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正名
柳无颜的医仙楼不受六界管辖，就是陆满江亲自来了都不能敢硬闯，算是最合适的落脚地，重妄嚣张归嚣张，正事上还是很靠谱的，沈云清放心得很，甚至还有心思打趣。
“龙崽子，堂堂魔尊被我连累得东躲西藏，不想把我交出去趁机跟人界换些灵脉吗？”
重妄一个人就是被再多人追杀都不怕，打不过还能跑，带着他就不行了，得分神顾及他的安危，带他回魔域又怕对他身体不好，束手束脚。
“你我之间谈不上连累，沈云清，你来陪我，为我修杀戮道，即便有一日·你为六界不容，我也一样护得住你。”
他们之间的糊涂账已经算不清了，重妄也不想那么矫情，他只想让沈云清知道一件事，如今有他在，可以放心的依靠他。
不跪天地的龙族单膝跪在白发美人床榻前，信徒一般虔诚拉住他的手，“早晚有一日，我会让所有欺你害你之人跪在你脚下忏悔，你不在意这些，不争不抢不恨不怨，但我不行，我忍不了。你的名声，你被人算计走抢走的一切，我都要替你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字字真切，掷地有声，沈云清盯着眼前人坚定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他的龙崽子真的长大了。
从前重妄到处作妖，每每匆匆见一面都是打得天昏地暗，他把人揍一顿便又去忙别的，很少能仔细看一看。
后来修为散尽，龙崽子强行救活他，说话做事和以往并无太多不同，他便还当这是望月峰上总跟他撒娇的龙崽子。
直到这一刻，沈云清终于放下对龙崽子的滤镜，仔细端详起魔尊重妄。
容貌和在望月峰修炼时没什么变化，只是长开了些，更俊美了，许是常年身居高位，眉眼中藏着化不开的锋利森寒，隐隐可见龙族那睥睨天地的气势。
“魔尊重妄……”
原来这便是斩杀老魔尊和七十二位大小魔王，以铁血手段一统魔域的魔尊重妄，这么一看，确实和记忆中乖巧可爱的龙崽子相差甚远啊。
“不是魔尊重妄。”重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极为严肃的纠正道：“就是重妄，永远不会变。”
不管有多少头衔，他在沈云清面前就只是重妄。
沈云清听懂了，自师尊坐化后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含笑抚平他微皱的眉头，“是龙崽子。”
重妄只觉得眉心一烫，不甚自然的点点头，“嗯。”
“好了，你若有事就去忙吧，柳无颜这里很安全。”沈云清收回手，眉宇间尽是困倦，“我睡一会儿。”
重妄把他抱到床上，“你睡醒就给我传音，我很快回来。”
守着沈云清睡着他才出门，路过转角处，正遇到等在那里的柳无颜。
“有事？”
“只是一个建议，看在那些宝物的面子上。”
柳无颜递给他一张通缉令，“陆满江以勾结魔族的罪名通缉仙尊，没人会不忌惮你们的实力，任由魔族威胁六界平衡，所以我建议你先和仙尊分开一段时间，让仙尊留在这里，你去做你的事，等……”
“分不开。”重妄把那通缉令烧为灰烬，“他需要人照顾，我得守着他，我自有打算，多谢。”
柳无颜看着他杀气腾腾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在沈云清面前，这人便和传闻中嗜血暴戾的魔尊形象判若两人，好似哪家邪肆张狂的贵公子，一旦离了沈云清，身上尽是藏不住的戾气和杀意，这次出去怕是又得搅得天翻地覆……
揽月宗。
昔日仙盟首座被揭露勾结魔族欺世盗名，又恰逢弟子大选，宗门内热闹非凡。
陆满江端坐主位，以上位者的姿态俯瞰下方众人，他身侧就是白宣然，二人一个执掌仙盟，一个掌握仙盟第一大宗门，可谓是把人界牢牢握在手中。
相比于沈云清的清冷淡漠，处事干脆利落不拘小节，二人更注重权利的掌握和排场，百年来新添了不少规矩，其他宗门皆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被叫来商讨处置沈云清的事，却在这看了一个多时辰揽月宗的弟子入门考核，几个宗主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入门考核告一段落，陆满江才痛心疾首的开口，“诸位，云清师弟勾结魔族，我身为师兄，昔日未看出他狼子野心，我也有很大责任，陆某愿一同受罚，若他日将云清师弟缉拿，还请诸位不要过多苛责，将师弟交予陆某带到师尊长明灯前忏悔犯下的过错……”
一番话算是把沈云清勾结魔族的事定得死死的，有宗主试探着开口，“盟主，此事是否要先找到人再……”
“沈云清！出来！”
“轰隆！”
伴随着一声怒吼，覆盖整个揽月宗的结界轰然破碎。
“盟主！宗主！是魔尊！”巡山的弟子连滚带爬，苍白的脸上尽是恐惧，“魔尊来了！”
