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们在一起吧 未来我还会和别人接吻,……
谢敛又不是什么侦探, 跟踪别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完全不被发现。
在苏寻雁给江酌霜身边配备保镖后,很早就有人提醒他:“小少爷,有人跟踪您。”
但是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完全不在意。
“等他准备接近我了, 再把他抓起来吧。”
可是两年、三年……
那个人只是像影子一般。
后来江酌霜都不怎么在意这人了。
直到某次, 他在学院的琴房里和卡斯帕练琴。
黄昏时分, 阳光正好。
十七岁正是荷尔蒙泛滥的年纪。
卡斯帕红着脸俯身靠近他, 而他斜倚在窗边,虽然没有表示, 但也没躲开。
窗旁的梧桐树后忽然响起动静。
两人下意识朝那望去,只看见一闪而过的黑色衣角,江酌霜微微挑眉。
离开琴房后, 江酌霜特意绕到那看了眼。
只有那里被踩碎的枯叶可以证明, 曾有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成人礼那天, 江酌霜一开始的确以为是卡斯帕,但后来认出是谢敛,他也不在意。
两个人都很有意思呀。
无论是谁, 他都很喜欢。
时间回到现在, 谢敛表情愣怔。
江酌霜拍拍对方的脸:“你不敢让我来,应该不止这个原因吧, 带我参观参观里面?”
谢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三魂六魄, “其实剩下的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纪念。”
除开厨卫,这套房是一室一厅。
但因为厨房被谢敛改装成了杂物间, 所以勉强可以算是两室一厅。
江酌霜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厨房没了,我买的西红柿和土豆怎么办?”
谢敛连忙说:“土豆我可以种起来, 待会我再去楼下买包白糖,切了西红柿拌糖。”
江酌霜勉强认同了这个方案。
至少没有浪费他特意买回来的菜。
跟着谢敛进了主卧后,江酌霜就开启好奇宝宝模式,东逛逛西摸摸。
房间里没有床,只有排列整齐的柜子。
江酌霜盯着柜子里某样东西,陷入沉思。
谢敛过来问:“怎么了?”
“谢敛。”江酌霜面露沉思,“其实这些年,你已经因爱生恨,开始讨厌我了吧。”
谢敛神色一凛:“怎么可能?”
江酌霜指着柜子里的丑东西,问:“那这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巫蛊娃娃,是怎么回事?”
谢敛面无表情:“……很抱歉我做的玩偶丑到你了,但它确实不是巫蛊娃娃。”
这些娃娃虽然丑,但能看出身上的衣服复刻了江酌霜每一场音乐会的造型。
抛开它丑陋的外表,还是很用心的。
……但是不行,抛不开。
谢敛被强行派遣下楼,给花盆里挖土种土豆。
临行前,他欲言又止,应该是有什么不想被江酌霜发现,但又不敢说。
虽然谢敛和江酌霜只互道姓名一个月,但他毕竟单方面认识对方许多年了。
小少爷的叛逆期比别人要长一点,刻意叮嘱,反而会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事实证明,谢敛还是太了解江酌霜了。
刚关上大门,后者就开始在各处敲敲打打。
最后将巫蛊娃娃……棉花娃娃的拉链拉开,找到了几张塞着小纸条,字迹有些眼熟。
江酌霜回忆了一下,这似乎是自己第一场音乐会时,举办的小活动。
当时正好临近圣诞节,节日氛围好。
散场后他留在展厅内,给每一位到场的观众,亲笔写下祝福语。
因为他当时没什么名气,所以来音乐会的人并不多,大多是路人出于好奇领的。
江酌霜记得有很多人领到以后,没走多远,就找地方把纸条丢掉了。
谢敛手里这些多出来的纸条,或许就是当时在地上捡的吧。
一连拆了几张“Happy every day.”
敷衍的话语让江酌霜忽然没了兴致。
写的时候不算尽心,现在看起来也乏味。
直到拆到最后几张,才有了不同。
纸条上的某些单词被谢敛涂黑,最后只剩下几个不连贯的词,勉强凑成句子。
“Frost■and■■Love■”
“■Become■a■family■■”
展开最后一张纸条。
上面只剩下一个单词。
——“Forever.”
谁要和谁地久天长呢?
一想到谢敛像在剧院门口,到处捡飘飞小纸条的样子,江酌霜就忍俊不禁。
好像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汪汪汪”地给主人捡了好多小垃圾回来。
江酌霜在抽屉里翻出纸笔,稍微开动小脑筋,就想出一连串的花言巧语。
旋即,他将这份情不真、意不切的“情书”叠成小方块,塞进了最丑的那个棉花娃娃里面。
江酌霜忽然有些期待,未来谢敛发现这封“情书”时,应该会露出很有趣的反应吧。
将纸笔放回原位的过程中,江酌霜在抽屉里发现一个通体磨砂的黑色U盘。
思考了0秒钟,他打开笔记本插上U盘。
屏幕上跳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几条视频文件,都是从社媒那下载的采访视频。
大概是问他学音乐的初心啊,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这种老生常谈。
而他,99%的背稿,加上1%的临场发挥。
倒不是江酌霜有包袱,主要是之前怼了两次记者,留下一点点公众坏印象。
论坛黑他的贴平地起高楼。
差点把顾修扬气得离开人世。
某次超不经意路过,江酌霜甚至看见,对方把自己的备注改成了“邪恶摇钱树”。
哇,超恶劣的。
于是他也改成了——
【zzz顾修扬(狗东西)】
江酌霜费解:“下载这些有什么用?”
