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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怎么可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呢?

不,不对……这里是,幻境?!

祈怀月用力一咬舌,舌尖的痛楚,让他终于从幻境中回到了现实。

而他一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的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如果不是醒转及时,他可能真的拔剑自刎。

祈怀月第一反应是谢越和弄的鬼,想要借机杀了他。

然而当他看到原本在篝火前的谢越和,不知何时拔出剑,死死地钉在地上一片无风自舞的红白相间的正浩门弟子衣袍时,祈怀月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带谢越和回洞穴的时候,他多留了一个心眼,以免谢越和趁他不备,搞些什么小动作,他在洞穴出口放了一颗如同沙砾般不起眼,却能监视记录下周围一切场景的留像萤石。

祈怀月收回那颗留像萤石,神识翻动着其中记录的内容。

果然看到了当谢越和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神情呆滞,而谢越和警惕地看向洞口,迅疾地拔出佩剑,斩下闯入洞口的人影,并在那人影消散时,刺进那人衣袍的一幕。

第66章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谢越和,帮了他?

比起自己被人拉进幻境暗害的事情,谢越和在他陷入幻境时,出手帮他这件事,给祈怀月造成的冲击更大。

在他看来,自己和谢越和之间的关系,说是势如水火也不为过。

可回想到谢越和刚刚帮他拦住攻击者的举动,祈怀月的心情更添了几分复杂。

不过——

“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对付我的?”

祈怀月看向谢越和,有许多疑惑找不出答案。

篝火照耀下,谢越和冰冷如死人般脸色没半点刚刚的和煦,他冷冷说道。

“我做的恶事多了,自然能感觉到被人盯上的恶意。”

祈怀月不禁有几分心虚,他觉得谢越和在阴阳怪气他对他的敌意。

不过看在谢越和这次还是帮了他的份上,祈怀月还是耐心问。

“他是冲着我来的吗?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谢越和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剑锋一寸寸压过平息异动的衣袍,神情冰冷。

“被你带到寒潭下沐浴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你,你走之后,那人的恶意就消失了。我去寒潭周围查探了,没有感觉到常人留下的气息。要么这人的修为远远超过通窍期,要么在寒潭处窥视你的不是活人,只是法宝或者灵兽。”

谢越和的声音格外平静,祈怀月也不由信任了他几分,继续问道。

“我在天霄宗没有什么仇家,难道——袭击我的人,是正浩门的弟子?”

虽然祈怀月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即使正浩门弟子再怎么直来直去,也不至于暗害他的时候还大大咧咧穿着正浩门特有的衣袍吧。

谢越和冷笑一声,剑锋突然停留在衣袍上一个凝固的微小血点上,声音冰冷得瘆人。

“仇家?你以为你不去招惹旁人,就没有人想害你的性命吗?你可知道——天霄宗上下有多少弟子,甚至是长老,盼着你这个剑尊还未正式收入门下的真传弟子,早日断气,让他们看中的人上位?”

谢越和说得格外辛辣直白,祈怀月却没多少介怀。

前世他之所以很少出观渊峰,也是因为一出门,就会遇到各式各样难以提防的危险。

如果是秘境中的危险也就罢了,有镇云分鼎和师尊所赠送的剑气在身,即使这方秘境坍塌,他也能安然无恙。

可是如果是外人静心谋划的“人险”,那就真的是防不胜防。

刚刚在幻境中,如果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或许早就会被幻境中所谓的师尊幻象迷惑,选择拔剑自刎。

镇狱分鼎能抵挡外界人对他的伤害,却不能控制他自己对自己的伤害。

而且暗害他的人影在刚刚飘进洞府,显然又准备了一重直接对他的杀招。

如果不是谢越和刚刚在他身边,他是否能从危险中逃生,那还真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里,祈怀月打消了大半对谢越和这个前世魔子的成见,虽然还是很不喜欢他的阴阳怪气,却还是相信了几分这个“队友”的成色。

“你看到刚刚攻击我的那人面容吗?”

然而谢越和语出惊人。

“看到了也没用,那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祈怀月从前前世就害怕所有与鬼怪死人有关的事情,即使他不久前才刚刚见了万年前蔺元魔的残魂,此刻听到谢越和的话,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有人操纵着死人,攻击我们?”

捕捉到少年人仿佛毛都要炸起来,乌黑瞳眸瞪圆的模样,谢越和不合时宜地出神了片刻。

他从未见过这幅模样的祈怀月,却忽然明白了祈怀月的那些师兄,师尊,连同谢端闵对待祈怀月时的怜爱之情。

如果,他的实力足够强大,他也想……

看着谢越和的眸光微微虚散,仿佛定格在他身后,祈怀月差点被吓得一身冷汗,以为他后背又出现了什么东西,警惕地往后一看,回过头时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满。

“谢越和,怎么了?”

不要随随便便不说话,吓唬他啊!

谢越和回过神,言简意赅道。

“不是死人,只是汲取死人还未消散的元神之力,拟化而成的傀儡虚影,那傀儡一进洞府就直接看向你的镇云分鼎,他可能知道镇云分鼎的操纵口诀,想短暂控制住你的镇云分鼎,方便直接动手。所以我认为他是与天霄宗长老,甚至是宗主关系极其密切之人,才可能得知镇云分鼎的操纵口诀。”

“虚影多穿的衣袍上的血点中带着赤虚弥花的气息,赤虚弥花是施展此术的辅助材料。”

“所以我认定,被幕后之人选中的那傀儡,已经死了,甚至再极端一点,幕后之人甚至会将那人的死,栽赃到我们身上,或许和那死人一同进入秘境的其余正浩门弟子,之后或许还会向我们寻仇。幕后之人可能还有其他后手。”

看着谢越和不经思索就说出的一大段内容,祈怀月震惊之余,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就好像幕后之人布下的计策,在谢越和看来就像是幼儿园孩子布下的幼稚布局一样,祈怀月真的不敢想,平日里谢越和的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恐怖内容。

听着祈怀月的问话,谢越和冷冷地看了祈怀月一眼,他冷笑着承认道。

“自然是因为我平日里就惦念着如何去害人杀人,所以推己及人,自然就能猜到幕后之人的所思所想。我这个回答可能让你满意?”

