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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好。”

过了几日,陆如槿来信了,和信一同送来的还有出版的书籍,云宁满脑子都是赚钱的事情,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云宁特意去铺子里买了一本书,让梨儿给陆子琼送过去了。

陆如槿信上说江南今年遇到了旱灾,粮食减产,书不好卖,所以他打算将第二部重点放在京城来售卖。虽然有陆家的掌柜的操持,但这本书毕竟是云宁所写,所以她也日日去盯着。

这书倒是很好卖,可是,评价却褒贬不一。喜欢的人很喜欢,讨厌的人很讨厌。为此,京城里又有才子因为此书吵了起来。

这日,云宁刚回到府里就看到了陆子琼和简兰宁。

她们二人不知在一起说着什么,陆子琼手里还拿着她那日给她的那本书。

陆子琼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的,见她过来,问道:“表妹,你可知这位先生为何要将第二部写成这样?”

很显然,陆子琼就是不喜欢这本书的人。

云宁故作不知:“写成哪样?”

陆子琼:“顾生是当朝状元郎,才华横溢,有着远大的前途,他怎可能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呢?”

云宁:“表姐,你是不是对读书好的人有什么误解?”

陆子琼不解地看向云宁。

云宁:“一个人学识好,不代表他人品一定好。”

陆子琼:“他们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比常人更优秀,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

云宁:“那可未必。古往今来,可是有不少读书人犯过事儿。”

陆子琼蹙了蹙眉,但并未反驳云宁。

简兰宁突然在一旁说道:“即便如此,他的妻子又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来和离。”

云宁看向简兰宁:“为何不可能呢?男子对妻子不满,他可以找姨娘,他的后宅里可以塞满各种各样的女子。可妻子对丈夫不满,若敢找别的男子,就要被千夫所指。这不公平。既然不可以找别的男子,女子可以选择和离。”

简兰宁:“她不过是农家女,和离后她如何生存?况且,她的命也太好了,和离后还能嫁给将军,这个情节有些不切实际。”

云宁:“大姐姐此话差已,不是她嫁给了状元郎,也不是她嫁给了将军,而是这些人在和她成亲后成了状元郎,成了将军。如果没有她,顾家书生未必会成为状元郎。并非男子成就了女子,而是女子成就了男子。”

这是什么浑话?简兰宁的眉头皱了起来。

云宁:“我们怎么能以身份地位评判一个人?她一个人为何不能生存下去了?她一直在努力赚钱,努力生存。她供养顾生和其母亲。离了顾生,她依旧可以生活得很好。反倒是顾生离不开她!”

“说得好!”陆子岚的声音从一侧传了过来。

云宁转身看向陆子岚,脸上流露出来一丝笑意。

如果陆子琼是不喜欢这本书的人,陆子岚就是喜欢这本书的人。这些日子,陆子岚没少因为这本书跟那群书生对骂。

“表哥。”

陆子岚是和简君宁一同过来的。

陆子琼和简兰宁同这二人见礼。

陆子岚:“我之前看第一本时就觉得这顾家书生有问题,果然第二部他的本性流露出来了。写这书的先生实在是太对我胃口了。”

云宁笑着说:“表哥眼光真好。”

不远处,孟禹之看着笑容灿烂的云宁,微微眯了眯眼。

这几日他一直忙着南州的事情,今日事情告一段落,他这才得空。得知封赏的圣旨下来了,他主动请缨来了文渊伯府宣旨,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样刺眼的一幕。

她日日去书肆跟那群学子交流不说,还跟陆家的儿郎有说有笑,这日子倒是过得丰富多彩。

简二爷见孟禹之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见他正盯着一处发呆,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

过去,见孟相所看之人似乎是自己的女儿,他笑着说:“孟相记性真好,还记得小女,那位身着湘妃色衣裙的女子就是小女。”

孟禹之瞥了简二爷一眼,提醒道:“简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不久前简二姑娘曾救过我一命。”

简二爷:“哦,对对,瞧我这记性。这都是小事,能帮助大人是小女的荣幸,大人不必记在心上。”

孟禹之:“可惜了,我还真放在心上了。”

说着,孟禹之抬步朝着云宁走去。

简二爷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孟禹之这话的意思,他这是要报恩?见孟禹之走远了,他连忙跟上了。

云宁正笑着和陆子岚说着话,眼角瞥到有人过来了,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孟禹之今日穿的不是常服,而是紫色的官服。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官服。他平日里爱穿灰色的衣裳,这件紫色的衣裳算是颜色鲜亮的了。他那张脸时常板着,平日里就十分严肃,在官服的映衬下更具威严。

父亲在他身侧毕恭毕敬,兄长早已俯身行礼,府里的下人也纷纷跪下。

可她并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觉得陌生,反倒是有些移不开眼。

周遭是表哥的声音,以及偶尔传来的雁鸣,可这些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回荡在耳侧的是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完了。

她好像对孟禹之不是夜色烘托下短暂的心动,而是真的对他产生了非分之想。

第66章 试探“您为何一直不成亲?”……

自从那日从平南侯府回来,云宁便刻意不去想关于那晚的事情,也不再想孟禹之。这些日子她很忙碌,一心扑在了铺子里,没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她以为自己将这些事全都忘记了,可今日一见到孟禹之,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有些感情反倒是因为刻意压制变得更加浓烈。

她抬手抚摸了一下心脏的位置,那里正砰砰砰跳着。

而心跳的频率是骗不了人地。

所以,她是真的喜欢上孟禹之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喜欢上他的。或许是那日山洞里他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地安抚她,或许是马车上他没有一丝犹豫护在了她的身前,或许是在许掌柜一事上他选择相信她……又或许是初见时她便对他一见钟情。

他们二人的身份相差太大,她不敢去深想此事,也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直到那晚夜色太浓,他看她的眼神过于温柔,握着她手腕的手结实有力,终于让她敢对他产生了非分之想。

短短片刻的功夫,云宁脑海中已经编了十万字的话本子,而孟禹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吓到她了。

以前小姑娘每次见他都带着笑,今日竟然一脸呆滞,究其原因,想必是自己没控制好情绪。

孟禹之轻咳一声。

云宁回过神来。

简知礼:“这位是当朝宰相孟大人。”

一众小辈行礼:“见过孟相。”

简知礼:“都去正院吧,孟相要宣旨。”

众人应道:“是。”

简老夫人得知孟禹之亲自来宣旨,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府里今年接到的第二份圣旨,上一次是给云宁的,简家没得到什么好处。这一次是孟禹之亲自来宣旨,定是给简家的。她连忙让人通知府里所有人,都来正院听旨。

待人都到齐了,孟禹之宣读了圣旨。

简老夫人又料错了,这次的圣旨还是给云宁的。圣旨言明云宁为解决南州的灾情做了贡献,赞其仁善,特赏赐她京郊的宅院一座,铺面两间,黄金千两。

名誉什么的都是虚的,宅子铺子金子才是真实的。红薯的价格低,即便她种上两千亩红薯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啊。而且这些是御赐的,以后不管她嫁不嫁人,这些东西都是她的,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果然,好人有好报。

听到这个赏赐,云宁别提有多高兴了,当下便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如乔和简君宁真心为云宁感到高兴,看她的目光与有荣焉。

简兰宁心里很不是滋味。坏人为何没有恶报?凭什么这一切都是简云宁的?明明之前她才是家里最出色的,现在为何是简云宁了?她从前做过的那些事就都这样算了吗?

简二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之前便知道有人向孟相捐献了一大批粮食,解了南州之危,但他不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女儿有那么多粮食却没告诉他,而是告诉了孟相这个外人。女儿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若是女儿告诉了他,再由他将此事上报朝廷,这个功劳不就在自己身上了吗?或许过上几年官职还能再动一动。真是可惜了!

不光他这样想,简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当着孟禹之的面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轻看了云宁一眼。

孟禹之见云宁开心,心情也十分好,他将圣旨亲自送到了云宁面前。

“简二姑娘,接旨吧。”

云宁仰头看向孟禹之,笑得格外灿烂。

看着她这个明媚的笑容,孟禹之有些失神。他喉结微滚,感觉心头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划过,痒痒的。

云宁朝着孟禹之伸出手,她刚想接圣旨,就感觉自己触碰到一个微凉的手指。她怔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时圣旨已经到了自己手中。孟禹之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见他面无表情,双手负在身后。

难道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云宁收回思绪,跪谢:“谢主隆恩!”

