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成亲三更合一
傅寒关行事向来果断利落,既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第二日便请了燕王妃上宋家提亲。
他双亲已过逝多年,外祖家早在傅家获罪流放时便与他们断绝了往来,如今能充当长辈为他说亲的就只剩表兄嫂燕王夫妻俩。
燕王妃驾临宣平侯府,后宅里的女眷们搀扶着老夫人亲自到了府门口迎接。
“王妃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还请王妃恕罪。”
燕王妃穿了碧霞云纹对襟上衣,下罩大红宫锦宽斓裙子,如云的发髻中簪着云形金累丝镶宝石簪,一张芙蓉面上妆容精致,高贵端庄。
她不等老夫人跪下身子便亲自上前扶住,笑容颇为和善道:“您是长辈,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
“礼仪规矩不能废。”
老夫人顺势起身,随后引着
燕王妃和她身旁的傅寒关到了松鹤堂。
一行人落座寒暄几句后,燕王妃便直接说明了来意,“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今日是特来向老夫人提亲的。”
在座几位宋府的女眷闻言,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屋里唯一的一个男人身上。
顶着数道目光,傅寒关不禁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身子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紧绷,脸上神情愈发严肃起来。
燕王妃瞥了一眼下首的傅寒关,语气里含了几分调侃,“临渊今年二十有四,后宅里却空无一人,我和王爷先前不知为他介绍了多少家的千金,他却一个都没相看过。”
“今日突然来请我上你们府中提亲,我还惊讶这木疙瘩终于开了窍,不知何时竟相中了老夫人您的小孙女。”
老夫人闻言既惊讶又欢喜,燕王妃贵为亲王正妃,身份自然不是一般的贵重,傅寒关能将她请来向窈窈提亲,可见心中对窈窈的看中。
不论结果如何,传出去外人也会更高看窈窈一眼。
“王妃与傅将军能看中窈窈,是那丫头的福气,只是……”
老夫人语气歉疚道:“王妃当也知道老身那孙女如今正在别庄治眼睛,大儿媳正陪在她身边,长子也不在府中,这婚约向来讲究父母之命,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擅做决定。”
长媳在别庄为孙女相看人家她是知道的,前几日还来了消息说是对忠勇侯家的三公子比较满意,她若是在这边定了平西大将军,未免有失妥当。
燕王妃今日不过是想着先来探探口风,也没打算立刻就将婚事订下来,老夫人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
“儿女婚姻是大事,慎重些是好的,老夫人一片慈爱之心,我这个做了母亲的人自是能够体谅。”
老夫人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语气感激道:“多谢王妃体谅,那等老身问过长子后再向您回禀?”
燕王妃自是含笑应了,小坐片刻后便带着傅寒关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宋府。
待晚上宋家的男人们下了值,老夫人将人叫到松鹤堂,亲口说了白日间的事。
武安侯宋璩道:“傅寒关那小子为人沉稳,行事果决利落,长的还俊俏,倒是个难得的佳婿。”
宣平侯宋文晏忍不住蹙眉道:“就是年纪大了点,比窈窈大了九岁。”
宋璩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大了几岁便多了几年的处事经验,遇到危险时方能处变不惊。”
“性子也有些清冷了。”窈窈嫁过去说不定得受些冷落。
“临渊是个外冷内热的,相处久了你便知道了。”
宋璩说完见兄长还想继续鸡蛋里挑骨头,他忍不住呛了一句:“窈窈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挑上刺了,说得像是为你择婿一般。”
“你!”
宋文晏狠拍了一下桌子后猛的站起身,却被噎得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憋得脸有些红。
对面的宋璩见长兄一副想要动手的架势,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就他那弱不禁风的文官样,自己一根手指头都能压得他翻不了身。
身旁的林氏见状强自忍下心中的笑意,悄悄扯了一下丈夫的衣袖,示意他收敛点。
丈夫粗枝大叶惯了,又没有亲自教养过女儿,自然无法体会到大伯子心中那种有人要跟他抢女儿,但他却无能为力的憋闷感。
在外面总是一脸正经严肃的兄弟俩私底下却动不动就拌嘴,在座的小辈们早已习以为常,神情波澜不惊。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忍不住有些头疼,劝下了长子后她这才道:“傅将军于窈窈,于咱们宋家有大恩,昨日他受邀来府上做客若是趁机提出求娶窈窈,看在这份恩情上我们也不好拒绝。”
“但他却并没有那般做,而是今日特意请来了燕王妃上门提亲,可见他不是那等挟恩图报之人,如此品行,尤为可贵。”
“日后窈窈嫁过去,想必也不会亏待了她。”
且傅寒关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平西大将军,手握兵权圣眷优渥,京城中这一辈的贵族子弟少有能及。
最重要的是,将军府中无长辈,窈窈若是嫁过去不仅不用被立规矩,反而能掌中馈自己当家。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傅寒关都要比忠勇侯府的三公子裴瑛出色许多。
“婆母说的在理,而且窈窈先是惊马被傅将军搭救,后来又是傅将军找来了神医为窈窈治眼睛,两人如此有缘,安知这缘分不是老天早早就定下的?”林氏在一旁笑着道。
老夫人闻言不断点头,心中对傅寒关更满意了几分,她看向下首的长子询问:“你若是没意见,我便让人递信去别庄问问窈窈母女俩的想法了。”
同朝为官,宋文晏对傅寒关的品行多少也有些了解,心里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方才找茬不过是不想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娇娇女儿轻易送出去。
见母亲这么问,他便绷着一张脸道:“儿子没意见。”
既如此,第二日老夫人便遣人往京郊外的别庄递了口信给崔氏。
崔氏此前便隐约猜到了一些,此刻听了来人的禀报倒没有太多意外,于是便去了立荷院问问女儿的意见。
肖神医此前已配制出了一副药方,宋云昭如今每日不仅需喝药调理还要辅以针灸。
崔氏到的时候,她刚喝完药,苦得整张小脸皱巴在一起,流萤在旁喂了她一颗蜜饯。
宋云昭嘴里含着蜜枣压住舌根的苦涩,声音有些模糊:“阿娘怎的来了?”
