱不开。情报员都这样,大家都在武力值方面欠缺一些,波本和那几个人都是个例外。

“我要给……”

波本没说出那个名字。

准确来说,是他还没说完,就被申贤硕扎了一针。那是混了肌肉松弛剂的麻醉针,前不久才研制出来,打算用在情报拷问这件事上,现在用在这家伙身上也不算亏。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人既是公安,又是黑衣组织的成员,还去做了兼职的侦探,三面颜的人生忙碌到一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却还有时间去憎恨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也有可能是,他把仇恨当成自己的一个支点了。

……要是这样想,那或许是一件好事。有仇恨,就意味着这家伙将会不知疲倦地走下去,而不是忘记自己的本心停下不动。

这么一想,申贤硕只觉得这个男人更加让人讨厌了。

因为他没有能够承受自己憎恨的对象。

可能是他天生情绪就比旁人淡漠,也可能是他考虑得总比别人更多,甚至也有可能是他被组织洗脑成功,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确实是找不到自己真的能憎恨的对象。

——直到某人的死讯传来。

…………

诸伏景光睁开眼,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后才感到身体僵硬,好像是用着一个不合适的姿势睡了太久。

他想伸手去揉揉脖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手铐捆着,脚上也是。手铐和脚铐的搭配,忍不住让他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他本来也该是用着手铐去拷别人的警察,现在却被美国来的FBI毫无理由地拷住了。

“你醒了?”

赤井秀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诸伏景光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看见的是端着一小杯咖啡的黑长发男人。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赤井看起来与昨天不太一样,仔细观察,这才发现,那人今天穿的衬衫看着就很高级,像是真丝面料。

“……帮我解开,”诸伏景光道,他还用着组织里的代号称呼这个男人,“莱伊。”

回应他的是男人的摇头。

这间公寓的装潢有些眼熟,主要色调都是黑白灰,却在一些角落出现其他颜色。这种装修给出的氛围和松田家的如出一辙,而松田家的装修出自二色女士之手。

“我们得和你谈谈合作的事,”赤井秀一道,他将咖啡杯放下来,从盘子里抓起花生蓝莓酱的面包,咬下一口,“这之前,不行。”

可能是房间里的空气太亮,外面的天气太好,在众人眼中总是维持着冷酷假面的男人此时看起来也多了几分活人气息。诸伏景光能从他的状态里知道,这是个安全的地方,没有组织,没有监视。

他试探地坐了起来。

“你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赤井咽下面包,看向了阳台的方向。诸伏景光不明所以,便也转头,看向了那。躺椅上的男人盖着件黑色的大衣,面色如常、呼吸平稳,还在睡着。

光是那头棕发,他就能认出这人的身份。

按常理说,在这种时候,见到熟人他应该感到安心才对,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起了带着波本来和赤井见面的那一天,他们两个人在监控中看到的那道身影。

赤井秀一是FBI的卧底。

而申贤硕,是申氏的继承人。

一个警察和一个极道组织的继承人,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凑到一起,是赤井秀一撒了谎,把申氏说成了FBI?还是说申贤硕不打算继承申氏,打算弃暗投明?

总不可能是FBI和申氏达成了合作,或者申贤硕在申氏不知道的情况下加入了FBI。

算了。

他再想下去也没用,在这个人醒来之前,自己都不会有任何答案。11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他的脚踩在地板上能感受到些许凉意,房间里没有开任何加热的电器。

“……没有开空调吗?”

他问。

“还不是特别冷,”赤井道,他不觉得这个天气需要开什么空调,他们这群人的身体也没有那么弱,“而且我找不到空调遥控器。”

只是诸伏景光坚持着:“还是开一下吧。”

这里的三个男人里,只有申贤硕不常锻炼,也因此他的身体素质最差。而且,他的脸色总是一片惨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不开空调的话,或许真的会因为在窗台边睡着而感冒。

“好吧。”

赤井秀一将果酱抹不均匀的面包两三口吃完,他用一边的纸巾擦去桌上留下的面包屑和果酱,这才打算起身,去找失踪的空调遥控器;诸伏景光自然看见了这一幕,他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了起来——

“莱伊。”

他又喊了前同事的代号:“你女朋友没有教过你,桌上的果酱不能用干纸巾擦吗?”

黑长直的男人不语,只是从将垃圾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中。

“你甚至不会垃圾分类吗?”诸伏景光的语气复杂得过分了,他真的很难想象竟然会有日本人不会垃圾分类,“我很难想象宫野小姐究竟是怎么看上你的了,难道说,是因为脸所以容忍了吗?”

“……她也没有忍过。”

赤井秀一很耿直,他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需要羞耻的,因为他掏钱了,他和宫野明美之间也只是纯洁的表兄妹关系:“我通常要给她交罚款。”

“还没有分手吗?”

落在诸伏景光眼里,就是单纯善良的宫野明美被可恶的大男子主义FBI骗身骗心的糟糕大事件。他刚想说些什么,掰正一下此人的思想,就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没交往过。”

“……诶?”

“她是我的表妹,”赤井秀一道,“我不会在知道对方是我妹妹后还能面不改色地去骗人感情。”

“那我们之前在车站那遇见的那孩子呢?”

“那是我亲妹妹。”

诸伏景光忍不住沉默了。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赤井这个哥哥,但他确实两辈子都没有看出来,那个头发卷卷的孩子是个女孩——只是,这样看来,赤井家亲兄妹的年龄差距好像有些大了。

“你妹妹是最小的孩子吗?”

“对。”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中间还有个老二,赤井秀一就是所谓的长男。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会在黑衣组织当卧底,又为什么会加入FBI,那就是人家的私事了,他也不好过问。

不过,赤井都愿意告诉他兄弟姐妹的事了,也就代表对方并没有对自己持有太多警惕。

“那么,你和申司是什么关系?”

黑色短发的公安人士问道。

“他是我朋友,”FBI的潜入搜查官最终还是凭借自己优秀的推理能力,找到了那个落灰的空调遥控器,先是看了一眼房间温度,这才按下了开关,空调被打开,吹出一阵燥风,“现在,也是我的同事。”

“……你的意思是说。”

诸伏景光实在是感到荒谬,这程度不亚于他第一次看见安室透出卖色相、从女人手中获取情报还成功了时,感受到的不可思议:“申司是FBI?”

一个极道集团的继承人上岸当了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