孟禹之:“简二姑娘,皇上有话托我跟你说,借一步说话。”

看着孟禹之严肃的模样,云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次在平南侯府见面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他见到她这般冷漠,像是从来不认识一般。

“哦,好。”

云宁跟着孟禹之出了正院。

孟禹之和侍卫走在前面,她则是跟在后面。

孟禹之真的好高啊,目测应该在一米八五左右。

这官服明明十分肥大,但却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极好。身形颀长,肩膀宽厚。再往下看,腰也很细。他素日里不爱穿瘦一些的衣裳,衣裳以宽大为主,若是将腰带系紧一些,定能显出来腰身。云宁想到那个画面,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孟禹之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云宁来不及收回目光,被孟禹之抓了个正着。在孟禹之的注视下,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挪开了目光。

孟禹之:“想什么呢?”

云宁:“没想什么。”

孟禹之盯着云宁看了片刻,见她越发不自在,没有为难她。

“最近如何?”

云宁没想到孟禹之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道:“挺好的啊。”

孟禹之:“你那本话本子写的不错,平南侯府在京城有两间书肆,想要卖一下那本书,不知简二姑娘意下如何?”

云宁瞪大眼睛看向孟禹之。

“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孟禹之眼底满是笑意。

云宁抿了抿唇,在孟禹之目光注视下,她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秘密。但她还是没有承认,继续狡辩:“话本子不是我写的。虽然是我拿出来的,但是那是我找别人写的。”

孟禹之没有反驳,而是顺着云宁的话说道:“嗯,你找人写的这本话本子不错,能不能让孟家的书肆卖一下?”

虽然孟禹之没有反驳她,可云宁却觉得他一切尽在掌握,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哄她。不过,他怎么会对她写的话本子感兴趣,他当真看过吗?

“您觉得这话本子好在哪里?”

孟禹之:“故事的内容不错,跌宕起伏,出人意料,很有吸引力。”

云宁好奇地道:“您真的看了?”

孟禹之点头:“看了。”

云宁突然觉得自己很有罪恶感,她道:“您不必为了感激我去看我的话本子。您应该把时间放在处理公务上,而不是看这些闲书,它们会浪费你的时间。”

孟禹之笑了:“怎么会呢?一直处理公务会很累,看看话本子缓解一下疲劳。”

他这么一说,云宁心里的负罪感消失了,她笑着说:“对您有用就好。”

小姑娘就该一直这样笑,不该有任何烦恼,她的烦恼他帮她解决。

“况且,话本子里写到男鼓励女子在婚姻中不要委曲求全,勇敢做自己。”

云宁没想到孟禹之能说出来这样一番话,她是真的相信他看过话本子了。

“您为何会这样想,世人都要求女子讲究三从四德,那些士子们也拿这一点抨

击这本话本子。”

孟禹之:“我母亲是女子,我的姐姐妹妹也是女子,我的外甥女侄女也是女子,我将来可能还会有——”

说到这里,孟禹之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云宁一眼。

“女儿。”

一个像她一样明媚聪慧的女儿。

想到这一点,他突然感觉心头一热。

云宁正认真听着孟禹之的话,只见他提起女儿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他这是想到什么了,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难不成把她当成女儿了?

想到这种可能,云宁顿时不悦。

“大人,咱俩相差不到十岁,您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

听到云宁的话,孟禹之先是一怔,随即笑出了声。

不远处,暮山听着主子的笑声,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不知简二姑娘究竟说了什么笑话,竟然能逗得主子失态笑出声。

笑过之后,孟禹之眼神紧紧盯着云宁,明确地说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不是把她当成女儿了,而是——

想和她生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

没有就好!云宁松了一口气。

发现自己想的太远了,孟禹之轻咳一声,又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希望她们在婚姻中遇到困难时能够勇敢表达出来,能够救自己于苦海之中。”

云宁一脸欣慰地看向孟禹之。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啊,瞧瞧这格局,瞧瞧这眼界。在这个男尊女卑的陌生朝代里,他能有这样的觉悟当真不是一般人。

“大人,您这番话说得可真好,若是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这样想就好了。”

孟禹之:“这一点或许有些困难,还需很多年的努力。不过,或许可以先让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能这样想,实现自救。”

云宁轻叹一声。

哎,是啊,不光男子不这样想,甚至于女子自己也不这样想,没有一丝反抗精神。

孟禹之:“话本子写得极好,相信会有很多女子受到这个故事的影响。”

云宁眼里又重新有了光。

“借您吉言。”

看着云宁眼里的光,孟禹之的心变得十分柔软。

“我让人查过,董二郎的品行的确不佳,你若不喜欢这门亲事,我便让人退掉。”

云宁愣了一下。

孟禹之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千万不要。”

孟禹之看着云宁没说话。

又是售卖她的话本子,又是帮陆子琼退婚,孟禹之这是想要帮她解决眼前的麻烦吗?难道是因为她进献了红薯,他想要做一些事来感激她?云宁想了想,说道:“大人,我捐献红薯是为了南州的百姓,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您不必因为我做了此事所以要帮我解决麻烦。”

孟禹之:“不是因为此事。”

云宁不解地看向孟禹之。

孟禹之的意思是他帮助她不是因为她捐献了红薯?

那是因为什么?

孟禹之没告诉她缘由,而是继续说道:“只要你不希望陆董两家结亲,我便可以让这门亲事平和地退掉。”

她不希望……难道是为了她?

她可以这样理解吗?

他是不是对她也有些情意?

“大人做这些事是……为了我?”

孟禹之:“是。”

听到这一声肯定的回答,云宁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快速跳动起来。

孟禹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为了她……为了她……

他这番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云宁:“是因为之前围猎回京途中发生的事情吗?”

见云宁一直执着于要一个答案,孟禹之思索片刻,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他和她相差近十岁,她从前喜欢的是子观那种同龄的少年,在不确定她的心意前,他不敢冒然出手,怕一下子把她吓跑了。

原来如此。

云宁有些失望。

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大人不必做这件事,即便我有能力,我也不会去做。我虽不喜欢董二郎,也曾数次劝表姐退掉这门亲事,但此事说到底是表姐和董二郎之间的事,是陆家和董家两家的事。我作为亲戚劝了数次已经是尽到了自己心意,往后表姐会如何选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此事还是要她自己想明白才好。否则,退了董二郎,将来还会有王二郎、张二郎。”

小姑娘还是这般通透,孟禹之含笑看向她,道:“好,你若有需要就去找我。”

云宁刚想说两句客气话,转念一想,又改了:“我若真的遇到了麻烦去找您,您会不会觉得我才是那个麻烦。”

孟禹之:“不会。”

他巴不得她去找他。

云宁:“这可是您说的。我若真去找您的话,您可别嫌我烦。”

孟禹之:“好。”

云宁仰头看着孟禹之,孟禹之也看向她。

两个人都没说话,一旁的竹子被风吹的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看着孟禹之这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云宁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竹子一样,噼里啪啦的。

孟禹之:“皇上托我跟你说:他替南州的百姓谢谢你。”

云宁:“哦,请您转达皇上,他的谢意我收到了,我很满意。”

那么大的宅子,那么好的铺面,还有黄金千两,足够她一声富足无忧。

孟禹之:“好。”

事情已经说完了,孟禹之肯定马上就会离开,云宁不想他离开,想多跟他待一会儿。她开始绞尽脑汁想话题,可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究竟可以跟他聊什么。

她若是聊胭脂水粉,他肯定不感兴趣。他平日里的衣裳都是一个颜色一个类型的,所以跟他聊衣裳他肯定也不懂。那还可以跟他聊什么呢……

“你……”

“你……”

没想到两个人同时开口。

孟禹之:“你先说。”

云宁:“还是您先说吧。”

孟禹之看着云宁冻得有些红的脸,道:“外面冷,你回屋里去暖和吧。”

云宁有些失落。

她穿得挺厚的,没觉得冷。

孟禹之:“你方才想说什么?”

云宁看向孟禹之。

她刚刚想说什么她忘记了,不过,她倒是一直有个问题很想问问他。

“问什么都可以吗?”

孟禹之眼皮微抬,深深地看了云宁一眼。

“可以。”

云宁看着孟禹之的眼睛,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开口问道:“我想问,您为何一直不成亲?”

