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元旦三天假来了。
云犹青比往年更期待元旦。
因为沈文心到元旦就不忙了,还因为陶方然过了元旦就要回来了。
她又可以和天下第一好的朋友们见面了,高兴!
但比陶方然更快来到她的身边,是陶方然电话。
她欣然接起。
“喂?然然?
“怎么啦,是要提前回来所以要我去接你吗?”
陶方然这几天在H市,打算和团队的人玩个几天再回来,也算是庆祝演唱会圆满结束。
“不是,”陶方然在电话里说, “犹青……我遇到唐月了。”
云犹青拿画笔手顿住了。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心头涌起万般情绪。
有不解,还有一分恍然大悟。
原来她们分手后,唐月去了H市啊……
“然后呢?”
很平静一句话。
云犹青说出这话,人恍惚了一瞬。
她刚失恋时人就像坠入深谷,整个世界颜色都暗淡无光,唯有痛苦如刺目的红灯无尽放大。
那时的她也没想过,在未来某天,自己再听到唐月消息时,会有如此平静,如此事不关己的时候。
“她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哦?”
云犹青反应依旧平静,抬笔准备继续上色,还拿出了八卦态度: “不会是她女朋友吧?”
又自顾自地答: “也是,都过去一年的时间,交新的也正常。”
不是每个人都会被困在原地,也不是每个人感情生活总是磕磕绊绊,不尽人意。
可是为什么呢?
当初到底为什么就这么撇下她?
蘸满颜料笔停在纸面上,迟迟未动。
片刻后,笔被搁放回桌上。
一同落下,还有一年前云犹青。
到最后,她还是被这个问题困在原地。
陶方然声音再度传来: “的确是女朋友,都牵上手了。”
云犹青没来由地想起沈文心。
她终于笑了一下。
“万一是她妈呢?”
陶方然十分笃定: “是不了一点,那人咱们都认识。”
云犹青挑眉。
八卦心更强了。
“谁呀?”
陶方然: “就唐月大学时期的白月光,李舒悦。”
话音落,云犹青愣了一下,跟着又是一扬眉头。
“厉害啊唐月,跟我分手后都追到白月光。”
陶方然却说: “不是的。”
云犹青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什么意思?”
陶方然语气陡然严肃: “我没放过她,直接上去问她当初为什么直接丢下你。”
云犹青很在意这件事,她作为朋友必须要帮忙问清楚,这样才能帮云犹青解脱出来。
如果唐月到最后的理由还是不爱了,那她们也没什么好说。
可是这次的答案不一样了。
“唐月她……”
话到此处,陶方然却犹豫起来。
她皱着眉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她怎么了?”云犹青被吊起胃口, “不准说话说一半啊。”
陶方然沉默了好一会。
最终,她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云犹青。
她总不能一直看着云犹青被困在这个问题里,不断地想起唐月那个臭女人。
“犹青,”她说, “唐月跟你分手是因为李舒悦。”
云犹青闻言一怔。
“你说……什么?”
因为谁?
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月跟她还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念着李舒悦?!
“她精神出轨?!”
云犹青愕然。
她想过千万种答案,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她的白月光和她在一起后,心里依旧是另一个白月光!
陶方然也很生气,尤其对着唐月的时候。
当她听到唐月说出真相时,真恨不得自己没素质,这样就可以上去给她两个耳光。
如今听到云犹青声音,她又不禁叹气。
云犹青做错什么了,要被迫成为这两个人play……
思来想去,她依旧决定要告诉云犹青全部的真相。
云犹青有权知道,自己一腔真心爱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精神出轨,或者说,她的心一直都没给过你,”陶方然语气冷冷的,充满厌恶, “她跟你在一起,就是想要利用你忘记李舒悦。”
云犹青脑中嗡的一下: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跟唐月重逢那会,她其实刚跟李舒悦分手,李舒悦也一走了之。”
陶方然扶住额头。
“唐月发现你喜欢她,她就想着跟你试试,想用你忘掉李舒悦……结果李舒悦又回来找她。”
再之后的事情,她们就都知道了。
唐月无法割舍李舒悦,毅然决然和云犹青分手。
她说不喜欢了,好像也是真的。
白月光一出现,云犹青就自动从她的世界里暗淡退场。
她跟云犹青分手,或者说,抛下云犹青。
从A市到H市,与李舒悦,她的白月光前任重归于好。
她们又和和美美上了。
可是云犹青呢?