被谢越和这么冰冷地讽刺一通,祈怀月第一次没有生出想暴打谢越和一通的想法,反而真的有点心虚。

没错,他刚刚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留着对前世魔子谢越和的忌惮,可在这个还没变成魔修,甚至主动出手救了他的谢越和面前,祈怀月开始反省了自己一开始带着偏见看人的做法,他小声说道。

“……对不起。”

少年的脸颊微微羞红,却是直白地承诺道。

“以后……除非,除非你真的做了坏事,不然,我不会再怀疑你了。”

谢越和久久地看着仅因自己一番话,就低头认错的少年人,前所未有地清晰感觉到自己就是个满手血腥,肮脏得不应该触碰祈怀月的淤泥中的黑影。

没错,就像祈怀月对他之前抱有的偏见一样,他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折手段之人。

甚至如果堕为魔修对他有利,谢越和都不会犹豫半分。

然而仅仅是他一个举动,少年人就对他改观,甚至如此天真地将信任交付给了他。

这种赤子之心般的坦诚与信赖,第一次让谢越和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像是对待从未见过的珍贵瓷器,谢越和第一次不带丝毫讥讽之意地问道。

“祈怀月,你是个傻子吗?”

祈怀月原本对谢越和已经完全消淡的几分火气,再度被谢越和三言两语轻易激起。

“你刚刚确实救了我,可我之前也救了你五次,就算我们恩怨两抵了,以后……”

然而谢越和陡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还有四次。”

祈怀月:???

谢越和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本来谢越和刚刚出手帮他的事情,就已经让祈怀月震惊不已了,可按照谢越和刚刚那句话,谢越和这是想要将曾经的救命之恩,都还给他的意思?

谢越和似乎下定了决心,男人冰冷黑沉的眼定定看着祈怀月,仿佛是对祈怀月说,也仿佛自言自语道。

“四次之后,我们恩怨两消。”

祈怀月有点说不出的别扭,他不想欠谢越和的恩情。

“不用你救,我有镇云分鼎在,只要我自己提高警惕,没人能害得了我……”

然而谢越和只是淡淡一句,就让祈怀月哑口无言。

“你不懂害人。如果我有幕后之人的修为和法宝,即使今日在洞穴里的还有一个我,你也已经死了。”

祈怀月哑口无言,久久地看着谢越和。

没错,在害人这个领域,前世能成为魔子的谢越和,或许已经可以原地封神了。

而看着少年人辩解不出一句的模样,谢越和又仿佛无意中呢喃着。

“为什么在这方面,你永远不会怀疑我的能力?”

祈怀月感觉自己后背都快出了一层冷汗,他担心再说几句,他是个重生者的身份都要被谢越和扒光了。

祈怀月强行扭转话题。

“既然你已经猜到那么多了,那有什么提防幕后之人害我们的办法吗?”

看着少年人倒映出篝火明亮的澄澈瞳眸,谢越和点了点头。

“有。”

在祈怀月期待的视线中,谢越和冰冷道。

“可我不想告诉你。”

这种仿佛孩童置气的话,被谢越和说出口,如同鬼魅般含着致命的冰冷威胁。

然而祈怀月神情平和,可能是被谢越和气多了,他有了抵抗的能力。

无论谢越和出不出手帮他,只要谢越和不是站在敌人那一边的,祈怀月对于现在的谢越和已经没有了多少敌意,甚至能心平气和说道。

“那你先好好休息吧。”

第67章 你对旁余弟子,也是如此关怀友爱?

看着谢越和湿淋淋的半干衣袍和头发,祈怀月友善地问道。

“我的储物戒里还有很多套衣袍,你要不要换一套?”

然而谢越和不带任何神情,却更似嘲讽地扫了他身体一眼。

“你的衣袍太小了。”

祈怀月:……他的拳头,又硬了。

谢越和,是不是天生就不会说人话?

但看在谢越和是个病号,而且出手帮了他的份上,祈怀月觉得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谢越和一般计较。

他捏住谢越和湿淋淋的袖袍,自认凶狠地说了一句。

“给我脱了,别逼我动手。”

谢越和微微睁大了眼,那一刻,祈怀月看见了谢越和少见的仿佛失态般皱起眉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对谢越和蹙眉的样子,有点发怵。

“你对旁余弟子,也是如此关怀友爱?”

