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80(2 / 2)

没脑子的恶龙拉仇恨的能力比他强得多,可即使如此,追索它的几十条龙族也还是对龙骨穷追不舍,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此时此刻,摆在它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继续这么十死无生地逃下去,另一条是遁入迷瘴毒花漫布的海底。

可是在无数龙族包围之中,龙骨奋力向空中一跃而起。

第176章 小九,我怎能离你独活?

如果真的要死去的话,它宁愿死在更靠近温暖太阳的空中,也不想死在冰冷的海底。

龙骨奋不顾身地扑向似乎离他越来越近的太阳。

但与此同时,它身后露出森森龙牙的同族们的血腥大口,也距离它越来越近,似乎随时都能将它一口吞下。

就在龙骨已经做好了葬身它腹的准备时,它最喜欢的温暖日光,陡然如有实质一般凝成了一柄恐怖的剑,整片天空宛如变成冰封冻川,中央的那道剑气散发着瞬间将它冻住的恐怖寒意。

就连底下海域中原本汹涌追索着恶龙的龙妖,感觉到这股剑气上散发的恐怖气息,瞬间头也不回地宁愿撞入深海之中,也不愿意对上这股气息的主人。

祈怀月还有点懵,怎么在海里缠成一团的妖龙们突然往空中飞去,又突然定格在了空中?

然而感觉到身后师尊散发的幽幽寒意,祈怀月好像突然理解了一切。

他原本想让师尊直接带他们回去,然而看着底下被无数五彩斑斓的妖龙围在中央,显然是被追杀中的,全身墨黑得透不进一点光线,眼睛却像雪原上澄澈金光,透着无比向生渴望的小龙。

祈怀月少见地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虽然他没有改变龙族这个大逃杀习俗的想法,可是在他和师尊的大喜之日前,救下这么一条有缘的小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如果是这条小黑龙的话,放进云月秘境的冰湖里游起来,一定会很好看的。

于是龙骨接下来听到了它人生中最悦耳的一声声音。

“你想和我们回家吗?”

气息森寒恐怖的剑气中,云朵里露出一张出众清丽,像极了龙族最喜爱的耀眼珠宝的人类少年面容。

龙骨努力在压迫得它难以动弹的威压中,用尽全身力气地猛然点了点头。

于是,前一秒在龙族中默默无闻,甚至有着随时葬身绝境危险的幼龙,下一刻就在万龙瞩目中,成了观渊剑尊与道侣的家养幼龙。

被诸承渊放了一条生路的其他龙妖死里逃生,回到龙栖苦海后惊疑难定,四处传播开了这一消息。

龙族虽然傲骨铮铮,被誉为妖族中最难收服的妖宠坐骑,可这也要收服它们的人是谁。

如果收走它们的是其余人族大能,哪怕是再弱小的龙族,也会不屑于那只同族的屈服选择。

可今日带走那只黑龙的,竟然是少有妖宠的人族第一人与他的道侣,此刻所有妖龙心中心情万般,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

为什么那条幸运龙不是它们?

它们比那条全身黑漆漆的小龙差在哪了?

诸承渊不久前才问过自己的小道侣,是否想在云月秘境中养龙。

所以当小弟子眼睛亮晶晶看着他时,他自然不能拒绝祈怀月问出的,他们能不能带这条龙回家的请求。

可即使如此,看着这只幼龙乖巧地变成寻常小狗的大小,听话地蜷缩在少年脚边,聪明地不多问一个字,只是粘人地轻轻用龙吻拱着少年抚摸它的手的样子时,诸承渊在某一刻还是生出了将这条幼龙丢回海底的冲动。

然而少年人在满是好奇地轻轻摸着那只小黑龙的头后,自然地向小黑龙介绍道。

“小龙,是我师尊心善救你的,你也让我师尊摸摸,好不好?”

龙骨感觉到救下它的好心少年旁边的冰冷注视,心中默默地回应了一句。

小仙人,可是你旁边盯着我的大仙人,看起来不像是想要摸我,而像是想当场把我宰了的样子。

然而即使在那位更恐怖的仙人身上感觉到浓浓的不善意味,龙骨也无比识趣地听从着它新认的主人的说法,乖巧地朝着诸承渊那边缓缓挪动。

诸承渊并不喜欢这只黏糊糊的黑龙。

他杀过龙族,知道龙族无非也就是肉身强硬一点的寻常血肉之躯。

然而他的小道侣如此在意他的想法,而且想让他好好接纳这只宠物。

诸承渊冰冷的指尖,只能轻轻抓住了黑龙头上的那只龙角。

“怀月,它还未吸收完药性,我先将它送回云月秘境,如何?”

龙骨心里无声解释:它的药性已经大半吸收完了,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将它特意送到……

然而敏锐的直觉让龙骨下意识保持沉默,但它仍害怕这位大仙人不由分说将它扔回龙栖苦海中,因此下意识朝着祈怀月伸出缩小的,刻意放软的龙爪。

然而它的身子一晃,大仙人毫不客气地将它往后面一提,让它的爪子刚好错过了抱住主人爪子的机会。

祈怀月没注意到师尊和小黑龙的这番小动作。

他听着师尊的解释,只觉得无比合理,他连忙点头,轻轻再摸了摸那只眼巴巴看着他的小龙头部。

“小龙,你先乖乖跟我师尊回去休养吧,等我回去再看你。”

龙骨圆溜溜的金色眼睛努力睁大,乖巧地看着救自己于水火中的主人。

“好,主人,龙骨会听话的……”

它会说人类的语言,曾经饿的时候还懂得朝人类要过鱼吃,小声的男孩音带着格外乖巧的认真意味。

原本在一旁的巨羽妖鹰瞪大圆圆的鹰眼,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这只龙的技能这么多,还表现出这么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怕不是来跟它分宠的?