崔氏在她身旁坐下,将傅寒关请了燕王妃上门提亲的事说给了女儿听,末了道:“你祖母和你爹他们都看好傅将军,阿娘也觉得他是可托付之人,最重要的是对你还上心。”
宋云昭闻言一脸震惊,他居然请了燕王妃来说亲,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昨日那人在她耳畔说的话,心头不由得滋生出几丝复杂难言的滋味来。
没有哪个女子被这般看重,真心以待时不会心生欢喜的,可是她却有些愧疚,不知该如何回报这一份情谊才不会显得辜负。
崔氏见女儿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有些拿不准,“窈窈不喜欢?”
宋云昭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唯恐自己承担不起傅寒关这般的珍重,让他一番情谊错付了。
崔氏摸了摸女儿柔软的长发,温声细语道:“感情是要两个人慢慢培养出来的,若是两人都不主动,耗费的时间就长些,若是有一方主动了,感情自然也就来得快些,你既不讨厌他,不如试着相处一下看看?反正也只是订婚,离真正的成亲还有一段时日呢。”
宋云昭顺势将脑袋靠在了母亲的肩膀上,轻声“嗯”了一声,罢了,日后若是嫁了过去,她便谨守妻子的本分,替他打理好后宅,努力回报他便是。
女儿同意了,崔氏便动身回府告知了老夫人,之后又往将军府和燕王府递了口信。
傅寒关得了准确的答复后,很快便请了媒人正式前往宣平侯府下聘,随后又亲自前往寒山寺请了元音大师相看吉日,最后两家将成亲日子订在了十月十九。
如今已将近七月末,满打满算还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宋云昭也从别庄回到了府里。
肖神医不愿跟着去宋府,见宋云昭身边的青黛懂医术,便将那一套针灸之法传给了青黛,随后自己一人四处游历去了。
从前女儿眼睛看不见,崔氏很少教她如何主持中馈,处理后宅之事,如今女儿很快便会复明,这两个月里崔氏几乎日日将宋云昭拘在身边教导,恨不能将自己多年的经验一股脑灌进女儿的脑袋里。
宋云昭每日不仅要喝药调理,被青黛针灸,还要跟在母亲身边学这学那,日子过得比她喝的中药还要苦。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京城里的世家们议论纷纷。
瑞王萧明璋突然旧病复发,太医们束手无策,听说柳贵妃在宫中日日以泪洗面,求神拜佛,承和帝大发雷
霆,道若是太医治不好瑞王便一同跟着陪葬,太医们战战兢兢,整日惶恐不安。
后来还是一日朝上,钦天监推算出瑞王缠绵病榻是有病魔入体,若是想驱走病魔需得寻一位有缘之人常伴身侧,为瑞王驱灾避祸。
此言一出,朝堂上不少大臣心思浮动,预感承和帝会下旨为瑞王册封正妃,有那爱惜女儿的朝臣自然不愿意皇帝选中自家女儿,万一嫁进了王府,瑞王没几天撒手人寰,那女儿年纪轻轻便要守寡,连改嫁都不能。
有想借着此事攀龙附凤的官员自然不会在意送出去一个女儿,暗自期望着瑞王妃能出在自家。
第二日,不少大臣都在关注着皇宫动向,后来便有人看见承和帝身边的大太监的徒弟刘喜领着不少小太监抬着东西去了宣平侯府。
有下人来报宫里来了人时,宣平侯宋文晏心里一沉,连忙派人备好了香案跪迎圣旨,就连宋云昭都被扶着去了前厅。
膝盖跪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宋云昭心中也跟着一片冰凉,这一幕与前世一模一样。
“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手怎的这般凉?”身旁的流萤一脸担忧地小声询问。
宋云昭摇着头,牙齿忍不住开始打颤,“我没事。”
跪在她们身后的容斓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们一眼,随后紧咬住下唇克制住越来越快的心跳。
当初瑞王救的是她,那这个有缘之人极有可能也是她了,毕竟宋云昭和平西将军订亲了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城。
思及至此,她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激动得小脸泛了红,一双杏眼亮得惊人。
她身旁的林氏不经意间瞥见,心头一刺。