祈怀月选择性地忽略了谢越和不讲人话,他拿出尺码大一点的衣袍,直接丢进了谢越和怀里。

然而这次,谢越和没有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看了一下旁边目光炯炯盯着他的祈怀月,谢越和冷下脸。

“转身。”

祈怀月:???他和谢越和不都是男的吗?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让他转身背对着谢越和,他才有点害怕呢。

然而虽然心底有点腹诽,祈怀月还是乖乖转身。

直到他身后轻微的衣袍摩挲声消失不见,谢越和冷声开口,祈怀月才转了过来。

虽然一直知道谢越和的身量比他高,又是长手长脚,可看着自己的衣袍在谢越和身上,硬是被穿出一种短打的局促感觉,还是让祈怀月感觉到一股深深的被羞辱感。

然而换好衣服后,谢越和的情绪仿佛好上了几分,话语间也不如同之前般带着利刺。

在篝火面前,他慢慢地将此次进入秘境的正浩门弟子的家世,经历,性格分析了一通,最后得出结论。

“……若我是那幕后之人,选择暗害你的人选,只会选这几人……”

谢越和冷静地分析完这几个人选的利弊,然后说出了他的应对之法。

“最好的应对之法,自然是先下手为强。若你不想杀人,就先将这几人绑起来,等到秘境之门开启。到了外界后,有……剑尊在,谁人也不敢动你。”

在提到观渊剑尊的时候,谢越和微不可觉地一顿。

他向来对所谓的修真界大能没有多少好感,如诸承渊这样的修真界第一人,更是与他有着云泥之分,从不会和他扯上任何关系的大人物。

可当在少年亮晶晶的眼眸面前,说出应对之法里,需要倚仗的观渊剑尊时,谢越和却感觉到胸膛中一种炙热的火焰,烧灼着他的喉咙,让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即使知晓将人绑起来是风险最低的选择,他也忍不住鬼使神差般说道。

“……其实,也有不必麻烦剑尊的方法,我可以帮你悄无声息地处理了那几人……”

祈怀月的头,立刻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那还是麻烦师尊吧。”

虽然他也不是不敢杀生,只是谢越和说的毕竟是怀疑对象,万一那些人里没有幕后黑手选中之人,他们又先对正浩门弟子动手,正浩门的那些长老或多或少会给天霄宗带来些麻烦。

只不过祈怀月还有些怀疑。

“正浩门弟子的家世背景,你是怎么得知的?”

谢越和的眼看着篝火,语气平静。

“进入其他宗门的秘境前,寻常弟子,自然要谨小慎微,探听清楚一同进入的对手消息,才不会在秘境中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当然,这对身为观渊剑尊真传弟子的你而言,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有旁人担心触怒了你,没有你忧心惹怒了旁人的道理。”

谢越和说得格外平静,祈怀月却莫名听出了一种谢越和独有的阴阳怪气的讽刺意味。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惹恼了谢越和,也没有想热脸贴上谢越和冷脸的想法。

他淡淡一句哦之后,没有再主动发问。

在篝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中,祈怀月都快要生出了一点困意。

谢越和突然问道。

“剑尊,是怎样的人?”

祈怀月瞬间恢复警惕,虽然他向谢越和保证,不会再随便怀疑他害人,可当魔子主动提起他师尊的时候,他还是有种警惕地担心自家师尊被魔子盯上的警惕感。

“我师尊,自然是仁善温柔,剑法高深……”

祈怀月一张嘴,就是一连串不带半点停顿的彩虹屁。

而谢越和的脸,在篝火面前一点点散发着让人发寒的冷意。

祈怀月评价的剑尊模样,与谢越和在宗门所得知的剑尊性格大相径庭。

这自然也说明,剑尊待祈怀月,是与旁人格外不一样的。

这,是一件好事。

然而此刻,听着少年人带着柔软敬慕的声音,谢越和却觉得说不出的刺耳,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

“夜色不早了,睡吧。”

谢越和靠在洞穴壁上,表演了一秒入睡的技巧。

祈怀月意犹未尽地看了谢越和一眼,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问。

“刚刚的幻术攻击,你为什么没有中招?而且,我好像感觉到你刚刚刺入幻影的气势,到了筑基的境界?”

明明他上次救下谢越和的时候,谢越和还是个比他弱得多,顶多也是通窍初期的境界,怎么一下子就能飞跃到筑基境界的?

祈怀月越想越是心惊。

谢越和闭着眼,气息平稳地问道。

“你知道我何时进入宗门的吗?”

祈怀月:……他又不是谢端闵,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谢越和不等他回答,就平静说道。

“一百五十年前。”

青年睁开眼,漆黑瞳眸里盛着的,是祈怀月不愿看懂,也望不尽的深沉暮色。

“我比你早进入宗门百年,甚至一度到了筑基大成之境,只是我天生的弱症,让我无法负担得起灵气流转,于是我一年又一年地看着自己衰弱,甚至要被你而救。”

谢越和充满厌恶之色地看着自己那半边有残的腿骨,嘴角却突然勾起一个让祈怀月发麻的笑容。

“你知道吗?在从高热中退烧后,却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我试着流转灵气,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筑基大成的境界,甚至如果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晋升到……金丹,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体内的灵气,还是慢慢散尽……”

谢越和平静地说道。

“如果那幕后之人现在袭击你,我不会再出手,因为我也没有拦住他的把握了。”

他看了祈怀月一眼,仿佛是对着祈怀月,也仿佛是对自己说道。

“我不会做毫无把握之事。刚刚救你,也不过是以免那人杀了你之后, 再连带着斩草除根,一并杀了我。”

祈怀月的心情有点复杂,他自然不会以为谢越和是善心大发,才会主动出手救他。

可谢越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还是救了他,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祈怀月突然下定了决心。

“你的病症,出去之后,我想让师尊帮你看看。”

虽然他不想谢越和和师尊扯上关系,可是……谢越和的经历也实在有点凄惨,祈怀月稍微设想一下,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虚弱下去,如同看着死期慢慢降临的感受,还是忍不住对谢越和生出了一点同情。

“你的天资,应该很好……等解决了病症后,一定可以恢复到从前的。”

前世的谢越和,不就活蹦乱跳了好久,如果不是他师尊出手,祈怀月简直怀疑谢越和也能走到飞升这一步。

而听着少年人发自真心的柔软劝解,谢越和突然看向祈怀月,面上的笑容没有触及到眼底的冰冷,他轻声问。

“如果,观渊剑尊,也救不了我呢?”

