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一愣, 随即应了声“是”, 未再质疑什么，直接去办了。
苏尧在他走后却泄了气，刚刚撑起来的气势很快蔫了, 他将半个身子趴在了桌上，手臂缓缓地将自己抱成一团。
怎么办，有点想哭。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魔尊，又不是之前千娇百宠长大的苏家小少爷，怎么可以哭……
如果不能哭的话……他现在有点想抱一抱毛绒绒大白狼，这总可以的吧？可是，师尊去哪里了？明明在大漠里将他救下了，为什么一见他醒了就跑，他有这么招人嫌吗？
……又想哭了。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苏尧被吓得一激灵，但还没等他说进来，门就自己开了——
“尊上！！你终于回来了！！”小壁虎连蹦带跳地推门进来了。
苏尧抬起眼瞥一眼，又有些失望地将眼睫垂下去了，只敷衍“嗯”了一声。
“？？”小壁虎的热情被浇灭一半，怨气值噌噌往上涨，“尊上你这么不想看到我的吗？？我这段时间拼死拼活为了无天都四处奔波，到头来就换来尊上你的一句嗯？？”
“嗯。”苏尧没心情跟他怼，就补了句，“辛苦了。”
小壁虎：“………就这？”
“要不给你个机会——”
小壁虎：“给我加钱！”
苏尧：“打我一顿？”
两个人声音交叠在一起，小壁虎愣了好几下才意识到苏尧在说什么。他一双睁的溜圆的眼睛眨了几眨，半晌就挤出来一句：
“啊？”
这是被允许的嘛？
苏尧从百宝囊里掏出个匕首来递给他，然后伸出一只带着金色镯子的手：“呐，往这刺，随便刺。”
小壁虎：“……啊？？？”
不儿，真可以啊？
小壁虎握着匕首犹豫半天，开始小声讨价还价：“那个……我刺一刀，给钱不？”
苏尧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
小壁虎：XP
“行吧，刺一刀一颗灵石。”
“真的？！那我真刺了！尊上你……你不会真的受伤对吧？”
“再磨叽就降价了。”
“！！”钱少了是万万不能够的，小壁虎干脆一咬牙一闭眼，举起匕首朝着苏尧的手腕刺了下去！
但意料之中的刺入血肉的噗呲声却没有响起，匕首似乎遇见了什么阻力，再难寸进。小壁虎呼出口气，心道果然他们尊上是轻易伤不得的。
可他重新睁开眼，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另外一个人，两指捏住了他的匕首刃，仔细一看，嚯，这不是他家尊上那个姘头吗？再看他家尊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粘在这人身上，瞧着还怪幽怨的……
小壁虎直觉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遭殃，很快便识趣地松开了匕首，小碎步从屋里溜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门。
至于那颗灵石，之后再讨吧。
屋内——
赫连尘将那柄匕首好生收起来，全程侧身站着，连看都没看苏尧一眼，直到苏尧叫他，才微微挪动一下步子。
“师尊。”苏尧的声音里夹着明显的怨气和委屈，“师尊已经厌烦我了吗？”
“我没……”
“那为何一定要我用这样的方式你才肯现身。”
赫连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多说多错。
他这几日想了许多，他的那一厢情愿，还是不要叫苏尧知道为好。他们毕竟是师徒，他不在乎这层关系，但，苏尧却不一定接受的了。
所以……就先这样吧。说实话，赫连尘自己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每每烦躁起来，都觉得自己这九百多年跟白活了一样。
赫连尘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而苏尧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尊，你抱抱我好不好？”
赫连尘顿时一僵。苏尧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暧昧了，红着耳尖连忙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你变一下大狗狗……”
话没说完，苏尧忽然被轻轻拉了一下，而后跌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衣服上柔和熟悉的熏香在鼻间萦绕，轻而易举地卸下人的心房。
苏尧又想哭了。
这回他也真的哭出来了。
赫连尘比他高上许多，苏尧低头就能埋进对方的肩窝里，而后双臂环住腰，小幅度地耸着肩膀无声啜泣。
肩头很快湿了一小片，赫连尘感受到湿热的触感惊了一下，想先让人松开，结果腰间环抱的却更用力了。没办法，也只好由着人哭。
他的小徒弟哭了，叫人欺负了，赫连尘气愤却又心虚。前者是为何自不必说，后者则是因为，他知道将苏尧气哭的人里也有他。
可他……
罢了罢了，他不走了便是。
自己这小徒弟啊，以前的时候巴不得用各种方法甩开他，每回自己要贴上去他都不乐意。现在好不容易他自己想要远离了，苏尧反倒又想跟他粘着了。
任性。
但也没法，由着吧。
而且现在这个样子……也蛮好的。
赫连尘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而后他环住苏尧的腰的一只手抬起来，极其克制地揉了一下苏尧柔软的发丝。
“师尊……”
苏尧抽了下鼻子，在赫连尘肩膀上蹭了两下眼泪，给月白色的干净衣袍上留下一小片水渍，而后抬起头，红着眼对赫连尘道：
“你教我怎么用威压。”
……
威压，听起来是个很玄乎的东西，几乎所有修真背景的小说都会有这么个设定，但苏尧遍阅许多小说，却从来没搞清楚过这东西的原理是什么，更遑论自己用了。
“修士吸纳天地灵力来修行，随着修为提高，不止灵脉得到淬炼，对周围环境的灵气影响也会增强，所谓威压，就是操纵周围的灵气、以及自身的灵力来产生强大的压迫，魔修的魔力亦然。”
赫连尘解释了一大堆，苏尧听完一知半解地歪了歪脑袋。
“所以，释放威压其实不难，只要熟练掌握对灵力的控制就好。”赫连尘说着，将一根食指点在了苏尧眉心，注入了一丝灵力，“接下来随着我游走一遍灵力试试。”
苏尧于是闭上了眼，仔细感受。
赫连尘的灵力进入他灵脉的感觉很奇妙，分明是不排斥的、温暖的、甚至是舒适的，但毕竟不属于自身，终究有种奇异的异物感。
苏尧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灵力的游走上，随即尝试着调动自己的魔力走了一遭，而后忽然就听——
“哗啦！”
墙边几个陶罐应声而碎！从里面流出来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汤汤水水。
“我腌的咸菜啊！谁干的！！”不远处，小壁虎绝望的声音响起。