那个付出一腔真心还被蒙在鼓里,可怜的云犹青呢?
她要怎么办啊?
陶方然抬起眼,脑海中回放着和唐月聊天画面。
唐月还是那副清清冷冷模样。
样子没变,表情也没变。
她就这么说: “我对不起小青。”
对不起,也没脸见她,干脆就从她的人生当中消失。
“你就让她当我死了吧。”
“你确实该死。”
陶方然眼神毒得像把刀。
想说的话很多,但对着这么张脸又觉得没必要说太多,白费口水。
最后,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不改色的唐月: “我这没什么好送你们,就祝你和李舒悦没有好结果吧。”
唐月脸色终于变了一下。
她缓缓抬头看向陶方然。
陶方然不屑嗤笑,说了一句: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你们俩可不像是能走到最后的人啊。”
她碰见她们的时候,唐月和李舒悦正在吵架。
是的,吵架。
两个人表情都很不好看。
最后是唐月先妥协道歉,牵牵李舒悦手,再抱抱李舒悦,哪怕李舒悦生气挣扎她也抱。
她低头她认错,她先主动讨好,这事才这么过去。
挺熟练的,似乎做了很多次。
唐月眉头皱了皱,双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
陶方然没听,转身离开。
“犹青,她不值得你为她伤神,”陶方然说, “从今天起,你就彻底把她从你的世界里删掉,删光光!”
云犹青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陶方然没听到她的声音,轻声问: “是不是难受?”
云犹青很轻地“嗯”一声。
难受的,怎么会不难受呢?
再怎么样也是认真爱过的人啊。
本以为她们会恩恩爱爱,长长久久,结果都是假的。
本以为她的心也和她一样只放着她,结果她连那颗心门都没摸到过。
她一直被她拒之门外,她又一直在同她演戏,演高兴,演爱情,演可以天长地久希望。
怎么会不难受呢……
“那你先把这份难受存个档,”陶方然说, “等我回去,咱们再一起痛痛快快骂她,边喝边骂!”
云犹青笑了一声,就那么一声。
“嗯,好。”
她又说: “方然,我在画画,先挂了。”
陶方然明白点什么,没拒绝: “好,那你有事随时给我电话,我都在。”
“嗯。”
通话中断。
云犹青放下手机,肩膀也跟着塌下来。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随后,举起画笔,又放下。
她又呆呆愣愣地在画板前坐了好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重新动笔,可是画到一半又放下了。
她起身离开画室。
留在原地画板上有着最浓重暗沉颜色。
黑与白在纸上碰撞,倾斜着将纸面一分为二,似海上下两面,一面是光,一面是深不可测的海底。
毫无形状可言红痕沉沦在黑海之中,与白色遥遥相望,如同坠入孤寂无边深海,愈陷愈深。
就像现在云犹青。
云犹青打开家里酒柜——空的。
哦,之前为了唐月喝了大半,剩下都被陶方然拿走了,怕她会酗酒伤身。
之后为了振作起来,她再也没有往家里带过一瓶酒。
可是她现在想喝。
很烦。
特别烦。
她需要借酒精麻痹此刻刀绞般的心。
她关上柜门,换衣服去了。
家里没有,她出去喝就是了——再叫上个人陪着。
…
包间开好。
酒也上了。
单也早早买好了。
云犹青趴在桌上翻着手机。
叫谁来喝酒呢?
应该叫陶方然,可她又不在A市。
……沈文心?
元旦,沈文心有空了吧?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鬼使神差般,云犹青点开沈文心微信,闷闷不乐地发过去一句: [你在哪?有空吗?]
一分钟后,沈文心回复: [在陪我爸妈,有事?]
[云犹青]:哦,那没事了
沈文心平时要工作,她爸妈也要上课,一家人难得见面,她还是别打搅人家亲子时间了。
可沈文心就像有超能力一般感知到了她的不快,又发来一句: [怎么了?]