刘喜公公被迎进门后见香案已摆好,便直接宣读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武安侯义女容斓贤良恭顺,温婉端庄,与朕三子瑞王实乃姻缘天定,特聘其为瑞王正妃,于十月十九完婚,钦此。”
跪在地上的宋云昭闻言只感觉压在心头上的大石落地,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浑身没了力气整个人软软地依在流萤身上。
刘喜将圣旨亲自送到容斓面前,笑眯着眼道:“斓姑娘,接旨吧。”
“臣女叩谢陛下洪恩。”
容斓俯身拜谢,随后伸出双手接过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手心里激动得出了一层薄汗。
众人都起身后,她隐晦地瞥了一眼宋云昭,见其脸色苍白无力,以为宋云昭是嫉妒自己嫁得比她高,脸上的笑容里不禁添了几分得意。
任她是府中嫡女高高在上,日后见了自己还不照样得弯腰低头行礼。
宋文晏上前递了几张银票过去,“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
刘喜接过银票神情恭敬道:“这好日子是钦天监挑出来的,咱家听闻府里的嫡小姐也是在这一天出阁,宋大人这是双喜临门啊。”
宋文晏心中暗恨萧明璋觊觎女儿不成,又转而觊觎上了容斓,硬生生要拖住他们宋家,只是他面上却笑得一片和善,“承公公吉言。”
刘喜见小太监们将抬来的聘礼都给摆好了,便带着人离开了。
接下来崔氏与林氏便商量着如何加派人手操持婚事,宋云昭扶着流萤悄悄离开了前厅。
外面碧空如洗,天高云淡,宋云昭闻着空气里的花草清香,感受着照在她脸上的灼灼阳光,心头的阴霾尽数消散,只觉得从未如此轻松过。
……
眨眼间便到了中秋节,这也是宋云昭和容斓陪着家人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老夫人难免有些伤感,便嘱咐两个儿媳将中秋节办得热闹些。
因着成亲之前男女双方不宜见面,这天傅寒关便派了齐杭往宣平侯府送了节礼,各种口味,做工精致的月饼,两筐阳澄湖大闸蟹,还有上等佳酿秋露白,虽然都不是顶顶珍贵的东西,但也能看出准备之人颇费了一番心思。
齐杭将这些东西送到后,最后单门拎出了一个纯金打造的鸟笼子,那里面的杆子上蹲了一只虎皮鹦鹉,全身羽毛翠绿,唯独脑顶上有一撮毛红如胭脂,一对小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活泼又伶俐。
崔氏不免多看了几眼,神情疑惑地问:“这是…送给钰哥儿的?”
倒是难为傅将军了,送来的东西照顾到了宋家上下,连最小的钰哥儿都没落下,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齐杭轻咳了一声,之前见到这只鹦鹉时他下意识的想法也是如崔氏这般,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是送给宋小姐的。”
“这只鹦鹉活泼伶俐,我们将军说送过来给宋小姐解个闷。”
崔氏闻言心中先是惊讶,之后不禁更加满意,“你回去代我们谢过傅将军,难为他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让身边的大丫鬟浮月接过那鸟笼子送往女儿住的汀芳阁,随后崔氏又命下人送来了自己早前备下的节礼,让齐杭带回去。
齐杭行了礼后,带上节礼离开了宣平侯府。
见人走后,崔氏身旁的季嬷嬷道:“傅将军看着那般清冷的一个人,没想到待小姐竟如此体贴入微。”
真真应了那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崔氏笑着点头道:“只盼望着窈窈日后能与他琴瑟和鸣,我这个当娘的也就放心了。”
……
浮月拎着鸟笼子到了汀芳阁时,流萤正在给宋云昭念话本子,她嗓音清脆,还总爱模仿里面人物的语气,描述起来绘声绘色,宋云昭听得津津有味。
轻罗率先看见浮月,目光落在她手上拎着的鸟笼子上,霎时一亮,“浮月姐姐这是打哪来的鹦鹉,长得可真好看。”
浮月上前笑着道:“哪是我的,这是傅将军方才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给小姐解闷逗趣呢。”
宋云昭闻言一愣,“送给我的?”