师渊立刻被点燃了斗志,它嗷嗷地拍打着羽翼,一嘴差点想叼这只黑龙一个窟窿。

诸承渊自然不会让这两只妖宠在此上演这番闹剧,不过片刻,观渊剑尊一手提着一只满脸不服气的炸毛巨鹰,一手提着一只看似听话的妖龙,直接往云月秘境中一丢。

临走之前,诸承渊只丢下一句冰冷话语。

“若是秘境中有一点破损,我就将你们都交给盛登星。”

初来乍到的龙骨,听不出后半句话的含义。

然而知晓盛登星厨子爱好的巨羽妖鹰,立刻乖巧如鸡,深刻明白了安宁和平的珍贵,一个劲地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龙骨这才也跟着猛然点头。

这般插曲,算不得什么大事。

回返龙鳞云后的剑尊,轻轻抱着自己的小弟子,游湖泛舟,他们在龙鳞云上飘游着,不知龙鳞云行到了何处。

直到夜色初上,明亮的星辰缀满夜空,三位师兄在点燃的火堆旁说着曾经游历的趣事。

诸承渊只看向他身边的小道侣,剑尊沉黑的冷淡眉眼,胜过一切无言的星辰。

祈怀月将头靠在师尊肩上,他习惯了师尊的这般注视,小声说道。

“师尊,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应该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举办一天的喜宴呢?”

诸承渊一点点十指相扣,在火堆逸出的火星光亮中,握紧少年柔软的指尖。

剑尊突然道。

“怀月,我们此刻成亲,如何?”

祈怀月一下子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说明日举办喜宴吗?怎么师尊突然又说今日成亲……

看着师尊近在咫尺的墨黑深眸,祈怀月突然明白了师尊这番话下的真正用意。

如果他们在此刻成亲,是不是就算破了占星门卜出的那道离散之卦?

“好!”

祈怀月点头,少年乌黑瞳眸明亮含笑地看着师尊。

“那我们就在今夜成婚。不过,师尊……我要准备些什么吗?”

诸承渊突然觉得喉中闷哑难言,他也知道他此刻的所作所为何其粗暴无礼。

他本应该与他的怀月在大礼喜宴之中,亲朋师友恭祝之下,举行再庄重不过的完婚之礼。

可是此刻,他看着浸润在夜色中的怀月,却有一种万蚁噬心般的强烈渴求。

——他想要,在此刻与他的小九成亲。

“怀月,你可愿——以天地为证,与我订立道侣誓约?”

祈怀月感觉到师尊握住他的手的力道很紧,紧得就像担心放松一点,他就会跑了一样。

“我愿意。”

祈怀月觉得师尊这般怕他反悔,如同冷山寒雪般的面容微肃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他的嘴唇小弧度地翘了翘,但祈怀月很快压抑住这不太庄重的笑意,少年却还是没忍住主动仰起头,亲了亲师尊的唇角。

诸承渊原本万分的沉重心情,在小弟子含笑的亲近之下,都如同熔浆中融化的寒冰,一点点消散开来。

“怀月,我与你订立的道侣誓约,是道侣誓约中的生死之约,你此后与我齐寿,也与我同生共死,此生都不可能与我分离。”

听到师尊沉静冰寒的面容如此肃重地说出这番话,祈怀月努力严肃中忍不住伸出一点破功想笑的冲动。

这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他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然而很快,祈怀月的面色一僵,他小心翼翼求证道。

“师尊,您说的这同生共死……万一……如果,可能我寿命将尽了,您也会……”

诸承渊轻轻一笑,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微融。

“小九,我怎能离你独活?同生共死,自然是你活一刻,我便多活一日。即使是黄泉路上,我也不会让你多等一刻。”

师尊的声音很平静,祈怀月却能感觉到这其中十二万分的决心与坚定。

第177章 让他与怀月结为道侣,此后不再有分离之苦

在师尊这样的决心面前,祈怀月突然觉得,无论他此刻是拒绝还是拖延,都会让他的师尊难过。

“我会努力活得长长的,不会让师尊随我共赴黄泉的。”

少年认真地仰着雪白小脸,乌黑眼眸倒映着漫天星光,格外郑重地许下自己的承诺。

诸承渊的心脏,在小道侣的眼神中变得格外柔软。

剑尊的额头轻轻贴在少年的额头上。

“怀月,我念一句,你随我念一句。”

祈怀月点点头,他听着师尊一字一句低声念出晦涩难明的成礼古文,结结巴巴地模仿着师尊的读音,鹦鹉学舌地学念着一句。

剑尊听着小道侣柔软含糊的读音,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

这一夜,他不求大道飞升,只求以天地为证,让他与怀月结为道侣,此后不再有分离之苦。

念完道侣誓词之后,诸承渊俯身,用力覆上少年殷红的唇。

剑尊修长握剑的指节,沉稳托住少年人的柔软腰身。

两人紧密相依的场景,如同一幅再美好圆满不过的画卷。

瞬息之间,一股磅礴的大道灵则气息从两人身上散开。

那一刻,漫天星宇仿佛都被这股大道灵则气息而撼动,在寂静的夜空中微微颤抖。

此刻无数眺望着星辰的凡人甚至生出一种星辰仿佛被一股强大力量握住,即将碎裂落入大地的错觉。

封闭门户的占星门众位长老面色严峻,有些弟子忍不住讶异地问出为什么星象会发生异变,古门主捏着自己的长须,低低叹了一声。

“以人之身,撼动命星,妄图逆天改命。尊者何其……”

越是笃信命星之说的占星门弟子,越不会相信命星能够被轻易更改。

然而此刻,古门主叹息着,眼前仿佛再度出现天并二日,两颗同样气势磅礴的命星,彼此相偎相依的场景。

深信了一辈子命星之说的古门主,突然希望,或许观渊剑尊与他的道侣,真有能撼动命星的这一可能。

而在结下道侣誓约后,祈怀月也感觉到仿佛是一种比曾经的神魂香更紧密的,仿佛是将另一个人的心脏与他的心脏彼此相连,甚至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心脏跳动,汪洋灵力与天地灵则都如指臂使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过于奇妙,就像……他和师尊长在一起了一张。

而当诸承渊再缓缓吻下时,少年的身体在剑尊怀中战栗瑟缩了一下。

这,这不科学……祈怀月不理解。

明明感觉是两人的心脏融一了,怎么师尊的亲吻,会让他比先前感觉更加敏锐?