现在网上已经有高清修复版本,谢敛下载的这几个视频都糊得包浆了。
直到进度条拖到最后,画面突然黑了。
但是窸窣的声音还在,江酌霜微微挑眉。
片刻后,笔记本的扬声器再次出声,是江酌霜本人被拼凑剪辑后的声音。
因为是拼凑剪辑出来的。
卡顿变调,很假但很清楚。
——“我、爱、你。”
怎么能有人活得这么可悲,靠虚假的爱意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春天。
*
谢敛推开门,第一时寻找江酌霜。
在发现对方盘腿坐在沙发上,神色并无异常后,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谢敛放下拎着的东西,先去厨房洗手。
糖渍番茄做到一半,忽然听见江酌霜喊他,便匆匆擦了手,走到沙发边。
少年原先盘腿坐在沙发上,见谢敛来了,便伸手,示意他把自己抱起来。
谢敛托着少年的大腿根,让对方以最舒服的姿势黏糊在自己身上。
因为被对方难得的主动迷得神情不属,便忽略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江酌霜抬头,故意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谢敛的耳朵,“谢敛呀,你有多喜欢我?”
谢敛结实有力的手臂收紧些许。
“能说得出深浅,就不叫喜欢了。”
江酌霜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他亲昵地揽住谢敛的脖颈,用甜蜜的嗓音说:“我爱你呀,谢敛。”
谢敛听过无数遍虚假的、迟钝的“我爱你”,甚至有时,他都习惯了那句话里的冰冷语调。
可当真正听见少年对自己说“爱”,他第一反应依然是幸福,幸福到就算立刻死去都算如愿。
尽管谢敛知道,少年口中的“爱”只是一份礼物,无论谁讨得他欢心,都能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谢敛下意识绷紧身体,骨节粗大的手指不自觉握紧掌心的软肉。
直到怀里的少年闷哼一声,他才惊醒般骤然放松了力道。
江酌霜的眼尾勾着潮红,戏谑地挑了挑谢敛的下巴:“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么多年的魂牵梦萦。
心中越是激动,嘴巴就越笨拙,连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艰难。
偏偏面前的人还故意说出挑逗的话,“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去和卡斯帕订婚啦?”
谢敛盯着玉面小狐狸的皮囊,恨不得吞下对方的坏心眼,让他再也不能故作无辜地说出这种话。
心里这么想着,谢敛也就这么做了。
他将对方放在沙发上,紧接着倾身咬上柔嫩的嘴唇,香气瞬间钻进了鼻尖。
这个吻虽然不如十八岁那年激烈,却足够深入,几乎要将内里都吮吸干净。
过程中,谢敛含糊地问:“如果十八岁那天,我没有跑,而是留下来了,会怎么样?”
江酌霜从没有受过这么强势的吻,轻微的呼吸不畅让他呼吸急促几分。
“不怎么样,我哥哥会杀了你的,如果是卡斯帕,或许还……”
谢敛轻轻咬了一口江酌霜的耳垂。
“这个时候,就不要提他了吧……霜霜。”
江酌霜哼笑一声:“别提谁?哥哥,还是卡……”
“都别提。”谢敛的手指摩挲他的锁骨,“无论是江邬,还是那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酌霜忍不住笑了,声音有些像撒娇:“你怎么连我哥哥也一起骂呀……”
谢敛的动作愈发过分,江酌霜受不了地推他,却被后者顺势擒住手腕,细细地吻着。
谢敛的吻逐渐下移,最终停在喉结上。
大脑混沌中,江酌霜下意识碰了一下,又好似被烫到一般猝然收回了手,“你不可以……”
谢敛也知道不行,他本就没打算做更过分的事,尽管现在确实……有点难熬。
但是他一窍不通,会伤到小少爷的。
少年的皮肤和雪似的,身上那么烫,好像马上要化了一般,要是不娇养着,会受伤的。
事情发展到后来,谢敛先用嘴帮小少爷解决“马上要化掉的小霜”,随即在白日被月光淋了脸。
紧接着,小少爷用手帮了他一次,但是因为手被弄脏了,生气着不肯帮第二次。
偏偏江酌霜还故意拉着人,挑逗一般,若即若离地啄吻着,不让他走。
直到对方脖颈上浮起隐忍的青色筋络,才大发慈悲地放他去洗澡。
最后谢敛自己去冲了足足一小时的冷水澡,才勉强恢复了可以见人的状态。
等他带着一身水凉气出来,发现小少爷居然什么都没盖就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被过度摩擦,有些疼,少年睡着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谢敛盯着看了一会,才走到卧室,找了条干净的薄毯盖在小少爷身上。
盯着小少爷的睡颜,朱唇粉颊。
谢敛忍不住戳了戳对方的睫毛。
他在心里想。
真和公主似的。
霜雪是白色的,不应该被弄脏。
但是凡人都有欲望,他更是凡人中的俗人。
*
江酌霜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谢敛处理干净了,脏掉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干净的白衬衫。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忘了,腿上空荡荡的:“怎么不给我穿裤子……”
幸好白衬衫很长,恰好能遮住大腿根。
只是在江酌霜俯身的时候,会若隐若现透露出圆润白皙的部位,引人遐想。
谢敛手上提着饭盒,正在思考要不要拿出来。
看见熟悉的品牌标识,江酌霜有些诧异:“你居然订得起这家店的饭?”
这家不是只送会员吗?
谢敛沉默一瞬。
“江邬派人送来的。”
江酌霜:“……?”
好像出现了幻听的症状。
谢敛又重复了一遍。
江酌霜:“……!”
完啦,真的要完啦。
哥哥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谢敛及时补充,让江酌霜放心。
“江邬应该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我没让他助理进来,他可能以为我们是……朋友。”
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一点,像是在等着被反驳。
可江酌霜什么都没表示。
谢敛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心中的大石头落地,江酌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下了沙发。
然后腿一软,差点摔一跤。
看着谢敛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气得脸都鼓起来了,愤怒地“砰砰”给他两拳。
大胆,竟敢嘲笑我。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吃饭的时候,谢敛欲言又止。
江酌霜忍不下去了:“你想问什么?”