“是呢。”浮月将鸟笼子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
轻罗掰碎了一小块糕点渣放在手心里伸到鸟笼边,那只小鹦鹉歪着小脑袋看了她半晌,最后才用尖尖的喙去啄她手心。
流萤在一旁道:“都说鹦鹉会学舌,这一只倒是闷声不吭。”
那鹦鹉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冷不丁说了一句“神女姐姐”,声音清脆响亮,宋云昭被吓了一跳。
几个小丫头见状都忍不住围了上去逗那鹦鹉说话,就连刚到宋云昭身边没多久还不爱说话的青黛都围了过去。
那只翠绿的小鹦鹉见笼子边围了这么多的人,忍不住在里面飞来飞去,嘴里竹筒倒豆子一般不断叫着“神女姐姐”、“阿梨”、“吉祥如意”。
流萤动了动眼珠,神色有些促狭:“小姐和将军快要成亲了,你应该说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是呢是呢,快说长长久久,百年好合。”轻罗在旁边帮腔道。
小鹦鹉果真开始说“长长久久,百年好合”,一声比一声响亮,只怕屋外的人都能听见。
宋云昭被他们闹了个大红脸,流萤就在她身旁,她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拧了她一下,“就你话多,赶明儿我让你从早说到晚,不带停嘴的。”
流萤丝毫不怕,反而笑嘻嘻道:“小姐若是让我说,待你成亲那天我就是从早说到晚又何妨,一串的祝福话都不带重复的那种。”
旁边的轻罗青黛浮月三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云昭说不过她,一张小脸红通通的,想起将这鹦鹉送给她的人,默默垂下了脸颊,一截瓷白的颈子也渐渐染上绯红,耳边是不间歇的“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
中秋一过,婚礼便到了跟前,出嫁的前一晚,崔氏不舍地跟女儿挤在一张床上,隐晦地说了几句夫妻圆房。
尽管前世经历过,此刻宋云昭依旧羞涩地红了脸颊,整个人宛如婴儿一般缩在母亲怀里。
与女儿说这些,崔氏自己心中也有些尴尬,见女儿害羞了,她便岔开了话题转而说起女儿小时候的趣事。
只是说着说着她便伤感起来,心中极为不舍,总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昔日那个总是奶声奶气喊自己阿娘的粘人小丫头明天就要嫁
入别人家了。
听出母亲声音里的哽咽,宋云昭不禁抱紧了她,“阿娘,即使嫁了人我也依旧是您的女儿,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崔氏抚着女儿的长发没说话,嫁出去的女儿若是经常回娘家,会惹夫家不喜的,她宁愿不能和女儿时常相见,也不愿女儿因此惹得夫君生厌,夫妻不睦。
母女俩偶偶私语了许久,直到夜色渐浓方才歇下。
与此同时的将军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坐在书案后面的男人眉头微蹙,俊美的脸庞上神情清冷淡漠,深邃的黑眸专注地浏览着手里的案卷。
直到旁边灯罩里的蜡烛光芒变暗,他才处理完手中最后一份事务,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傅寒关正准备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书卷旁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一本册子。
他随手拿过来一看见封皮上写着“晋朝风俗录”,像是一本介绍各地风俗面貌的游记,下意识地便翻了一页。
待看见那书页上衣衫半解,纠缠不休的男女时,像是被烫到了手一般,傅寒关“啪”的一声合上书册,耳根处隐隐泛了红。
他咬牙切齿地唤来了齐杭,面色沉沉地质问:“这书是谁放在我桌子上的。”
齐杭不明所以,大着胆子抬头往桌上看了一眼,随后道:“下午时候燕王殿下身边的人送来的,说是一定要让将军仔细查阅,属下便放在桌子上了。”
他说完后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自家将军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成亲了,偏偏前一天还要给将军分派任务,也不知燕王这个表兄安的什么心。
傅寒关捏紧了手里的书册,危险地眯起双眼,萧沉越那个没脸没皮的,此等秽书外面包上一个正经封皮之事也就只有他能干的出来。
手一扬将那本烫手的书册扔到齐杭面前,他沉声吩咐道:“拿下去烧了,胆敢趁机偷看一眼眼睛也别要了。”
傅寒关说完起身大步出了书房。
齐杭弯腰拾起地面上的书册,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竟然让自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如此生气,难不成会耽误明天的大婚?
猜测归猜测,他却没胆子翻开看看,拿着书正准备离开时他步子突然一顿。
这书既然是王爷赶在将军大婚前一晚送过来的,想必是非常重要,将军此刻正在气头上做出的决定,万一日后又后悔了怎么办?