重妄站在揽月宗护山大阵外，玄色衣袍随风而动，本命剑戮天直指望月峰，见陆满江带人赶来，冷笑一声，“让沈云清出来受死！”
说完一剑劈向护山大阵，整个揽月宗都为之一颤。
“重妄，云清师弟分明与你待在一起。”陆满江声音沉痛又自责，“你蛊惑他与你勾结，还私自出山，荒山渡劫也是由你护法，如今又来此贼喊捉贼，是何居心！”
“勾结？他拔本尊逆鳞当众羞辱本尊，害本尊沉睡百年，本尊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滔天的龙火缓缓笼罩整个揽月宗，重妄墨发飞扬，眼底闪着嗜血的红光，“沈云清，你不出来见本尊，本尊便屠了这揽月宗！”
他手握戮天，疯狂灌注灵力往护山大阵上砍，那阵法再结实也经不住这般折腾，没几下便出现一道细碎的裂痕。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不知多少散修和附近的小宗门，乌泱泱的人离得老远，光是看他砍那阵法就一阵阵心惊。
“这是疯了吧，破开那护山大阵肯定要被反噬，一会儿要是仙盟围剿他，他怕不是得死在这。”
“那你是不知道仙魔大战那天什么情形，龙族逆鳞比命还珍贵，云清仙尊一手执剑贯穿他心脏，一手拔野草似的就把他逆鳞给拔了，换了你你也得被气疯。”
“不是说云清仙尊勾结魔族吗？还说跟魔尊待在一起，现在魔尊上门让揽月宗交人，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别说是外人犯嘀咕，除了查看过望月峰已经无人的陆满江和白宣然，其他人都开始怀疑了。
云清仙尊要是跟魔尊在一起，那魔尊来不要命似的找人报仇算怎么回事？只身硬闯揽月宗，谁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重妄就是能。
这帮人敢败坏沈云清的名声，他就敢不要命的来闹。
什么狗屁仙盟，没有沈云清在，就是一堆上不了台面的腌臜玩意！
欺辱沈云清者，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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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治不了
这一日，无数人见证了魔尊重妄一剑接着一剑硬生生砍碎了揽月宗的护山大阵，又被仙盟盟主和九大宗主围剿。
龙火染红揽月宗方圆百里的天空，魔尊化作龙身重伤白宣然又断了陆满江的本命剑，对着望月峰咆哮一声“沈云清，本尊定要报拔逆鳞之仇”后回魔域养伤去了。
什么？还有人说云清仙尊勾结魔族？你傻了吧，魔尊跟他不共戴天！不要命也要找他报仇！
重妄以一己之力挽回了沈云清的名声，把仙盟和揽月宗闹的天翻地覆，外界都说他重伤回魔域修养，实际上……
魔尊殿内，重伤的某条龙正拧眉看着已经恢复如初的那些外伤，“炎夜，你的剑呢？砍本尊两下，快点！”
炎夜下意识看向他的脑袋，“尊主你……你说什么？”
“本尊让你拿剑过来砍两下，听不懂？”
炎夜：“……”说实话，真的不懂。
“赶紧砍，一会儿沈云清醒了！”
炎夜还是没动，盯着他的脑袋认真思考有没有什么能治脑子的丹药。
“本尊跟你说话呢！”重妄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抓紧时间给流音传音，“给你一盏茶时间过来，晚了后果自负。”
流音刚逮着个人傻元阳还补的美男，衣服都脱了，听到传音直接一脚踢开身上的男人往魔尊殿赶，赶到时衣服都还没穿好，露着一身暧昧的红痕在重妄身前站定，“怎么了尊主？要去打仙盟吗？”
“尊主已经打完了。”炎夜随手扔了件法袍披在她身上，悄悄用手比划一下脑袋，又看看神色焦急的重妄。
流音：？？？
“什么意思？尊主打仙盟怎么不带我们？让我帮忙出主意接着打？这事云清仙尊知道吗？可别惹仙尊生气啊！”
炎夜：……
“那帮人造谣沈云清欺世盗名，本尊给沈云清报仇去了。“重妄简单解释一句，伸出胳膊，“砍两下，快点。”
流音一点没犹豫，顺手从炎夜那抽出剑对着重妄的胳膊就是一剑，差点把胳膊给砍折了，隐隐露出里面的白骨。
“流音？！”炎夜一把拉住她，及时阻止她再补一剑，“你疯了吧！”
“尊主要伤有大用，你不懂，一边去。”流音推开他上下打量重妄，“尊主，还砍哪？脸可千万别动，伤了就不好看了。”
重妄转身，“背上来一下。”
炎夜眼看流音一剑把重妄砍到口中溢出一口血，眉头拧得一张俊脸都狰狞了。
看不懂，并且大为震惊。
“行了，差不多了。”重妄满意的点点头，“炎夜，你让人重新建一座魔尊殿，沈云清的溯月殿知道吗？建个一模一样的。”
“尊主我没见过溯月殿啊……”
“问流音，她知道，对外就说本尊闭关疗伤，最近不回来了，有事传音。”