谢越和早已不是当年,被三言两语就能蒙骗,还心怀希望的孩童。

在淤泥中沉浮许久,他仿佛也被同化成了如同淤泥般,不相信任何光亮能进入的暗影魔物。

“若是你没有在魔海里救出我,或是救出我后,再丢下我一走了之——”

谢越和轻声道,如同夜色中一点点渗入人脊背骨髓的魔物。

“我一定还会回到魔海中的。”

“祈怀月,你对我的警惕是对的。如果堕为魔修,能让我免去被病症折磨之苦,我为什么要寂静无声地死去?”

看着少年人被他的话语吓得瞪圆了眼的样子,谢越和笑着说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谢端闵如果被我连累,他怎么办?”

“可我为什么要顾及他的感受呢?你只看见谢端闵被我连累,却不知道他本与我是双生子,若不是他在胎中,吸收了我的养料,我怎么会落得这么古怪的病症?”

“我本是应该早就死的,和谢端闵一同诞下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是个死婴了,但我还是活着,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

谢越和看着祈怀月,轻声问道。

“你是他的好友,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早就应该死了?”

第68章 又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谢越和脸上的笑容淡淡,然而眼底那股疯狂和恨意,却到了让祈怀月后背发麻的程度。

祈怀月没有想到,谢越和与谢端闵的关系不和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段过往。

祈怀月的语气忍不住放和下来。

“我,还有你的兄长,都不会这么想的。你现在只是生病了,等你病好之后,可以去游历一下世界,可以交很多朋友,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谢越和,怨恨一个人,也是很辛苦的。”

少年乌黑柔软的眼瞳,在篝火燃烧中却比火焰更加炙热而明亮。

“我们都会帮你的。所以,不要真的成为魔修,也不要因为一时利益走上人人背离的道路。你是聪明人,这样的道理,不需要我说,你也应该明白的。不要做让担心你的人会难过的事情,好不好?”

少年苦口婆心的劝导,配上他那张稚嫩得还带着少年意气的面容,让谢越和忍不住真心笑了出来。

“祈怀月,你是在以什么身份来劝我?”

这一刻,谢越和也不清楚胸膛内心脏不同寻常的跳动,是为了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少年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欠了四次恩情没还的大恩人啊!这还是你亲口承认的。你可别在恩情没还清之前,随随便便死掉,或者堕魔啊!”

看着少年警惕得如同小老虎般的模样,谢越和垂下眼眸,嘴角的弧度,让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略减些许。

“好,我答应你,不会随便死了或者堕魔。”

然而顿了顿,谢越和突然说道。

“可我也有一个要求。”

祈怀月的心猛然提起,谢越和不会提出什么拜他师尊为师的过分要求吧,这他可不会同意的……

谢越和淡淡道,“你不能将谢端闵,看得比我更加重要。”

祈怀月:???

他颇是费了一番脑子,才想明白谢越和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委婉的“我想和你做朋友”的意思。

啊这,他的魅力难道大到连魔子都能感化为友的程度了吗?

不过祈怀月想到了另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前世他没有和谢越和有半点牵扯,或许不是什么人格魅力的原因,谢越和之所以想和他交朋友,或许只是想借着他得到足够多的丹药供应,或者是能让他师尊帮忙看病而已。

不过对祈怀月来说,比起谢越和堕魔,他倒不介意谢越和是抱着利用他的心思,和他做朋友。

毕竟他也不是那么纯粹地想和谢越和交朋友。

“好啊。”

如同一个脚踏十八条船的渣男,轻飘飘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谢越和冷冷地看了祈怀月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又有点不高兴了。

祈怀月懒得去猜测谢越和山路十八弯的心思,他打了一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问道。

“那幕后之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又来找我们麻烦了吧?”

谢越和看了困倦的连头发丝似乎都懒洋洋,快要缩成一团球的祈怀月一眼,言简意赅道。

“睡吧。”

祈怀月一闭眼,不知不觉睡了两个时辰,等他神采奕奕地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谢越和沉黑的眼眸,一如他睡醒前一样盯着篝火的样子。

“你没有休息吗?”

“睡不着,”谢越和往篝火里添着木料,“我平时也很少会困倦。”

祈怀月揉了揉眼,不由对谢越和生出一种敬佩的感觉。

果然前世的魔子能搅风搅雨那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还要丹药吗?我储物戒里还有好多种丹药,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

然而谢越和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像是看着地主家的傻儿子,却难得耐心解释。

“丹药服用多了会有丹毒,我现在的外伤好了,就无需过多丹药了。只是元神有点乏力,不知道是不是新添的症状。”

听到后半段,祈怀月突然有点心虚。

谢越和元神乏力这点,大概,或许,可能,不会是因为被心魔璃珠吸取了元神之力有关吧?

那要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他这个心魔璃珠的主人应该是要赔付的吧。

敏锐捕捉到了祈怀月眼神中的闪躲,谢越和一针见血地眯着眼问道。

“与你有关?”