云犹青倒也坦荡: [心里头有点不高兴,想找你出来喝酒呢。]
敲敲打打又发出去一行字: [小事,你陪叔叔阿姨吧,我找别人。]
她退出沈文心微信,准备去找下一个约酒目标。
比如,霍溪。
点进霍溪微信,点开输出框,指尖轻点,一行“有空出来喝酒吗”就打好了。
手指挪动,来到“发送”二字上。
就在这时,顶部突然滑出一条信息提示——
[沈文心]:地址
云犹青微微睁大眼睛,眼眸中有屏幕投进去光。
…
沈文心到包间时,桌上一瓶酒已经没了。
云犹青又开了一瓶新的,正慢腾腾往杯子里倒。
她靠着长桌,右手撑着脑袋,懒懒的,看起来像醉了。
沈文心只看了一眼,快步走到云犹青身边按住她的手腕。
云犹青顺着沈文心手抬起头,然后冲她笑: “你来啦。”
跟着拍拍身边的空位: “坐。”
果然醉醺醺的。
沈文心坐下后,拿开酒杯,没让她喝。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云犹青撑着脑袋看她,努了努嘴: “不高兴。”
沈文心嗯了一下,问: “为什么不高兴?”
云犹青平时不会这样。
正因如此,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能让云犹青借酒浇愁,一定不是小事。
云犹青伸手去够酒杯。
沈文心再一次拦下了。
够不着,云犹青哼了一声。
“因为我前任。”
——又是她。
沈文心脑子里忽地冒出这句话。
这个人怎么能在离开这么久后,依旧会牵动云犹青所有的负面情绪?
这是否有些阴魂不散?
不等她细问,云犹青已经自顾自开了口: “我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了……”
云犹青抱着空荡荡的酒瓶子,眼神迷蒙,好似有雾。
她的眼睛和脸庞都醉了,但声音还清晰着。
那份痛苦也很清晰,在她眼中,如泪一般。
“她跟我在一起只是想利用我忘记前任。
“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前任一回头找她,她就毫不犹豫地奔向她了。
“真不愧是白月光啊,杀伤力这么大……可是我呢?”
清晰口齿逐渐溢出一丝哭腔。
“我做错了什么呢?
“不喜欢我干嘛还要跟我在一起这么久,还要装出一副爱我的样子。
“我真的以为我们是情投意合,是可以天长地久的啊……
“骗子……骗子呜……”
呜咽吞没所有委屈的言语。
她趴在桌上,再也无法克制眼泪。
每一滴泪都是对唐月怨恨,恨她不真诚,恨她辜负自己,恨自己一腔真心错付。
沈文心安静倾听着,直至看见云犹青趴在桌上哭。
云犹青哭得好委屈好委屈,像天塌了,像心被狠狠剜了一刀。
沈文心眉尖轻蹙,于心不忍。
又是心疼,又是烦闷。
那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糟践云犹青的真心?
沈文心伸出手,轻轻拍着云犹青颤抖的背,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温柔至极。
“你没错,是她错,她欺负我们犹青,她不好。
“难受就好好哭一场,我在这。”
云犹青本来就委屈难过,一听到她这么温柔地安慰自己,那眼泪顿时更憋不住了,越哭越凶,越哭越厉害。
不仅哭,还要喝酒,边哭边喝。
就是唐月那狗东西的错!
是唐月欺负她,骗了她!
气死她了,气死了!!
沈文心这次没有再拦着她喝酒了,就这么陪着她,看她眼泪就跟断线的珍珠似的,吧嗒吧嗒往下落。
又惨又委屈。
看得人心疼。
沈文心是有点心疼。
总是笑着人,一旦哭起来就格外让人揪心。
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陪着云犹青,给她倒酒,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云犹青这会醉着人还难受,说什么都没用,旁人也不必多说什么。
陪着就好了,附和她的话,肯定她的情绪,一直站在她这边就好了。
在这世界上,会对她好的人千千万万,不缺那个该死的前任。
云犹青哭着喝酒,慢慢的也就醉,说话也不太清楚。
骂前任时还是清楚的。
沈文心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桌上的酒,伸手按住云犹青拿酒杯的手: “犹青,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再喝对你身体不好。”
云犹青坐着,没动。
沈文心温声道: “因为她把自己身体喝垮,这不值得,对吗?”