重妄连嘴角的血都没擦，就这么穿着被血浸湿的衣服回去找沈云清了。
怕凤宿落井下石，他是灌了两瓶恢复灵力的丹药强行撕裂空间回去的，正好落在医仙楼后院，那一身血把后院背丹方的小童们吓了一跳，“楼主！楼主快来啊！你的客人要死了！”
柳无颜还以为是沈云清，匆匆赶来见到是刚惹了大祸的重妄，一阵沉默。
面具遮挡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露出来的眼睛看，他心里应该是想骂人的。
“没人发现，要是有人追到这，所有损失本尊尽数承担。”
柳无颜没动，眼底的不欢迎也没少。
重妄在储物戒里翻了翻，随手扔过去几张丹方。
柳无颜收下丹方侧身，“魔尊请。”
“……”
沈云清睡得不沉，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顿时清醒了，睁眼对上满身是血脸色苍白的重妄，张嘴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龙崽子伤哪了，我……咳咳咳……我看看……”
“我没事我没事，你别着急。”重妄吓了一跳，把他按回床上赶紧给柳无颜传音，“沈云清吐血了！你快来给他看看……”
他喊得像是沈云清要不行了，柳无颜丹药炼到一半都停了，瞬移过来查看许久才收回手。
“身体太虚，根基又伤得狠，修为再高也弥补不了，担不起惊忧烦心，更不能生气。”说着一口气拿出来十几瓶丹药，“这都是补气血的丹药，没事就吃几颗，回头我再多炼一些五品六品的。”
“你光给他补气血有什么！”重妄急得直接拿着储物戒往出倒宝贝，“你给他治，这些都给你，需要什么你就说，我都能尽数找……
“这些你还是收起来吧。”柳无颜这回并没有眼馋宝物，语气无奈道：“仙尊的身体……以我的能力是治不了，尽力精心养着吧。”
医仙楼楼主都治不了，这世上便没人能治了，重妄知道伤了根基会很虚弱，但没想过这么严重。
“龙血也不行？龙族天生体质强悍，龙血炼丹药浴直接喝，我给他养个几百年还不……”
柳无颜摇摇头，“治标不治本，若是飞升上界，或许有人能医治吧。”
说完轻叹一声，又给重妄留下些疗伤的丹药便走了。
房间内寂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沈云清好不容易顺了气，正要开口突然被轻轻抱住，“我陪你飞升上界，找人给你治。”
沈云清一愣，随后无奈的笑笑，“已经上万年没人飞升过了，你是龙族还有可能，我这身体根本没机会，龙崽子你急糊涂了。”
“你能，我一定给你养好。”重妄退后一点抓住他的手，眼中是他不曾见过的偏执，“沈云清，我陪你飞升上界去养身体。”
别人飞升上界都是追求更高的修为和权势，他倒好，飞升是为了带人去养身体。
沈云清又暖心又好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皱眉，“怎么受伤了？”
原本还想让他多心疼，现在重妄连实话都不敢说了，“我把白宣然打了，他伤得挺重，我没事。”
苦肉计以后再也不能用了，不能让沈云清跟着担忧，本来好好的，都是让我给闹的。
“龙崽子，我是病了，不是傻了。”沈云清没什么力气的推开他，“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我不能说，说了你该生气了。”
这跟光明正大撒谎有什么区别，沈云清都要被他给逗笑了，忍着笑意转身背对他，嗓音冷淡，“龙崽子长大了也能耐了，如今想听句实话都不行了，罢了，你回魔域去吧。”
“别！你别生气，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啧，龙崽子真好骗。
第23章 他受不得苦
说好了坦白从宽，结果刚说到一个人去揽月宗他脸色就冷了下去，重妄硬着头皮把经过说了一遍，已经尽力润色了，却还是眼见着沈云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真没事，那群人都打不过我，我以前也经常……”
“以前你破过我的护山大阵吗？”
“我……”
“重妄。”一被沈云清叫名字，重妄那一身龙鳞都快吓得竖起来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沈云清冷脸质问他，“先被护山大阵反噬，又被仙盟众人围攻，你知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就是遇到个化神期的仇家都能伤及性命？”
“不至于，我有分寸，我还有那么多法器，遇到仇家也……”重妄越说越心虚，但还是坚持说完了，“也死不了。”
“死不了就行？你……咳咳咳……”
沈云清掩唇又是一阵咳嗽，指缝中溢出的鲜血一滴滴往衣服上落。