诸承渊发觉到了这一点,他轻轻吻了吻少年柔软发丝间的小旋,剑尊的沉稳微冷气息,带着天然的让人信任依赖的可靠感觉。

“怀月,别怕。道侣誓约,本就会让你我更加亲密交融。”

剑尊缓慢而爱怜地缓缓吻上少年的眉眼。

“我今夜不碰你。明日的喜宴大礼繁琐,你今夜需好好休息。”

祈怀月躺在师尊怀中,信任地嗯了一声,没过多久,少年就生出了淡淡的睡意。

等到日出的明亮光线照在他眼帘上,祈怀月睁开眼时,他发现师尊已经将他抱回了道玄殿中。

不可思议的是,他仅仅出去了一日的时间,原本庄严素雅的道玄殿处处都张灯结彩,挂上了喜庆的红绸礼花,就连他平日休息的素色床榻,此刻都铺上了格外柔软,喜庆红软的丝被。

祈怀月从窗外看去,只见千颗灵晶才能换得一颗灯芯的幻星灯,如同一排排从天上落下的星辰般,沿着观渊峰由上而下的宫室大道亮起。

宫殿内来往不绝布置着道玄殿的妖仆,悬挂着的连绵红纱软绸,盏盏星辰明灯,照耀着雪白大地,仿佛让千年寒冷的观渊峰此刻都染上了一层喜色。

只是,师尊在何处?

祈怀月才刚刚生出了这个困惑,就看见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无数道红色的亮芒。

等那些如凌空飞舞的红袖般的亮芒靠近,祈怀月才发觉,那竟然是一条又一条色泽盛红如血般的红龙,以着格外神圣而整齐的韵律,拉动着仿佛是一处宫殿,又仿佛是一处喜轿般的庞然大物。

而在那红龙簇拥中,古韵灼红的方正宫殿四角,祈怀月分明看到了他的三位师兄,连带着一只全身包裹着红绸的黑龙,还有仿佛染上一层红色的巨羽妖鹰的身影。

这一刻,祈怀月心中突然生出了恐怖的预感。

该不会,容师兄他们,要让他坐上无数条红龙拉动着的那处位置吧?

仅仅是想到这副场景,祈怀月就有种想要当场跑路的冲动。

然而一想到昨夜师尊含着温和与期盼,低声含着他小九的沉黑眼眸,祈怀月心一软。

算了。人就只活这一辈子,他也就只结这一次婚。

浮夸点就浮夸点吧,他就当是今天是满足师尊的愿望了。

然而当祈怀月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时,红龙拉动着的“喜轿”宫殿,在观渊峰上稳稳停下。

就连往日都不喜欢高调的池师兄,今日都打扮得格外俊朗有神。

容明玦眼尖地瞄见小师弟怔愣似地看着他们的场景,使了一个幻术,快步进入祈怀月的房间催促。

“小师弟,你怎么还不换喜服?”

祈怀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衣,迟钝地意识到,好像不是他直接坐上那个轿子就能这么轻易结束的。

“师兄,喜服在哪里?”

他扫了一眼房间,愣是没发现喜服的踪影。

从来温柔平和的容明玦此刻不由有些心急。

“小师弟,宗主嘱咐我,将你迎至云月秘境中,举行大礼。按理来说,师尊应该将这些都筹备周全了……”

祈怀月不像容明玦那么着急。

事实上,因为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看见师尊,他始终对自己要结婚这一点,抱着并不太真实的恍惚感觉。

因此听见容师兄这番话,他格外心大地说道。

“师尊之前和我说过,他已经准备好喜服了,可能师尊是想让我进入云月秘境后,再让我换上吧。”

容明玦不免觉得有些惋惜。

今日祈怀月与诸承渊的道侣盛宴,引得修真界无数宗门散修纷纷登上天霄宗,只求能见证剑尊与道侣合壁之好的一幕。

观渊剑尊原本只准备将云月秘境设为宴饮宾客,举行大礼之地。

可因为想要来访的客人过多,甚至连天霄宗弟子都大半想要见证剑尊与道侣的喜宴,孟宗主与观渊剑尊商议后,决定让天霄宗大开山门,云月秘境作为诸承渊与祈怀月真正举行大礼,并且宴请正式宾客之地。

至于天霄宗其他处,则如同凡间一般设置了不问宾客身份的流水宴席。

凡是喜宴之日登上天霄宗的宾客,都可入宴一饮。

这般烧灵晶如流水的宴席布置,就连孟玄素见了都肉疼无比。

然而作为喜宴主人的诸承渊,凭借着千年修真界第一人积攒下的家底,眼都不眨地包揽下此次喜宴的全部花费,甚至犹嫌孟玄素原本的喜宴设置过于寒酸,让多宝阁拿出了储物阵法中无数奇珍异宝布置喜宴。

只是这样一来,多宝阁的弟子们这些时日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每个多宝阁弟子和布置喜宴的妖仆都被他们毕生都不如这些时日看见的奇珍异宝震撼得快要失声。