云犹青动了。
她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
“对!”
沈文心: “那我们现在回家了?”
云犹青又点了一下脑袋。
“回!”
说完就自己站起来,没站稳,一屁股摔回沙发里。
沈文心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云犹青就像被摔懵了似的,糊里糊涂地念叨着: “这地板怎么在转啊……”
她又看了两眼,立马哭着转身找沈文心: “这地板会动我害怕呜呜……”
眼眶里当真掉下两滴眼泪,又委屈又好笑。
结果看沈文心也是重影。
她迷迷瞪瞪地看着: “你怎么有两个呢?”
沈文心正要开口,却见她又崩溃地扭开身子: “天呐,两个直女——!”
沈文心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怎么喝醉了都还记得她是个直女事啊。
看来她不喜欢女人这件事对她打击真的挺大。
沈文心笑归笑,手上还是很温柔地为云犹青擦去眼泪,然后帮她捂住眼睛: “没事,捂住眼睛就都看不到了。”
真的看不到了。
会动地板不见了。
云犹青按住她的手,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
沈文心见状,无可奈何,用另一只手摸摸云犹青脑袋: “犹青,我们得回家去了。”
云犹青声音还是有点害怕: “地板会动,它要吃掉我……”
“不会的,我在呢。”
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你捂着眼睛,我牵着你走,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沈文心感觉自己在哄小朋友。
可爱小朋友。
云犹青犹豫片刻,这才点头: “嗯……”
沈文心抽回自己的手,一手扶着云犹青手,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将人圈在怀里,给足了安全感。
云犹青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只手紧紧抓着沈文心,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
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值得庆幸是的,云犹青在车里眯了一会后,下车时终于不会再看到会动地板了。
可她也没想起自己家的门锁密码。
沈文心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更加安静的电子锁。
“……”
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问云犹青助理?
算了,时候不早了,霍溪说不定已经睡了,别打搅人休息。
最终还是得靠这个家的主人。
沈文心转头看向蹲在地上人。
橙黄色灯光从头顶洒落,温暖地笼罩着云犹青。
她抱着自己的腿,低着脑袋,长长的大衣拖在地上,整个人小幅度轻晃着,说不好是因为醉得稳不住身形,还是她自己想晃。
看起来她既没想起密码,也没想起这是自己的家。
沈文心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去。
“犹青。”
云犹青应声抬头。
沈文心愣了一下,忽然忘言语。
此刻,云犹青脸被温暖的光轻抚,显得分外柔和。
光芒落在她微红的杏眼之间,水盈盈,亮闪闪,分外可怜又分外动人。
她正用着双眼很认真,很迷茫地看着她。
沈文心心被一个忽然冒出来念头顶了一下:
好像天上的星星喝醉了掉下来了……
她没说话,云犹青却开口了: “是的,我叫云犹青。”
就像在她提醒她。
沈文心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你真的想不起来密码了吗?”
云犹青歪了一下脑袋,像是在想了。
“什么密码?
“银行卡密码?
“你要骗我钱?!不可以!”
她的声音陡然抬高八个度。
沈文心: “……”
很好,喝醉了警惕性还是很高,虽然说不是一回事。
沈文心耐心纠正: “不是银行卡密码,是你家的门锁密码。”
云犹青摇摇头: “不知道。”
又嘀嘀咕咕的: “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我密码……”
沈文心看着她这个样子居然笑了,耐心也奇高。
“那怎么办呢?你住在这里,没有密码,你就进不去了。”
云犹青此时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工作,听完这句话后看着她问: “我住这里,那你住哪里呢?”
沈文心: “?”
云犹青又摇摇头: “我进不去了,我没有家了,你呢?你也没有吗?我们好可怜呀……”
下一秒又开朗起来: “那我们一起在这里睡觉吧!我睡这里,你睡那里!”
沈文心轻笑出声。
好可爱。
怎么会这么可爱。
喝醉了也是个可爱鬼吗?