“不是，你别生气……”重妄吓坏了，又是擦血又是给他顺气，哪还有独闯揽月宗的嚣张气势，都恨不得给他跪下了，“我错了，你缓一缓，别动气，算我求你了。”
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沈云清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虚弱，若是知道这般经不起担忧，他定然不会……
他好像还是会这么干，只是不会让沈云清知道。
他说能护住沈云清那就是能护住，只要他在这世上一日，那便没人能让沈云清受委屈。
重妄一点点压下眼中的执拗，先哄着沈云清喝了口水压一压，又厚着脸皮帮忙换了身外衣，最后好声好气哄了半个时辰才让人消了点气睡着了。
“我真的有分寸，死不了，就是真出了事，从鬼门关往回爬我也得爬回来，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啊……”
看着沈云清苍白的脸色，重妄小心翼翼拉住他的手，放在嘴边无比珍视的轻轻亲了亲。
若是按照他从前的性子，早就带着魔族踏平仙盟了，可现在他不敢，一旦开战变数太多了，妖界鬼界都有可能横插一脚，他不敢冒险。
他死了没人照顾沈云清，沈云清根本就不会照顾自己，到时候一步三咳，天天咳血，冷了热了睡不安稳了不爱吃东西了……
重妄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得长生不死才行，不亲自照顾着亲自看着，他哪能放心啊。
院外，柳无颜没走远，就在凉亭里喂锦鲤，见重妄找来，不等他开口就先摇头道：“我真的治不了，只能尽力养着，很难养。”
“那也得养。”重妄拿出一块留音石，“你说仔细些，我记着。”
“其实最主要的是让仙尊把修为提上去，有修为傍身便性命无忧，身体虚只是受点苦而已。”
“修为我想办法，但该养还是要养，他受不得苦，一点也不行。”
一剑护苍生的云清仙尊受不得苦，这话传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可明明这么离谱，柳无颜看着重妄眼中的心疼和坚定，却莫名觉得就该是这样。
世人皆知云清仙尊强大到无所不能，又有谁问过他苦不苦，传说中残暴嗜血无恶不作的魔尊也没问，却是直接做了，用行动来护着，不让他受一点苦。
柳无颜取出一张白纸，边以灵力在上面写字边事无巨细的嘱咐，“不能着凉不能受热，吹冷风淋雨也不行，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保持心情舒畅，别累着……”
他说了一大堆，说完刚好停手，把写满了的白纸递过去，“这上面的灵植，百年起步，年份越大越好，你若供得起便让仙尊常吃，补气血静心神护根基。”
重妄看都没看便点头应下，“供得起，有上限吗，吃多了会不会适得其反？”
“不会，越多越好。”
柳无颜说完明显看到重妄眼睛亮了，他突然有种对不起很多陌生人的感觉。
看这情况……不知道又有多少门派要被抢了啊……
重妄没出门兴风作浪，确切的说是没敢去。
虽然哄得沈云清没有继续跟他生气，但他也被晾了好几日，沈云清不怎么会表达情绪，担忧也只是皱皱眉头，埋怨和责怪的表现便是不爱理人。
听着根本不像惩罚，可重妄却吓得够呛，以沈云清淡漠的性子，不理人几乎可以算是最严重的酷刑了，好在他脸皮厚，沈云清不说话他自己也能说，不看他他也拿好吃的往嘴边送。
“你尝一口，就一口，这莲子羹我煮了三个时辰，莲子也是我一颗一颗亲手剥的，手都要磨掉一层皮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喝一口成不成？”
他算准了沈云清心软，所以越发不要脸，半跪在床前眼巴巴的端着碗等着，沈云清果然就理他了，却没用他喂，接过莲子羹便赶他，“去养伤吧，别围着我了，伤没好什么都别再做了。”
“我看着你喝。”
沈云清嘴馋，但又吃什么都是几口的新鲜，不盯着就吃两口便放一边当没这回事，重妄日日哄他多吃些都哄出经验了。
回应他的是汤匙触碰玉碗的叮铃作响，沈云清真没少喝，自己慢慢悠悠的喝了半碗莲子羹，放下碗时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回你自己的屋子好好养伤，吃穿用度柳无颜都准备了，用不着你事事亲力亲为。”
“我……”
重妄想说自己不放心，但也清楚沈云清不会听，犹豫着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说辞好。
“你什么？”
“我看不着你便休息不好，伤也得看着你才能好得快。”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尤其是重妄，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掉，怎么想到什么就都给说出来了，这般暧昧不清的话是能说的吗！