这个问题憋在云宁心中很久了,在第一次得知他年近三十却没有成亲时,她就有些好奇了。之前在陆家秦嬷嬷给她讲课时,她问过秦嬷嬷这个问题,但秦嬷嬷没告诉她,后来她也没再多问。今日她再次想起了这个问题。

她得知道孟禹之为何不成亲,究竟是不想成亲,还是有别的缘由。只有知道了这件事她才能明确接下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听到这个问题,孟禹之眸色渐深,看云宁的目光多了一丝侵略。

第67章 主动“大人,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分啊……

云宁看出来孟禹之的神色变了,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吗?或许她后面没机会再问了,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后面的话怎么也得说完了。

“您是……是……是心里有个不可能的人,还是……不喜欢女人?”

云宁心里非常紧张,她不敢看孟禹之,可为了得到答案,她鼓足勇气看向孟禹之。

孟禹之看着云宁眼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云宁的脑袋,宠溺地说道:“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事情?”

又拍她的头!

“所以,这两种情况都不对?”

孟禹之看着云宁异常的反应,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这句话看似随意,孟禹之的目光却没有离开云宁的眼睛。

云宁郑重点头:“重要。”

这决定她要不要继续喜欢孟禹之。

看着云宁郑重的眼神,孟禹之问:“简二姑娘为何突然关心起我的亲事?”

孟禹之的眼神太过深邃,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云宁的心不受控地砰砰直跳。孟禹之太聪明了,又过于会洞悉人心,她生怕说出来后会惹恼了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因此没敢说实话,只道:“就是听了许多关于您的传闻,有些好奇罢了。”

孟禹之:“当真只是好奇?”

当然不只是好奇!云宁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顺着孟禹之方才的话反问道:“孟相之前又为何会关心我的亲事呢?”

两个人一来一回,将问题抛过来又抛回去。

孟禹之一开始的确是觉得云宁是个好姑娘,想将自己的外甥介绍给她。后来接触多了,他对她产生了别的想法,便不想再将外甥介绍给她了,而是想将她娶回去。

有些事情需要徐徐图之,免得适得其反。

他怕吓到了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答了方才的问题。

“你说的没错,和这两种情况无关。”

听到这个答案,云宁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

既然他没有心上人,也不喜欢男人,那就说明她有机会!

见云宁笑了,孟禹之也笑了,问:“就这么高兴?”

云宁:“嗯,挺高兴的啊。”

孟禹之瞥了一眼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暮山,道:“天冷,回去歇着吧。京郊的庄子上有温泉,你若无事可以去。”

云宁眼前一亮:“好!”

云宁心情不错,哼着歌回了芳菲院。刚走到屋内,就见香草提着一个熟悉的食盒出来了。

“你拿这个食盒作甚?”

香草:“您不是说要给表少爷拿一些糕点吗,食盒已经洗干净了,放在这里许久没用,奴婢就想着用这个。”

云宁心思微微一转,眼里流露出来一丝笑意。

孟禹之公务繁忙,两点一线,她正愁以后怎么找个合理的机会去接近孟禹之呢,香草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好思路。

她可以借着还食盒的名义去平南侯府找他,里面再放一些他爱吃的糕点。

“将这个食盒放回去,我还有别的用处,你再去找个食盒吧。”

香草:“是。”

没过多久,正院来人了,说是为了她被皇上赏赐一事,全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云宁收拾了一番,去了正院。

席间,简老夫人道:“咱们家云丫头有出息了,一个月内皇上赐了两道圣旨,真是光耀门楣的喜事。”

云宁:“祖母谬赞了。”

侯氏在一旁道:“可惜你个姑娘,若这立功的是二弟又或者是君宁,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虽然这好处落不到自己身上,但她也不想看二房得意,尤其是不想看云宁得意。

云宁:“若做事之前只想着立功,那便失了人的本心了。我不似大伯母一般会算计,我只想着救南州的百姓了,没想那么多。”

侯氏被怼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悦,她反驳道:“云丫头怎么能说自己不会算计呢?你若不会算计又怎么可能越过家里直接找上当朝宰相了?我们家思丫头若是有你一半聪慧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云宁点了点头,一脸赞同,道:“大姐姐是蠢了些,手段太过低端了,等她禁足结束大伯母一定要好好教教她啊,免得她再丢了简家的脸。”

侯氏脸上的假笑此刻也没了。

“她是不如你,三番两次立功,被皇上下旨称赞赏赐,可惜啊,这些功劳家里人没能得到一点。”

云宁:“人是我打晕的,红薯是我花钱买地雇人种的,家里人又何曾帮过我什么?怎么有好处的事情就想着出来抢了?不过,祖母、大伯父、父亲、兄长都没说什么,大伯母却说个不停,莫不是大伯母嫉妒我得了功劳,故意拿别人作筏子。”

侯氏气得脸色难看极了,她瞥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陆如乔,道:“二弟妹,瞧瞧你教的好女儿,竟然敢当众顶撞长辈了。”

陆如乔:“若长辈当众为难晚辈,这样的长辈也没什么让人尊敬之处,自不必给她面子。”

听到陆如乔如此说,侯氏快气死了,但碍于她的身份以及她最近的做派,她没敢跟她呛声。

简老夫人一直旁观听着,见大儿媳败下阵来,她站了出来。

“你大伯母的话虽然有些不中听,但她的话不无道理。女子的身份一靠娘家,二靠夫家。未出阁的姑娘若想找个好婆家,须得有相匹配的家世。你今日得了圣旨和赏赐,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对你没什么益处。若这份功劳给了你父亲,你父亲的履历上定能增加一条,将来也好加官进爵,你的身份自然也能水涨船高。礼部尚书的姑娘总比礼部侍郎的姑娘选择更多。所以,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当第一个跟你父亲秉明,由你父亲将粮食捐献出去,这才是对咱们家最有利的做法。”

云宁扯了扯嘴角。

这可真是讽刺,她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大家却怪她为何不把这件好事给别人。

“红薯是东南沿海地区传过来的粮食,南州那边拿此物当菜和点心吃,京城吃这种东西的人就更少了。我若说红薯能填饱肚子缓解灾情,祖母会信吗?父亲会信吗?”

简老夫人皱了皱眉。

这云丫头过于没规矩了,不仅顶撞大儿媳,还敢反驳她了。

侯氏见婆母没开口,她道:“你若说了,你祖母和你父亲自会去调查的,等查清楚了就可以上报了。”

云宁:“灾情严重,刻不容缓,若真如大伯母所言,往南州一来一回,再去东南沿海调查一番,怕是要一个月的光景,那时南州的百姓怕是都要饿死了。”

侯氏:“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如今南州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你不就是心里没有家族观念,只想着自己么。你父亲和兄长官职若是高了,对你以后嫁人也有利不是么。云丫头,目光要放长远一些。”

简老夫人:“这话说得极是。你须知咱们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以后行事多想想家里,莫要再自作主张擅自行动。”

云宁:“赈灾一事是孟相负责,直接告诉他才是最快的解决办法。父亲是礼部侍郎,并不负责此事,等我告知父亲后,依着父亲谨慎的性子定会先弄清楚红薯的作用再层层上报,还不知要耽搁多久。那时粮食早就从别处调来了,再上报也没什么用了。我在南州生活多年,对那里有些感情,在得知南州出现灾情后我第一个念头是想要救南州的百姓,不似祖母和大伯母想那么多。”

简老夫人被气得不轻,她瞥了一眼二儿子,道:“你瞧瞧你养的好女儿。”

简二爷原本对女儿越过他去找孟禹之一事有些不满,此刻听了她这番话,仔细想了想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一丝不满又散去了。

“母亲,云宁的话不无道理,幸好她没告诉我而是直接找了孟相,不然圣旨和赏赐都不会有的。”

云宁想,她爹虽然贪恋权势,一心想往上爬,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只听简二爷又道:“不过,

云宁,你祖母也是为了咱们简家着想,以后你行事多想想家里。”

云宁:……

白夸了。

简老夫人对儿子后半段话很满意,但对他前半段话有些不满。

简二爷话音刚落,陆如乔就开口了:“家族的荣耀自有男子去争取,哪有推给女子的道理?女子本就在这世间生存不易,我倒是希望云宁做事能多考虑考虑自己,给自己挣些好处,少想家族得失,这次她就做得很好。”

简老夫人的气又重新升了起来。

简二爷:“阿乔,你说得对,都是你教得好。”

简老夫人:……

陆如乔并未因为丈夫的话开心,而是道:“这几年我并未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她能做到今天这般好全靠她自己。”

简二爷又立马改了口:“云宁是你生的,即便你不教,她也是像你的。”

这次陆如乔没再反驳。

云宁第一次见这样的父亲,父亲和母亲之间一直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愉快,但最近这二人似乎比从前好了许多。

一旁服侍的素姨娘何曾见过简二爷这副模样。她一直以为简二爷爱的人是自己,陆如乔性子懦弱争不过她,如今方知她一开始就输了,简二爷从头到尾爱的人都是陆如乔,他看似宠她实则是跟陆如乔置气,她就像是这二人的玩物一样,她感觉自己这些年就是个傻子。

简老夫人本来生孙女的气,此刻又生了儿子的气,看着面前的饭菜竟是一口都不想吃了。

“你们吃吧。”

说着,简老夫人站了起来,朝着里间走去。

侯氏瞥了云宁一眼,刚想讥讽一句,就听云宁道:“大伯母,你今日就不该多嘴的,瞧瞧祖母被你气的。”

侯氏气得不行,盯着云宁许久,憋了一句:“云丫头,你这张嘴可真是厉害。”

云宁:“不及大伯母。”

侯氏没再理会云宁,站起身跟简老夫人去了里间。

云宁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众人都看向她。

陆子琼低声道:“表妹,你还吃得下?”