苏尧：“………”
他跟赫连尘两个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悄悄逃离了案发现场，跑去了另一处开阔地。
“基本的方法会了，但力道和范围需要掌握。”赫连尘点评道，“你试着将范围局限在这一处庭院内。”
“好。”苏尧闭上眼，努力又试，而这一次——
“轰！！”动静更大了，一听就知道塌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苏尧眯开眼，看见了房子的废墟……
丸辣。
很快，不远处又传来小壁虎的声音：“我的房子啊！谁干的！！”
苏尧将脸埋进了手心：“………”
他真不是故意的！！
……
后来苏尧跟赫连尘干脆躲去了城外，甚至为了城里人的安危，两个人直接到了大漠里面练习。练了一下午，苏尧操纵威压的能力虽说不算炉火纯青，但好歹也能唬一唬那些魔修。
唬不住也没关系，还有赫连尘在呢。
当天晚上，苏尧便在整个魔界发了召令，召集魔界十八城的所有城主，无论远近，一日之内，必须赶来无天都觐见。
若来不了，一律当反叛处置！
下完召令，苏尧坐在院中一处台阶上，撑着侧脸，看尘雾散去之后的星星与月亮。
光晕柔和，却半点照不进他的眼眸。
苏尧面上一片冷意，他有些嘲讽地想，自己先前对那些魔修实在太温柔了，温柔到这些家伙真以为自己能随意放肆了。
可他是魔尊。
为尊者，哪能是手腕不狠的。
第57章 一起睡觉（字面意思） 和公司要补偿！……
夜色凉如水, 苏尧在台阶上坐了阵觉得有些冷了，正想起身，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苏尧挑了挑眉。啊，是小壁虎。
这人抹着眼泪, 步伐极其缓慢地从苏尧面前“路过”, 顺带还偷偷瞄了他一眼，对上视线之后又“嗖”一下把头扭回去。
苏尧默不作声地看他在面前走来走去，被烦到翻了个白眼, 心说那房子是被他给毁了，但不是已经给他安置了其他空房间吗？
“呜呜呜新房子不够大, 我上没老但是下有一群小……”
苏尧：“………”
怎么, 这人还能读心不成？
他无奈地叹了一息，从百宝囊里摸出来把新钥匙，跟自己隔了三四米的小壁虎立马闪现到跟前：“嘿嘿, 谢谢尊上！”
变脸太快, 眼泪都没抹干净。
苏尧冷笑一声，指了指新房间的方向：“没别的事就赶紧走。”
“尊上……”小壁虎立刻变脸，“呜呜，我那旧房子里还藏了我攒下来的不少灵石，房子一塌就全给埋底下了！唉，你说这房子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塌掉啊, 你有什么头猪吗尊上？”
苏尧眉头一跳, 干脆把自己的百宝囊甩给他：“那个词念头绪，不是头猪。”
“好嘞明白了！谢谢尊上！！”小壁虎大喜过望，管他什么猪不猪的, 接过百宝囊，拔腿就溜。
苏尧总算重新清净下来。
好吧，也没能清净太久，在小壁虎走后没多久，赫连尘就狗狗祟祟地翻墙过来了。
苏尧：“……？”
苏尧：“师尊，院门没锁。”
赫连尘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向四周，确认小壁虎已经走远了，他养的那一群小孩儿也没跟过来之后，才坐到苏尧身边，从百宝囊里摸出一串糖葫芦来。
山楂圆润饱满、颜色红艳，外面包裹的琥珀色糖衣晶莹透亮，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苏尧皱了一天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盛着光亮。
冰糖葫芦被赫连尘递到苏尧嘴边，后者道了句“谢谢师尊” 张口便咬了下去。酸甜的味道冲淡了一天里积攒下来的繁杂心绪，苏尧眯起眼，长舒了口气。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他嘴巴下边，接住他吐出来的两颗山楂核，也不嫌脏，握在手里边把玩。而后又问：
“好吃吗？”
“好吃！”苏尧点点头，把一整串糖葫芦从赫连尘手里拿过来，吃的陶醉，嘴角都粘了糖渣。
赫连尘给人顺手擦了，清了清嗓子，抓住时机问：“那为师有个请求……”
“嗯？师尊想要什么？”
“给为师换个地方住呗？”他既然要留下，那就不想再住之前离苏尧八百里远的小宅子了。
“？？”苏尧嚼碎糖衣的动作停了一瞬，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来找他换住处？他住宿的安排这么不合理的吗？
但看在糖葫芦的份上……
“师尊想住哪？”
“就……你的府邸内，随便哪一处都行。”
赫连尘没说要苏尧隔壁那间，虽然他是挺想跟自己的乖徒儿挨的近一些，但上回住魔界，他就是被苏尧从那间房里打包丢出去的。之前就不给住，现在……算了。
“随便哪处都可以？”苏尧问。
赫连尘有些心虚地将目光移了两寸：“都、都可以。”
“那师尊和我住一间？”
“好……嗯？？？”
赫连尘扭过头来震惊地望着一脸无辜的苏尧。近一点是好，但是这也太近了！！
“不可以吗？”苏尧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我屋里的床还是蛮大的。”
“……”
苏尧说这话时眼里只有完完全全的、干干净净的疑惑，可偏偏赫连尘心里不干净、不清白。他安静地与苏尧对视了好几秒，蓦地轻笑出声来，将视线移到一旁暖黄的灯上。
苏尧不解赫连尘为何要笑，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哪里有点问题，但想要细想，却总觉得眼前身边隔了层模糊的毛玻璃，看不分明，也不想戳破。
所以他干脆直接问：“师尊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的小尧可真厉害。”
“？”
“从前师尊和师兄为了能制住我，千方百计地给我埋下三道御兽诀，才叫我变成灵犬的样子。但小尧倒好，只需要说一句冷了、睡不好了，或者单纯只是想了，我就会乖乖变成毛绒绒的活抱枕，由着你胡闹。”
苏尧听着眨了两下眼，吐出点殷红的舌尖来。
而赫连尘却忽然转过头，眼中映着琉璃灯盏暖黄的光：“小尧知道为什么吗？”
苏尧措不及防撞入对方那双漂亮的眼中，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突地跳了一下，下意识道了句：“因为师尊是好师尊？”
赫连尘听完笑了一声，伸出右手食指在苏尧的眉心轻轻一点，没说是不是，只道：
“很晚了，去睡吧。”
……
躺在床上，整个人被暖意和柔软包裹，鼻间嗅闻着浅淡的、熟悉的熏香，苏尧只觉得得道成仙也不过如此了。白日里积攒的烦躁、愤懑和愁绪，都在这片柔软的怀抱里被轻柔地化开，大约在他师尊这里，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值得烦心的。
睡意沉沉，苏尧寻了个舒服姿势就要睡着，却忽然听见——
【宿主？】
系统可算上线了。
真会挑时候。
苏尧皱起眉，在毛绒绒里蹭了蹭：“怎么，是马甲系统升级完了但是病毒还没清除？白升级了？”