收回赘言,容明玦此刻遗憾的是,虽然那些云月秘境外的宾客,能透过剑尊大手笔布置下的大阵清晰看见云月秘境中的喜宴场景。

可是作为小师弟的师兄们,容明玦等人刻意挑选了这些红龙,又是静心驯养,又是布置了如此奢华的宫椅,就是想让云月秘境之外的宾客也能真正看到小师弟并不逊色于剑尊的姿容气度。

可惜祈怀月此刻没有穿上喜服,他们也不好勉强小师弟这么在众人面前露面。

而看到容明玦惋惜的神情,祈怀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他跟着容师兄,走进了那个已经不能用奢华形容的,与其说是喜轿,不如说是一处宽敞宫殿的建筑。

容明玦将原本透明的四周阵法启动,房间立刻恢复成了喜宴装饰的宫室模样。

祈怀月看着房间正中央的鲜嫩灵果和香甜糕点,格外自在地招呼着师兄们坐下来,和他一起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看着祈怀月的自在神情,容明玦不知为何有了一种格外复杂的,类似于凡间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情。

“小师弟,云月秘境很快就到了。”

祈怀月还没咽下几口糕点,就感觉原本移动的宫殿似乎一顿。

云月秘境本就在观渊峰之上,红龙拉着的喜轿即使麻烦一些,眨眼就到也不出奇。

只是他手上的糕点还没啃完,祈怀月心虚地往周围看了一眼,下意识将糕点丢进了一看就嗷嗷待哺,饿得眼睛发亮的巨羽妖鹰嘴里。

小黑龙格外具有争宠意识地蹭了蹭祈怀月脚边,祈怀月雨露均沾,也摸了一个灵果,塞进小黑龙嘴里。

第178章 怀月,只是我想见你。

然而当红龙拉着的宫室在云月秘境的主殿上方停落,整齐的修士长队捧着各式喜服装饰走进,容明玦等人还没出声,就被这群气势十足的修士赶了出去。

这群修士中有男有女,全都言笑晏晏,穿着淡红的长衫,看向祈怀月的目光带着尊敬与让人只觉亲和的笑意。

“见过尊上。”

为首的女修盈盈一拜,“我等皆是蝉喜门的门客,操持过数百次道侣大礼,定不会辱没小尊上与观渊尊上的道侣喜宴。”

蝉喜门?传说中请动的价用极其高昂,门中人也神出鬼没,少见地修持他喜道,以他人喜乐为己身修道目标的修士?

祈怀月被无数道目光看得微微窘迫,他轻声应道。

“好。”

华灯照映之下,少年的乌黑眼眸澄澈见底,姿容明丽胜雪,耀眼出众得胜过一切世人能想象描绘出的神仙中人。

那一瞬间为祈怀月上妆的女修甚至微微目眩神晃,只觉得这眼前这位小尊上墨发雪肤,姿容天成,似乎无一处需要她修饰之处。

为祈怀月上妆的女修只得遗憾地为少年洁面,再轻而又轻地点上一点淡淡的口脂。

仅仅是这般简单的点缀之后,再近距离地看着祈怀月的面容,那位曾经览阅修真界无数美人动人姿态的女修,都忍不住红了面颊。

“小尊上真好看,观渊尊上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旁边似乎传来修士们善意的笑声,祈怀月的面容更染上一层让人心软的薄红,被这般水染纯粹的黑瞳瞪着,众人嘴角的怜爱笑意都更真切了几分。

而等到祈怀月被束好了发冠,再穿上多宝阁静心织染而成的星坠红丝喜服,灼红的喜服似有万颗星辰灵光围绕,星辉如瀑之中,红衣更衬得祈怀月的腰身纤韧修长,少年的眉目如同灼烧着人理智全无的烈火。

殿内鸦雀无声,就算是为祈怀月上妆的女修,此刻都有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的少年人是夺造化而生,随时可能飞然羽化消散的画中精怪,让人几乎害怕稍重一些的呼吸,就会惊扰了这个幻梦。

祈怀月被这些人痴迷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这件喜服有什么致幻作用。

然而等看见银镜中的自己时,祈怀月微微一愣中,忍不住皱起眉。

他现在的模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庄重?

他平日白衣素装穿惯了,偶尔看见自己的面孔,除了顺眼以外似乎也没有过多的感受,可是现在看着自己镜子中的模样,祈怀月却有种……忍不住面红耳赤的错觉。

……好奇怪。

祈怀月几乎有点不敢看银镜中自己的面孔,少年别过头,小声问道。

“这样已经可以了吗?”

殿内的修士们回过神来,这才恢复了让祈怀月觉得放松的言笑晏晏气氛。

“小尊上再等等,半个时辰后,观渊尊上就会来接您了。”

只是大部分修士的眼神仍然忍不住一下又一下,无法克制本能里对美的渴望一般,落在身着喜服的少年人身上。

有些修者在此刻甚至生出了一些格外大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僭越的念头。

观渊尊上,不愧是……尊上,就连迎娶的道侣,都是修真界一等的美人。

若是此刻等着迎娶少年人的是他们,他们只怕已经等得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了吧。

诸承渊此刻的心情,没有比陪在他身边迎客,脸都要被剑尊的低气压冻僵的孟玄素更清楚的了。

“师弟,冷静,冷静,迎完最后两处宗门的来客,申时你就可以去接你的道侣了。这是既定的古礼,不可轻易违背……”

然而孟宗主的苦口婆心,没有换来诸承渊的半分在意。

在等了短短一刻,都未等到最后两处宗门来客入场时,诸承渊彻底消耗掉了他所剩不多的耐心。

身着盛红喜服的剑尊,比往日的冰冷无情多出了一分春冰融化的平和,却因为迟迟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身上的威压又有种向寒冰转化的趋势。

诸承渊垂眸冷声道。

“我想见我的怀月了。”

还没等孟玄素素苦口婆心地再权,已经作出决定的剑尊瞬间消失在了他身旁,只留下一句淡淡未散的话语。

“劳烦师兄代我迎客了。”

孟玄素气得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让师兄代你迎客,你怎么不让师兄代你娶你的小道侣呢?