谢敛盯着糖渍番茄。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连讨要名分的样子都显得这么自卑,真不知道他怎么敢跟踪江酌霜这么多年的。
和江邬派人送的装盘精致的菜品比起来,这盘番茄就显得不太够看了。
但这番茄毕竟是自己亲手买回来的,江酌霜还是很乐意多吃几块的。
江酌霜夹起裹糖最多的番茄块,细嚼慢咽,吃完才说:“朋友,同学?身份随你挑选。”
谢敛眼神里的光忽然暗淡,隐去心脏的期待,垂下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都可以,只要小少爷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像今天这样……只是朋友,也可以这么做。”
江酌霜放下筷子,“谢敛,真的可以吗?”
对面坐着一个满脸苦味的人,实在很影响食欲。
谢敛正准备点头,却被江酌霜打断。
“我现在心情很好,或许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哦……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再说。”
室内静谧,两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剧烈跳动的心脏出卖了谢敛伪装出来的平静。
谢敛嘴唇细微地颤抖着,声音几不可闻:“对不起小少爷,我知道我配不上……”
江酌霜单手托脸,示意他继续说。微微含笑的姿态,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谢敛一字一顿道:“但我不止想做朋友。”
江酌霜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这才对嘛,想要什么你得说,得去主动争取。”
意外之喜将谢敛砸得头晕目眩,他的呼吸被放得很轻,预料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江酌霜笑盈盈地捧起他的脸。
“谢敛,我们在一起吧。”
忽然之间,心里的弦忽然被轻轻拨了一下。
谢敛想起了自己和江酌霜初遇的那天,他正好在看一本书。
当江酌霜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片枯叶正巧掉落在某句话上。
“他努力不去看她,就好像她是太阳。但是,就像太阳,他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
因为这里基本没有生活电器,江酌霜换下来的那身衣服,谢敛主动手洗了。
每一件都是亲手洗。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江酌霜本来想去慰劳一下谢敛,但看见对方洗得满脸通红,忽然觉得还是自己更吃亏。
衣服一时半会干不了,江酌霜也不急着走,慢慢悠悠走到书架边,挑选想看的书。
书架上有本眼熟的德语版《哈利·波特》,打开扉页,上面是他的签名。
想了一会,好像是几年前在德国搬家,东西太多带不完,直接卖给收旧书的店了。
书的外面套着防尘袋,这些年保存得很好。
江酌霜取下书,趴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看了小半本,谢敛衣服还没洗好,他有点无聊了,便隔空呼唤对方过来陪自己。
洗衣服的声音停了,谢敛的声音隔着门有些模糊:“一直浸着对衣服不好。”
江酌霜撇撇嘴,心里拆穿对方。
是怕衣服浸坏了,还是另有图谋,你自己心里清楚。
刚刚江酌霜是被谢敛抱到沙发来的,拖鞋不在这,他不想光脚站在地上。
于是他歪歪扭扭往沙发背上一靠:“别洗了,衣服坏了就坏了,大不了我叫管家再送一套过来。”
谢敛洗去手上的泡沫,走到江酌霜身边坐下,后者直接身体一倒,歪进了他怀里。
江酌霜有点无聊。
“我们待会出去玩吧。”
谢敛下意识揽住少年,想要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但他忘了自己的手碰过水,很冰。
江酌霜被凉得缩了下脖子,生气地望着谢敛。
“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刚刚不让你she……唔唔唔你干嘛!”
谢敛头疼地捂住小少爷口无遮拦的嘴。
“霜霜,虽然我不介意你说什么,但如果你待会想躺得更舒服,最好还是别说了。”
江酌霜:“干嘛,不让我躺了?”
“不是。”谢敛冷静说,“会硌到你。”
江酌霜:“……”
“………………哦。”
重新躺到谢敛身上,江酌霜拿出手机,找到管家的联系方式打了出去。
等待对方接通的过程中,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敛聊天,信心满满。
“李管家人可好啦,小时候我干了什么坏事,都是他帮我兜着,我让他帮我瞒着我哥送衣服过来,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谢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机,江酌霜这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接通了。
江酌霜清清嗓子:“李管家,你能不能去我衣柜拿套衣服,送到森海小区来呀。”
李管家那沉默片刻。
江酌霜疑惑:“阿伯?”
电话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李管家终于出声,一如既往的得体。
“小少爷,您身上那套衣服怎么了吗?”
江酌霜随意找了个借口:“掉到水里弄湿了,好心的同学把我带去他家换衣服啦。”
非常非常非常拙劣的借口。
但是李管家从来不会拆穿小少爷。
然而这次,却久久没有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应声。
江酌霜迟疑地问:“阿伯,你那很忙吗?”
扬声器里忽然传出一声没什么温度的冷笑。
江邬的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霜,又怕吓到江酌霜,尽量收敛怒气。
“霜霜,你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江酌霜试图萌混过关:“……哥哥,你也在呀。”
仔细听,江邬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江酌霜,你就在那等着,我来找你。”
没一会,电话重新回到李管家手上,“抱歉小少爷,刚刚大少爷不让我和您说。”
江酌霜很坚强:“没事的,哥哥从来不会打我不会骂我不会凶我……”
李管家贴心补充。
“但是会扣您零花钱。”
江酌霜不坚强了。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钱……”
通话断开后,江酌霜把脸埋进了谢敛的怀里。
“好烦啊……谢敛,不然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话只是无心之言,没人会当真,谢敛的手却还是不自觉握紧,良久后才慢慢松开。
他摸着怀中少年柔软的头发,“真羡慕小少爷和大少爷的感情。”
江酌霜疑惑地抬头。
待会你应该会被哥哥打哦。
江酌霜的动作幅度太大,身上宽大的白衬衫鼓起,从衣领处露出他清晰的脊骨线条。
谢敛神色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只是,毕竟你都成年这么久了,江大少怎么能还把你当小孩似的呢?”
江酌霜诧异地笑了一声:“谢敛,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这么直白地挑拨我和哥哥关系的人。”
“霜霜,你不觉得江邬对你的占有欲太强了吗?寻常的兄弟,会做到他这种程度吗?”