【……是。】
呵，苏尧就知道，不然系统早就该上线了，不必专门等到他心情好了的时候。
系统给他发了个猫猫哭泣的表情包：【但是宿主，至少我们加固了信号！这次绝对不会再轻易出现信号因受干扰而中断的情况了！】
系统说完，见苏尧没回应，声音又弱了下去：【宿主……投诉的时候不要带我！我就快能转正了！】
苏尧窝在赫连尘怀里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反问：“咱这破公司，你还真打算留下啊？”
【没办法，我又找不到别的工作。（猫猫委屈.jpg)】
苏尧安静了两秒。系统姐姐的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如果他不是意外猝死了，或许现在也正和系统一样，每天为了一丁点薪水忙忙碌碌……
不对，他现在明明更惨，每天007公司还不给工资！除了给他画了个起死回生的大饼之外什么实际的东西也没给！
就好像在驴子面前吊根胡萝卜，催着驴往前拼命跑，却吃不到。
这么一说，显得他好傻。
苏尧努了努嘴，闭着眼睛愤愤地张嘴咬了一口，胡萝卜没咬到，但咬到一嘴的毛和皮毛下的一点软肉。
“嗷！”银白色的灵犬一个激灵，抬起脑袋泪汪汪地看向苏尧。
腹诽公司太入神以至于忘记自己搂着的抱枕是活的的苏尧：“……”
他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伸手给赫连尘揉揉拍拍。
肉眼可见的，赫连尘脸上多云转晴，尾巴不受控制地摇。
真好哄，苏尧想。
他现在心情不错，系统升级那事就暂时不计较了：“放心啦～投诉不会带你的。”
系统长出了口气。
“但是——”苏尧话音一转，“要知道这回临时升级险些害得我落入那俩人牙子手里，公司总不能一点补偿都不给我吧？”
【那宿主你想要什么？我去帮你申请。】
“……公司真的没有给我准备补偿啊？”还需要临时申请？？
【也不是没有，就是吧……】系统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宿主你可能不大想要。】
“？？”
【一个是马甲系统的一键穿脱功能，另一个是通用npc的优先使用劵一张……】
苏尧：“……”
“那个一键穿脱功能是之前被投诉下线的？”
【（点头.jpg)】
“bug修复了吗？”
【没。（心虚.jpg)】
“……”合着全是破烂。
苏尧垂头丧气地将脑袋往赫连尘怀里埋的更深，后者还以为他是冷了，用爪子帮他掖了掖被子，又将大尾巴盖他身上。
苏尧被柔软温热的暖意包裹住，刚刚被激起来的那点烦闷一下子全消散了，甚至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唇，伸出双臂环住了灵犬的脖子。
那些破烂理不理有什么要紧，反正他有师尊呢。苏尧想。
说起师尊，苏尧忽然想到自己该要的补偿是什么——
“系统，我想到我要什么了。”
【这么快就想好了？】
苏尧抿了抿嘴，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着亮：“你将我先前几次遇险的经历和昨晚发生的一切上报，添油加醋说的越严重越好，然后跟你的顶头上司说，我想要的补偿，就是公司隐瞒的那个秘密。”
【可是宿主，高层那些老油条不一定会搭理你的。】
“那就告诉他，他们若不理会我，我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就直接罢工了事，生前世界里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反正现在的日子也挺舒坦。”说着，苏尧往赫连尘怀里又舒舒服服地蹭了蹭。
系统应下，随后下线去帮苏尧写报告去了，苏尧睁着眼睛望了会儿墙壁，不多时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
第二日一大清早，府邸内闯入了不速之客，在偌大的府上兜兜转转找不到想找的地方，只能到处咋咋呼呼地说要见魔尊。
府上住着的苏尧的员工被吵醒了一大堆，尤其小壁虎，起床气非常猛，带着他养的那群小孩儿直接追了出来，见那人还在到处乱转，立刻堵了上去：
“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闯尊上的府邸！还打扰小爷我睡觉！”
闯入之人是个魔修，修为不低，元婴中期上下，听了小壁虎这番话，将他好生打量一番，眼里的鄙夷不加遮掩：“嗤，凡人？什么时候居然连凡人也能住进尊上的府邸了？莫不是尊上养来解闷的小宠？”
“你、你说什么？！”小壁虎气的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就想给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点教训。
可那魔修才没功夫跟他耗，抬手一挥，带出的魔力直接将小壁虎甩到路边的池塘里去！
一群小少年喊着叫着跑去拉人，还有些胆子大的直接拦在了魔修跟前。
“让开。”魔修语气冷冷。
“不让！”少年语气坚定。
魔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手又要运出魔力，却忽地被一柄折扇打断。魔修抬眼看去，哟呵，熟人。
“哈，我当是谁，这不是昨日里来我府上狂吠的那条狗吗？怎么？不是才说了有什么不服可以来找尊上，今日我来了，怎么又不叫我过去了？”
魔修死死盯着文渊那张清俊的脸，忽地狞笑一声，舔了舔嘴唇：
“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我找了尊上之后，你狐假虎威的架子就被戳穿了，担心尊上会责罚？哈，无妨，看在你模样还算标致的份上，今晚来我府上陪我，我就帮你在尊上面前求情，怎么样？”
文渊眸光骤然一冷：“不知羞耻！这里是尊上的府邸，容得了你来放肆？！”
“放肆？”魔修不以为然，“你可知我是谁？”
文渊还未说话，另有一道男声从不远处响起：“哦？本座也不知，你是谁？”
声音夹着怒意，伴随着万钧的威压一齐落下！
“扑通！”魔修一瞬间跪倒在了地上！
苏尧身边跟着一条银白色的巨大灵犬，施施然走了过来。
“说啊，你是何人？大清早的居然就敢闯入本座府邸，还打伤、折辱本座的下属？”
随着苏尧说的话，威压一层一层地往上加，魔修被压迫的冷汗直冒，两手撑着地，几乎趴在了地上，并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可对抗的无力感。
“尊、尊上……我是何罗啊尊上！您不记得我了吗？”
何罗？苏尧念着这个名字，皱了皱眉。
他的确完全没有印象，就算翻遍了原著，也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名字。看样子是个连背景板都没有进的炮灰。
而且似乎是被之前原皮魔尊惯坏了的那种。
多说多错，苏尧干脆不再问他身份：“你这么早来找本座，有事？”