云犹青又皱着眉头看冰凉的地面: “可是地上好冷,我怕冷……”
说完就用大衣把腿也裹住,严防死守,不让一缕风灌进来。
沈文心笑着伸出手,把人扶起来。
“我们不睡这里。”
“我有家,”沈文心说, “我带你回家。”
云犹青起身后,努力辨别她的模样。
是沈文心。
沈文心说要带她回家。
云犹青甜甜地应了一句: “好的呀~”
她醉醺醺地倒靠在沈文心怀里,抬头乖乖看着沈文心: “你要带我去见叔叔阿姨吗?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打招呼呢……”
也没有买见面礼。
什么都没有。
沈文心家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礼貌啊?
“不过你放心呀,我肯定会在他们面前多多夸你的哟~”
说罢,她非常可靠地拍拍沈文心胸口。
沈文心听得好笑。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记住她们说过的话,醉得很神奇。
她将人扶正,拿起云犹青放在地上的包。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不在,只有我。”
她要带云犹青回她一个人的家。
…
喝醉的人很重,沈文心庆幸的是云犹青很乖,没有乱跑撒酒疯,一直都好好地抱着她的手臂,跟她走。
到了家,换了鞋,进了侧卧,给人放床上。
一气呵成。
沈文心长出一口气。
她今晚仿佛是来给云犹青当监护人。
这完不算还,她还得帮云犹青把围巾摘了,把大衣脱了。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心血来潮,启声喊了一句: “犹青。”
回应她的是一声软软: “嗯?”
沈文心弯了弯唇角,坐在床沿: “要睡觉了,你自己把衣服和围巾脱掉,好不好?”
却见云犹青闭着眼睛,身子抗拒地往里头扭,还把大衣抓得更紧了,眉头死死皱着: “不好,会冷……我怕冷。”
“屋里头有地暖,不冷。”
“唔……”
“还有被子。”
云犹青好像听进去了,抓着大衣手松松。
随后,沈文心就看见她自己坐起来,乖乖地取下围巾,脱了大衣外套。
甚至还稀里糊涂地要脱里头的衣服。
沈文心眼疾手快按住她解扣子手。
“好了,不用再脱了,躺下休息吧。”
幸好这个时候的云犹青还能沟通。
她点点脑袋,往后倒去。
沈文心将云犹青衣服围巾放到椅子上,再回来帮她盖好被子。
垂眸时,不经意望见她眼尾一滴泪。
脆弱可怜的一滴泪。
沈文心不自觉轻叹,很温柔地摸了云犹青的头发。
可怜兮兮的……希望你明天睡醒就好了。
“晚安。”
沈文心收回手。
她转身,下一秒又被抓住手。
再回身时,她迎上一双红彤彤眼。
“你要去哪?”
云犹青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连你也要丢下我吗……”
说着说着,哭腔就出来了,眼泪也涌上来。
此情此景,沈文心很难不在心里骂云犹青那个前任。
真是该死,好好一个人被她弄得这么可怜兮兮。
希望她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出现,永远也不要来打搅云犹青!
云犹青还紧抓着沈文心手不放,泫然欲泣,可怜得要命。
沈文心妥协了,弯下腰去轻声细语道: “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
云犹青带着哭腔说: “那你陪我睡觉……”
沈文心又叹了口气。
“好,我陪你睡觉。”
沈文心只得躺下陪着,等人睡着再走。
云犹青看见她躺在自己身边,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沈文心就这么安静地等着,直至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轻轻转头看去。
云犹青很安静地躺着,睡颜温和,白皙的脸庞上染着醉意红。
她窝在被子里,好像要彻底陷进去,陷进一个对她来说足够安全也足够温暖的世界——在沈文心的身边。
沈文心静静看了一会。
片刻后,手已经不自觉伸出去,很温柔地落在云犹青的脸庞上。
原来你还有这么乖的时候呢……
可惜代价太大了。
这是将云犹青伤口撕开后换来的片刻宁静。
云犹青不会喜欢这样的平静,她也不喜欢。
沈文心默不作声地凝望眼前人。
大画家,你还是笑起来可爱。
温柔手在云犹青的脸上极轻地抚摸两下,如风在轻吻云犹青的脸庞。
这阵风很快就离去了。
几乎是一瞬之间。
沈文心收回手,如梦初醒。
我在干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云犹青,轻手轻脚起身离开。
……
日上三竿,云犹青终于醒了。
等眼睛适应白昼明亮后,她坐起身扶着脑袋。
头疼……
感觉眼睛也肿肿……
脑子像一团浆糊……
云犹青慢慢缓过神,等脑子开始上班后,疑惑也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
我昨晚喝醉后干嘛了?