江酌霜说:“但他是我哥哥。”
谢敛心中的醋意不断翻涌。
凭什么江邬这么好命,只是因为占着“兄弟”的名义,就能得到少年绝对的偏爱。
明明不是……所谓的至亲。
*
江邬从薄景云湾到这,至少要半小时。
江酌霜催着谢敛把房子里不能见人的都收拾了,他负责坐在沙发上检查有没有遗漏的。
收拾到一半,江酌霜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扯了扯勉强盖住自己大腿的白衬衫,火速把谢敛赶下楼去买新的底裤。
哥哥看到……应该不会误会吧?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江邬要是敢生气,他就趁机把这人赶出去,到时候找江德明爆金币也是一样的。
江邬来的速度比江酌霜想象中要快很多。
还没来得及把谢敛赶下楼,门就被敲响了。
江酌霜让谢敛去开门,态度好点。
江邬面色阴沉地看着开门的人,在看清不是江酌霜后,直接一拳打了上去。
好吧,单谢敛态度好没用,纷争是江邬挑起来的。
江酌霜跪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扶着玄关柜,探头看着谢敛被打。
同时嘴上敷衍又小声地劝:“……别打了别打了,哎呀,看起来好痛。”
江酌霜忽然微微皱眉。
江邬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江邬循声望去,在看清江酌霜此刻模样时,心中更是对谢敛怒不可遏。
江酌霜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像一朵糜烂的玫瑰,嘴唇红得显然被人反复碾吻过百遍。
白衬衫的衣领没扣到顶,松松垮垮露出半截肩膀,以及锁骨上面清晰的吻痕。
眸光水润,整个人像是刚刚被爱.欲的滋味填满,透露出一股餍足的媚态。
江邬对外冷静自持的绅士表象被撕破,露出里面恶犬一般的凶狠野性。
谢敛沉若幽潭的黑眸盯着江邬,他下意识想要还手,却在发现江酌霜脸色不对后,按下动作。
故意受下了所有攻击。
期间一次都没有还手。
江邬已经没有理智了,下手毫不留情。
他的拳头重重打在谢敛的腹部,紧接着,却看见对方唇角扬起不明显的讥讽弧度。
下一刻——
“江邬,住手。”
江酌霜的语气很冷。
“你是想把他打死吗?”
如同被下了某种禁制,江邬的动作瞬间停在半空,紧接着不甘心地锤了下地面。
过了半晌,江邬大步走到江酌霜身边。
阴翳的眼神落在少年白皙光.裸的大腿上。
他伸手按在白衬衫的衣角,像是想要掀开薄薄一层衣料,窥探底下是否出现可疑的痕迹。
“——啪!”
凌厉的巴掌落在江邬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终于唤回了他的理智。
江邬猛然后退一步,闭上眼,呼吸粗重。
江酌霜嗓音冷冰冰的:“江邬,发完疯了吗?”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
江酌霜嗤笑道:“江邬,就算你是我哥哥,也没资格一进来就打我男朋友吧?”
……男朋友。
江邬嫉妒得快发疯。
江邬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霜霜。”
一向对他宽容的江酌霜,此刻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是家人,所以江邬这些年,总是能得到江酌霜的额外优待。
难以自抑地沉溺进这份独有的温柔后,江邬都快忘了,其实在很多人眼中,他的弟弟是一个高傲、冷漠,难以接近的小少爷。
江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霜霜,你现在还小,会被……”
“哥哥,我成年很久了。”江酌霜盯着他,“我不仅可以谈恋爱,未来我还会和别人接吻、做.爱,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你不可能一辈子管着我。”
江邬闭上眼,胸膛剧烈地起伏。
片刻后,他嗓音嘶哑地说:“我知道了。”
江酌霜不知道江邬在发什么疯。
如果只是不希望弟弟谈恋爱,怎么可能像条疯狗一样拳拳到肉,像是恨不得打死对方。
或者说,更像是……
一个求偶失败的追求者。
谢敛适时出声:“霜霜,我想和你哥谈谈。”
江邬当然不愿意和谢敛一起出去,但是此刻江酌霜很明显不想看见他。
江酌霜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邬。
后者心里种种滋味混杂在一起,最终道:“……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两人去楼顶无人的天台交谈。
江邬阴沉地注视谢敛,一语不发。
谢敛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但是现在和霜霜恋爱的人是我,希望江大少注意一点,免得像今天一样,惹了霜霜生气。”
江邬冷笑一声:“你刚刚是故意不还手。”
“不然呢?”谢敛嗤笑,“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被三言两语就激得失去理智。”
江邬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开口:“霜霜有个前男友,叫卡斯帕,你知道吗?”
谢敛泰然自若的表情一僵。
江邬笑了:“看来你知道啊。”
江邬觉得他们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有些可笑,就像仅存在于人类社会的食物链。
只有江酌霜是人类,而他们都是丧失理智的野兽,凭借本能撕咬杀死另一方。
最终争抢唯一一个,成为江酌霜宠物的机会。
江邬语气里带着怜悯:“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和卡斯帕,长得有点像。”
这倒不是江邬信口胡言,抛开阴郁的气质,谢敛在某些角度,的确和卡斯帕有几分相似之处。
谢敛扯起唇角:“那又怎么样,如果霜霜真的喜欢卡斯帕,没必要来找我。”
江邬面色冷峻:“你可真是下贱。”
谢敛觉得好笑:“江邬,你要是不下贱,就不会现在扯着我说一堆废话了。”
江邬被戳中了痛处。
“我只是尽兄长的义务。”
谢敛觉得他自欺欺人的样子挺搞笑的,“江邬,是不是弟弟,你心里清楚。”
江邬冷冷地看着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谢敛眯起眼,审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紧接着,不可思议地笑一声:“哈,你不知道啊……江邬,我还是低估了你的下贱程度。”
居然对自己眼里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产生了这种龌龊的心思。
谢敛表情讥嘲,一字一顿道:“江邬,你真恶心,你敢让霜霜知道你的心思吗?”
“你以为霜霜和你谈恋爱,是因为喜欢你吗?”