沈云清闪着流光的眸子微微顿了顿，话不太露骨他也分不出什么是暧昧，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最后直接找来了柳无颜。
“你给他看看，似乎……似乎有些胡言乱语？也可能是词不达意，总之……看看脑袋可是伤着了？”
柳无颜都不用检查，看一眼重妄的表情就猜得差不多了，对着修了千年无情道的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可不就得被当成脑子出了问题么。
“魔尊的情况……”
“两张六品丹方。”
听着耳边的传音，柳无颜果断压下良心，“就是近来太过忧心，为了仙尊的身体昼夜操劳，再加上心中苦闷造成的，多陪他说说话就好了。”
重妄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这兄弟能处，给好处他是真什么都帮啊。
第24章 叫师尊
柳无颜走后，房间内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重妄都怀疑没糊弄过去了，对面的人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放到他头顶上揉了揉。
重妄身体一僵。
这是……在做什么？
“龙崽子孝顺，为师知道了，这几日不该不理你。”
沈云清沉浸在龙崽子对自己的孺慕之情中，第一次生出了要给些回应的心思，语气越发温柔，“以后还叫师尊便是了，当年逐出师门一事……你就当为师老糊涂了，可好？”
他还没发现重妄古怪的表情，摸摸索索摘下腰间的云纹玉佩，“这是我师尊传给我的，当年没来得及给你，如今一并传与你。”
说着直接把玉佩塞给他，“亲传弟子的玉佩都收了，龙崽子，叫师尊。”
叫师尊？
重妄总算把自己被惊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找了回来，拿起玉佩快速系回沈云清腰间。
“我不要。”
“你可是还在怪我当年将你逐出师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时我……”
“我没把你当师尊。”再让他说下去，一会儿弄不好就要改口叫父亲了，重妄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沈云清，你既把我逐出师门，不管是何原因都已成事实，如今这样就很好。”
沈云清只当他是在说气话，还如他小时候那般用手指在他额间轻轻点了点，“龙崽子别气了，师尊给你认错，等入冬下了雪，师尊去给你跪三天三夜，如何？”
他是真的不明白，那眼神里全是对徒儿的怜爱，看得重妄头疼不已，说实话他肯定接受不了，不说又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都是不对。
“你别折腾自己，想让我认你做师尊，至少修为要高过我，现在不可能。”
沈云清一听，那点怜爱温柔全散了，兴致缺缺的靠回床头，“龙崽子的心意我知道了就够了，不认便不认吧。”
重妄被他气笑了。
一说修炼就这样，还要做师尊，他也不看看现在谁更像不肯上进的逆徒。
似乎是被重妄的条件给吓到了，之后沈云清再也没提过改口叫师尊的事，每日除了督促他好好养伤，便是看书或者跟柳无颜下棋。
柳无颜话不多，还十次有八次都能跟他战个平手，沈云清喜欢这样的对手，没事就拉着人家来一局。
亭台水榭中风景宜人，微风轻拂无人打扰，两人战局正酣时甚至能对坐半日在棋局中厮杀，重妄端着鸡汤过来，习以为常的坐在沈云清旁边着手投喂。
“你再多喝两口，喝完了我给你剥瓜子仁，至少把碗底这一点喝了，来，张嘴。”
沈云清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张嘴，重妄趁机又喂了好几口，喂到沈云清开始躲他才罢休。
“今日的丹药吃多少颗了？”
沈云清想想储物戒里一颗都没动的丹药，“应该快一瓶了。”
对面柳无颜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没出声。
“那还好。”重妄满意的点点头，又拿出几颗千年份的聚灵果，“日落前这些都要吃完，我看着你。”
沈云清听得眉心直跳，“太多了我吃不下。”
“多吃点对身体好。”重妄一指柳无颜，“你对面就是六界最厉害的医修，你问问他是不是。”
沈云清希冀中带着些求救意味的眼神看过来，柳无颜落子的手抖了抖，默念两句医者仁心，轻声道：“是。”