祈怀月不想将与心魔璃珠有关的事情,告诉给谢越和,他心虚地挠了挠头。

“就当,你只欠我三次没还就好了。”

祈怀月原本以为谢越和会得寸进尺,问出他难以回答的问题,甚至索要补偿。

然而谢越和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竟然配合地转移话题。

“我现在的境界,已经堕入筑基中段。昨晚和你商量的事情,最好就现在动手。”

谢越和如此宽宏大量地略过这个问题,让祈怀月心里的歉疚感忍不住更重了一点。

他也不敢反驳谢越和的这个提议,决定这一回还是相信一把谢越和的脑子。

即使最后谢越和真的猜错了,大不了他就一个个去正浩门弟子洞府里,登门认错。

下定了决心后,祈怀月握紧了缚道绳,积极地应道。

“好,不过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找他们?”

谢越和少见地看到祈怀月如此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他略微出了一会神。

“正浩门一直想摸清尘墟秘境的法阵下封印的是何物,昨日秘境里发生了地龙颤动,应该就是正浩门的人动手查探的结果,我们先去尘墟法阵之下。”

祈怀月脸上的笑容都有些许凝固。

昨天他才刚刚从魔宫里出来啊,而且昨天的废墟坍塌还是他引起的,谢越和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从错误的条件里推出正确的结论吧?

“……我觉得,要不我们再换个地方看看?”

在谢越和的目光下,祈怀月讪讪地提议道。

谢越和轻笑一声,“……又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不过谢越和还是坚持,“尘墟秘境我之前听闻过数次,能吸取大道清气的最佳之处,也是在法阵下方。即使昨日的异动不是他们弄出来的,正浩门弟子也多半会来此处查探。”

既然谢越和一再坚持,祈怀月最后也只能应道。

“好吧……不过,你先不要动手,如果正浩门弟子对我们没敌意,我们先出手,影响也不好……如果到时候真的打起来,我有镇云分鼎在,一定能护住你的。”

谢越和看了看祈怀月明亮清澈的眼瞳,少见地没有嘲笑祈怀月的天真。

“好。”

……

“师兄,天霄宗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正浩门一个年龄较小的弟子,跪倒在众位师兄面前,泣不成声地说道。

“冯师兄那时正和我在一处地道中探索,我们看到一处法器灵光,冯师兄刚刚拾起,天霄宗那人就打伤了冯师兄,还抢走了法宝,那人将冯师兄带走,要逼问法宝口诀,我,我那时假死,才得以脱身……”

听到这人哭诉,正浩门队伍里一个与冯炎土极像,全身气息炙热的男人激动地问道。

“谁带走了我的弟弟?”

“是,是……剑尊的真传弟子……”

那人被冯炎山暴虐恐怖的气息吓得声音颤抖。

其它正浩门弟子一听是观渊剑尊真传弟子带走冯炎土,也不由露出不满之色。

正浩门弟子最为抱团护短,尤其在其余宗门面前,更是闹出过一个弟子受伤,所有弟子一同寻仇的暴烈事件。

如果不是小弟子说的是观渊剑尊的真传弟子,还不等冯炎山出声,也许其它弟子早就一拥而上,想为冯炎土报仇了。

可一听到祈怀月的身份,再如何暴烈的正浩门弟子,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观渊剑尊对他的真传弟子的看重,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甚至就连冯炎山等掌事长老,也是为了保护祈怀月的安全,才跟着一起进入秘境的。

如果祈怀月真的出了意外,只怕就连正浩门,都经受不住修真界第一人的愤怒。

冯炎山沉默开口。

“此事只与我一人有关,秘境开启之后,我与正浩门再无瓜葛。”

没有人敢劝兄弟情极深的冯炎山一句。

有长老忍不住叹息。

“这次只怕要出大事了。派人跟着炎山。”

然而没过一会儿,跟着冯炎山的弟子面色苍白地回禀。

“不好了,长老,冯,冯师兄的尸骨,被,被冯长老发现了。”

祈怀月和谢越和潜入地宫之下的时候,发现了气氛格外沉寂的正浩门弟子一行人的踪迹。

祈怀月感觉到手中的铃铛无声地在神念里摇动,他知道这是谢越和给他的暗号,乖乖地和谢越和一起退出来。

而一退出,谢越和言简意赅地说道。

“死的人应该是冯炎土,他和他兄长都不见了。此次进入秘境的还有他兄长冯炎山,擅长蛊魅之术,幕后之人选中他,也是因为冯炎山只认死理,如果真想杀你,绝不会顾忌太多,再加上蛊魅之术难以防备,以无心算有心,很容易得手。”

祈怀月一下子被镇住了,昨天谢越和给他分析的可能被幕后之人选中的人里,就是冯家两兄弟的可能最大。

这一回他是真的相信谢越和的话了。

第69章 小傻子

“那我先主动出击,把冯炎山抓起来。等到秘境开启,再让师尊抓住凶手,还我一个公道?”

看着祈怀月跃跃欲试的样子,谢越和摇了摇头,冷声道。

“你不需要出手,我自有抓住冯炎山的方法。”

祈怀月忍不住用灵气稍微扫了一下谢越和的身体,扫视修者境界,在修真界是一种不礼貌的表现,可是谢越和身上的气息,正在以格外明显的速度跌落下去。

“不行,让你一个人对冯炎山动手,太危险了。”

秘境不允许金丹及以上境界的修者入内,而冯炎山停留在筑基大成期很久,显然也有自己的保命手段,非金丹修者不一定能有抓住他,全身而退的把握。

然而谢越和淡淡地扫了贴一眼。

“让你动手,若是战斗期间你有丝毫手软,那才是真的危险。”

祈怀月有点忿忿不平,他才不是那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痛击己方队友的猪队友。

知道了冯炎山肯定会对他下死手,而且是听不进旁人解释的暴躁性格,他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祈怀月信誓旦旦地承诺,“我肯定能安全地将他抓住。”

谢越和语气不变。

“如果最后你发现抓不住冯炎山,你是选择让他逃了,还是直接杀了他?”