江邬面色不好看,“他太年轻,喜欢寻求新鲜感,和你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
谢敛先前和江酌霜胡闹时,对方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指甲划痕。
他故意扭动脖子,露出这道泛红的伤口:“至少我有资格被霜霜玩,而江大少从来没被考虑过……抱歉我忘了,你们只是——兄弟。”
江邬知道这人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如果他真的在这打了谢敛,这个贱人一定会去江酌霜那里卖惨。
“如果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你会不把握吗?”谢敛笃定地说,“你会的,甚至还会比我更贪婪。”
哪怕会被人骂下贱、恶心,乱.伦……
但是得到的芬芳实在是太诱人了,无论理智再怎么叫嚣,他也只会清醒着沉沦下去。
第24章 肖涿之 我现在能和别人做.爱吗?
最终, 两个人谁都没能占到便宜。
回到楼上时,江酌霜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声音,偏过头望着他们。
江酌霜问:“哥哥, 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完全没有。
但江邬只能点头。
江酌霜扫了眼谢敛, 确定对方身上没有多出来新的伤口, 才收回视线。
“你们一个是我的哥哥, 一个是男朋友,好好相处, 别让我为难,好吗?”
谢敛最先出声:“小少爷,我明白。”
江邬晚开口一步, 就被对方抢了献殷勤的机会, 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
江酌霜逼他们握手言和, 自己则在一旁,板着一张脸凝视他们。
饶是谢敛习惯将自己伪装成不争不抢、温驯听话的模样,此刻也有些装不下去了。
他朝江邬伸出手, 因为背对江酌霜, 不用遮掩自己强忍恶心的表情。
江邬本想忍着恶心握上去,但越想越恶心, 最后拿出一副手套, 戴上后才勉强愿意握手。
力道重得像是恨不得捏碎对方的手骨。
江邬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在放手前,他忽然问江酌霜:“霜霜,你要不要带你男朋友回家见见爸妈?”
“啊?”江酌霜表情诧异, 下意识说,“不用了吧,说不定……哎呀, 我先去换衣服了。”
江酌霜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在场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腻了,想要分手呢?
谢敛脸色苍白几分,望着江邬讥嘲的表情,努力不让自己流露患得患失的情绪。
江酌霜也明白自己的态度太明显。
他无辜地看着谢敛,黏糊糊地亲了亲对方,表示自己现在还是很喜欢他的。
江酌霜提起江邬带来的袋子,进卧室换衣服,刚进门,外面两人就同时嫌恶地松开了手。
江邬把手套丢进了垃圾桶,谢敛则沉默地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冲洗整手掌。
江邬走到沙发旁边,在江酌霜刚刚待过的位置坐下,表情没比谢敛好上多少。
因为外面太安静,能听见卧室里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让互相戒备的两人都有一瞬失神。
等了片刻,里面的声音忽然停了。
紧接着,房间内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江邬脸色一变,迅速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他连续叫了两遍对方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后,焦躁慌乱地推开房门。
屋内拉着窗帘,但因为遮光性不强,正午的强光还是透过帘子隐约照亮了室内。
少年身上的白衬衫半褪至腰间,背对两人,只裸.露苍白的脊背。
蝴蝶骨随着捂嘴咳嗽的动作轻颤,仿佛随时要透出单薄的皮肉。
江邬迅速走到少年面前。
看清对方后,却瞳孔猛缩。
江酌霜指缝里渗着咳出的鲜血,因为太多而顺着腕骨往下蜿蜒成线。
白衬衫上粘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江酌霜呼吸不畅地倒在江邬怀中,死死咬着唇肉。
江邬把自己的指骨塞进少年的口中,避免对方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咬伤嘴唇。
谢敛下意识想要进入房中,却被江邬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旋即猝然清醒。
江酌霜痛成这样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然是不希望自己软弱的一面被外人发现。
——可他却愿意毫不犹豫地倒进江邬的怀里,所以这个“外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谢敛丝毫不意外,他知道江酌霜很重视家人。
在门口站了片刻,最终,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识趣地离开了这里。
只是在离开前,谢敛回头瞥了一眼亲昵倚靠在一起的两人,心中恍惚有了一个冲动。
——如果他当年可以舍弃自尊,再卑劣一点,像江邬一样,霸占着“哥哥”的身份……
那他和江酌霜的关系,会不会有些不同呢?
只是这注定是得不到结果的问题。
谢敛也不会后悔当年的选择。
*
屋内,江邬抱着江酌霜,直到对方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他才慢慢松开手。
江酌霜唇角晕开红如胭脂的血,黑色的瞳孔里洇着水汽,难得透露出脆弱感。
江邬心疼地拍着江酌霜的背。
“你这周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江酌霜安静地缩在江邬怀里,慢慢摇了摇头:“我想晚上回家再吃……”
普通药每天吃一次,特效药看具体情况,如果病情良好的话,能不吃就尽量不吃。
对于江酌霜来说,特效药只有在他发病的时候,会作为应急药片使用。
药片的副作用会让他一整天都精神不振,偶尔手还会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对音乐家来说,是很致命的副作用。
江酌霜失落地低下头:“我本来以为不会在谢敛这待很久,谁知道气氛不对,我们就一起……唔,犯了错,哥哥,我知道错了嘛,回家就吃药。”
江邬骂也不舍得骂,打更是不舍得打。
“下次出门一定要随身把药带着,知道吗?”
江酌霜抱着他的腰撒娇:“知道啦,哥哥。”
以前只要一撒娇,江邬就会原谅自己,但今天好像真的把哥哥吓到了。
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凉意,江邬粗糙的手掌抚上了少年的脊骨,让人不自觉瑟缩一下。
江酌霜这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半褪的白衬衫松松垮垮地堆叠在小腹以下的部位。
江邬:“霜霜,你们都做了什么?”