“你看，他都这么说了，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吃的越多对身体越好……”
重妄还在劝，每多说一句柳无颜就能感受到沈云清看他的眼神多一分幽怨，说得他头皮发麻，要是从前还无所谓，如今的云清仙尊……他怕是会被记仇。
这一个月他是亲眼看着魔尊怎么给云清仙尊养身体的，说养都有些不贴切，准确来说应该是娇养，是宠。
细心照顾就不说了，那百依百顺日日轻哄的耐心简直世上少有，云清仙尊被宠得眼见着越来越娇气，几乎看不出从前清冷淡漠的战神模样了。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沈云清果然记仇了，第二日就没再找他下棋，看见他转身就走，到后院看小童们整理丹方和灵植去了，手里拿着一堆小零嘴，一人分一些，小童们围着他亲近得很，热闹极了。
“你能不能管好你的人，总缠着沈云清都耽误他修炼了！”重妄气得不行，又不敢多管沈云清，只能拉来柳无颜让他管那些小童。
“我管了小童这楼内自然还有别人顶替，是仙尊有意找人解闷，你别说你看不出来。”
柳无颜看他的眼神带着些许同情，“前几日没有这些小童缠着仙尊，我也没见仙尊修炼一时半刻，仙尊如今行事颇为随性，根本无心于此，你别说你不知道。对了，你最好再查看一下仙尊那些补气血的丹药，若我猜得没错，大概是没怎么动过。”
“他没吃？他明明跟我说……他说跟你下棋的时候当零嘴吃的！”
重妄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柳无颜递过去一瓶清心静气的丹药便摇摇头走了，心道还不都是你给宠的。
当晚重妄就问了丹药的事，起初沈云清拒不承认，直到重妄想亲自查看他的储物戒，沈云清眼中的心虚达到了顶峰，“我……可能是忘吃了。”
“沈云清！”
要是换了旁人，重妄能一把龙火把人神魂都给烧没了，可这人是沈云清，他除了吼两句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多吃丹药多吃灵植对你身体好，你不吃怎么养身体？我就一会儿没看着你也能作假骗我，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罢休？啊？”
“那也吃得太多了。”沈云清嘟囔一句，没骨头似的倚在床头，语调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天天吃都快把我吃成灵植了，你挖个坑把我埋进去算了，明日就能长出一个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被丹药和灵植撑得肚子圆鼓鼓的，走路都费劲。”
重妄又好气又好笑，张张嘴愣是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
明日再说吧，明日定不能这般心软，一定盯着他吃丹药和灵植再认真修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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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又不是外人
估计是天道都看不下去沈云清每天这么躺平养老了，第二日重妄就收到了太玄秘境提前开启的消息，然后转头去找今日刚闭关的柳无颜了。
人是辰时闭关的，巳时就被重妄给拉出来了，他还嫌找人通报费劲，直接打碎九道结界闯进去。
他周身萦绕一层龙火快步进门，和当年正渡着雷劫却来凑热闹，劈没七品丹药和丹方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柳无颜咬牙给自己灌了一瓶清心静气的丹药，晚一息都怕忍不住跟他打起来。
这种人被六界追杀真是一点不冤枉，实在太嚣张太欠了。
“那秘境上次开启我还没醒，听说医仙楼的人看见了一株万年雪莲，和守护兽刚打起来秘境就要关闭了，没来得及摘。”
重妄根本没理会他那起了杀心的眼神，直接扔给他纸笔，还有两个高阶防御法器，“你给我画一下大概位置。”
“不够？”
见他没收，重妄看他的眼神微妙了起来，“要不你们医仙楼去拿，拿到手了我再抢？“
柳无颜：……
“我是没想到你来换，毕竟这不是你的风格。”
言下之意魔尊重妄直接抢才是正常的。
“不至于抢你，还指望你给沈云清养身体呢。”
他说得一点不避讳，柳无颜收了法器执笔画得飞快，还特意提醒一句，“把弱点暴露给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么？几百年前六界就都知道，只要我作妖，那就马上通知沈云清去揍我，只有找沈云清才有用。”