然而孟门主用尽毕生的理智,都清楚这一句是他师弟绝对不可触碰的逆鳞,孟玄素用一秒想了想观渊剑,再用一秒想了想自己的宗主之位是怎样靠着师弟这座大山上来的,孟宗主很快恢复了冷静,甚至能心平气和地笑道。

“无事,就由我来处理迎宾杂事,师弟处理迎亲正事吧。”

然而空中久久的寂静无音,孟玄素眼角捕捉到了几个冤大头……不对,是容明玦等可以代他迎客的师侄身影。

“师侄,留步。”

明明云月秘境的大门与主殿不过一念可到的飞剑距离,然而此刻的诸承渊,却觉得仿佛一瞬的呼吸都焦灼得让人如此难耐。

他想见他的怀月。

如冰雪的森冷剑光划破空中,剑尊瞬息间撕裂乱流涌动的虚空,凭借本能立刻捕捉到他小弟子所在之处。

当诸承渊突然在房间中出现时,原本预备着等待剑尊半个时辰后再来接人们的修士们下意识拿出符箓法阵,刀剑法宝,甚至以为是敌人进入了主殿中,要在他们的眼下抢走祈怀月。

“来者何人?!”

不能怪蝉喜门的门客想象力如此丰富,实在是在修士寿元漫长的修真界,修者之间丰富的情爱经历甚至可以牵扯进数十成百人,别说是在大礼之日上门抢人,就连大礼之日,被数位女修带着孩子讨要公道的喜宴,蝉喜门的修士们都屡见不鲜。

虽然他们都不相信有人能在修真界第一人的眼皮底下闯入正殿,可当没有进入殿前通禀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祈怀月身前时,所有修士还是本能地进入了最高的警惕状态。

然而当祈怀月开心地扑入来人的怀中,无比欣喜地喊出那一声“师尊”时,主殿内的修士们之前有多么气势汹汹,此刻收回自己法宝的样子就有多么狼狈。

这突如其来闯入殿内的来人,怎么会是观渊尊上?

尊上怎么没有事前告知他们一声?

然而看着诸承渊用力抱住祈怀月,仿佛看不见殿内任何人的模样,原本心有怨言的修者们,看着这一对天造地设般的道侣,似乎有些理解了尊上的这般急切从何而来。

牵挂自己的道侣,连一刻的分离都难以忍耐,这样的感情,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见惯喜宴上悲喜离合,荒唐一幕的蝉喜门修者,也不会相信原来即使是贵为修真界第一人的剑尊,都会对自己的道侣如此用情至深。

蝉喜门修士目光示意间,纷纷无声地退出了主殿,留给这对道侣喜宴前难得的独处时间。

祈怀月放松地靠在师尊怀中,突然想起了正事。

“师尊不是要等到半个时辰后,才来接我吗?是不是外面出现了什么意外?”

诸承渊看着自己的小弟子红衣胜血,终于如同他无数个日夜中想象的,披上喜服,被他抱在怀中的生机勃勃模样,突然觉得天地间一切事物,都不能如眼前人一般,挑动起他难以平复的心绪波澜。

剑尊轻柔握住了少年的指尖,诸承渊轻声道。

“不,怀月,只是我想见你。”

这是一个轻飘飘的,甚至称不上理由的理由。

诸承渊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仅仅因为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而丢下自己本应做的正事,只为了见他的心上之人一面。

这种轻浮的犹如担不起责任,随心所欲的浪子之举,是观渊剑尊曾经最厌恶之人的举动。

然而此刻,怀中被小道侣温热的身体填满,诸承渊才觉得心中无法填补的山海般呼啸的空洞,一点点安静下来。

仅仅是听着小弟子柔软的呼吸,都让他有种只愿余生如此,不复他求的沉静餍足。

祈怀月却一点也不觉得师尊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来找他的举动有多么冲动意气。

少年的眼眸明亮如星辰,祈怀月笑着抱住诸承渊脖颈。

“真好,一定是师尊和我心有灵犀,知道我也想师尊了,师尊才会来看我。”

少年沾染着淡淡口脂的殷红唇瓣,比往日的水红颜色更盛,像是雪地之中的耀眼红梅。

仅仅一眼,诸承渊就觉得喉中生紧,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渴望几乎要压倒他的理智,让他去亲吻舔舐少年唇上那一点仅仅看着就似乎极其甜蜜,让人生出渴望的口脂。

然而诸承渊仅剩不多的理智,还是让冷若寒霜般的剑尊,克制着移开了落在祈怀月唇上的目光。

他不能毁了他的怀月此刻精心准备的一切。

可即使清楚离开是应对他此刻蠢蠢欲动恶念的最好方法,剑尊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小道侣轻轻回拉住他的指尖。

第179章 他的怀月,醉了。

等待迎亲的半个时辰极其漫长,然而陪伴在他的小道侣身边,仅仅是这般静静注视着他的怀月,诸承渊便只觉得方才漫长得难以忍耐的时间,再度变得寻常平静。

祈怀月轻轻拨弄着师尊和他同一样式,却显得师尊更如寒山松竹般风姿绰约的喜服腰饰。

少年的鼻子突然凑近了剑尊的喜服,祈怀月仔细地闻了闻剑尊身上淡淡却显得格外纯郁的美酒香气,少年带着点控诉意味的乌黑瞳眸圆滚滚看向诸承渊。

“师尊背着我偷偷喝酒了吗?”