少年身上到处都是红痕,也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更加过分。
纵然他们是亲兄弟,问这种问题也还是太私密了,江酌霜含糊了过去。
换好衣服后,两人坐上车。
江邬没有开回薄景云湾,直接开到医院,打算给江酌霜再做个全身检查。
坐电梯上楼时,江邬漫不经心地问:“艾德蒙森家族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江酌霜这才想起来卡斯帕,“直接跟他说吧,好聚好散,他会理解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电梯的门恰巧打开。
一名小护士站在门口,领着他们去江酌霜的主治医生——肖涿之那里。
肖涿之不在办公室里,江酌霜坐在他的旋转椅上,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
江邬说:“过几天我要出国一趟,关于你的病情,应该有了新的研究。”
“生日前回得来吗?”江酌霜算了算时间,“我这次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大礼哦。”
虽然江酌霜嘴上总说嫌弃,但他每年给江邬准备的生日礼物都很用心。
江邬心中一阵柔软:“会回来的。”
毕竟一年中难得有一天,江酌霜会对他尤为宽容,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因为两人来医院是临时起意,不巧肖涿之正好在手术室里做手术,要等很久。
江邬想陪他一起等,但被江酌霜严词拒绝:“江邬,我不是小孩了。”
前段时间为了完成老教授布置的任务,他偶尔会趁江邬睡着后偷偷去琴房熬夜编曲。
待会检查报告出来了,死板的肖医生肯定不会帮他隐瞒这件事,又要被江邬念叨很久了。
江邬甚至不能回家,而是被赶去了公司。
因为少年坚称,“如果你少工作一天,我年底拿到的分红就要少一份。”
江邬走后,江酌霜玩游戏打发时间。
一局才打到一半,肖涿之就回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对医生的尊重,江酌霜一本正经地关了游戏,把手机放到一边。
肖涿之:“打完吧。”
江酌霜立刻切回游戏,一秒都没有拉扯。
游戏结束时,肖涿之正在写医疗报告。
江酌霜滑着滚轮椅到他身边,假模假样问:“肖医生,我刚刚玩游戏的声音,不会吵到你吧?”
肖涿之神色一如既往淡淡的:“还好。”
“我有个病人是幼儿园小朋友,他每次来都和你刚刚差不多,所以我习惯了。”
江酌霜板起脸:“嫌我吵?”
肖涿之推了推眼镜:“没有。”
江酌霜总觉得自己刚刚被内涵了。
不过看着肖涿之泰然自若的样子,又觉得一向老古董的肖医生,说不出这么有深意的内涵。
就在他将信将疑,选择相信肖涿之只是“无心之言”时,后者眼底却突然生出几分微乎其微的笑意。
江酌霜:“……”
谁带坏了你,肖医生。
肖涿之将听诊器按在江酌霜的心口,过程中似乎看到了什么,神情微微一愣。
他按着听诊器的手一顿,力道松开,金属听头滑落到心室下方。
江酌霜“久病成医”,立刻发现不对,拉着肖涿之的手微微往上抬了一点。
“肖医生,你不要发呆了,快点检查呀,我接下来还要做好多项目呢。”
说话时会产生细微的杂音,与心音重叠,顺着听诊器流进肖涿之的耳中。
向来冷静自持的肖医生,破天荒沉默许久,才重新拿起听诊器检查心跳。
听诊完毕,肖涿之开始写处方笺。
江酌霜用手撑着脑袋:“第一次看见你发呆。”
肖涿之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只是整个过程中,身上都透露着自己都没发现的低气压,被江酌霜看得一清二楚。
“肖医生,你不要总是板着脸。”江酌霜很认真地说,“你这样会让病人有很大的压力。”
肖涿之抿了抿唇:“我没有。”
江酌霜有些奇怪:“哇,脸更臭了。”
江酌霜问:“你刚刚怎么了?”
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忽然表情就不对劲了。
肖涿之下颌锋利,天然给人冷峻的错觉。
他盯着处方笺,握笔的手上青筋明显,语气却很平淡:“你是恋爱了吗?”
江酌霜诧异地“嗯?”了声。
“是啊,但这不是听诊能听出来的吧?”
肖涿之手指虚虚碰了下他的脖颈,在衣领的遮掩下,有一枚色彩鲜红的吻痕。
江酌霜本来没什么感觉,被他一提醒,再摸索着碰了一下,感觉微微的疼。
他忍不住小声咕哝:“嘶,谢敛属狗的吗?怎么还给我咬破皮了……”
肖涿之不语,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将本来没那么复杂的电子处方删删改改。
江酌霜本人或许没有察觉,但肖涿之可以猜到,对方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留下痕迹的原因。
有些人一旦得到了什么宝物,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其他人,这是属于他的。
——像狗一样标地盘示威。
江酌霜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你发现了,那我正好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
肖涿之努力收拾糟糕的心情,让自己的专业素养重新占据理智:“你说。”
江酌霜抱着求索的态度,极其郑重地提问。
——“肖医生,我现在能和别人做.爱吗?”
肖涿之手上的笔差点被他捏断。
第25章 肖涿之忽然意识到 江酌霜已经长大了……
肖涿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或许是他的沉默让江酌霜意识到了什么。
“好吧我承认,我来医院前的确……唔,真的不能和别人做.爱吗肖医生?”
肖涿之说:“不可以。”
江酌霜脸上露出一点小遗憾。
肖涿之顿了顿,硬邦邦说:“可以适度。”
刚刚大脑一时不清醒, 竟然让他违反职业道德, 下意识对病人说出了谎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失态。
剩下的都是些老生常谈。
不要熬夜, 不要吃冰辣辛咸。
现在又额外加了一条。
——不要纵欲过度。
尽管肖涿之很想把这个“过度”的定义设为一年一次, 但他很清楚,如果条件过于严苛, 小少爷很可能直接把医嘱当成空气。
他还没多说两句,江酌霜就不乐意听了。
“好啦肖医生,这些话我都快背下来了。”
他起身离开前, 被肖涿之叫住。
“你哥哥呢, 他今天没有陪你吗?”
“我让他先回去了, 我这几天熬夜,怕他待会看到检查结果又要唠叨。”
肖涿之皱起眉,有些不放心:“他太不负责了, 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医院?”