云宁:“为何不吃?祖母不是说了么,这是为我庆祝,我自然不能辜负了祖母的一片好心。”

陆如乔看了女儿一眼,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其余人也默默地吃起饭。

这顿时吃得异常诡异,只有云宁吃得饱饱的。

隔了三日,傍晚,云宁提着糕点,坐上马车,朝着平南侯府行去。

马车刚到,赵管家就迎了上来。

“简姑娘,大人还没回来,您先去府里等着吧。”

云宁:“多谢。”

赵管家:“您太客气了,请。”

今日孟禹之入宫去了,出宫时已近戌时,天色暗沉下来。如今已是深秋,外面多了一丝冷意。刚出了宫门,暮山就迎了过来。

孟禹之看了他一眼:“何事?”

暮山:“简二姑娘去府上了。”

孟禹之神色微变,问:“她这几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暮山摇头:“并未。三日前在饭桌上简老夫人和伯夫人为难了简二姑娘,陆夫人和简二爷帮了简二姑娘,简二姑娘并未吃亏。这几日简二姑娘一早就出门去书肆,傍晚回府,并未有任何人为难她。”

孟禹之沉默片刻,上了马车,吩咐道:“快一些。”

暮山:“是。”

没过多久,孟禹之到了平南侯府。他本想直接去花厅,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官服,先去厢房换了下来,穿了件常服,这才去了花厅。

未到冬日,但屋里已经很冷了,尤其是晚上,更添了几分寒凉,平南侯府的花厅里燃着炭火,暖意融融。

云宁本坐在那里等着孟禹之,等着等着,困得不行,不小心睡着了。

孟禹之一进来就看到云宁趴在桌上睡着了,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睡得很熟。他神色一凝,看向赵管家,低声道:“去拿条毯子。”

赵管家:“是。是老奴照顾不周,老奴这就去。”

不多时,赵管家将一条灰色的毯子递给了孟禹之。

孟禹之接过毯子,轻轻盖在了云宁身上。

云宁本就睡得不熟,毯子刚盖在身上她就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孟禹之。

孟禹之:“吵醒你了?”

云宁哑声道:“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明明坐在这里等着孟禹之的,可不怎得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有没有出糗。她抬手摸了摸脸颊,还好没有流口水。

孟禹之:“无碍。”说着,他坐到了一旁。

这时有丫鬟上前添了一壶热茶,云宁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您今日很忙吗?”

孟禹之:“还好,事情不算很多。”

云宁:“累吗?”

闻言,孟禹之瞥了一眼云宁。

小姑娘从未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今日怎得这般奇怪,莫不是有事求他不好开口。

云宁怕孟禹之看出端倪,忙垂下头,轻抿一口茶水。

“我就是随便问问。”

孟禹之:“简二姑娘,你若有事不妨直说。”

云宁:“我……我没事啊。”

没事的话为何今日突然到访?孟禹之不解地看向云宁。

云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忙找补了一句:“有事,我今日是来还食盒的。”

她将桌上的食盒推向孟禹之。

孟禹之瞥了一眼面前的食盒。

还食盒……食盒本不必还,即便还,也可找下人送来。

这理由,不够。

云宁又补充道:“顺便送些点心。”说着,她打开了食盒。

孟禹之看了一眼食盒里的点心,问:“亲手做的?”

云宁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不是,街上买的。”

孟禹之眼里含笑:“你倒是诚实。”

云宁:“我怕瞒不过您的眼睛。”

孟禹之拿起点心吃了一块,道:“味道不错。”

云宁:“您喜欢就好。”

吃了一块后,孟禹之没再吃,他看向云宁,问:“还有别的事吗?”

听到这话,云宁的心一沉,他这是要撵她走了?也是,他每日都要忙到深夜,或许她打扰到他了。可她还想再多跟他说几句话。

“我还想问问话本子在侯府的书肆里卖得如何?”

孟禹之:“卖得不错,掌柜的说话本子是这几日卖得最好的一本书。”

云宁:“嗯,挺好的。”

孟禹之:“还有事吗?”

孟禹之都问了两遍了,明显是在催促她离开,云宁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她语气失落地说道:“没了。”

孟禹之:“当真没了?”

云宁:“没了。”

怪不得三十还没成亲,孟禹之果然很难搞,她还没开口说什么呢,他就开始拒绝她了。

孟禹之深深地看了云宁一眼。

她今日特意早早过来,在府中等了他一个时辰,见到他之后却没有说自己的目的,而是跟他闲话家常。他方才让她直言自己的请求,可她并未说什么。接下来,她又说了些不重要的事情。

她头脑清晰聪明伶俐。若真有事求他,此刻一定会说出来的。既然没说,那就说明要么事情很棘手不好开口,要么……无事,

既没有事还特意来找他,以还食盒的名义见他,再想到上次见面时

她曾问过他关于成亲的问题……一个答案浮现在脑海中。

有些事情或许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云宁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她站起身来,闷声道:“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说着,她朝着外面走去。

孟禹之看着云宁的背影,道:“御赐的庄子上有温泉,如今天冷了,简二姑娘不妨去泡泡温泉。”

云宁挺下脚步,回过头,用哀怨的眼神看了孟禹之一眼。

又跟她提温泉,泡温泉干什么,治疗情伤吗?

孟禹之安慰人的方式怎么这么奇怪。

孟禹之站起身来,朝着云宁走来,试探道:“我在京郊也有一处宅子,恰好就在简二姑娘隔壁,每到秋冬之际,休沐之时,我喜欢去宅子里住上一日。”

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或许还能说是误会,若她两次都去,那就不是巧合了。

云宁先是一怔,很快又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大人,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分啊,我正打算过几日去呢!”

看着云宁清澈而又明亮的眼眸,孟禹之眼神变得无比温柔,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道:“那就……过几日见。”

过几日见?看来孟禹之还是想和她见面的。他今日定是工作繁忙,无暇和她说话。想清楚这一点,云宁笑着说:“好!”

第68章 同乘简兰宁发现云宁私会男子。

孟禹之本想再多留云宁片刻,听着外面越来越急的雨声,他瞥了一眼外面,道:“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府。”

云宁此刻是真的觉得孟禹之方才委婉赶她走是因为他公务繁忙,于是道:“您忙吧,马车就在外面,我自己回去就行。”

“走吧。”孟禹之抬脚朝着外面走去,声音温和又不容拒绝。

这人真是怪怪的,方才还因为公务忙赶她走,此刻又说要送她,不怕耽误时间了吗?