诸承渊面色不变,轻轻托住了小弟子的腰身,让祈怀月在他身上躺得更舒服些。

“怀月,金曜烈焰酒今日启封,此酒过烈,我担心你贪杯易醉,特意……让人调和得温和了一些。”

师尊的话语很委婉,祈怀月却莫名生出了一种师尊在小看他酒量的不服输感觉。

“我千杯不醉,师尊不要小看人。”

剑尊稳稳抱住怀中不服输的少年人,微冷的声音低沉安抚道。

“好,怀月千杯不醉,是我小看了怀月。”

祈怀月这才罢休,然而他对师尊口中的这种烈酒生出了说不出的好奇。

剑尊喜服上淡淡却勾人的酒香,如同冰雪川原上柔软清冽的温风,祈怀月用力地嗅了嗅,就有种口舌生津,想要舔一舔这种酒的感觉。

“师尊让我尝……一杯,好不好?”

祈怀月谨慎地撒娇道,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并不过分的要求。

诸承渊看着少年人如同馋着蜂糖的幼崽般湿润水色的黑眸,仿佛妥协一般地略微松开一只半搂住少年腰身的手。

剑尊修长如玉的指骨捏着一只雪白剔透的玉杯,一丝如同凌空金日般灼目的酒液从空中稳稳落入玉杯中,但只蓄了浅浅的一层,剑尊就仿佛吝啬似地停下了灌注酒液的动作。

祈怀月双手抱住师尊握酒的手,然而诸承渊的手屹然不动,甚至在小弟子震惊的目光中,诸承渊毫不犹豫地将浅浅一层酒液一饮而入。

祈怀月又是震惊又是失望地看向师尊,他没想到师尊有一天竟然会做出和他抢食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一道带着淡淡酒香的阴影覆下。

少年的下颌毫无防备地被男人微冷指节捏开,露出柔软的水红唇舌。

诸承渊微冷的唇轻轻覆上小弟子涂抹了淡淡口脂的柔软唇瓣,说不清是酒的醇香,还是少年口脂的淡淡甜香,让这个唇舌交融的吻更多了几分旖旎气息。

祈怀月猝不及防地咽下了被师尊渡来的一小口酒液,微凉的酒水落入他的喉中,似乎化成了一团,灼烧着他身体的烈火。

然而师尊早有预料般渡来的冰凉灵力,又悄无声息的化解了这口烈酒的灼烧痛感,反而变成了一种温暖的,如同让人现在朦胧香甜花圃中的幻梦感觉。

少年人的乌黑眼眸染上了一丝迷离水汽,刚刚因为烈酒入口的不适,面颊染上了一层淡色却动人的红晕,此刻乖巧安分地看着诸承渊,如同被人欺负得狠了的幼崽,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自己的大家长撑腰。

他的怀月,醉了。

诸承渊冷静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知晓他此刻应该让他的怀月慢慢从醉意中清醒过来。

然而看着小弟子懵懂无知,只知道依赖看向他的柔软模样,诸承渊的胸膛中突然生出一种,哪怕是寒冰也无法让他冷静下来的热意。

也许,他也醉了。

剑尊俯首,一点点缓慢而细致地吻尽少年唇上淡淡的口脂。

……

孟玄素有点绷不住了。

好不容易忽悠了三个冤大头……不对,应该说是好师侄代他迎接招待进入云月秘境的宾客,他却迟迟没有等到一去不复返的师弟。

就算刚刚是去洞房了,人也应该接回来了吧!

孟玄素怒发冲冠,第一次发觉自己往日看似沉稳冷静的师弟,原来也有这么不靠谱的一面。

而等他气势汹汹来到主殿外,对上一起面面相觑,显然是被赶出来的婵喜门修士后,孟玄素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吧,他的师弟该不会就这么丢下满堂宾客,和他的小道侣就地洞房成亲了吧?

这种无稽之谈,如果放在诸承渊没收下弟子之前,孟玄素是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师弟能做出这种荒唐事的,然而一想到观渊剑尊为了他的小弟子做出的更加耸人听闻的事迹,孟玄素冷静下来想想,竟然有三分相信自己刚刚的猜想成真了。

孟宗主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主殿大门。

“师弟,若是……真的让宾客就这般回去,你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啊。”

孟宗主小声地说道,没有一点刚来时气势汹汹,宛如就要不管不顾发作的气势。

没错,在修真界供奉着天下第一人的大宗,孟玄素这个外人面前看似微风凛凛的天下第一宗的宗主,早就习惯了自己给诸承渊收拾麻烦的定位。

孟玄素此刻的心情仿佛再度回到了以前和随心所欲,不在乎世俗成礼的观渊剑尊打交道的时候。

孟宗主已经不求自己这位无人能管的师弟,能本分地出来干好原本答应的正事了,但起码得给他一个可以开始收拾残局的讯号吧。

但出乎孟玄素预料的是,当正殿之门打开,剑尊和他身旁的祈怀月身着一丝不乱的喜服,并肩站在他身前。

诸承渊没有松开握住身旁人的手的意思,剑尊平静问。

“师兄,是否到了迎亲的吉时?”