祈怀月犹豫了一会儿,他坚定道。

“我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的。”

祈怀月倒也不是圣父,只是他不想招惹太多麻烦。

如果他真的在尘墟秘境里杀了冯炎山,那不就是证实了他杀了冯炎土的事迹?

即使之后师尊为他讨回公道,正浩门或许也不会相信这个解释了。

祈怀月本以为自己这番话,会招来谢越和的嗤笑和冷嘲热讽。

然而谢越和定定看了看他,只是轻声地仿佛感慨般说了一句。

“小傻子。”

祈怀月还来不及反驳,就感觉到自己头顶被谢越和的手重重揉了一把的力道,他震惊地看着谢越和。

他的头是有什么魔力不成?

怎么这一世重活之后,就连魔子都想薅一把他的头发?

然而谢越和若无其事地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松开手,就像刚刚那个动作不是他自己控制的一样。

“把缚道绳给我。”

能被他师尊放进储物戒里的法宝,自然是一等一的,即使是金丹修者都会垂涎的珍品。

疑人不用,疑人不用。

祈怀月答应不随便怀疑谢越和,他也相信至少在秘境里,在谢越和还需要他师尊看病前,应该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那么将缚道绳交给谢越和,等同于增强己方的战力。

“给你。”

然而谢越和看着他听话递过去的缚道绳,竟然又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傻子,以后你要是随随便便地相信其他人,你死之后,我一定把你的尸骨挖出来,丢进海里。”

在当下的修真界,入土为安也是所有修者认同的法则,谢越和这番话无疑是极其狠毒的诅咒。

然而祈怀月一点都不慌。

海葬?

那在他前前世不也是种挺时髦的下葬方法吗?

他更在意的是:“我不是小傻子!你也不准随便薅我的头发,不然以后我也把你的尸骨挖出来,丢进海里。”

虽然祈怀月并不在意海葬这一点,但他也不想在言语上让谢越和占了上风。

然而谢越和听了他的话,非但没露出恼恨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柔和,让祈怀月简直怀疑谢越和不是谢越和的笑容。

“好。”

如同毒蛇紧紧缠绕着看中的猎物,看着少年乌黑的瞳眸里满是自己的倒影,谢越和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胸膛里的空白被无比充实的异样填满着。

这一刻,他甚至忍不住卑劣地想道。

如果祈怀月不是被观渊剑尊一眼看中,收为真传弟子,该有多好?

他一定不会嫌弃少年人的稚气天真,也不会让他有一刻离开自己的眼前……

只是一想到自己破败虚弱至此的身体,谢越和漆黑眼瞳里的些许亮色,逐渐坠入了黑暗中。

即使祈怀月没被外人看上又如何,难道以他的身体,他真的能护祈怀月周全不成……

谢越和脸上原本柔和的笑意,突然变成如同寒霜般的冰冷低沉,他一言不发地接过少年手上的缚道绳,转身离开。

祈怀月也不清楚自己又是哪里惹怒了谢越和,反正他已经习惯谢越和像天气一样变化莫测的变脸。

然而谢越和冷脸虽然冷脸,却还是定下了最终的方法。

由他先动手,祈怀月负责在他身后等着,若有万一,再动用镇云鼎。

祈怀月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下来。

而谢越和的准备,也让祈怀月有些毛骨悚然。

谢越和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他看不懂的瓶瓶罐罐,而这些瓶瓶罐罐里,有些装着如同蛊虫般的活物,有些盛着漆黑的,让祈怀月看一眼就为之发寒的液体。

而谢越和将一点黑色液体滴入缚道绳中,握住缚道绳,如指臂使地使用缚道绳的熟练程度,简直像是使用经历了无数次战斗的武器。

祈怀月跟在谢越和身后,感觉有点发毛,他现在有点相信,当初那头飞山灵猿扑倒谢越和,谢越和或许也真的未必需要他帮忙。

现在回忆起来,飞山灵猿连他一剑都撑不住,而且也没有半点挣扎的样子,多半是之前已经中了谢越和的招。

他们行进的道路得越来越偏僻,祈怀月都不知道谢越和为什么选择这方向。

然而作为一个看不懂谢越和操作的队友,他识趣地闭紧嘴,尽量在这时候不做让谢越和分心的猪队友。

尘墟秘境看似不大,然而中心区已经是多年正浩门弟子扫荡过,常人可以自由通行的地方,谢越和行走的方向,深林草木越发茂密,就连土壤中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气。

终于,谢越和的脚步停了下去。

他看了身后的祈怀月一眼,轻轻按住了祈怀月的头,铃铛在祈怀月的神识中响了两声。

那是出发前他们约定好的,谢越和让他待在原地,不要随处走动的暗号。

祈怀月乖乖点头,然而等谢越和走后,他忍不住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留像萤石。

谁说他没有留一个心眼?

