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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害怕有些可疑液体流出来。

救命,好像被挤的小猫哦。

尽职的npc对众人冲过来,大家四下分散,慌不择路,各跑各的。

姜池却像是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npc发现了她,一边发出极其怪异的尖笑,一边夸张地扭动着肢体,仿佛贞子附体,在地上爬过来。

夏云鲤连忙拉住姜池的手,拽着她跑向中间那条路。

“别怕别怕,都是演员,不是真的。”

穿着破烂白色实验服的鬼在身后紧追不舍,故意要吓唬这个胆小的游客。

夏云鲤紧握着姜池的手腕,“看我,姜姜,不要回头。”

她就这样拉着她,一路穿过走廊,推开尽头的门,来到大约是绘画室的地方。

npc停下了,又慢吞吞爬回去,后面一波游客的尖叫此起彼伏。

姜池有些气喘。

肾上腺素飙升,或许是吓的,或许是因为她们仍旧紧握的双手。

“演员就是趁人放松的时候故意吓唬人,其实你要是一直不动,她也不会追你的。”

夏云鲤看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应该没有能藏人的,只是单纯场景恐怖,有些破烂的石膏人模,像富江一样的人头分裂画,以及黑红相间的克系涂鸦。

“还有这些风声,呜呜声,都是音响放出来的音效,是假的。”她尽量安慰着姜池,声音放得格外轻柔,温声哄着。

姜池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柔软温热的掌心好像一个传递热量的微缩太阳,正贴着她的皮肤,把勇气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我怕鬼。”她说,声音听起来有点发紧,“好吓人。”

“没事没事,你拉着我走,我在前面给你探路,好不好?”夏云鲤不疑有他,又将她微凉的指尖握紧几分。

“有我在呢。”

第27章 我不怕高

夏云鲤有一双看似白嫩可爱,实际有力的双手。

就好像她的外表一样,瞧着甜美可人,很容易给人一种娇柔小女生的印象。

实际上,她是能单手掂马勺、换水桶的大力士。

她的掌心有一层很薄的茧。是常年做菜用刀磨成的。

茧的位置,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就像姜池,她的茧在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这是常年用笔的人才会写出来的勋章。

可姜池仍旧觉得这双手很柔软,干燥,像阳光晾晒后的小麦秸秆,或者被子,吸饱了日光,能给人带去温暖。

鬼屋的环境依然恐怖,穿着血衣的演员npc鬼叫着从厕所里爬出来,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尖叫声你来我往,姜池却不再怕了。

不过……她还是非常小声地叫了一下。

声音太低,感情不够充沛,技巧也接近于无。

表演学院的人要是收到了这样的作业,绝对要把她打回重修。

可夏云鲤当真了,以为她又被吓到。

一个游客扑在门上疯狂拧动门把手,想要逃出去,可不仅自己出不去,屋里的人也全都被堵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没有能躲的地方,夏云鲤便拉住姜池的胳膊,将她往怀里按。

“不怕不怕哦。”边说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在驯服一只炸毛的猫,正努力捋顺它蓬起的毛。

她对npc摆了摆手,让他去吓唬别人。

npc心领神会地抓其她人的裤脚去了。

狭窄的清理间,挡不住外面的吵闹。可这一刹那,仿佛有神捂住了姜池的耳朵,让她只能听见,夏云鲤稳定平静的心跳。

心跳声好软,是甜甜的蜜桃牛奶香。

深v领的蝴蝶形抹胸,露着一半的胸口,细细的四条吊带将它分割,在颈后系成蝴蝶结。

姜池自己走极简冷淡风的穿搭,不妨碍她欣赏夏云鲤不同风格的美。

事实上,她美的实在超过。

这件针织抹胸肉眼看已足够大胆性感,突然用脸和它打招呼,更是远远超出了姜池的承受范围。

偏偏做这件事的人,完全是出自对她的关心,慷慨大方。

姜池动都不敢动一下,仿佛被洲际导弹迎面轰来,嗡嗡耳鸣,整个脑袋当场就炸成了浆糊。

“噗,原来是个推门。”夏云鲤还有精力关注外面的动向。

拉门的那位游客叫的实在太惨烈,堪比乡下杀猪,连npc都看不下去,把他拉到一边,亲自动手将门推开。

场面已然尴尬到了极致。

游客一边哈哈笑,一边大叫着救命跑掉了,嗓子还是那么亮,让夏云鲤怀疑这人是不是学声乐的。

他的朋友紧随其后,笑声还有音阶,像是在唱歌。

“好啦,姜姜,门开了,我们接着往下面走呀?”夏云鲤把人从怀里放开,还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我们直接出去也行。”

姜池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从双颊红到耳朵,甚至脖子也染上了一层粉,“我……你……”

她结结巴巴,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云鲤却误会了,以为她吓得狠了,连忙转头喊npc,“你好你好,不好意思,能带我们直接出去吗?”