云宁想到孟禹之说的话,低声对香草道:“一会儿你打听一下孟相哪日休沐。”

香草:“是。”

吩咐完之后,见孟禹之已经走出花厅了,云宁连忙跟上了。

刚走出花厅,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胳膊环抱住了自己。方才在屋里还不觉得,出来才发现外面竟然这么冷。明明她傍晚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冷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看来冬天真的快要到了。

孟禹之看了云宁一眼,从暮山手中接过鹤氅,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

鹤氅一上身,云宁顿感身上暖和了不少,她抬眸看向了孟禹之。

只见孟禹之正垂着眸,认真地整理着她身上的鹤氅。

她亦垂眸。

孟禹之的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孟禹之的手可真好看啊,白皙,修长。

再看身上的鹤氅,有些太长了,又是黑色的,一看就知道是孟禹之的。孟禹之竟然把他的鹤氅披在了自己身上。

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孟禹之手指非常灵活,三两下就将系带系上了。

“天气冷了,以后多穿些衣裳出门。”

云宁:“哦,知道了。”

所以孟禹之为何将自己的鹤氅给她,还亲手为她系带,明明香草就在旁边站着,不必劳烦他动手。

暮山已经将伞撑开,站在一旁候着。

孟禹之从其手中接过伞,看向云宁:“走吧。”

云宁:“嗯。”

二人走入了雨中。这不是二人第一次同撑一把伞了,上次是在围猎结束回京的途中。那时她和孟禹之还不是很熟,她也对孟禹之没有别的想法。今时不同往日了。

伞虽然很大,但再大也只是一把双人伞,伞下的空间有限,两个人走在一起难免会产生摩擦。

因为鹤氅太大了,有些拖地,所以云宁双手小心翼翼地提着,如此一来她占的空间就更大了一些。

当两个人的胳膊如上次一般碰在一起时,这一次云宁却没像上次那样往旁边避开,而是装作无事发生。

孟禹之察觉到这一点,垂眸看向身侧之人。

云宁佯装不知,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避开小水坑。

孟禹之:“不必提着,弄脏了再打理便是。”

云宁抬眸看向孟禹之,道:“那怎么行呢,这衣裳太贵了,拖地了就穿不了几次了。”

这半年多她见过很多布料,自然清楚身上鹤氅的价值。且不说是孟禹之的,单看料子也知道价格昂贵。

云宁:“况且,鹤氅若是拖了地,沾了水就太沉了,我可拖不动。”

孟禹之笑了:“嗯,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给你准备一件小的。”

云宁习惯性想要拒绝,但一想到此话是孟禹之说出来的,她又不想拒绝了。

“好啊,这可是您亲口说的,您莫要忘了。”

孟禹之:“好。”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那就要说清楚了。她说的越具体,越能让他印象深刻,不会将此事忘记。

“我喜欢绿色的,就是那种浅绿,像初春的柳枝。还喜欢鹅黄,嫩嫩的黄色。大红色也喜欢,红通通的,下雪的时候穿最好看了。最好再有个帽子,帽子边缘有一圈白色的毛。”

云宁这是想到了斗篷。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一抬头看到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怎么停在了院子里而不是停在府外啊,她还想跟孟禹之多待一会儿呢。

见云宁不说了,孟禹之问:“还有别的要求吗?”

云宁:“没了。”

孟禹之:“先上马车吧。”

云宁:“这不是我们府上的马车。”

孟禹之:“我让伯爵府的马车先回去了,坐这辆吧。”

云宁不理解孟禹之这样安排的意图,但想到能坐孟禹之的马车,她还是很开心的。

在香草的搀扶下云宁上了马车,没等云宁想好告别的话,就见孟禹之也上了马车。

云宁:“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孟禹之盯着云宁看了片刻,应了一声:“怎么,不想跟我同乘一辆马车?”

云宁:“怎么可能呢,我巴不得呢,这是我的荣幸。”

看着小姑娘明媚的笑,孟禹之眼底流露出来几分笑意。他看向前方,吩咐道:“走吧。”

马车朝着府外驶去。

外面风雨交加,里面却很是暖和,密不透风。即便遇到坑坑洼洼的地面,马车也很是平稳。宰相府的马车果然比他们伯爵府的好多了。

云宁正想着找点什么话题聊一聊,就听孟禹之主动开口了。

“喜欢什么花纹?”

云宁愣了一下:“花纹?”

孟禹之提醒:“鹤氅。”

孟禹之方才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要为她准备鹤氅了?云宁眼里流露出来惊喜的神色。

“都可以,我喜欢细碎一点的小花,不要太大太张扬。最好只有边边角角有些纹路。”

孟禹之:“好。”

云宁心里如同灌了蜜一样甜。

孟禹之对她也太好了吧,简直是有求必应。送她回府不说,还给她准备鹤氅。

不过,他为何对她这么好啊?

这怎么这么像长辈对晚辈的态度。从前孟禹之就喜欢叫她“小姑娘”,还喜欢摸她的头。他不会真的把她当成小辈了吧。

“大人,您会不会给严姑娘还有孟姑娘准备衣裳?”

孟禹之侧头看向云宁。

“不会,她们自有自己的父母准备。”

云宁想,她也有父母啊,难道孟禹之觉得她爹娘对她不好,所以他才会给她准备?不过,一想到孟禹之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就觉得很开心。

云宁又继续找着话题,跟孟禹之说着日常小事。

孟禹之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应和。

云宁多希望伯爵府能再远一些,她能多给孟禹之待一会儿,可路总有尽头,伯爵府还是到了。

云宁不舍地解开鹤氅,递给孟禹之。

“今日多谢大人送我回府,还借我衣裳穿。”

孟禹之:“穿着吧,外面冷。”

云宁本就不想还,听到这话立即就披上了:“那我就不跟大人客气了,等我清洗干净再给大人送去。”

这样一来一回又能有个合适的理由见他了。

孟禹之:“好。”

云宁下了马车,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府中走去。

等云宁入了伯爵府,消失在眼前,孟禹之沉声道:“回府。”

暮山:“是。”

回到芳菲院后,云宁仔细摩挲着孟禹之的鹤氅。

这鹤氅可真好啊,想必值不少钱,最重要的是上面似乎还有孟禹之的味道。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就砰砰跳了起来,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见香草端着姜茶走了进来,云宁收起了思绪,问道:“刚刚可打听清楚了?”

香草:“打听清楚了,孟大人三日后休沐。”

云宁:“好,那你准备一下,咱们三日后去京郊的庄子上。”

香草:“是。这是秦嬷嬷让人熬的姜茶,姑娘喝了吧,驱寒。”

云宁不喜欢姜的味道,一想到古代的风寒后果很严重,又不得不喝了。喝完后,她吩咐道:“将这个鹤氅挂起来,晾干了。”

香草:“是。”

隔壁,腊梅低声跟简兰宁道:“姑娘,二姑娘刚回来,她最近有几次都是半夜回来的,不知道偷偷摸摸去干了什么事。您说,她会不会是去私会男子了?”

简兰宁震惊地看向腊梅:“你为何会这样想?”

腊梅:“方才我瞧着她身上穿的鹤氅不是她的,像是男子的。”

震惊过后,简兰宁心里竟然隐隐有一丝愉悦。她就知道简云宁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安分的,她定没干什么好事。

“去打听一下她何时出府,又去了哪里。”

腊梅:“是。”

如今简兰宁还在帮着陆如乔管家,她想打听一件事很简单。第二日一早腊梅就打听清楚了,回来跟简兰宁说了。

“昨晚二姑娘去了平南侯府。”

简兰宁正愣了片刻,问:“你确定是平南侯府?”

腊梅点头:“对,就是平南侯府,奴婢也很惊讶,多问了两句,上次二姑娘也是去的那里。”

简云宁私会的人竟然是孟相。

孟相那样的人物如何能看得上她?

简兰宁还是觉得不可能,她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她进入府中了?”

腊梅:“确定!车夫亲眼看到二姑娘入了平南侯府中。”

简兰宁脸色沉了下来。

她想起第一次见孟禹之的情形,那次是在驿站中,孟禹之和简云宁站在一处,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

仔细想来,简云宁两次立功都和孟禹之有关。第一次是简云宁救了孟禹之,第二次是简云宁将红薯进献给孟禹之。

她记得听凌子观说过,孟禹之文武双全,他既然武功高强,如何需要简云宁救?她从小和简云宁一起长大,她什么斤两她很清楚,她压根儿就不会武,又怎么可能救得了孟禹之?若他们二人真的关系紧密,孟禹之很可能在此事上撒了谎,目的就是给简云宁争脸面。反正那次的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旁人都没有在场,自然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简云宁做生意,做什么,赔什么。种什么,死什么。她怎么可能能种出来那么多红薯。仔细算算她种红薯的时间,分明就是孟禹之去南州之时。所以,那红薯本就是孟禹之种的。孟禹之将此事安在了简云宁身上,让简云宁获得了名利。

简云宁的改变也是从孟禹之去了南州开始的……

她就说么,简云宁这个草包怎么可能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接连两次获得皇上的封赏,原来背后有孟禹之这个当朝宰相的帮助。

想清楚这些,简兰宁感觉心头的浊气一下子就被清空了,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梦境的转变是因为有了孟禹之这个变数,她对付不了孟禹之,但对付简云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要揭穿简云宁伪装的面目。

“我听说大姑母提前回京了,你去给她递个信,告诉她如今二妹妹和母亲已经冰释前嫌,母女关系甚笃。”

腊梅:“是。”

简兰宁看着窗台的兰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简云宁还真是自甘堕落,好好的一个伯爵府的嫡女竟然去给朝廷重臣当情人。

“三妹妹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去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三妹妹,让她也高兴高兴。”

腊梅有些不理解:“咱们为何要告诉三姑娘,为何不去跟老爷说?”