或许是心理预期放得比较低的缘故,孟玄素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老怀大慰似的感动。

“还有一刻就到了,不着急,师弟可以慢慢来。”

只有刚刚为祈怀月上妆的女修,此刻才眼尖地发现。

少年唇上原本的口脂,此刻似乎消失得一干二净。

然而小尊上形状好看的唇瓣,此刻竟似乎被蚊虫叮咬过一般,微微饱满又殷红的唇瓣得如同一咬就能流出甜蜜汁水的浆果。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场景,女修的面容微微发红。

诸承渊俯首,在祈怀月耳边轻声道。

“怀月,在此等我一刻,我很快就会归来。”

然而不知怎的,祈怀月突然生出了一种黏人的,竟似乎希望师尊不要离开的奇怪依赖感觉。

他在想什么呢?又不是生离死别……师尊很快就会回来了。

祈怀月抬起头,用力回握了师尊的手。

少年的红衣夺目,动人眉目显出耀眼逼人的清丽笑意。

“我等师尊来娶我。”

似乎是短短的一刻后,天地间仿佛响起一声清越的剑声嗡鸣,一道冰寒剑光荡涤着清空。

云月秘境内的所有宾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仿佛有所预感地望向空中。

数道大道玄音,又像是无数道交击在一起的剑声般,清越空灵的吕钟相击之乐响起。

这是仙音阁的修士在弹奏喜乐。

而空中荡涤着灵气道则,让云月秘境,乃至于整个天霄宗的灵气都为之一净的剑气,仿若是为这仙乐伴舞的剑舞。

剑光如同寒冽霜雪,冰冷灼目的辉光如同九天之上的浩然星辰,甚至一时压倒了日光的辉芒。

无数剑修看得如痴如醉,即使是不通剑道的修者,都能从中悟到了能祝他们在大道上更进一步的大道灵则。

“多谢尊上传道。”

“谢尊上赐道。”

传道之恩,比较寻常的救命之恩都更让修士感激。

一时间,无论是云月秘境中,还是天霄宗各处,都传遍了对剑尊如此宽宏传道,对两位尊上成婚的感激溢美之言。

按照喜宴的流程,喜乐与剑舞停下之后,就到了他与师尊正式成亲之时。

祈怀月仰头看着高空,在万人赞颂尊羡中,他的心情,却不知为何更加沉重了些。

天空,似乎陡然变得暗沉了下来。

原本被剑尊的寒烈剑气荡涤得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不合常理地陡然浮现出了朵朵乌云。

沉重的黑霾乌云如同千军万马赶赴城下的大军,乌云中大放着神光烁烁的,如同游龙般翻腾的恐怖惊雷。

“这,难道是劫云?”

“哪位同修竟然如此冒犯,胆敢在尊上喜宴之上渡劫?”

然而人群中隐隐想起的议论之声,在感觉到这雷云的气息一层层上升到,让他们不可触及,甚至就连目睹着雷云,都有种双目欲裂的痛感时,逐渐变成一片死寂的沉默。

喜乐与剑舞不知何时停下。

一身红衣烈烈的观渊剑尊,手握着早已出鞘的观渊剑,剑芒如日,煞气勃发得甚至震碎了他所在的虚空,而诸承渊周围的雷劫,更是强悍恐怖到了已经让人连直视,都会感觉到五脏六腑被雷芒击碎的程度。

这,竟然是观渊剑尊的雷劫?

难不成观渊剑尊要在他喜宴之日,羽化飞升,再造修真界一段传说?!

可若是剑尊飞升了,剑尊的那位道侣,岂不是此后只能与观渊尊上分隔两界,再无相聚之机。

而在周围人担忧目光中心的祈怀月,此刻面白如纸。

第180章 天道爱人

这一刻,他仿佛再度回到了前世,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在恐怖的飞升雷劫中,神魂俱碎的无力。

祈怀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雷劫,绝不可能是他师尊主动引下的。

所以这雷劫,就是他与师尊离散之卦的真正应验之处吗?

祈怀月只觉浑身冰凉。

若是早知这离散之卦是应验在此处,他宁愿不与师尊成婚……

一道熟悉的,似乎带着些焦急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你愿意救你的师尊吗?”

是光球的声音!

是自称为天道,送他重活一次机会的光球在说话。

这一刻,祈怀月来不及计较光球说的“救”是怎么一回事,他毫不犹豫应道。

“我愿意,我应该怎么做?”

光秋的声音小了一点。

“你师尊本是汇集此界……的气运之子,他将他的气运分给了你,所以他不可能飞升成功。你要将你的气运还回去,他才可能……”

看着如同汪洋海啸般的紫色惊雷已经淹没了诸承渊的身影,祈怀月心中生出的焦急,让他几乎难以忍耐光球慢吞吞的话语,他不假思索道。

“我要怎么还回去?”

光球的声音很小,如同孩童在大人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怂恿他干一件坏事。

“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把你的气运还给你师尊。”

如同心中最坏的那个猜想终于得到应验,祈怀月闭了闭眼,只觉得整颗心脏如同瞬间沉静看不见底的深渊中。

他想起师尊曾经说过的与他同生共死,不愿离他独活的誓言,想起他曾经信誓旦旦答应过师尊,绝对不会离开师尊的诺言。

这一刻,祈怀月竟少见地有些后悔。

如果这一世,他的态度能再决然些,不再与师尊见面,或许他的师尊早就登极大道,而不需面对这种除了绝境外,还是绝境的抉择。

似乎将祈怀月的沉默理解成了寻常人贪生怕死的本能,光球的声音中再度带上了些急躁的意味。

“只是要你的身体在此界中死去,我可以将你的灵魂送回地球……”

然而祈怀月根本不想听光球对他许下的那些承诺,他轻声问道。

“我师尊会如何?我与他定下了同生共死的道侣誓约,若是我死去,是否会牵连到他?”

“怎么可能?他可是……”

光球似乎藏着些不能与他言的秘密,无比焦躁地催促道。

“你放心,你师尊只要挨过了这一劫,就不会有事了。这世间什么誓约雷劫,都不可能再伤到他分毫。”

祈怀月心中的沉重略微减轻半分,他轻轻握住自己剑鞘中的月常剑,声音轻得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他爱我甚过爱他自己,若是我自刎了,他是否会像前世一样寻死?”