这里是哪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忽然想起昨天是沈文心陪着自己,那这里应该就是——
“醒了?”
沈文心推门而入。
担心喝醉的云犹青睡着后有什么事,她连门都没敢关严实。
云犹青眨了眨眼,顶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问: “这是你家?”
沈文心倚着门框,颔首。
云犹青又问: “我昨晚喝醉后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吧?”
沈文心想想,问: “当着我的面要把衣服全脱了算吗?”
云犹青一下就清醒了,诧异地“啊”一嗓子。
“我喝醉了不会这么狂野吧?!”
沈文心一看她这样就笑: “我让你脱,脱了外套和围巾好睡觉。”
云犹青瞬间放下心来。
好好好,不是她主动丢人就行。
她看向沈文心: “真坏啊沈总,让人家脱衣服。”
沈文心不接她这茬: “你应该感谢我照顾你。”
云犹青从善如流: “感谢您照顾我,我这就给您磕一个。”
说完,直接弯腰和被子贴贴。
十分开朗,超级活泼,仿佛昨天那个哭得惨兮兮的人不是她。
紧接着,她支起身,抬手撑着额头,哼哼唧唧。
“头疼……”
沈文心当即转身离开房间。
云犹青: “?”
她歪着身子往门口看: “你干嘛去呀?”
怎么都不关心我两句啊!
绝情沈文心!
云犹青继续头疼地揉额头。
过了会,沈文心又回来。
手里端着一杯水。
“蜂蜜水。”
云犹青心底一暖,笑盈盈地接下水杯: “谢谢~”
原来是要用行动关心她,真好。
沈文心坐下,说了一句: “头疼下次就别为她喝那么多酒,不值得。
“犹青,你该放下她。”
云犹青捧着水杯,摩挲杯底。
她说: “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
只是这个决心来得太迟,她想要的答案来得太迟,才迟迟没有放下。
好在,为时不晚。
“已经在放下了,”她说, “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在放下了……”
在被欺瞒的愤怒里,在被辜负绝望中,一切都能放下了。
她在眼泪中把心里那轮烂掉月亮剜去了。
她再也不会在乎有关唐月事情了,去她大爷唐月,谁要喜欢谁就喜欢去吧!!!
沈文心凝望着她的模样。
没有嘻嘻哈哈,神情中是平静,是认真,让人不由得相信她真的可以做到。
“这就对了。”
沈文心心中松了一口气,颇为欣慰地摸摸云犹青脑袋。
“不枉我昨晚辛苦地照顾你。”
云犹青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啦,等下次你喝醉了,换我照顾你。”
她拍着胸脯保证: “我绝对给你照顾得舒舒服服!”
沈文心轻笑一声: “行,先欠着。”
云犹青脸上笑更灿烂了。
“你昨天能来,我其实很高兴。”
沈文心拆她的台: “那还哭那么惨?”
“哎呀,因为那会难过多于高兴嘛!”云犹青努力为自己辩解, “人难过就要发泄出来呀,不然就会更难受。”
“现在还难受?”沈文心问。
“不难受了,”云犹青摇了摇头, “哭完就好了。”
“那就好。”
云犹青望向沈文心。
两人四目相对。
“文心。”
“嗯?”
“你下次还愿意来陪着我吗?”
陪她喝酒,陪她度过最难受时间,就那么陪着她,关心她……还愿意吗?
沈文心答得不假思索: “为了她,不行。”
云犹青捧着杯子,轻轻眨动眼睛。
沈文心很诚实地说: “我亲眼目睹你哭得那么难过,见证你因为她失态,结果你醒来后还放不下她,我大概会有点生气。”
甚至会感到厌恶。
对云犹青那位前任。
她凭什么拥有云犹青念念不忘,凭什么如此作践云犹青的真心?