简兰宁:“这件事如果被祖母和父亲知道了,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腊梅:“二姑娘败坏门风,老爷肯定很生气,更有甚至,可能会将她送出府去。”

简兰宁:“你太不了解他们了,若被伯爵府的人知道了,他们只会利用简云宁和孟相的关系,升官发财,提高门楣。”

腊梅:“既如此,咱们为何还要让三姑娘去说?”

简兰宁:“伯爵府的人不在乎,但母亲在乎,陆家在乎。三妹妹若宣扬出去,简家会怪她,陆家也会怪她,咱们只需要站在一旁看戏便是。”

腊梅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咱们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简兰宁:“哪样的事?”

腊梅抿了抿唇,道:“就是……就是挑拨她们二人。”

简兰宁嗤笑一声:“我挑拨她们?你是不是忘了她们从前是如何欺负咱们的吗?”

从前二姑娘和三姑娘的确见不得姑娘好,喜欢欺负姑娘。可她们二人蠢笨,每次欺负了她们姑娘,她们都会损失更多。这些年来她们也没能在姑娘身上讨到什么便宜。

“那些事不都过去了吗?”

简兰宁:“过去了?难道因为事情过去了,伤害就不存在了吗?你如今竟然也被简云宁蛊惑了,要站在她那边了是吗?”

腊梅见姑娘生气了,忙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自然是站在姑娘这边的。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这就去办事。”

出了门,腊梅呼出来一口气。

她觉得她们家姑娘最近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从前姑娘绝不会主动出手对付二姑娘和三姑娘。除非是被这二人欺负了。可最近姑娘帮着夫人管家,春风得意,二姑娘和三姑娘也没来找姑娘的麻烦,姑娘为何要主动挑起事端?这样做岂不是和喜欢欺负人的二姑娘三姑娘一样了吗?

一夜雨后,外面天晴了。

看着初升的朝阳,简兰宁脸上露出来久违的舒畅的笑意。

若嫡母发现自己的女儿还是当初的模样,甚至去给人当了情人,不知她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喜欢自己的女儿,不知陆家还会不会认这个外孙女,他们还会不会以她为傲。

既然嫡母忘了她亲生女儿的真实面目,她就帮她回忆回忆。

第69章 姑母陆子琼生出退婚之意。

陆子琼最近心思有些摇摆不定。

她原本的打算是见上董二公子几面,然后按照家里的安排今年成婚。在云宁说了那番话之后,她改变了主意,想要多接触接触董二郎再做决定。

平北侯府老夫人寿宴过后,董二郎又约过她几次,她每次都出去了。接触得久了,慢慢地,她发现董二郎似乎跟她想象中不同。

她曾拿云宁告诉她的董二郎的风流韵事试探他,结果发现他语焉不详,含含糊糊。

男子婚前多半都有通房,这一点她可以接受,甚至婚后有人,只要不太过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她很讨厌男子不真诚。若董二郎承认了,她觉得此事不是什么大事,便可放过去了。可他偏偏想要糊弄她,足以看出他不磊落,人品不行。

上次见面时,他竟然还想对她动手动脚。被她严词拒绝后,他便有些不高兴,说太喜欢她了所以才会如此,甚至说想要将婚事提上日程。他们二人有婚约和他在未成亲前想轻薄她是两回事,只要她不愿意,即便是婚后他也不可以碰她。

不只这些事,她还发现董二郎似乎对兄长有些不满,认为他没多少才华,全凭运气好。她从前的确也觉得四哥没什么才华,可在看了他那两篇文章后,她便明白自己想错了。四哥的文章只是不符合京城学馆选拔官的喜好,并非是没有才华。相反,他才华

横溢,整个大魏也鲜少有人能出其右。

董二郎有些过于自负了。

一方面,她和董二公子从小就有婚约,她将他放在心上多年。另一方面,她发现董二郎被她美化了,他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温柔又谦和有礼的少年郎。

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独自纠结了许久,她离开清风院,在府中四处逛了逛。走了没多远,她不小心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正准备原路返回,却见前面有个熟悉的人影,细看竟是简兰宁身边的腊梅,她正和一个小丫头说着什么,那小丫头她好像在简馨宁身边见过。

这两姐妹一向不合,她们身边的丫鬟怎么会凑到一起去。

夏荷低声道:“这二人在密谋什么呢,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大表姑娘?”

陆子琼仔细看了看二人的站位和脸上的表情,初步判断,应该是兰宁收买了简馨宁的丫鬟,她吃不了亏。

“不必了。”

从前兰宁一直告诉她府里的两姐妹和姨娘如何欺负她,来到伯爵府后她瞧着简馨宁压根儿不是她的对手,而云宁表妹似乎也从未主动欺负过她。

兰宁似乎也有自己的秘密啊。

“咱们走吧。”

“是。”

陆子琼四处转了转,心头的郁气始终没能散开,她还是去了芳菲院。她过去时,腊梅已经回来了,似乎正跟兰宁低声说着什么,想必是方才的事。她看了腊梅一眼,没有提刚刚看到她的事情。

简兰宁止住了话,看向陆子琼:“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子琼轻轻叹气:“没什么,有些事想不通。”

简兰宁看了腊梅一眼,道:“腊梅,你先出去吧。”

腊梅:“是。”

夏荷也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陆子琼和简兰宁二人。

简兰宁:“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尽管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陆子琼一直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只不过,梦外的陆子琼不似梦里那般依赖她了。

陆子琼:“是……董二公子。”

简兰宁眸色微变。仔细算起来,在梦里此时董二郎和陆子琼快要成婚了,怎么如今她还在犹豫不决。

“你们二人不是快成亲了吗,你也很喜欢他,为何还有犹豫?”

陆子琼惊讶地问:“啊?你从何处听来的,我和他的婚期并未定下来。外面已经有传言了吗?”

简兰宁:“我也忘了从何处听来的了,可能是听母亲说的吧。不过,你们已经定亲那么久了,为何还没定下来婚期?”

陆子琼也没多想,道:“哦,可能是母亲跟姑母说的吧。母亲最近来信问过我此事,祖父也希望我赶紧定下来婚期,是我自己有些犹豫。”

简兰宁不解地看向陆子琼。梦里陆子琼婚前可是很喜欢董二郎,在京城见了他几面后就着急嫁给了他。梦外一开始陆子琼也很着急成亲,似乎是简云宁说了什么影响了她对董二郎的看法。

“董家二公子才貌双全,你不是一向很欣赏他吗?”

陆子琼不想把自己的糟心事拿出来说,可不说的话她憋在心里又十分难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絮絮叨叨说了出来。

青楼女子……通房……

在梦里陆子琼就在婚后跟她抱怨过这些事情,每次说时都很痛苦,声泪俱下。但在人前,她又是那个高贵的陆家女,体面的董二夫人。

“兰宁,兰宁……”陆子琼见简兰宁不说话,唤了她两声。

简兰宁回过神来。

“你方才说什么?”

陆子琼:“我说,你觉得我要不要退婚?”

简兰宁满脸疑惑:“退婚?”

陆子琼抿了抿唇,狠了狠心,道:“对,我想退婚了!董二郎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不想嫁给他。他婚前就这般待我,婚后会更过分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提早结束婚约,也好过婚后日日以泪洗面。”

按照她原本的性子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来了京城,她很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云宁表妹的提醒、她和董二郎相处的点点滴滴、话本子里农家女的洒脱……以及她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这一切无一不影响着她对亲事的看法。

这些日子她十分挣扎犹豫。

简兰宁看向陆子琼。

在梦里,婚后陆子琼的确是这样的,人前风光,人后以泪洗面,过得很不顺遂。

若她支持陆子琼退婚,万一她将来所嫁非人,会不会来埋怨她呢?可若她反对她退婚,她可能又入了董家的虎穴。

她到底该如何跟她说呢……简兰宁有些犹豫。

想到陆子琼改变的原因,她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这番话怎么如此像二妹妹说的话,你是不是被她影响了?”