重妄嗤笑一声，满脸嘲讽，“可惜那帮人只以为我是打不过他，根本没多想，利用完沈云清就让他自生自灭，还费尽心思另找方法想除掉我，一群蠢货。”
柳无颜递给他地图的手一顿，“那时候你就对仙尊……”
“可能是吧，我也不确定，最近才想明白的。”重妄接过地图对上他略带震惊的眼神，“怎么，我惦记沈云清这事很难接受？我做得不明显吗？”
他承认得大方，反倒把柳无颜给整不会了，沉默良久递过去几瓶药膏，“仙尊的身体别太过分应该没问题，切记别太过分。”
重妄挑眉，“这是……”
柳无颜：“嗯。”
“好兄弟。”重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又拿出两张丹方塞进他手里，“谢了。”
柳无颜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对沈云清默念了几句对不住了。
栖玄秘境是万年前飞升失败的栖玄尊者留下的，据说里面有这位尊者的传承，但万年过去了，秘境每二十年开启一次，到现在也没人找到传承，反而被六界当作历练和寻宝的地方了。
重妄挺中意这地方，他负责寻宝，沈云清负责历练，不爱打坐修炼，去实战总行了吧，到里面杀灵兽杀人，正适合杀戮道。
沈云清还不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正在后院听一群小童背丹方呢，背对了就奖励一颗糖丸，手里的糖丸没分完便被人从身后打横抱起，径直走回自己的小院。
“龙崽子，我又怎么了？”
“你今日又没修炼，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恢复修为？”
沈云清眼都没抬，懒洋洋把玩着他的逆鳞，“不想恢复，这样就很好，你忙你的就是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让我安心养老不行么？”
“你什么年纪了？你……”
“不是你说我一千多岁了么？”
沈云清倚老卖老的耍无赖，丝毫不觉得丢人，“我都已经老糊涂了，年老眼花，脑子也不甚清醒，修炼不了了。“
“你……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人如今惯会拿捏他，往往一句话便堵得他不敢多说，重妄说不过就只能做了，拿出一颗易容丹直接塞进他嘴里。
以为只是补气血的丹药，沈云清也没当回事，直到感觉身体在变小才慌了，看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和自己小了好几圈的身形哭笑不得，“龙崽子你这是做什么？”
“去栖玄秘境拿万年雪莲。”重妄指尖一点给他换了件合身的衣服，自己也吃了颗易容丹抱起他往外走，“你跟我一起去，好好修炼，别想再偷懒！”
沈云清的身体不适合撕裂空间，御剑也不行，吹风对身体不好，重妄特意弄来一辆马车，打算以此代步去太玄秘境。
这马车是高阶法器，看着就是普通的马车，其实里面和寝殿差不多大，东西也一应俱全，床上榻上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灵兽皮毛，毛绒绒的格外软乎。
沈云清被放到上面长叹了口气，“龙崽子，太累了我不想去，你直接拿我喂灵兽吧。”
他如今身形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容貌也变了不少，但皮肤依旧白净得发光，小脸也比常人清冷迤逦的多，以往这般说话都是慵懒着语调耍赖，此时小嘴微张，红唇轻颤，巴掌大的小脸带着不情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撒娇。
重妄让他变成这样本意是怕自己起了色心耽误正事，毕竟这容貌和原本的沈云清相差不少，又年纪这般小，可他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禽兽程度。
沈云清在撒娇。
一想到这几个字，他体内的龙火就叫嚣着往出冒，兴奋得像个变态。
“别撒娇。”
他自己心虚，说得极轻，沈云清根本没听到，只看到他的嘴动了两下，“龙崽子说什么？”
重妄没回答，袖中飞出两只纸鹤，落地后那纸鹤便如真正的仙鹤般栩栩如生活动自如，拉着马车飞上云端。
“可是傀儡术？”
沈云清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这种折纸化物的术法他只在书中见过，人界早已失传，想来又是龙族才有详细记载的秘法。
“嗯，等回来了我教你。”
刚才还很感兴趣的人立刻摆摆手，“算了吧，龙族秘法传给外人不合适。”
“你又不是外人。”
“可我嫌累，龙崽子你想累死我。”
重妄：……
我不生气，不生气，我不……真的快气死了！