何罗一听，立刻抬起头来，指着一旁的文渊说：“尊上！这个人昨日带人闯入我府内，说要查什么失踪的凡人，我不肯，他就说让我尽管来找您！所以我今早就来了，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尊上！”
苏尧听了，目光又冷了几分：“那这么说，你确实与那些失踪的凡人有关了？”
“啊？什么凡人？”
文渊道：“就是那些被你带走的佃农！”
魔修了然：“哦——那些家伙啊！嗐，尊上之前不是借那个丹修大赛炼制出能增产的丹药吗？我就想着可算能多种些灵材了，但我灵田多，人不够用，所以走关系买了点人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文渊又道：“那你说，为何那些人入了你府内便没了踪迹？既然要耕作灵田，总不可能将人全部困在府上吧？”
“嘿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指望丹炉里的材料能有什么回应？长了腿从炉子里跑出来吗？”
魔修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哈哈笑了两声，却只自己一人发笑，身边数人安静的可怕。他疑惑，想要抬起头去看，却冷不防极重的威压压了下来，压的他肋骨几乎碎掉，呕出好几口夹着碎肉的血来！
苏尧冰冷到没有温度的话语在他头顶响起：
“你说……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第58章 我想要你 变成狐狸！
“尊上！咳咳！！”魔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顾不上擦自己粘了满脸的血，一点一点爬着朝苏尧靠近，“尊上……缘何要动怒？可别、可别气坏了您的身子咳咳咳……”
苏尧看着逐渐朝自己靠近的魔修, 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忽然拋入了深海之中，所有声音都如隔了一层厚厚的膜，只有嗡嗡的耳鸣声愈发清晰。
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血泊里的人,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你将那些凡人丢进丹炉了？”
“有什么不对吗尊上？”魔修不解，“魔界里历来不都是这么做的吗？这里不比修真界，天弃之地, 灵气稀薄，灵材大多长不起来, 唯有以凡人作血祭才有希望能种出合适的灵材来, 许多魔修都这样做过，尊上为何独独责罚我？”
那魔修越说越觉得委屈，见苏尧不说话, 更是气愤：“何况, 区区百十个凡人而已！就算放着不管也就只能活上五六十年而已！为何不能物尽其用？！那群凡人生的又多又快，魔界这么大，难道还担心会不小心杀完不成？”
“闭嘴！”苏尧几乎浑身发抖着吼了出来，末了，又狠狠闭了闭眼，缓下语气吩咐道, “将他先关进地牢。”
文渊甩出条困仙锁, 将地上魔修牢牢绑紧，和几个人一起押走了。
苏尧呆愣着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边白色的灵犬倏然消失了, 而后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宽大的胸膛贴上他单薄的背，稍稍用力，将快要站不稳的他揽进了自己的怀。
赫连尘牵起来他一双冰凉的手攥进手心里捂着，粗糙的剑茧和温热的温度逐渐唤回了苏尧的感知，也叫他好端端的，忽然又想要哭。
“先回去。”赫连尘道。
苏尧木然地看了一圈围着他不说话的人，咽回去酸涩的眼泪，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赫连尘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回了房间里，苏尧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任人牵着走，乖巧的要命，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咔哒”一声，屋门关上。
苏尧呆立着，垂首盯着赫连尘腰带上的花纹，牙齿将下唇咬的发白。
他还没开口，赫连尘就像是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不是徒儿的错。”
苏尧的眸光动了动。
赫连尘手指抚上苏尧的唇，叫他松开了紧咬着的牙关，柔声道：“你炼那丹药是为了百姓，就算没有这丹，那群畜牲也不会把百姓当人看，甚至可能为了灵材血祭更多无辜人。”
苏尧苦笑了一下。
“师尊，我明白。”
赫连尘轻叹了一声，抬手将苏尧额前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动作轻柔，说的话却带着杀意：“小尧接下来想怎么办，需要师尊帮你将魔界的魔修杀尽吗？”
苏尧抿着唇，沉默了几息，缓慢地摇了摇头：“不用。”
没有用。
魔界的魔修不少都是来自修真界的，他们吃不下修行的苦，亦或者修为长久以来难以寸进，看不到前路，还或是因其他各种复杂的原因而修了魔，成了魔修，被放逐来这片荒凉的土地。
可以说，是修真界孕育出了魔界。
所以魔修是杀不尽的。
而且并非所有魔修都十恶不赦，这其中不也有像冥山主那样，看上去凶的要命，实际上内心赤诚之人么？
总不能一棒子打死。
苏尧苦笑了两声，疲惫地闭上了眼：“师尊，我有些累了。”
赫连尘揉了揉他后脑勺柔软的发丝：“累了就休息，无论什么事，有师尊在呢。”
苏尧又笑：“那师尊抱抱我。”
赫连尘愣了下，抚在苏尧后脑勺的那只手稍稍用力，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抱了一会儿，赫连尘耳尖有些泛红，忽然岔开话题：“咳，师尊我就……这么好抱吗？”
苏尧将侧脸在他怀里贴了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只点了点头。
……
苏尧的情绪收拾的很快，再从屋内出来时，脸上已经看不出神情，只有眼底还留着一层阴郁。
赫连尘已经离开，不知做什么去了。
他本想叫自己的小徒儿再歇会儿的，但苏尧不肯，留给他调整的时间本就不多——
最迟今日晚上，魔界十八城的领主便会在无天都齐聚。
在那之前，苏尧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
小壁虎在见到苏尧时已经换下了早上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他见苏尧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也老实地收起来自己身上那身江湖气，小心翼翼地劝：“尊上，您……别听那个家伙胡说。”
苏尧笑着摇摇头：“别担心，我没事，来找你是有别的想吩咐。”
“哦，嗐！”小壁虎拍了下自己脑袋，“那尊上您还亲自走一趟，把我叫过去不就成了吗？”