祈怀月早就在缚道绳上放了一个留像萤石,修真界中成对的留像萤石极为少见,然而他的储物戒里,师尊早早地给了他塞了几对留像萤石。

利用留像萤石,祈怀月可以看到另一颗留像萤石录下的景象。

头顶顶着无形的镇云分鼎,手上握着留像萤石,祈怀月感觉这好像不是什么战场,而是一个浸入式的影院。

然而他的元神一连接留像萤石,看到的就是谢越和面无表情靠近的一张大脸。

谢越和的冷脸真的能达到止小儿夜啼的功用,至少祈怀月是被谢越和吓了一哆嗦。

显然谢越和发现了他留下的小手脚,祈怀月做好了谢越和会捏碎这颗留像萤石的准备。

然而他没想到,谢越和冷着脸挖出了留像萤石后,竟然将留像萤石装在了——他的衣袍上?!!

这次祈怀月的观看视角更好了,然而他莫名有种说不出的仿佛小孩的恶作剧被人抓包,还被人宽容了的心虚感觉。

数十米之后,谢越和突然蹲下身。

如同溪流般穿过深林的黑色水流中,谢越和的指尖在水流里轻轻一动,如果不是祈怀月注意,他还真没有留神一只如同碎石般不起眼的虫子,爬上了谢越和的指甲。

难道谢越和就是靠着这东西追索冯炎山的踪影的?

可冯炎山现在在哪里?

然而片刻后,谢越和身形一动,沿着溪流如同闪现般身影飞快前进。

溪水下方的低谷处,一个面色青灰,身体仿佛被一股白色絮状物紧紧包裹着的中年男修,就出现在了祈怀月的视线中。

缚道绳牢牢锁住了男人的各个关节,甚至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一声。

可见谢越和捆人手法的专业。

冯炎山死死地盯着谢越和,即使是窒息的痛苦,也掩盖不住他几乎满溢而出的杀意和恨意。

祈怀月立刻来到了谢越和身边,感觉到了冯炎山从谢越和身上转移目标,对他发出的浓浓杀意,祈怀月有几分尴尬,却还是解释了几句。

“冯长老,虽然你现在听不进去,但我想和你解释一下。我真的不是杀了你弟弟的凶手,杀了你弟弟的幕后之人,只是想借着你的手来杀我。我现在不能放开你,等出了秘境后,我会让师尊给你弟弟讨一个公道的。”

然而看着冯炎山的脸色越发灰白而怨恨的模样,祈怀月忍不住看向谢越和。

“要不,我们先将他打晕?”

然而谢越和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他身上现在有多少只蛊虫吗?”

听着谢越和的问话,祈怀月突然全身发麻。

“多,多少?”

谢越和抓住了祈怀月的手,冷漠的脸色格外无动于衷。

“他用自身血肉养蛊,若是流出一滴血,冯炎山能随时能操纵它化为蛊虫。也就是说,只要他恢复自由,冯炎山的全身都是可以杀人的蛊虫。”

第70章 如果你将我交给旁人

祈怀月听得毛骨悚然。

谢越和轻描淡写道,“所以,杀了他吧。除非接下来我二十四个时辰都盯着他,不然,若是等蛊心棉化开……我也没有看住他的把握。”

似乎操纵这“蛊心棉”,对谢越和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损耗。

谢越和的身体晃了晃,似乎有些气力不支,就连神色都难得出现了些许虚弱。

祈怀月立刻就想到了心魔璃珠曾经吸取谢越和元神之力的场景,不过片刻挣扎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毕竟是冯炎山被人蛊惑,想要杀了他。如果,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在冯炎山和谢越和与自身安危间,他也只能选择……

“这小子真是坏得流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神识里突然响起的一道懒洋洋的悦耳冷淡声线,吓得祈怀月不清。

“是谁?”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谢越和察觉到了祈怀月的异样,也冷静地扫视四周。

铃铛在神识里轻轻响起,是谢越和在表示疑惑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那个像是刚刚不闯自来,突然说话的人,掐断了祈怀月与谢越和神念的联系。”你也不信任他,对吧?既然如此,不如我帮你把他杀了,省得他又演戏骗你。“

下一秒,祈怀月眼睁睁看着原本应该在储物戒中的心魔璃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谢越和身后。

而那颗原本晶莹剔透的心魔璃珠,此刻如同浩日砸落,猩红的血光闪动着锋利噬人的凶芒。

这一刻,祈怀月莫名有一种预感。

如果他不出手阻拦,谢越和一定会死在心魔璃珠之下。

他的本能比反应更快地伸出手,当手触碰到心魔璃珠的滚烫的红芒时,祈怀月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吸力。

当他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的元神不知何时出窍,来到了一片只有黑白两色的死寂世界。

这个世界的天空白得刺眼,然而空中的太阳却闪动着不详的深黑色光芒。

地面漆黑一片,如同一个张着大口吞噬一切的大洞。

祈怀月立刻掐了镇云分鼎诀,只是和他上一次陷入蔺元魔和折白的幻境一样,这次他的法宝都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突然间,祈怀月再度听见了那道在他神识中响起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救那个人?”

那人的声线微冷,不在意的口吻,像是对万事万物都不挂怀的冷淡隐士。

他并没有对祈怀月出手阻拦的行为有什么不悦,声音有种淡漠的空洞,像只是单纯提出一个问题。

祈怀月没有回答这人的问题,反而越发警惕。

“你是谁?是你把我带到了这里?”

那道声音的主人自顾自地说道。

“他让他的虫子早早地注入了致死的毒液,蛊心棉也是虫子吐出的,不需要他费一点力气。换言之,早在出手的时候,那小子就确定了一定要杀死对手,他只不过是让你背上最终决定杀人的责任。即使如此,你确定你还要救他?”

不得不说,这道声线主人的讲述,确实让祈怀月一瞬间微微动摇。

他相信前世能成为魔子的谢越和,一定能干出把黑锅甩在他头上这种事。

可下一刻,祈怀月坚定了心神。

那又如何呢?