陆子琼:“与其说我是被表妹影响了,确切说是我自己发现了董二郎确如表妹所说的那样,所以才生出了和表妹一样的想法,这和是谁说的无关。”

简兰宁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

果然,是因为简云宁。

陆子琼,她最好的朋友,如今竟然也要背叛她而选择简云宁了。

仔细想来,陆子琼如今和她的关系并不如梦里一般亲密。她很少会来找她,每次找她聊的都是关于董二郎的事。只有在她和董二郎有矛盾时她才会想起她。

她和董二郎婚后的确过得不好。

可若她和董二郎退婚了,她没了这方面烦恼,就更不会找她了!

凭什么她的日子和梦中比一日比一日糟糕,而别人都越来越好,这不公平!

简兰宁在心中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董二公子才学出众,虽不似子岚表哥一样名满京城,但也小有才名。他长得也甚是好看。他祖父是当朝太傅,清流人家。这样好的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若是错过了这个,你未必会遇到更好的。况且,你们二人订亲多年,外面早已将你二人看做夫妻,离了他,对你的名声有碍。我觉得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莫要因为二妹妹的话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陆子琼沉默不语。

简兰宁又道:“董太傅和陆老太爷是多年的好友,若冒然提出来退亲,恐会伤了两家和气,也会伤了二人的情谊。”

陆子琼垂下眼眸,低声道:“你说得对,我也是因为顾虑这些才难以做决定。”

婚姻看似是两个人的事情,实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简兰宁见她听心里去了,道:“二妹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又从小不爱读书,眼界有限,你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陆子琼:“表妹不是那样的人。”

简兰宁原本还对陆子琼有些愧疚,听她如此维护简云宁,那一丝愧疚顿时没了。

“嗯,我知道的,她本性不坏,只是被我姑母教坏了,过几日我姑母就会来府中,你见了她就全都明白了。”

陆子琼:“嗯。”

陆子琼郁闷而来,又带着一肚子郁气离开了。

香草很快就将陆子琼来芳菲院的事情跟云宁说了。得知陆子琼怏怏不乐地离开,云宁没说什么。

陆子琼来找简兰宁无非是和董二郎婚约一事,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就看表姐自己的选择了。她既选择相信简兰宁,她也没什么办法。

云宁这几日一直在忙着书肆的事情。因为自己被皇上下旨赏赐,因此云宁在京城的名声极好,胭脂水粉和成衣铺子的生意都好极了。很多人知晓这是她出版的书籍,纷纷来买书。书中又提及了自己的几间铺子,因此几家铺子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她最近春风满面,高兴得不得了。

转眼间三日就过去了,看着香草准备的衣裳,云宁从里面挑出来姜黄色的那件穿在了身上。又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将最好看的首饰也戴上了。她刚从芳菲院出来,正准备坐马车去京郊,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过来了。

“云姑娘,大姑太太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见客。”

大姑太太……书中将原主养废的那个人?

“母亲去了吗?”

“二夫人已经过去了,就等您了。”

云宁想了想,抬脚去了正院。

还没进门,她便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二嫂,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的,你这脸色倒是红晕,怎么一点也不像清修的样子。”

若在以前,陆如乔都不怎么搭理简知晴的,她若说些过分的话,她也都当做没听到,基本上无视这个人的存在。可今日简知晴的话音刚落,陆如乔便温柔地怼了回去。

“我本就不是佛门众人,念佛是为了修心。妹妹脸色瞧着不太好看,莫不是去清修了?”

简知晴的丈夫是当年的探花郎,寒门出身,不仅有才学人也长得好看,简知晴是用了些手段嫁给他的。这也是书中原主为何会想到设计男主,都是跟着简知晴学的。

婚后两个人自然过得不幸福。起初丈夫只是翰林院编修,简知晴在府中威风赫赫,府中不仅没有姨娘庶子,她对丈夫也是呼来喝去,在外也从不给他面子。

这些年丈夫官职越做越高,简知晴也越来越管不住丈夫了,府里不仅有了姨娘,也多了几个庶出的孩子。

按理说简知晴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应该更风光才对,可她习惯了掌控一切,如今掌控不了了,便觉得如今日子难熬。

简知晴没料到陆如乔如今竟然变了个模样,她从前可从未这般凌厉。

“二嫂这是在讥讽我吗?”

闻言陆如乔瞥了简知晴一眼,又收回目光,端起茶轻抿一口。

虽然陆如乔一个字没说,但她的目光说明了一切,简知晴最烦陆如乔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顿时气得不轻,想说回去。

简老夫人见状连忙制止了女儿:“好了,都别说了。”

简知晴将话咽了回去。陆如乔再得意有什么用,还不是教不好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她笑着道:“云宁呢,怎么还没过来,我可想她了,听说她特别像我,我得好好瞧瞧她。”

陆如乔神色微变。

看着她神色变化,简知晴更开心了。

这时,香草掀开帘子,云宁抬步朝着里面走去。

看到云宁,简知晴眼前一亮:“云宁,你终于来了,你当真越来越好看了,快过来让姑母好好瞧一瞧。我道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原来是为了见我梳妆打扮了一番。”

说这番话时,她故意往陆如乔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如乔看似不在意,实则脸色跟方才不太一样了。

云宁虽然跟陆如乔没什么感情,但她更讨厌这个将原主养废的姑母。

“姑母误会了,我正想着出门呢,半路上嬷嬷将我拦下了。我还有事,若姑母无事的话,我就先出门办事了。”

简知晴的脸色顿时垮了。侄女从前一向跟她亲近,这才过了几年,怎么这般生疏了?定是陆如乔教的!果然,谁的女儿像谁!这张脸就很像陆如乔,表情更像!

“短短数年不见,你怎得这般不知礼数了,你娘没有好好教你吗?”

云宁一脸诧异:“姑母难道忘了么,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呀。姑母说过,‘回府之后凡事都随自己的心意来,不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看不惯的就骂,不听话的就打’,实在不行就下毒。”

见状,陆如乔神色温和了许多。

简兰宁一直在观察着众人的脸色,她本以为能看到姑母和简云宁联手对付嫡母,没想到简云宁竟然没站在姑母那边,当真是令人失望。不过,姑母可不是什么好性子人,简云宁未必能顺利过关。

简知晴脸色难看极了,道:“你确定我是教你这样对我的吗?”

云宁:“呀,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太清了,总之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姑母就不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简知晴瞥了一眼陆如乔,道:“你可真是你母亲的好女儿,这么快就被你母亲驯服了。”

云宁:“姑母,驯服这个词用的不好,母亲只是教育我,难道姑母从前想着驯服我?”

简知晴不仅说不过陆如乔,就连云宁她也说不过,她自然是被气得不轻。

云宁懒得搭理她,再次说道:“我还有事,姑母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虽然女儿今日的表现有些失礼,但瞧着她对简知晴的态度,陆如乔很是开心。

“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得了陆如乔的话,云宁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简馨宁突然扬声道:“二姐姐,你那么着急走,莫不是要去私会外男?”

第70章 解决云宁大方承认。

自打前几日听说了简云宁和孟相的事情,简馨宁可是兴奋了好几日,她怕自己搞错了,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直到证实了简云宁之前真的去私会孟相了,她这才打算说出来。恰好今日大家都在,又有大姑母,简云宁的事情别想轻轻揭过。这一次她定要让简云宁身败名裂,以解她这些年的心头之恨!

屋内,除了简兰宁,几乎所有人都是震惊的模样。

阖府上下最注重伯爵府名声的人大概就是简老夫人了,她听了简馨宁的话之后脸色很难看。她打量了一下云宁,瞧着她今日的装扮的确和往日不太一样,像是精心打扮过的,于是沉着脸看向简馨宁,道:“馨丫头,你说清楚了,莫要污了你姐姐的名声。”

简馨宁:“祖母,二姐姐之前在半夜多次私会过外男,您若不信的话可以将府上的车夫以及看门的婆子叫过来问一问。”

她说的言之凿凿,让人信了几分。

简老夫人神色凝重,看向云宁:“云丫头,当真有此事?”