“不妨事，反正我也想出来走走。”苏尧摆摆手，接着吩咐道，“接下来你去办件事，在上次丹修大赛举办的那处……不，还是选个偏僻远人的地方吧，去搭个台子，不必太正式简陋些也无所谓。”
小壁虎应下，又好奇：“尊上做什么用？”
苏尧冷声道：“处刑。”
小壁虎闻言一顿，似是有什么话想问，又被他咽了下去，点点头就要去办。但没走几步，他又被苏尧叫住：
“小壁虎……”
小壁虎转过身：“还有事吗尊上？”
苏尧迟疑了一瞬，问他：“魔修这般待你们，你们不曾反抗过吗？”
“我们……”小壁虎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道，“或许有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曾听老人们讲过，在不知道几百年还是几十年前，魔修和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他们将我们当作修炼用的耗材，我们视他们为地府来的夜叉修罗，可我们打不过他，总是被各种欺负，所以抱起团来，建立自己的城邦。老人们甚至说，魔界十八城里大部分其实是凡人建起的，但是……”
小壁虎说着，笑着耸了耸肩：“但是这怎么可能啊？那些老家伙就是喜欢吹牛。”
说到这，小壁虎觉得自己扯远了，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今天早上那事，其实如果不是那个魔修自己说了出来，我也不知原来那些魔修们是用人命浇出的那些漂亮的花草。”
“啊，不过尊上你别在意，我知道你是好人。”
苏尧的唇角往上扬了扬，但眼中也看不出高兴的神色来：“行了，别夸我了，赶紧去干你的活。”
“好嘞！”小壁虎说完走远了。
苏尧在他走后，脸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渐渐没了。
温水煮青蛙。
大约是觉着凡人反抗起来太麻烦了，于是魔修才收敛爪牙，实则暗地里还是将他们当牲畜圈养，只是做的隐蔽，大部分人未曾发觉罢了。
他望着四周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虽然不比修真界精致，但在这一片荒芜的大漠之上凭空架起一座人的城邦，称之为奇观也不为过。
修者虽有神通，但这样一座遍布生气、容人生活、而非像洞府那样单纯是容身之所的城邦，该是凡人建起的。
可这座城现在的主人却不是他们。
“师尊。”苏尧见赫连尘朝他这边走来，唤了句，“你说，修道者是人吗？”
赫连尘听完后努了努嘴：“为何不是，徒儿骂我？”
“可那些魔修似乎并没有将自己与百姓归为一类。”
赫连尘讽刺地哼了声：“是，他们自己放弃了人的身份，放弃了为人的资格，所以，人们称他们为魔。”
说完又连忙补一句：“——但小尧可不是，小尧是为师的乖徒儿。”
苏尧笑出了声，看向赫连尘道：“师尊方才做什么去了？”
“去地牢那边吩咐了一些事情。”
“什么？？”
“地牢内那两名想要掳走你的恶徒，明知不可为却依旧行恶事，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推入火坑，该死。另外那名魔修，罔顾天道伦常，以百姓为刍狗，也该死。但他们死也该死的有点价值一些，所以，我去吩咐让人在今夜当着十八城领主的面，一刀一刀、剜了他们，杀鸡儆猴。”
赫连尘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叫人心惊。
他说完后又状似轻松地讨好一笑：“这次是私自处置，尊上能不能让我走点关系，别罚我咯？”
苏尧半张着嘴，愣了半晌。
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那两个人牙子该死，但他暂时留了他们一条命，为的就是在十八城的领主面前立威。今早那魔修又闯进他府上，所以他便决定再加上一个。
只是他一直未曾传令。
从理性上，杀了这三人是最好、最合理的安排，而且越是残忍的刑罚，效果越好。可……从心理上，他还需要一些准备。
自从来到魔界，苏尧渐渐觉得从前在另一个世界里每日为了作业、为了毕设、为了工作烦恼的自己越来越陌生了，他有种预感，若真的由他下了这道命令，那个世界，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不用了。
苏尧抬起眼，望向看上去依旧不着调的师尊，微嗔道：“师尊怎么能这样……毕竟涉及凡人，若是天道降下责罚该怎么办？！”
“天道若真的因我惩恶而降罚，那祂还真是瞎了眼，到时候我就顺着天雷爬上九重天，把天道揪下来狠狠教训一顿。”
“噗！”苏尧没忍住笑出了声。
赫连尘脸上也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
“我不罚师尊，师尊做的很对。”苏尧问道，“师尊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赫连尘有些意外地眨眨眼，“居然还能有奖励？唔，让我想想。”
赫连尘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一双眼睛盯在苏尧身上移不开，良久，他说：“我想要你……”
苏尧一愣，心尖上突地跳了一下。
而后赫连尘话音又转，将没说完的话补完：“——变成小狐狸！之前总是我给你抱，这回为师想反过来。”
苏尧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逐渐消去，他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莫名松了口气。
“现在？”
“现在。”
“那好吧。”
苏尧按照上回赫连尘教他的咒诀，将周身魔力运转起来，“啪”一下原地变成个小红狐狸。
“嗷！”小狐狸大叫。
——怎么还是这么小！
赫连尘顿时心都要化了，抱起小狐狸轻轻地护在怀里，又是撸尾巴又是揪耳朵的，不一会儿就将小狐狸恼的用爪爪拍他。
但赫连尘全当没看见。
他回忆着苏尧在面对变成灵犬的他时是什么样子的……唔，似乎是……
猛地，赫连尘埋进了小狐狸柔软温暖到让人要化掉的肚肚里面大吸一口！
啊，舒坦。
难怪苏尧这么喜欢。
“嗷～嗷！！”被吸的晕乎乎的小狐狸发出了不满的控诉！
……
苏尧到了晚上才总算变回来，脑瓜子嗡嗡的，四肢甚至有点软绵绵。
可恶，为什么赫连尘变成灵犬就没有这些后遗症？下回他一定要变大一点！
自从苏尧发出那道召令后，魔界十八城摄于魔尊的威势，不敢不快速前来觐见。苏尧将他们召集在城郊无人之处，除了一座空台架之外连个活的虫子都看不到。
苏尧坐在特地为他准备的座位上，身边伴着一只银白色的灵犬。他看了看四周，心说小壁虎选的这地方倒也不必这么偏……
一名领主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便上前问：“尊上，您召我们前来有何吩咐？”
苏尧冷笑一声，想着小说里描写的霸总模样，努力让自己眼里带上三分威慑、三分愠怒和四分不可捉摸，冷声道：