心中天人交战半晌,齐杭最终走到书架上将手里的书册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万一将军后悔了还能拿出来再看。
否则他过段时间再偷偷拿去烧了便是。
放好了书,齐杭转身也离开了书房。
翌日,十月十九,宜嫁娶。
天还没亮时整个宣平侯府便热闹了起来,宋云昭住的汀芳阁和容斓的汀兰阁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宋云昭一大早就被母亲从被窝里挖出来去沐浴更衣,随后便被按在梳妆镜前由请来的全福夫人帮着开脸。
屋中挤了不少往日里交好的夫人小姐们,都是来为宋云昭添妆的,此刻话题围绕着她和傅寒关打趣,好不热闹。
有一夫人瞥见梳妆台上掐丝珐琅缠枝朵花纹镜里映出来的那张泛着红晕的小脸,忍不住调侃道:“宋小姐这小脸红得待会也不用上胭脂了。”
宋云昭闻言不止是脸颊,这下连脖颈都绯红一片,屋里的夫人小姐们见状,纷纷笑出了声,一旁的崔氏也有些忍俊不禁。
众人们说笑间,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鞭炮声,有小丫鬟喜气洋洋进屋道:“傅将军来迎亲啦,大少爷和四少爷正拉着要比武呢,说是打过了他们才让傅将军进来呢,外面围了好多人在看。”
屋里的夫人小姐们闻言也忍不住相携出去看热闹。
宋云昭很快便化好了妆容,穿戴整齐地站在母亲面前,崔氏最后眼眶含泪地看了一眼凤冠霞帔下女儿艳若海棠的小脸,接过流萤递过来坠着流苏的红盖头遮住了那张娇美动人的容颜。
“走吧,你祖母他们在前厅等着呢。”崔氏说着亲自扶了女儿去了前厅。
前厅主位上坐着老夫人和家主宣平侯宋文晏。
老夫人下首的一排宽椅上依次坐着武安侯宋璩、妻子林氏、长子宋云亭、长媳谢姝,谢姝怀里还抱了钰哥儿。
对面的第一个位置空着,崔氏走了坐过去,旁边是长子宋云祈,长媳顾潆,次子宋云韶。
正中间站着同样一身火红嫁衣的容斓,还有刚刚打败了长房兄弟俩的傅寒关。
傅寒关平日里着的衣服大多是深色系,看起来冷峻又难以接近,今日一身红色喜服倒是冲淡了他浑身清冷的气质,再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分外惹眼。
男人自从宋云昭进了前厅后,灼热的目光便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流萤接替了崔氏扶着宋云昭上前,与容斓一起跪別祖母亲人。
上首的老夫人有些浑浊的双眼含了热泪,她苍老的声音哽咽着祝福道:“日后嫁入夫家望你们都能戒骄戒躁,与夫君相敬如宾,携手终老。”
红盖头下,宋云昭咬了咬下唇,眼眶里泪珠摇摇欲坠,娇软的嗓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与容斓一同道:“祖母放心,孙女会的。”
周围气氛有些伤感,崔氏已经偷偷用帕子擦了好几次眼睛。
傅寒关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单薄的肩膀轻微颤抖着的小姑娘,不由得有些心疼。
他上前跟着跪在了宋云昭身侧,神情坚定地承诺道:“祖母,岳父岳母放心,临渊此生必定待云昭如珠如宝,护她安康喜乐。”
耳畔男人的承诺重如千钧,宋云昭心中感伤的情绪冲淡些许,油然而生一股感激之情,不管他最后能不能做到承诺,至少此刻祖母和爹娘是放下了心的。
而另一边的容斓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瑞王自从与她定了亲后,身子倒是好了不少,可到底没有好利落,今日便没有亲自来迎亲。
与宋云昭一比,倒显得自己不受重视似的。
上首的宋文晏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既如此便去吧,别误了吉时。”
傅寒关扶着宋云昭站起了身,一旁的宋云祈上前背起妹妹往外边走,另一边的容斓则由二房的宋云亭背着。
谢姝怀里的钰哥儿见状,挣脱开母亲的怀抱,迈着小短腿跑到宋云祈身边紧紧攥住宋云昭的裙摆。
“姑姑不要走,钰哥儿不要姑姑走。”
钰哥儿“哇”的一声哭出来,白嫩的小脸上布满泪水,宋云昭听了没忍住,也跟着哭,只是她强忍着没出声,肩膀颤抖着。
谢姝连忙上前去拉过儿子,有些哭笑不得道:“姑姑过几日还会回来的,今天姑姑成亲呢,大喜的日子钰哥儿不准哭。”
钰哥儿闻言努力地憋住眼泪,抽噎着问:“真的吗?”
谢姝见儿子眼睛都哭红了,有些心疼,抱着他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替他擦着眼泪,“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姑姑过几日回门就回来了。”
可钰哥儿还是很难过,泪眼朦胧地看着大伯父背着他最喜欢的姑姑出了门。
外面的路两旁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丫鬟小厮们,也不知是谁眼尖,看见道路尽头大步走来了一个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直,身形高大挺拔,五官俊朗英挺,像是赶得有些急,额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三少爷回来了。”
跟在宋云祈身旁的宋云亭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去,顿时心头一沉。
三少爷宋云峥,此前一直在外任职,当初收到家里送来堂妹要出嫁的消息时他被一件事给绊住了,等处理好了后便急匆匆地赶回京城,却万万没想到,今日出嫁的不仅有堂妹,还有那个他一直默默藏在心底的心上人。
宋云峥默不作声地走到兄长面前,开口时嗓音干涩沙哑,“大哥,我来吧。”
宋云亭看了弟弟片刻,最终放下了背上的容斓,“你向
来是个有分寸之人,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
如今容斓已贵为亲王妃,今日若是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他们整个宋家都要被牵连进去。
宋云峥没吭声,背起一身嫁衣的容斓,跟在宋云祈身后出了大门。
宣平侯府外面停了两顶华丽的花轿,两支迎亲队伍声势浩大,周围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毕竟一府两位小姐同时出嫁是少有的事,更何况一位嫁给了王爷,另一位嫁给了大将军。