江酌霜想说自己不是一个人, 外面的角落里,应该有不少暗中保护他的保镖。
肖涿之说:“我陪你去做检查。”
江酌霜本想问他今天不忙吗, 转念一想, “忙”在医院是禁忌词,便没有说出口。
起身离桌前,肖涿之似乎想起什么, 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取出一样东西。
“江少爷,你上次住院,在病房落下了一本书, 我帮你先收起来了。”
是毛姆的《面纱》,因为收藏的人很小心,整本书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江酌霜出院时,负责收拾病房的小护士在床头柜里翻出了这本书。
恰巧被肖涿之看见,便拿走“代为保管”。
看见这本书,他就会想起自己给江酌霜读书时,对方因情节起伏而不断变化的脸。
江酌霜住院时的娱乐活动很少。
因为大多时候都在术后恢复,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连书都只能让别人读给他听。
一开始小少爷很抗拒这件事,他坚定地认为,这么大了还听故事很丢人。
直到某次全麻做完手术,江酌霜刚醒来时,神经系统被麻醉药物抑制,胡言乱语了半天。
至此他终于妥协,再也不纠结什么“丢人不丢人”了,因为他一生的脸面都在这一天被丢完了。
肖涿之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眼含笑意:“你还记得,我第一场为你做的全麻手术吗?”
江酌霜硬邦邦地打断他:“不记得了,不许说,不然我现在就晕倒吓死你。”
他确实不记得,当时在麻醉恢复期,大脑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记忆。
是后来,一名健谈的小护士口述给他的。
对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讲述他当时有多可爱,抱着别人不撒手。
护士并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但江酌霜还是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郁郁寡欢,直到晚上才收拾好心情。
提起心情恢复的原因——
虽然江邬对苏寻雁女士声称,江酌霜是因为晚餐终于不用忌口,吃了白葡萄酒烩青口、烤鲑鱼、樱桃鹅肝、马铃薯千层,奶酪舒芙蕾……
总之,在被江酌霜暴捶一拳后,他还是诚心地改口说,是因为弟弟意志坚定,才调整好了心情。
肖涿之故意旧事重提。
“你一直在找你的小猫。”
当时麻醉恢复室里,一群人围着江酌霜观察病情,小少爷慢慢睁开眼,不吵不闹。
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们谁看见我的小猫了呀?”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倒是知道小少爷养过猫,但听说在很久之前就自然老死了。
江酌霜伸出手,周围人不明所以,刚把头探过去,就被少年挨个戳了戳。
对方像是在凭借手感,确定谁才是自己丢掉的那只猫。
最后当然一个都没选出来。
他便将目光投向一旁围观的肖涿之。
正在写记录的肖涿之:“……?”
在一群人谴责的眼神里,他也微微俯身,将自己的脸凑到小少爷的手前面。
江酌霜处于半梦半晕的状态,捏捏戳戳。
麻醉恢复室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他病人。
被肖涿之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一扫,凑在一边看热闹的人瞬间如鸟兽散。
关上门后,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之后发生的事,只有肖涿之知道了。
江酌霜谨慎地问:“我后来做什么了吗?”
肖涿之忽然避开了他的目光。
江酌霜被他的表情吓到了,瞬间哽住:“我不会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吧。”
“也没什么。”肖涿之说,“你就是一直在说,不要逃课……还是什么。”
江酌霜松了一口气,“我养的橘猫叫不逃课。”
幸好幸好,没有说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不然他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人接班肖涿之。
“怎么想到叫橘猫这个名字?”
江酌霜叹息:“因为它是我在上学路上捡到的,为了带它去宠物医院,我那天逃课了。”
小时候的江酌霜很喜欢小动物,并且一直是坚定的狗狗党,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养小金毛,就在某天上学路上捡了只流浪橘猫回家。
捡到猫咪的时候,它已经算得上“大龄猫”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饿得皮包骨。
那时候江酌霜刚回到江家,很害怕自己会给家人添麻烦,便把小猫带到了别墅附近安家,每天晚上悄悄出去喂小猫。
毕竟那时候江酌霜才小学三四年级,“精心”搭建的猫屋,在成人看来也破破烂烂。
直到现在他都以为,当年猫屋没塌是因为自己木工天赋异禀。
其实是每天晚上,管家都会掐点出门帮他把猫屋加固妥当。
直到后来发现小猫生病了,江酌霜才抱着它冲进别墅找苏寻雁。
其实那时候他很担心,自己给江家添了麻烦,会不会被连人带猫被赶出去。
但苏寻雁只是担心他每晚出去有没有着凉。
江酌霜希望橘猫以后能乖一点,所以在宠物医院填写名字的时候,他给小猫取名为“不逃课”。
大概是因为“皮包骨”的第一印象太吓人,江酌霜总是忍不住给小猫喂很多。
原本巴掌大的小猫,经过短短一年,就被他喂成了一辆橘色小轿车。
江邬说橘猫长这么肥很正常,但江酌霜总觉得是自己喂太多,才导致了这个问题。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给大肥猫减肥。
不逃课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才导致小主人喂的口粮锐减。
它夹着嗓子“喵喵叫”,尾巴一晃一晃,还试图像以前那样扑进小主人怀里撒娇。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江酌霜被这辆猫“duang”一下撞翻在地,痛得回房间悄悄哭了起来。
等他擦干眼泪再打开门,发现门口的“小轿车”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尽管橘猫魁梧的体型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惹人怜爱,但江酌霜自会“情人眼里出西施”。
橘猫嘴里叼着今天唯一的罐头口粮,见江酌霜开门,用爪子将罐头推了过去。
它用喵喵叫来道歉,并且决定自罚少吃一个罐头,以示道歉的诚意。
江酌霜艰难地抱起橘猫亲了亲。
一人一猫很快又和好如初,但是江酌霜定下的减肥大计依然没有停。
猫猫太胖会生病的。
江酌霜陷入回忆时,整个人都很安静。
肖涿之一瞬不瞬地望着少年,思绪不由又回到了那天的麻醉恢复室。
恢复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江酌霜对肖涿之招招手,示意对方头再低一点。
肖涿之以为对方有话要说,毫无防备地俯身,紧接着,侧脸贴上一抹柔软。
带着微微的热气,让人心神一晃。
肖涿之很早就作为医生助手,跟着自己的老师记录江酌霜的身体情况。
那时候的他很年轻,小少爷也才十岁出头,他们之间的交流止步于每周一次的病情问话。
直到此刻,柔软的吻落在侧脸。
肖涿之忽然意识到,江酌霜已经十七岁,不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粉雕玉琢的白团子了。
江酌霜揽着他的脖子,一个人慢慢说了很多。
“不逃课,要好好减肥哦,太胖了会生病的。”
肖涿之身体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江酌霜继续说:“生病以后会很难受,做手术也很疼很疼,每天都得吃药。”
肖涿之忍不住问:“你一直这么觉得吗?”