“自然是因为，你们的心野了！！”
与此同时，强悍的威压骤然压在了每个人的头顶，就连他们脚边的石子都被碾成了齑粉！
第59章 苏扒皮（bushi （这是一个小标题……
“把人带上来！”
苏尧一声令下, 随即有人押着两个身负镣铐的囚徒过来。
被押着的那两个吓得四肢发软，走都走不动，几乎是被一路拖着过来的, 见到苏尧后更是立即跪下用力磕起头来，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求尊上开恩”之类的话。
这二人正是地牢那俩人牙子。
这对父子走商的范围很广，台下不少认得这俩人的开始窃窃私语, 瞥见苏尧犹如实质的目光之后, 又害怕地止住声，将头低的更低。
苏尧“嗤”了一声，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扶手：“你们在地牢里如何同本座说的, 现在一五一十地重复一遍。”
两名人牙子还心惊胆战着，闻言甚至没反应过来, 直到被苏尧身边那条灵犬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才慌慌张张地开口：
“是……是！尊上！！”
父子二人事无巨细地将自己家底都交代干净了, 包括他二人是干啥的、住哪的、有几口人、这一年到头都是上哪里做生意的，直到被苏尧不耐烦地打断才闭上嘴。
苏尧翘起腿，扫了一眼台下跪着的众人：“都听清楚了？”
领主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点头, 答说自己听清了。
“那便好。”苏尧说着, 挥了挥手，那父子二人随之被押上了刑台，拿着锁链牢牢地绑在了夹子上。
那俩人哭天喊地，苏尧觉着烦，干脆叫人堵住了他俩的嘴。
“还有一个，也带上来吧。”
台下领主闻言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随后便见被押上来的另一人竟是个魔修？！
而且这魔修看样子比之前那俩还狼狈, 不光被困仙锁五花大绑着，连嘴里都被塞了东西，只能从喉咙里徒劳地发出呜呜的叫声, 半句有意义的语句都说不出。
魔修见到苏尧后目呲欲裂，红着眼睛想往前冲，被押送的人死死按住，踢一脚腿弯跪在苏尧面前。
苏尧轻蔑地将视线在他身上点了点，又满不在乎地移开。
“刚刚那两个人都做过什么你们都清楚了，而这位么……”苏尧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呵，他便是那两人在无天都里最大的大主顾！”
台下众人噤若寒蝉，一时间摸不清苏尧究竟想干什么，但都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脑袋一个个越低越深。一时之间台上台下安静到令人发慌，只剩下大漠上吹来的北方呼啸。
可脑子蠢胆子大的铁憨憨也不是没有，比如殁仙城的领主，见气氛实在有些僵，跪在原地举起了手：“尊上，那您为何要处置他们啊？”
其余人：“……哇哦。”
兄弟你好勇。
苏尧也是没想到，居然真有在老师发火训话的时候还敢抬头跟老师对视的学生，这不提问他都说不过去：
“你觉得呢？”
“我觉得……”殁仙主挠了挠头，“他们惹尊上您生气了？”
“……”废话。
苏尧冷笑了一声，公布答案：“这三人，狼狈为奸，残害本座子民数百不止，诸位说说，他们该不该杀？”
台下没有人敢说话。
好吧，除了脑内CPU加载超慢的殁仙主。
“尊上！”只见他又举起了手。
苏尧点头：“说。”
殁仙主：“是因为他们杀了很多凡人？”
苏尧：“对。”
殁仙主：“凡人不能随便杀？”
“自然。”苏尧脸色一冷，扫视除了殁仙主之外战战兢兢地其余人，“你们是本座庇护下的子民，他们也是！整个魔界都是本座的，整个魔界里所有的人与物也都是属于本座的！谁若是敢乱动，谁便是在挑战本座的权威，本座不高兴了，他们便是下场！”
说罢，朝着刑台一挥手：“动手！”
早就准备好的处刑人从桌案上调了把刀，在年轻点的那个人牙子身上直接剜下一块肉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鲜血飞溅，惨叫声随着呼啸的北风刺过台下每一个领主的耳膜，就连苏尧身边站着的侍从都忍不住皱起眉闭上了眼。
可唯有苏尧的脸色一点没变，就好像对此司空见惯，内心毫无波澜一样。
但实际上——
“师尊……你松开我的耳朵和眼睛。”
苏尧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扒了扒，但那道灵力凝成的丝带却无论如何都弄不下来。
大狗狗不悦地用尾巴一下一下砸着地面，让那条隔绝视觉与听觉的丝带系的更紧了。他道：“不行，脏，不要听，也不要看。”
“可是师尊，我其实……没关系的。”
……应该吧。
苏尧自己也有些忐忑。
“有关系，师尊不许你看这些。”
赫连尘的语气强硬，显然是打定主意不想叫他接触这些东西。可……就算他如此小心翼翼地护着，又能护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呢？
苏尧现在的身份可是魔尊，是魔界这片荒芜土地的主宰者，无论怎么避，他总逃不过各种血腥的。
这些赫连尘也明白。
他有些懊恼，心道若是早知道回来魔界会碰上这些腌臜事，他当初就该将小尧关在无名峰上好好和顾月铭练剑。
可惜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台下的一众魔修们一个个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魔尊一个不高兴了把他们也给拉到刑台上去。
先前冥山主下战帖却惨败一事传回各城后，这些领主们还没什么特别的实感，如今亲自领教过他们尊上的手段之后，才恍然清醒——
魔尊，真的回来了。
也幸好这些领主们不敢抬头，不然这些家伙就会看见他们威风八面的尊上现在正跟一条狗拉拉扯扯……
“师尊！你松口！”苏尧超小声地说着话，并两手用力从狗嘴里拽自己衣袍。
“不行！小尧，快跟师尊回去睡觉！这里这么脏还有什么好待的！”
“等等等等！”苏尧担心自己衣服被扯坏，稍微松手，险些往前倒了过去，被赫连尘伸爪扶了一下才好险没摔。
“师尊！我、我就最后再说个事儿！现在气氛正好啊！”
“真的？”
“真的！”
赫连尘松了口。
苏尧松了口气，整理一下衣服，用先前那种霸气且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坐回椅子上，清一清嗓子道：“既然今日诸位都在，本座便在这里颁布一条新的律法！”
台下众人或疑惑或心惊胆战地抬起了头。
“从今日起，凡买卖人口者，无论是何身份、无论作何目的，一律死罪！”
台下皆哗然。
有人实在坐不住了，急忙问：“可是尊上，若无血祭，灵田怎么办？灵材怎么办？！区区凡人而已，尊上为何不能开恩将他们赐予我们……”
还未说完，极强的威压一瞬间降下，那人顿觉五脏六腑都被揉成了血泥，呕出一大口血来。
苏尧轻描淡写地挑起半边眉毛：“你对本座的律令不满意？”