瑞王身为皇亲贵胄,迎亲的花轿自然在最前面,宋云峥背着容斓默默走向花轿,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心如刀割。
“你既选了这条路,日后千万别后悔。”
“不会的。”后背上的容斓嗓音坚定道:“我不会后悔的。”
她是在对宋云峥说,也更是在对自己说。
另一边的宋云祈背着妹妹走到后面的花轿旁,他嘱咐道:“你虽然出嫁了,但永远是我们宋家的女儿,日后若是受委屈了,便让人递个信回来,哥哥亲自去接你回家。”
宋云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被兄长的一番话给惹了出来,她哽咽着答应了。
宋云祈这才放下妹妹,由流萤扶着她送进了花轿。
鞭炮声响起,两顶花轿被抬着离开了宣平侯府,后面跟着的是一抬抬如流水般从府里抬出来的嫁妆。
声势浩大的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出了桐花巷到了南平街,这条街的尽头往东去是瑞王府,往西去是将军府。
路上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花轿走的慢,渐渐到了路尽头时,人群里突然窜出十多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向队伍前头的傅寒关。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百姓们四处逃窜冲散了迎亲的队伍,花轿突然“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里面的宋云昭猝不及防撞在旁边的壁上,头上的凤冠扯着头发,头皮顿时一片刺痛。
“流萤,青黛。”
她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可外面一片喧杂吵闹,没一人回答。
宋云昭心中的恐慌不断被放大,可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轻罗,流萤。”
话音刚落,对面的帘子突然被撩开,有人进了花轿,宋云昭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出声,一块熏了迷香的帕子猝不及防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
宋云昭拼命挣扎着,可钳制住她的人力气极大,她还没动弹几下,一股迷香钻进她的鼻腔里,四肢顿时软了下来,最终带着无尽的恐慌昏睡了过去。
第26章
别怕,是我南平街此刻乱作一团,……
南平街此刻乱作一团,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往四面八方逃窜,傅寒关被黑衣人缠住脱不开身,只能让跟在他身旁的齐杭去保护后面的宋云昭。
齐杭闻言只好逆着人流想方设法挤到花轿旁。
“夫人,您没事吧?”他贴着小窗担忧地询问。
等了片刻,里面也没有人回答,齐杭不由得有些狐疑,下意识撩开了窗帘往里面看去。
里面一身火红嫁衣的新娘倚靠在壁上,一动不动,像是吓昏了过去。
齐杭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他松开了手中的帘子,转头用目光搜寻着那些个被人流冲散的丫鬟小厮。
跟着傅寒关前来迎亲的傧相大多都是武将,他们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此刻联合起来对付这些个黑衣人简直游刃有余。
领头的黑衣人见势头不妙,打了手势一行人便往四处逃窜,傅寒关见状下意识射出手中随身携带的匕首,前面一个来不及混进人流的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捂住受伤的右腿直打滚。
有一个年轻的小副将跑过去像是拎死物一样将人拎到傅寒关面前,然后摘掉了黑衣人脸上的面罩,露出底下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旁边有武将厉声质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天子脚下敢派人当街行刺当朝大将军,可见幕后主使有多嚣张。
黑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紧咬着牙关没吭声。
拎着他的小副将“嘿”了一声,“骨头还挺硬。”
对面的傅寒关眼神冷冽如刀,毫不迟疑地抬腿一脚狠踩在他伤口处,迫使那匕首往肉里面扎得更深。
旁边的几人甚至听见了一道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黑衣人疼得汗如雨下,面容都扭曲狰狞起来,惨叫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是…是一个…蒙了脸的中年男人。”他喘着粗气道:“做我们杀手这一行的只管拿钱办事,从不多问,而且那人只让我们拖住你一刻钟,并没有要你性命。”
旁边的武将闻言一脸疑惑:“这就奇了怪了。”如此大动干戈冒着被抓的风险,只为了拖住他们一刻钟的时间,这中间能办成什么事?
傅寒关却心头一沉,他打量了一眼四周,发现方才还在他们队伍前面的瑞王府花轿此刻早就没了影子。
脑海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他顾不上心中的慌乱,转身正要往后面的花轿走去时,却见流萤几个一脸惊慌失措,眼眶含泪地跑了过来。
“将军,小姐她…小姐她不见了,花轿里的人是斓姑娘。”
流萤扑通一声跪倒在傅寒关跟前,脸色苍白如纸,惊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方才她们几个被人流冲散,好不容易等街上人少了些才又挤回了花轿旁,听齐杭说小姐吓昏了过去,她便让青黛进花轿里面看看。
哪曾想到没过多久青黛白着一张小脸出来,说里面的人竟然是斓姑娘。
齐杭在一旁神情凝重道:“看样子应该是有人趁乱互换了新娘。”
不管这背后之人是谁,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宋小姐若是被抬进了瑞王府,只怕到时候被发现也来不及了,众目睽睽之下,谁进了瑞王府的大门,谁便是瑞王妃了。
“他奶奶的。”有暴脾气的武将忍不住骂了一句,好好的一桩喜事弄成这样,搁谁谁糟心。
傅寒关危险地眯起双眸,脸色阴寒地能滴出水来,浑身散发出冰冷肃杀的气息,看得人心头发怵。