沈云清你听到了吗？修真界最后一条龙快被你气死了！
沈云清没听到，还迷迷糊糊的想睡觉，“龙崽子，我困了。”
重妄立刻连呼吸都放轻了，“怎么睡？我抱你去床上？”
“就眯一会儿。”沈云清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膀上。
重妄：怎么这么娇这么软呢，我竟然跟他生气？我有病吧！
第26章 易容了还这么招人
到栖玄秘境不过五日路程，重妄和沈云清却走了整整七日，也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就是沈云清偶尔会往下看一看，遇到感兴趣的风景或者小镇便感叹一句。
重妄见他满脸向往，不是带他逛街买吃的就是带他游山玩水。
两人赶到秘境时各界来历练的修士早就到齐了，他们也没往上凑，只把马车停在最外围，可惜再怎么低调也引起了围观，毕竟坐马车来的只有他们。
先是一只白嫩修长的手掀开帘子，紧接着眉目如画的美人漫不经心的抬眼打量四周，即便只有一眼，那气质和容貌也惊艳了不少人。
“师兄，你在看什么？”
被各宗门簇拥在最中央的揽月宗弟子处，剑眉星目的青年把目光从马车上收回，“没什么。”
不光他看，外围的都是散修，此时全都因为沈云清的露面看了过来。
易容了还这么招人。
重妄叹了口气，正想设两道结界，车帘突然被掀开，长相凶恶的壮汉盯着沈云清眼神热切，“兄弟，都是散修，咱们结个伴？我这有十多个人一起，能罩着……”
“滚！”
重妄有意压制修为，但大乘期放眼修真界也是少有的大能，威压一外放，壮汉被打出老远摔在地上直吐血，周围有觊觎之心的散修也不敢再放肆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中间的宗门弟子也纷纷看过来，带队的几个长老各个神色不善。
“那大乘期的散修，往日不曾听说过。”
“无事不要招惹，众弟子跟紧师兄师姐，少生事端。”
只朝外看了一眼就惹出这么多事，沈云清也不好出去透气了，索性待在马车里睡觉。
秘境开启，一阵天旋地转，重妄紧紧抱着他，以灵力稳住马车，稳稳当当落地后怀里的人还睡得正熟。
“他……他们竟然能坐着马车进来……”
惊叹声从右侧传来，重妄是最后进来的，刚才光顾着别吵醒沈云清，也没留神，此时看到树林中那一群穿着揽月宗服饰的年轻修士，剑眉轻轻一挑。
竟然是揽月宗，偷偷都杀了沈云清应该不会知道吧？
“啪！”
手背上挨了一巴掌，重妄敛了杀心看向怀里刚睁眼的人，“睡醒了？”
“被你吓醒的。”
沈云清抱怨一句，起身看了看那些让龙崽子起了杀心的人，然后他也沉默了。
这可真是孽缘，看衣服应该都是揽月宗的内门弟子，为首的他还认识，正是他那好师兄白宣然的儿子，白风遥。
“师兄，那个美人也太……太好看了吧……”
“他是白发哎，好漂亮啊。”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人，他是男人吧……”
确实是白发，秘境外自己没有看错，头发、容貌、年纪，没有一处相似竟然也能觉得熟悉，看来是我魔怔了。
“慎言。”白风遥收敛心神呵斥一句，隔空朝沈云清抱拳，“是我没管教好，抱歉。”
说完用剑柄在那几个出声的少年手心上一人打了一下，又朝沈云清点点头，然后才带人离开。
重妄看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白宣然那王八蛋绝对是被绿了，这么正派的儿子肯定不是他亲生的，你说奸夫会是哪个伪君子？该不会是陆满江吧？”
沈云清：“……”你是真能想啊。
“从小就这样，我还带过一阵子，是个好孩子。”
从前这孩子很喜欢黏着他来着，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难怪，你带过的肯定不一样。”重妄还得意的比划一下自己，“比如我。”
沈云清语气幽幽，“被六界追杀，是不一样。”
重妄：“……”
柳无颜很靠谱，地图画得相当详细，估计还避开了一些危险地带，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生长万年雪莲的山洞入口。
“你在外面等我，有事就给我传音。”
重妄停下马车拿出五个储物戒，“遇到危险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用，自己别乱跑，等我出来。”
沈云清被他拉着给储物戒认了主，放神识进去一看差点闪瞎眼，他积攒千年的家底大概都比不上这一个储物戒，龙崽子一出手就给了他五个。
“我用不上这么多，你……”
“有备无患，这两颗千年赤血果拿着吃，今日还一颗都没吃，我回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