“不、不敢……”那人止不住地哀嚎求饶。
其余人见状那还敢有异议？这里可是魔界，强者为尊的魔界，除非你有能力将魔尊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拉下来，否则，魔尊的话，就是魔界的理！
无人能质疑。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本座就先回去歇着了，你们自便。”说完，起身带着那条灵犬便走。
走了一半又停住，吩咐了句：“对了，记得明早将那三人的脑袋挂到菜市口去，好叫所有人都看看，这几人的所作所为为自己招致了什么样的下场。”
“走吧。”苏尧对身边的灵犬招了招手，灵犬从鼻子里哼出气来，绕到他身后几乎是拱着他的腰往前飞快地走。
幸好，没有领主敢抬头往这边看，不然魔尊的面子真的要碎一地了。
……
苏尧并没有将召来无天都的领主们立刻送走，反而是将他们好生安顿了下来——就安顿在无天都里最繁华的地段，并且一连数日都没再有任何别的命令。
但领主们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觉得魔尊只是想将他们留下看看无天都的人文风情，不然让他们住哪不好？非要住在这种打开窗户往外一看就看见三颗人头的地方？
真晦气。
魔尊府邸——
苏尧这回回来之后并没有将文渊负责的工作完全接手过去。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无天都的建设工作比起刚开始时越来越多，完全他一个人负责的话那干脆连觉都别睡了。
但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必须先让苏尧指示的。
快要晌午，阳光暖融融地从窗外洒进来，照的苏尧手里那颗丹药金灿发亮。这丹药是刚刚文渊给他送来的样品，经他批准之后，便能正式发放给百姓使用了。
“这样一颗小小的丹药，便能令三亩田增产四成？”苏尧啧啧称奇。
就算当初提出这个方案的是他，现在也依然不由得觉得神奇。修真背景的世界，果然和他上辈子那个不一样。
这是个不光牛顿要掀棺材板、达尔文也能气活过来的世界，什么力学、进化论之类的在这里都行不通，人可以上天，树能够说话，狐狸跟狼也没有生殖隔离，若论起一切的原理，归根到底就是一样东西——
灵气。
万物皆有灵气，而魔界的土地难以生长作物，正是因为缺少灵气，既然如此，那便想办法补充上灵气。
眼前这一颗小小的丹药里面，正是蕴含着足以令作物生长、肥壮的精纯灵气。
将丹药放回匣子里，苏尧问文渊：“目前生产了多少颗这种丹药？”
“先前试验成功后令招募来的丹修们日夜生产，现在库存有九万三千零二十颗。”
苏尧听了这个数字有些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不错，辛苦了，赏所有参与的丹修每人一年俸禄。”
文渊笑了笑：“那在下便先替他们谢过尊上了。”
苏尧：“还有你也是，去领三千上品灵石，起码买件新衣服换换，身上这件都洗的发白了。”
文渊愣了下，随即皱眉道：“尊上，我就不必了，现在咱们资金紧缺，还是先……”
“很快就不缺了，放心。”苏尧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文渊一头雾水，但看苏尧这么说，估计是又有什么歪点子了，只好道：“那就谢过尊上了。不过，尊上，我还有一事想问……”
“什么事？”
“那些领主们，您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了？”
“那自然不能。”苏尧眼里夹着些狠厉，“这回算他们幸运，本座手里抓不到他们凌虐凡人的证据，而且眼下的魔界经不起折腾，这个节骨眼上一下子杀了太多领主容易造成动荡，所以才叫他们逃过一劫。”
说着，他话又一转，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过嘛——他们好不容易来上一回，怎么着也得留层皮再走啊～你且看着就好。”
第60章 风韵犹存俏剑尊 （bushi
“小尧……”赫连尘站在喧闹的街头, 看着眼前戏台上演着的“新奇戏折”宕机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身边人，“这就是你说的宣传方法？？”
苏尧叉腰, 脸上是十足的骄傲：“嗯哼！师尊是不是觉得还不错？”
赫连尘满脸的一言难尽。
戏台上——
小壁虎扮成了丹修的模样，手里捧着个精巧的小盒，盒子里放着金灿灿的一颗丹药, 只见他动作夸张地手舞足蹈一番, 而后忽然拉长语调“欸——”了一声：
“银坷垃好处都有啥？谁说对了就给他！”
扮作农户的两个少年两眼放光，随即一人一句：”
“用了银坷垃！””
“亩产一万八！”
“营养不流失、不蒸发！”
“能吸收土地的所有氮磷钾！”
“小麦长的高！”
“麦粒结的大！”
“……”
赫连尘叹为观止，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啥, 但看周围围观的百姓似乎看的还挺开心的，还时不时会起哄……
是他年纪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吗？？
还有, 氮磷钾是什么啊？修真界有这东西吗？？
“师尊！师尊？”苏尧见他走神, 扯了扯他袖子。
赫连尘转过头：“怎么了？”
苏尧见他走神，有些不开心：“什么怎么了？师尊你还没回答我，我这广告做的怎么样？”
“？？”又是陌生词汇。
赫连尘摸着下巴想了会儿, 没想明白只好问：“呃, 广告？”
“嗯哼。”苏尧点头，指了指台上的表演，看上去十分满意，“魔界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消息传播的途径主要就靠百姓之间口口相传和书籍册印，但底层百姓识字的不多, 印宣传册的话效果不大, 只靠传言来做宣发又太不靠谱，所以我才叫人在各个街道的人流密集处搭建戏台，演广告！”
赫连尘眨巴眨巴眼, 慢悠悠地：“哦……”
其实他更想“阿巴阿巴” ，但是那样好没面子。
“小尧。”
“嗯？师尊还有问题？”
赫连尘蹙眉，眼底是万分不解：“师尊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你这丹药明明是金色的，为何要叫银……呃，银坷垃？？”
还有，坷垃是什么奇怪名字啊喂！？？
说到这个，苏尧吐了吐舌头：“没办法，谁让咱没版权，多多少少得避避嫌。”
赫连尘：“啊？？”
版权又是啥？？
台上——
扮成农户的两个少年吵的面红耳赤，每一个都在言辞恳切地央求小壁虎把手里的金丹给他们，而小壁虎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却摇了摇头，大声道：
“银坷垃，顶呱呱！每个人都想要它！但今天，我们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尊上送福利，每户一颗免费领回家！！”