他冰冷着声音吩咐齐杭道:“带上他跟我去瑞王府。”
说完后他一把扯过缰绳翻身上马,随后往瑞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握着缰绳的手心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一颗心像是踩在了高空般摇摇欲坠,马背上的男人牙关紧咬,下颌紧绷,有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脸颊滚落。
花轿进了瑞王府又如何,宋云昭只能是她的妻。
……
此刻的瑞王府高朋满座,宾客如云,帝妃二人亲临,主持着这场婚礼。
朱红色的大门前,挤满了不少前来看新娘下轿的宾客们,有那情窦初开的年轻小姐们不住拿羞涩倾慕的眼神看向台阶上长身玉立的瑞王。
萧明璋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金丝银线绣龙凤合鸣图案喜服,如墨的长发被玉冠束起,面如冠玉的脸庞上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待看见对面缓缓驶来的队伍后,他有些苍白的薄唇微扬,露出温暖的浅笑。
花轿轻轻落地,跟去迎亲的管事行至萧明璋身侧,低声说了几句。
萧明璋闻言笑容微敛,随后转身对身后的宾客语气歉疚道:“迎亲路上出了岔子,新娘受了点惊吓昏迷过去了,所以踢轿门和跨火盆便省了去,望大家见谅。”
他态度谦和,平易近人,又如此为新娘子着想,众人见状纷纷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容斓命好,先是被位高权重的武安侯收为义女,如今又得了个瑞王这般体贴入微的夫君。
容斓的贴身丫鬟半夏上前去撩开了轿帘,若是看得仔细的话,便能发现她神情异样,脸色苍白,就连掀帘子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对面的另一个丫鬟满春亦然。
方才有人趁乱调换新娘时,
她和满春就在花轿旁,可王府的管事拿她们的性命威胁,她们不敢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被人迷昏抱了出去。
萧明璋行至花轿旁,看着里面昏迷的新娘,他目光温柔又怜惜,兜兜转转,宋云昭还不是成了他的王妃?
弯腰抱出了里面的人儿,他转身往王府里面走。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正待跨门而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门口的宾客们寻声看去,只见马背上的男人一身喜服俊美无俦,可不就是同在今天成亲的平西大将军傅寒关。
“傅将军来瑞王府做什么?”
“谁知道呢,抛下新娘子一个人。”
众人交头接耳间,骏马嘶鸣一声在门口停下,傅寒关翻身下马疾步踏上石阶。
“瑞王殿下。”
萧明璋脸上神情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自然,他转过身去,笑得温润如玉,“傅将军此刻不拜堂成亲,到本王的王府做甚?”
傅寒关面沉如水,声音紧绷道:“微臣在南平街遭遇刺杀,等处理掉刺客时发现,两家的新娘被人趁乱调换了。”
他话音刚落,人群一片哗然,不敢相信竟会发生这般凑巧的事情,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萧明璋脸色沉了下来,“依将军所言,本王怀里抱着的难不成是你的夫人?”
傅寒关咬紧了牙关,下颌绷紧,冷冽的声音隐忍道:“没错。”
在一旁跟去迎亲的王府管事上前道:“傅将军莫不是弄错了,刚才南平街发生刺杀时,老奴担心王妃安危,便命人不错眼地紧盯着花轿,可并未发现有人调换了新娘。”
萧明璋更是斥责道:“简直一派胡言,本王还能认错自己的王妃不曾?若真如你所言有人将新娘调换了,那背后之人目的何在?”
傅寒关闻言勾唇冷笑,“臣也感到费解,所以将活捉的刺客当街拷打,那刺客禁受不住,吐出了幕后主使。”
他逼至萧明璋面前,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字道:“正是殿下。”
萧明璋瞳孔骤然一缩,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道:“你敢诬陷本王!”
傅寒关神情丝毫不惧,步步紧逼道:“是不是诬陷,不如请陛下来裁决?”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傅寒关身边侍卫拎着的刺客,萧明璋目光沉沉,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当初收买杀手是他身边的人乔装出面的,那批杀手根本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傅寒关分明是在污蔑他。
但他怀里抱着的人确实是宋云昭,只要揭下盖头众人便能看得分明,若是闹到了父皇面前,即便他是清白的也百口莫辩了。
心中思忖片刻,萧明璋最终不甘道:“既然傅将军认定本王抱着的是宋小姐,那便让丫鬟上前查看一番。”
他说完眼神示意半夏上前。
众目睽睽之下,半夏脸色泛着白,她强自镇定下来,上前去揭开了盖头一角,待看清了里面的容颜后,她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回禀道:“这不是我家姑娘,是大小姐。”
宾客们像是炸开了锅般,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尽数落在萧明璋和他怀里的新娘身上。
顶着众人的目光,萧明璋微微涨红了脸色,神情愤怒:“贼子可恶,竟敢戏耍本王与傅将军。”
他看向对面的傅寒关道:“还请将军将那刺客交于本王,本王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是哪个。”
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演戏,傅寒关示意齐杭将那刺客带过来。
刺客早已疼昏了过去,腿上的鲜血蜿蜒着滴落到地上,在大门前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印,看得周围的宾客一阵毛骨悚然。
传闻平西大将军手段狠辣,杀人如麻,如今一见果不其然,竟当街就严刑拷打了刺客。
傅寒关紧盯着他怀里的女子道:“殿下可否将臣的夫人交还于臣?”