她凭什么?
沈文心定目看着云犹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云犹青,不准为那个人当恋爱脑。
“不要给不珍惜你的人当恋爱脑。
“你永远值得最好的。”
这一瞬间,云犹青发现她的眼睛好亮。
亮得迷人,亮得让人怦然心动。
怦怦,怦怦——心越跳越快。
云犹青被加速的心跳左右着,启声接了一句玩笑话: “你就很好,我给你当恋爱脑吧?”
沈文心这次也接茬。
她先是一声笑,而后说: “和她比起来,我的确宁愿你喜欢我。”
起码她不会这么对她。
云犹青的眼睛飞速眨了两下,脑袋随着沈文心起身的动作而轻轻抬起。
她看见沈文心弯腰朝自己靠了过来。
额头上被温柔地点两下。
“云犹青,要喜欢我就认真一点,不要想着别人。”
“……”
云犹青忽然懵了。
就是这一瞬之间,她好像在沈文心身上看到光。
很亮很亮光,亮得让沈文心在她的世界里变得更加耀眼夺目,胜过所有。
云犹青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脑子转得很慢,像是昨夜的醉意残留,让她甚至都分不清这是不是玩笑话。
“又发呆,”沈文心说完,又留下一句, “你不舒服就再留一会,饭在桌上记得吃。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
然后就走了,把云犹青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云犹青目送她离开。
良久,云犹青缓缓抬手摸了摸被戳过的额头。
随后将手按在心口,静默感受着手心下狂跳不止的心跳。
完了。
她想。
沈文心,我这次怕是真的要认真地喜欢你……
完了呀,我彻底爱上一个直女了啊——!!!
————————
完了呀
本章也完了呀,晚安哦-
关于小妈故事,感兴趣可以看隔壁那本《姐姐,帮帮我》,这里就不剧透啦
【明天的更新也是零点嗷!】
18
“等一下!”
云犹青着急忙慌下床。
沈文心闻声回头,就看到云犹青急急忙忙冲出来,冲到一半又忽然收敛力度,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捧着水杯向她走来。
像在做贼。
“你在干什么?”
沈文心深感不解。
云犹青担心地压低声音: “我怕吵到叔叔阿姨呀!”
沈文心只觉得好笑,却也学她压低嗓音说话: “这个点,叔叔阿姨早起了。”
云犹青立马又左看右看,用气音紧张道: “哪呢哪呢,我不会在他们面前丢人了吧?!”
沈文心脸上的笑更浓了。
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云犹青可爱的脸,用神秘兮兮气音告诉她: “他们不在这。”
云犹青看向沈文心,一歪脑袋,脸还被捏着: “?”
看来是真不记得昨天喝醉后的事了。
沈文心声音恢复正常,含笑解释: “我一个人住这,我爸妈在另一边,不在这。
“而且大晚上把喝醉的朋友带回父母家,打搅他们休息,像什么话?”
一听两位长辈不在,云犹青的腰杆瞬间又挺直了。
“那就好那就好。
“嘿嘿。”
“傻乎乎。”
沈文心穿上大衣。
“我走,你好好休息,把蜂蜜水喝了,把饭吃了。”
云犹青乖巧地点点脑袋,启声道: “你就这么放心留我一个人在家啊?”
沈文心扬眉: “嗯?”
云犹青露出超级大变态邪笑: “不怕我在你家里做坏事吗?”
“什么坏事?”沈文心问, “咬小狗的屁股吗?”
云犹青又开始左看右看: “小八也在吗?在哪在哪?
“好久没看到它,好想它哦!”
沈文心笑着伸手将她脑袋转到自己面前。
“不在,它在我小妈家里。”
小妈在她死对头的家里。
云犹青顿感可惜。
“那我只能咬点别……”
沈文心说: “你随便。”
从容地整理大衣领口: “咬坏了我自会报警。”
再迎向云犹青清清亮亮眼,沉稳可靠地说: “别担心,我知道报警电话多少。”
云犹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