台下围观的百姓顿时躁动起来，而后人群里忽然冒出几个人来指引，将他们排成队引到了戏台旁边的丹药发放处，待登记过后，每个人都能免费领走一颗。
但也只能一颗，多的话就必须要付钱了，一颗就要一千上品灵石，贵的吓人。
队伍旁边还有人在不断讲解着这丹药的具体使用方法，以及在使用时有什么特别的注意事项。
百姓怀着对“广告”里内容半信半疑的态度，以及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很快就将发放处的库存领光了，负责登记的两名青年笔杆子都快抡冒烟了。
“尊上。”快要发放完时，文渊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了过来，附到苏尧身边悄声道，“那些人已经上钩了。”
苏尧勾了勾唇，有些意外：“这么快？”
赫连尘在一边一头雾水：“什么上钩？你又瞒着我在搞什么鬼点子？”
“嘿嘿～”苏尧神秘一笑，“等回去再告诉师尊，现在跟我先出一趟城？”
赫连尘：“出城？好端端的干嘛要出城？”
“当然是要去接我们那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心怀苍生、兼济天下的老熟人咯。”说着，苏尧步伐轻快地穿过人群，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赫连尘皱着眉赶紧跟上，嘴里小声嘟哝：“怎么都不见你这么夸我……”
……
到城外没多久，赫连尘绝佳的视力便看清了远处走来的熟悉人影：
“南宫翎？他怎么回来了？南宫问辰又没看住他吗？？”
“我邀他过来的。”
“邀……”赫连尘仔细琢磨这个字眼。
苏尧挑起眉毛看他：“怎么？师尊不信？本座可是在无名峰的时候就亲自邀请了，人家也答应了的，绝对没有被强迫！”
“嗯？无名峰？？”赫连尘捕捉到关键词，“他什么时候……”
话说了一半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哦，想起来了，就是他故意躲着苏尧那会儿。赫连尘心叫不好，果然，苏尧凉飕飕的眼神已经瞟过来了。
他老老实实闭上嘴。
是他自己不守着，被偷家了也活该！
说话间，南宫翎已经飞快倒腾着两条腿跑了过来，在城外大漠上扬起一阵尘沙。衣服被弄脏了，不过他也不在乎，眼里只有看见苏尧二人的兴奋：
“尊上！还有老救……呃不是，剑尊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
赫连尘没回答他，而是皱了皱眉，捕捉到他话语中那个虽然没有说完、但一听就有些不妙的词汇：
“你刚刚想叫我什么？”
南宫翎怔了一瞬，顿时一副“我就说”的样子：“呐，果然剑尊您还是更喜欢我起的称谓，早知道就不听商兄的话改口了。”
赫连尘：“？？”
南宫翎：“所以我还是叫您——老救世主吧！”
苏尧没绷住，差点笑喷了出来。
“老……？”赫连尘嘴角抽了抽，一瞬间有种想拔殁神剑出鞘的冲动，但看在眼前的小辈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他努力忍住，尽可能柔声问，“能跟本座说说，为什么是这个称呼吗？”
天真的南宫翎还没用感知到危险的来临，掰着手指头开始解释：“因为救世主一共有四个啊，月铭年龄最小，所以是小救世主，苏道友年纪大一些，所以是大救世主，霖姐是救世主姐姐，剩下剑尊大人您，年龄比其他人大了太多，而且还不是一个辈分，所以就是老救世……唔唔！”
话没说完，嘴被捂住了。
苏尧一边狂笑一边用抖个不停的手捂着南宫翎的嘴，把人按着往城门方向走。
“哈哈哈哈师尊！哈哈哈哈你、你别在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人设早就、早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尧笑的肚子疼，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赫连尘脸黑的像锅底。
看来是时候跟南宫问辰强调一下教育下一代的重要性了！不对，那对夫妇自己都是神棍，还指望他们能教出什么正常的孩子来……
相对来讲，他家小尧就聪明很多！
这么一想，赫连尘心情又好了不少，大度地不再计较，甚至面带微笑地回了城。
南宫翎到的时间刚刚好，正巧最近发放下去了提升亩产的丹药，百姓要施肥也得看天气，才好保证丹药能够发挥最大的功效。
所以，南宫翎一来就回他职位上兢兢业业地当天气预报员去了。
赫连尘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怜悯和敬佩。
……
三日之后，魔尊的府邸。
文渊将最近整理出来的一份财务报告拿给了苏尧，后者翻阅完，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真想不到，这些家伙的家底都这么厚的，看来之前筹建魔宫资金的时候还是对他们手软了。”
赫连尘的脑袋从旁边好奇地凑了过来：“啥？”
苏尧将报告递过去，屈起中指往上面一弹——
“师尊，咱们有钱了！”
赫连尘歪了歪脑袋：“？？”
略显粗糙的纸页上写着一连串的数字，就算富如赫连尘，看到汇总起来的最终数额也被吓了一跳，喃喃道：“这么多？！”
但是……哪来的？
赫连尘狐疑地瞥了眼苏尧，但后者完全沉浸于忽然变有钱人的兴奋之中，压根没注意到他是啥反应。
赫连尘的嘴角撇了下去。
苏尧完全忘记给他解释自己奇思妙想的计划了，三天前他说先跟他去接人等会儿讲，这一等就等了这么久。
这人完全忘记了！！
这些天里苏尧东跑西跑到处忙，而赫连尘就好像被宠完不久又被光速冷落的后妃，明明一开始还被甜言蜜语哄着说什么再也不许离开，结果这会儿倒好，到手了没多久就腻味了，天天把他晾在一边，跟文渊说的话比跟他说的都多！
呐，现在这俩人也在热火朝天地叽叽呱呱。
是他不够有用吗？是他不够有魅力吗？还是说……
赫连尘忽然想到三天前南宫翎对他的那个称呼，心底浮现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难道，他真的老了？？
有些心虚又有些委屈地，赫连尘偷偷摸摸缩到角落里，摸出一面镜子来对着仔仔细细地照。
唔，这张脸……俊的很嘞！
赫连尘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并在心底满意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这样一张脸，苏尧没道理看不上啊……在心里这么想着，赫连尘偷偷往身后瞄了一眼——
正好跟苏尧对上视线。
“师尊？你在那里干嘛嘞？”
赫连尘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收起镜子，状似轻松地回到苏尧身边：“没、没干什么！小尧有事吗？”
“有。”
“没事的话我就……欸？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