迎着众人的目光,云宁大方承认了。

“对,我的确半夜出去过,但不是私会外男。”

她喜欢孟禹之,想要追他,倒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光明磊落,规规矩矩,又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私会”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若孟禹之当真愿意跟她私会,那就代表她已经将孟禹之追到手了,倒是好事一桩了。可惜孟禹之对她的态度不明,还没被她追上。

闻言,简知晴开心极了。

简云宁不愧是她最得意之作,竟然能干出来半夜私会外男的事情,颇有她当年的风范。这不得把她二嫂这个高高在上的陆家嫡女气个半死?

陆如乔是陆家女,又颇有才名,自打她嫁过来就压她一头,满府上下她最看不惯的人就是她。

她瞥了一眼陆如乔的脸色,见她沉默不语,更开心了。

“二嫂,你可要撑住了,别气出个好歹。云丫头年纪小,喜欢少年郎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就是私下跟人相会有些不合规矩。”

侯氏在一旁补了一句:“她年纪也不小了,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和她一般大地姑娘早就出嫁了。”

简馨宁压制住内心的兴奋,看向简知晴,道:“姑母,二姐姐见的可不是什么少年郎。”

简知晴眼前一亮,越发兴奋了:“哦?难道是有妇之夫?你快细细说来。”

这丫头可以啊,竟然不按常理出牌。莫非是被哪个老男人骗了?

听着耳边的谈话越来越不像话,简老夫人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够了!都别说了!今日的事情都是假的,是馨丫头嫉妒她姐姐,故意败坏云丫头的名声。若被我听到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定要饶不了你们。下人们都退出去吧。”

简馨宁急得不行,道:“祖母,我没有撒谎,而且二姐姐都承认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简老夫人就投过来凌厉的目光,她顿时不敢说了。

云宁开口扬声道:“不必出去,我行事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若就这般出去了,反倒是会传些有的没的。”

简老夫人盯着云宁看了许久,一副愤怒的模样。

“你确定?”

云宁:“我确定

啊。”

简老夫人:“好,你说,你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云宁张了张口,刚想将此事说出来,这时,陆如乔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您不必问云宁了,此事我知道。”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陆如乔。

简知晴冷哼一声:“二嫂这是见事情败露,想要包庇云丫头了?她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况且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嫡母又在包庇简云宁了,简兰宁扯了扯嘴角。这一刻,她跟简知晴的想法一致。

陆子琼就站在简兰宁一旁,她本想叫上她一起为表妹作证,结果却看到了她嘴角的讥讽。想到那日无意间撞到的事情,她深深地看了简兰宁一眼。

简老夫人正愁没有台阶下好将这个丑闻揭过去,听到女儿这般说,顿时不悦:“你住嘴,还嫌家里不够乱吗?听你二嫂说。”

陆如乔:“妹妹若不信我的话,那就去问问你二哥,此事就是你二哥跟我说的。”

简老夫人听到是儿子跟儿媳说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此事并非是馨丫头说的那样,里面有隐情。

简知晴眼底的兴奋也收敛了一些。

简老夫人:“老二媳妇儿,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宁也有些奇怪了,她和孟禹之见面的事情父亲怎么知道的。若是他提前知道了,定会将她叫过去询问的。他和母亲都没有询问她,可见他们多半不知道此事。难道母亲为了她的颜面撒谎了?

陆如乔看了女儿一眼,道:“云宁去见的男子是孟相。”

云宁惊讶地看向母亲,母亲的话竟然是真的,父亲竟然早已知晓此事。

一听孟相的名字,大家的神色都变了。

若云宁私会的是别的男子,或许大家还会往男女之情上想,但她见的是当朝宰相孟禹之。孟禹之何许人也,位高权重,出身尊贵,关键是不近女色。这些年他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怎么偏偏看上简云宁?

绝无可能。

这里面定是有其他的事。

简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陆如乔:“云宁一共私下见过孟相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她在清风院中听到老爷说起南州灾情一事,因为事情紧急,为了南州的百姓她当晚便去见了孟相,说了自己有红薯一事。当晚孟相不仅见了云宁,还见了诸多官员,一同商议赈灾的事情。第二次是孟相让她去的,虽然灾情已经缓解,但孟相还在处理赈灾的后续事情,南州有些细节没对上,便叫她过去问了问。因孟相白日里要上朝处理公务,所以是从宫里出来后见的云宁。”

云宁心里惊讶极了。母亲这番话绝不是随口编的,因为里面有真事儿,但这些话不是她说出来的。所以,一定是孟禹之说的。在她见过孟禹之之后,孟禹之就将此事的后续事宜处理好了。他还真是细致周到,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果然,能坐到宰相位置的不是一般人。

不过,他这般做究竟是想要护她周全,还是……怕和她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听了儿媳的话,简老夫人彻底放了心。

想到始作俑者,她看向简馨宁,目光甚是凌厉。

“馨丫头,之前你便不老实,在外散播云宁的消息,坏她的名声,如今你竟还不死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毁了云宁。幸好孟相提前将这些事跟你父亲说了,否则今日云宁的名声就被你毁了!你立即滚去祠堂,好好反省三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府门半步!带下去!”

在简老夫人心中伯爵府的名声是第一位的,别的都是其次,她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简馨宁顿时慌了:“祖母,您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不是故意的……姨娘,姨娘,你救救我……”

素姨娘跪在了地上:“老夫人,馨丫头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简老夫人:“今日的事莫不是你教的?”

素姨娘:“不……不是我。”

一开始,女儿跟她说此事时她还不太相信。因为她之前管家,所以府里还有些人手,她使了些银子,将此事打听清楚了。没想到简云宁私会的人会是当朝宰相,而此事似乎又和老爷有些关系。她本想着靠着此事让简云宁甚至夫人身败名裂,没想到自己输得彻底。

简老夫人:“即便不是你教的,她今日这般也是你没教育好,你跟她一起去祠堂跪着。孟相的事情都敢乱传,不要命了吗?”

姨娘和庶女果然见识浅薄,连这种事也敢说。若被孟相知晓了,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简老夫人:“以后说话做事谨言慎行,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见姨娘也被罚了,简馨宁彻底慌了,她看向云宁:“二姐姐,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想害你的是别人……”

闻言,云宁瞥了一眼简兰宁。

素姨娘已经不再管家了,府中的事情她未必全然知晓,而如今简兰宁帮着母亲管家,所以今日这事儿最有可能是简兰宁干的。

简兰宁在书中并非是这样的性子。她从未主动出手对付过别人,只会在适当的时机反击回去。如今她并未欺负简兰宁,而且一直在远离她,不知为何她要做出来这样的选择。

简兰宁垂眸,没有看任何人。

衣袖下,她握紧了拳头。

嫡母还真是护着简云宁,什么事都替她想到了,简云宁私会外男的事就这样轻轻揭过了。孟相还真是宠简云宁,竟然提前跟父亲编造了谎言。父亲一心想往上爬,一定会抓住孟相这条线,不会让府里传出去对简云宁不利的话。这样一来,简云宁仍旧是文渊伯府的嫡女。

凭什么这一切的好处都是简云宁的。

简知晴虽然有些不满,但此事涉及到孟相,容不得她不信,她也不再说什么。

简馨宁和素姨娘就这样被带去了祠堂。

简老夫人:“你们都记住了,咱们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事之前都好好想想后果,莫要再做出和馨丫头一样愚蠢的事情。”

众人都应下了。

这件事虽然解决了,但云宁还是留了下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今日不好再去京郊见孟禹之了。不过,他公务繁忙,说不定今日压根儿没去京郊呢,等过了这个风头她再找机会去见他吧。

日头高照,京郊庄子上,孟禹之一改之前的灰色穿搭,身着宝蓝色常服,坐在窗前,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这时,暮山从外面进来了,他的脚步比平日里轻了许多。虽然主子一贯不爱说话,今日亦是如此,但今日明显心情更不佳。

“大人,伯爵府已经准备午膳了,简二姑娘仍未出府。”

孟禹之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般,继续摆弄着棋子,过了片刻,问了一句:“你那日可跟她身边的丫头说清楚我哪日休沐了?”

暮山:“说清楚了,是今日。”

孟禹之:“你确定说的是今日而非明日?”

大冷天,暮山感觉冷汗淋漓。

满朝文武除了当值的皆是今日休沐,简二姑娘的父亲和兄长今日也休沐,所以她定是清楚这一点的。

可她没有来赴约……

“是属下没说清楚,请主子责罚!”

孟禹之:“你亲自去隔壁守着。”

暮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