光球的声音更加多出了几分信誓旦旦般的笃定。

“不会的,你师尊前世还没有融为天……飞升成功,才会沉溺这世间的所谓情爱而难以超脱,可只要他飞升成功,他即使会记得你,也绝不会如同凡人一样爱你。”

光球认真劝慰道。

“他本应该是平等地爱这天下苍生的。可他如今独爱你一人,已经是他偏离天道,犯下的最大错处了。等他飞升成功后,他就会纠正这个错误。”

祈怀月突然冷静了下来,他控制住自己硬下心肠,不去看滔天灭世般雷劫之中的观渊剑尊。

“就算是死,我也想死个明白。如果你不告诉我所有的真相,我宁愿随师尊其后一同赴死,也不会顺应你的心意自刎。”

祈怀月在赌,他在赌这颗自称为天道的光球,对于师尊生死的在意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果然,接下来光球不再有丝毫隐瞒,告诉了他所有的实情。

天道有常,有生亦有灭。修仙世界的修者吞食灵气而壮大自身,相当于一个又一个啃噬着天地的蝗虫。

所以人,魔,妖三族本就是相互钳制而生,然而人族的英杰俊才实在是太多太多。

万年前的人族,在修道之境上突飞猛进,更是破坏了原本三族并立的平衡,灵气道则皆被人族而用,再度缩短了这方世界的寿命。

为了扼制这种恶果,本应无情无欲,万年高高至上的天道不惜分化下一重化身。

听到这里时,祈怀月已经有了些许预感。

果然,天道的那重化身,就是他的师尊,万年之前的蔺元。

蔺元的天命就是成为魔族至尊,作为天道化身的他,只要灭尽了人族和妖族,将除他之外的生灵尽数炼化,融入己身,就可以让天地重合,自己重新化为天道,再开一界轮回。

所以蔺元的本性就是魔,他本就是承载着天意,注定要吞噬一切的魔。

可当天道化身违背了自己的使命,爱上一个人族,甚至不惜为了这个人类而死,将原本自身维持存在的气运,都分给这个人族时,天道原本预设好的所有轨迹都被打乱。

天道化身迟迟没有回返天道之中,天地间大道灵则之力越来越衰弱,无论是妖,魔,还是人族的修道都越面临越来越可怕的天堑。

然而天道化身转身的苍华封再度爱上了人族残魂留存的云伊,至此天道终于横插一手,将这道残魂隐秘送走。

所以第三世的祈怀月才会出现在地球,过着正常地球人应有的生活。

然而察觉到爱人神魂不在此界的天道化身,纵然被天道封印住了记忆,却还是不惜以“飞升化道”,宁愿带着自己这重化身的气运与大道灵则离开这方世界,也绝不履行自己本该尽的职责为代价,逼迫天道硬生生将祈怀月送了回来。

而第三世,天道化身的诸承渊即使在飞升之时,隐约知晓了不取回他赠给祈怀月的气运,他就不可能重新融回天道之中,诸承渊也不愿“飞升成功”。

哪怕天道化身不可能永离天道而独存,哪怕诸承渊可能已经保持不了清醒理智进行下一次轮回,诸承渊也不愿以伤害自己的小弟子为代价,换得飞升成功。

所以,第四世,是天道“宽容”给天道化身的最后一世。

若是这一世,天道化身仍然不愿履行原本的职责,收回他分给祈怀月的气运与灵则之力,天道宁愿击碎自己这重化身,也绝不再给他下一次轮回的机会。

而光球,是寄予着天道一小部分灵则之力的最小化身。

或许是吸取了叛乱化身的影响,天道赐予给光球的能力甚至比不上寻常修士。

它唯一的作用,只是充当真正天道的“传话筒”,传达上位者动手前最后一道“宽容”的谕令。

祈怀月很冷静,他前所未有冷静地听完光球的全部解释,终于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再全面不过的解答。

“只要我师尊得到了我身上的气运和道则之力,他就可以融回天道之中吗?不需要吸取其他生灵的气运?”

光球认真说道。

“这世间生灵的气运,不及他分给你的气运一半。天道允诺只要收回大部分的气运道则,就可以让你的师尊活下去。”

祈怀月用力握住自己的月常剑,少年垂下眼。

“活下去?天道不是要收回他的这道化身吗?”

光球小声辩解。

“你的师尊本来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他不可能离开天道真正独活。至少……他变回天道之时,还会保留他是个人类时的记忆。虽然这部分记忆对于天道来说,可能相当于沧海一栗,可如果他收不回那些气运,他就是真正消散在这方天地当中,再也没有轮回的可能了。”

祈怀月抬起头,他用力看着紫色雷海中被淹没得几乎不可见的那道身影。

即使他的眼睛已经被劫雷的威芒刺痛得几乎流下血,祈怀月也不愿移开自己的双眼。

“我可以……将师尊给我的,都还给师尊。但是,我要见师尊最后一面。”

光球有些为难地支支吾吾着,祈怀月轻笑道。

“如果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堂堂天道,不至于连我这个小小的请求都无法满足吧。”

下一刻,在祈怀月耳边响起的不再是光球的声音。

仿佛是过耳的清风,又像是山涧的流水,还如同冰寒的冻川,他听到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犹如苍天星海般的声音平静响起。

“好。”

这道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所谓的天道吧。

天道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他的师尊。

祈怀月平静地想道。

他和师尊的纠葛爱恨,在天道眼中,是不是如同一部太过滑稽的电影呢?

刹那之间,他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下来。

无论是慌乱的人,妖兽,还是刚刚如同深海汹涌玩想要吞噬一切的紫雷,都变成了一副凝固的画卷。

然而他脚下似乎多了一重无形却坚固的阶梯,他一步步顺着阶梯,来到雷劫之中。

如同陷入滚烫的岩浆之中,雷劫中的温度高得祈怀月难以呼吸,尤其是靠近雷劫时难以抵挡的恐怖刺痛,让祈怀月几乎以为他自己撑不到来到师尊面前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