至少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江酌霜每次手术后都是笑嘻嘻的,总是嚷嚷想打游戏或者吃小布丁,不让还会假哭。
江酌霜似乎很疑惑“不逃课”突然会说话了,但他还是很乖地轻声回答:“嗯,很疼。”
当年和江邬“私奔”到冰岛,站在黑教堂里祈祷时,他真的想过一了百了。
肖涿之第一次抛开“医生”的身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去看待江酌霜。
他见过很多人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这些人的肢体和语言都会直观地表达出——我很痛苦。
而江酌霜好像只在最开始那一年表达过疼痛,之后的每一年都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肖涿之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这导致他忽略了——像江酌霜这样的情况,是很不常见的。
或许对方曾在某些时刻生出过自毁倾向,而作为医生的他,却因为病人表现出的“乐观”感到欣慰。
肖涿之感觉喉中艰涩。
“江少爷,你想过……放弃吗?”
江酌霜很久没有继续说话。
就在肖涿之以为对方不会开口时,少年终于出声了,只是答案似乎有些偏题。
江酌霜轻轻说:“我想陪着家人。”
如果是清醒时的他,一定不会说出这句话,因为小少爷就是这么拧巴别扭的人。
肖涿之凝视许久,才重新退回适宜恰当的位置,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麻药的效果过了,他看着眼神重新恢复清明的小少爷,问:“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按部就班的询问并没有引起江酌霜的怀疑,他甚至还有心情和肖涿之开玩笑。
“肖医生,你是不是熬夜加班太困了,眼圈都熬红了,要早点休息哦。”
肖涿之知道江酌霜这番话调侃的意味更浓,其中蕴含的关心微乎其微。
或许是因为每次来医院,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所以小少爷有些生理性地讨厌他。
麻醉恢复室的门开启又关闭。
江酌霜离开了这里。
肖涿之曲起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侧脸。
或许江酌霜永远也不会知道,十七岁这一年,他亲吻过一名自己讨厌的医生。
第26章 anti贴吧的管理说 像jzs这种渣……
江酌霜因为黑历史被旧事重提, 鼓起脸,看着有些不太高兴:“肖涿之,我生气了啊。”
肖涿之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本书……”
“我是特意把书留在医院的。”江酌霜说,“肖医生, 你忘了吗, 你还没给我讲完呢。”
肖涿之愣了愣:“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给你读, 后来你再没有找过我。”
江酌霜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你明白, 我是知道你很忙,才非常贴心地没找你。”
早知道肖涿之误会得这么深, 他就不每天把江邬逮过来给他读书了。
嗯,比起哥哥读,还是更喜欢肖医生啦。
江邬像个老古董一样, 总有很多忌讳, 这不读那不读, 肖涿之就会原原本本读出来。
肖涿之眼中涌动很多复杂的情绪。
所以他那段时间根本没必要……算了。
江酌霜忽然向前探身,双手捧住肖涿之的脸,露出笑容:“所以你以后要主动一点, 好吗?”
苏夫人很喜欢用这个动作捧住小少爷的脸, 小少爷也从母亲那学来了这个习惯。
肖涿之偶然撞见过几次,每次小少爷都会笑容甜甜地朝苏夫人撒娇。
肖涿之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已经过了少年的年纪, 若是学着小少爷一般撒娇, 只会有东施效颦的嫌疑,惹人可笑。
肖涿之喉咙里溢出简短的音节:“……好。”
“你今天好奇怪啊,肖医生。”
对方反应平平, 让江酌霜有些无聊,随手拿起笔,在自己的病例单后面画小雪花解闷。
肖涿之捏了捏眉心:“抱歉, 这几天手术比较多,我有些分心了。”
江酌霜忽然说:“肖医生,你应该有事情瞒着我吧?麻醉恢复室那天……”
肖涿之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天你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江酌霜被对方的态度逗乐了,更加确信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肖涿之医生,我那天不会对你表白了吧,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虽然不是表白,但确实发生了一些不便明说的暧昧,肖涿之避开目光:“……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江酌霜戳戳肖涿之的脸,“你这么好,我喜欢你,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吧?”
若不是知道对方已经有男朋友了,肖涿之几乎要将这句话当成某种告白,然后为此怦然心动、弥足深陷。
换成旁人,哪怕知道对方有男朋友,也很难不为这种特殊温柔所沉沦吧。
最后或许会一边唾弃自己的无耻,一边祈求对方给自己当第三者的机会。
但是肖涿之已经过了最容易冲动的年纪,所以在听到这话后,也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江酌霜的眼神很单纯:“你知道吗,刚刚你在听到我说,我谈恋爱了,那一瞬间的眼神很有意思。”
肖涿之等待对方说出接下来的话。
但他已经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了。
江酌霜好像将所有人都当成了自己的玩具,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只是为了好玩。
“肖涿之啊,我差点以为,你也喜欢我呢。”
肖涿之:“……”
他垂下眼:“我不会喜欢你的。”
江酌霜撇撇嘴:“嘁,你明明就喜欢我。”
肖涿之眼神微动,没在第一时间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