萧明璋面上神情凝住,僵硬着双臂往前送了送。
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具温软轻盈的娇躯,傅寒关紧紧抱在胸前,一直高高提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瑞王妃待会便有人送来,微臣先行告退。”
他说完抱着怀里的人儿上了马,扯着缰绳离开了瑞王府。
萧明璋狠盯着对面消失的人影,眸底一片阴霾。
傅寒关离开后不久,便有人抬着花轿到了瑞王府,萧明璋过去抱出了里面还昏迷着的容斓,转身进了王府大门。
……
怕颠簸到怀里的人儿,傅寒关一路跑得慢,等到了将军府后,他抱着人绕过前院,直接往后宅他住的劲草堂走去。
流萤三人早已等在了那里,见傅寒关抱着人回来心中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随后连忙围了上去。
傅寒关抱着人一路进了内室,动作轻柔地将宋云昭放在绣着鸳鸯并蒂莲图样的大红喜被上,随后揭下了红盖头,露出一张美得动人心魄的小脸来。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迷药的药效也过去了,躺在床上的人儿如蝶翼般浓密卷翘的羽睫轻颤了颤,随后睁开了双眸。
宋云昭睁开双眼后是熟悉的一片黑暗,昏过去前发生的事猛然窜入脑海,她心头一慌,下意识坐了起来。
有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包裹住了她的双手,她正准备挣扎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熟悉男声,“别怕,是我。”
见她一脸的恐惧害怕,傅寒关有些心疼地握紧了手里的一双柔荑,坐在她身侧安抚着她的情绪。
宋云昭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眨了眨眼睫,惊疑不定地询问:“傅将军?”
“嗯,是我。”
男人的嗓音低沉有力,带给人一阵心安,缓解了她慌乱的情绪。
流萤在一旁安慰道:“小姐别怕,我们在将军府的后宅里呢。”
耳边听见流萤的声音后,宋云昭才彻底安定下来,紧绷的身体软下来后才发现此刻她正靠在男人的怀里,后背抵着的是他宽阔坚硬的胸膛。
握着她的大手干燥温暖,肌肤紧密相贴。
双颊顿时如火烧一般现出两团红晕,她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刚放松下来的身子又紧绷起来。
傅寒关敛下双眸,凝视着眼前那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小巧耳垂,深邃的黑眸里晕染出缕缕笑意和柔软。
他贴过去,在那红玉一般的耳垂边柔声询问:“我先去前院安抚一下宾客,等你休整片刻我们再拜堂?”
男人灼热的气息尽数扑洒在她耳颈旁,宋云昭心尖尖一颤,这下连纤细的脖颈都像是染上了胭脂,雪白里透出绯红。
她垂下脸,细如蚊呐地“嗯”了一声。
大红色的纱帐下,一身华丽嫁衣的少女雪肤花貌,羞答答地垂着纤细的颈子,像是一朵娇不胜羞的海棠,看得身侧的男人眸光一片炽热。
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傅寒关起身大步离开了内室。
见他走后,流萤这才跪坐在旁边的脚踏上心有余悸道:“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若不是将军去的及时,小姐就要成瑞王妃了。”
宋云昭闻言脸上的燥热褪了下去,心中有些惴惴地问:“瑞王妃?”
流萤便将她昏迷过后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末了气愤道:“也不知是谁这般狠毒,若是真的成功了,小姐一生的幸福岂不是都赔进去了。”
宋云昭接过青黛送到她手边的温水,送至唇边饮了一口,掩饰掉唇畔一闪而过的冷笑。
能使出这种手段的,除了瑞王不做他想。
休息了片刻后,有前院的丫鬟来请,流萤闻言连忙拿了红盖头给宋云昭盖上,然后和轻罗扶着她去了前厅。
第27章
多喝热水拜过堂后,流萤
与轻罗扶……
拜过堂后,流萤与轻罗扶着宋云昭重新回到劲草堂。
里面挤满了以燕王妃为首的前来看新娘子的人,还有好久没有见到宋云昭的阿梨。
见傅寒关进了屋,燕王妃便打趣道:“临渊还不快掀了新娘子的盖头,也好让我们见见你巴巴娶回家的新娘子。”
旁边立刻有人跟着附和,阿梨也眼巴巴地看着兄长,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傅寒关接过流萤递来的系着红绸的金杆在床侧挑开了那块红盖头,一张如春醉海棠般娇艳欲滴的小脸霎时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原本有些吵闹的人群顿时静了一瞬,就连向来看惯了美人的燕王妃都被惊艳了一下。
怪不得一向冷清的傅寒关巴巴地请她去宣平侯府说亲,这般的仙姿玉貌,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
即便是看不见,宋云昭也能猜测出此刻有好多人在打量着她,手心里不由得紧张地渗出一层薄汗,她微微红了脸颊,下意识垂下了头。
旁边有夫人夸赞道:“自古英雄配美人,今日我算是在你们夫妻俩身上见识到了。”
床上的新娘纤腰楚楚,云鬓花颜,身旁的新郎长身玉立,俊美无俦,满京城里可再也找不出这般养眼的一对夫妻了。
挤在人群里的何珍娘闻言,将目光从兄长身上移开,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打量了片刻,末了忍不住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