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他,如果没有谢越和,也许他要比现在麻烦得多才能抓住冯炎山,而且多半也会下定同样的决心。

而这个黑锅,他这个观渊剑尊的真传弟子不背,难道要让一无所靠的谢越和成为正浩门弟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如果最后所有人都认定杀了冯氏二兄弟的人是他,多少会拖累他师尊的名声。

师尊。

想到师尊,祈怀月冷静了几分,有了跟这人周旋的几分底气。

这人没立刻动手杀了他,如果不是实力不够,就一定是在他身上另有所图。

“你想要我的法宝,或是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他是我的……道友,”祈怀月实在昧不了良心,说出朋友二字。

“即使对我有所隐瞒,我也一样会救他。阁下既然有能力把我带到这里,又何必藏头露面呢?”

然而面对祈怀月的激将,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从善如流。

“你想见我?”

那人自问自答着,”好。“

漆黑一片的荒原上,一道透明的,如同魂体般淡淡的人影出现,然而就如同祈怀月在蔺元魔和折白的幻境里看到的人物一样。

那人的面容模糊,如同捉摸不透的梦境里才会出现的人物,只是那不同于寻常修者的冰冷高深气息,让祈怀月甚至不由想起了他师尊。

这人的修为,未必低于他的师尊。

祈怀月心中突然生出一个这种想法。

他暗暗一惊,言辞谨慎了几分。

“不知前辈尊号为何?”

此刻祈怀月甚至忍不住冒出一个疯狂的猜想。

这人,该不会就是蔺元魔,或者是折白吧?

总之这人能操控心魔璃珠,即使不是蔺元魔或者折白,也一定与他们有关。

“尊号?我不记得了、”

那人的声音如同云端玄冰,冷淡却空洞,却莫名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沉沉睡去的引导之力。

“我不记得前尘,也不记得来路。只是一醒来,就出现在了这里,我看你顺眼,就想帮你一把,除掉你身边那个居心叵测的小子。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祈怀月心里暗暗吐槽:……既然答应不勉强他,那就把他送出去啊!

“前辈,难道是心魔璃珠的器灵?”

祈怀月小心问道。

“器灵?”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好,我就是心魔璃珠的器灵。”

他看向祈怀月。

“那你是谁?是我的主人吗?”

男人的声音冷淡空洞,然而祈怀月感觉自己如同一条小鱼面对着恐怖的大白鲨,他的元神仅仅是在这几句交谈中,都能感觉到几乎被刺痛的可怖危险。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有资格成为前辈的主人吗?”

祈怀月灵机一动,突然说道。

“如果前辈真的想认主,我的师尊是修真界第一人,剑法高深的无上剑尊,不知道前辈可愿意……”

祈怀月小心翼翼试探着,如果心魔璃珠的器灵愿意,他一定毫不犹豫将想这与飞升有关的珍宝,交给他师尊。

然而那魂体身上的气息冷漠了几分,似乎褪下了表面看似温和的一层皮象。

“修真界第一人?……哈哈哈,修真界第一人又有何用……”

像是被触碰到了禁忌的开关,整个黑白世界都随着那人的大笑而疯狂震颤,如同地龙翻身般的大地在恐怖的颤抖中露出了深不见底的黑渊,天上的黑日仿佛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引下,一寸寸靠近着大地。

祈怀月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那一面,那一刻即使有镇云分鼎在手,他也不信自己还能有几分生机。

然而那道残魂止住了笑声,他一步步走向祈怀月。

黑白世界在他的脚下,如同一处残破的画卷,然而他的眼中,似乎只有祈怀月一人。

“我不会认任何人为主。”

似乎是看穿了祈怀月刚刚的小心思,残魂冰冷道。

“如果你将我交给旁人,交给何人,我就杀了那人。”

男人身上原本冰冷沉稳的气势,突然变成如同邪魔般的肆意而张扬,他轻慢的声音拖着懒洋洋的长调,却比刚刚的残魂更加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

祈怀月有种比遇到蔺元魔更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

然而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能老老实实交代。

“……祈怀月。”

男人轻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口吻轻柔缓慢,如同专心念着情人的姓名。

祈怀月听得头皮发麻,只听那人继续说。

“我也应该有一个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

祈怀月不敢搭话,心里默默给这人起了一个称呼——疯子。

“既然你的师尊是剑尊,我也是个尊者,以后你就叫我——风尊吧。”

祈怀月心头一跳,他简直怀疑名为风尊的这人是看透了他刚刚的想法,想以他取乐,才起了这个名字。

不过风尊——这个称呼为什么有点熟悉?

将心里隐隐的怪异压下,祈怀月不敢违背这个疯子的说法。

“风尊,既然您是心魔璃珠的器灵,可否高抬贵手,将我从这里放出去呢?”

祈怀月小心翼翼问道。

然而风尊显然不听人话地自顾自说道。

“这里很好。没有别人会来打扰这片净土的安宁。你就和我永永远远地待在这里吧?”

这一刻,祈怀月真的相信,只要他流露出了一点赞同的意思,这个疯子……不对,即使他不赞同,这个给自己起名风尊的男人,也早就打定主意,要将他留在这里。

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祈怀月只在师尊身上,感觉到过这种直面风尊的战栗感。

他本能地感觉到,至少风尊是不想他死在这里的。

祈怀月灵机一动,他的元神本就有点淡淡的刺痛,此刻祈怀月将这刺痛感表演得放大了百倍。

“我,我的元神好疼,我现在还是通窍期,元神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