“可以,走这边。”工作人员已经习惯了,从厕所里走出来,腰也站直了,推开墙上一个完全看不出来的小门,领着两人往里走。

“顺着这条路直走就出去了。”

四周的墙壁都是黑的,路线弯曲,像是在蛇的肚子里前行。

不过灯光明亮,也没有那些吓人的音效,比起刚才的环境已经好了太多,很安全。

“出去以后我们找个地方坐着歇一会吧。”夏云鲤依然牵着姜池的手,声音柔和得像蜜做的,“再买两根烤肠吃,好不好?”

太过明亮的场景,就像那些心思也一并暴露了出来。

姜池垂着头,指尖轻轻触了一下侧脸,滚烫得能煎蛋,根本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下来的热度。

她心里有些焦急,想说自己刚才根本不是因为害怕才磕巴。

但要是再回到鬼屋的话……会发生什么,姜池根本不敢想。

左手被人老实牵着,右手不安分地捏着指节,姜池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不知道回什么好。

夏云鲤也不催她,只是依然用那种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调说:“吃一个雪糕也不错,这里太闷,太热了,雪糕可以降降温。”

“我看到地图上说这有一片植物园区,我们也可以去那里逛一逛,呼吸一下自然里的新鲜空气。”

半晌后,姜池破罐子破摔地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认下了害怕的评价。

吓到脸红和羞到脸红,她只能选前者。

“我看恐怖片的时候不觉得吓人,没想到会这样。”

“很正常呀,毕竟我们看电影的时候是隔着电视看的嘛。”夏云鲤轻笑着望过来,目光比春风还要柔和。

“我也有害怕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那你害怕什么?”姜池追问。

“怕死。”夏云鲤拉着长音,“超级怕,我就是那种得了绝症,不管再痛苦,也要花光所有的钱,试图让自己多活一天的那种无敌怕死的人。”

“就算真的死掉的话,也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鬼继续活,所以鬼也是我的未来同类。”

她笑着耸了耸肩,“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变成鬼,也是那种胆小鬼,要躲着道士走。”

“很多人都会恐惧死亡。”姜池记起曾经看过的科普视频,“对死亡的恐惧,大多是对未知的恐惧。”

“人没有办法知道死去是什么样,于是便产生了各种联想,。”

“那我还是不太一样。”夏云鲤轻快地说,“我只是想活,活着活也可以,死着活也可以呀。”

“啊,出来了。”

刚一离开这处地界,两人交握的双手便松开了。

姜池还来不及失落,那只手就向上抬起,抵在她的额头上,遮出一小片阴影来。

“太阳光好刺眼哦,快挡一挡。”

一定是夏天太热,所以她才会脸红,都是环境的问题。

姜池狡辩地想。

反正,太阳是不会出声反驳她的。

身边的人脸和红石榴一样熟透了,夏云鲤又没有视力问题,正相反,她的眼神格外明亮,怎么会注意不到。

都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想要和对方贴贴。

不管嘴上说什么,肢体动作却诚实,骗不了人。

当时情急,夏云鲤下意识把人抱过来,身体单方面开通了拥抱权限,都没有知会她一声。

她们从来没有这样贴近过。

姜池断续的吐息轻轻扫过胸口,夏云鲤脚趾头都要扣破地面了,可她不能把人推开。

姜姜在害怕呢。

脸皮厚也有一定的好处。

她们两个之间,姜池一定是那个不经常和人肢体接触的,也是更觉得不自在的。

余光时不时瞥过这人霞色面颊,夏云鲤不仅没了尴尬羞意,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心中憋着坏,想要看到更多。

植物园不算大,里面倒是住着一些小鸟松鼠,数量还很多,胆子也很大。

夏云鲤眼看着有只松鼠攀到栏杆上坐着,根本不惧拍照的路人们,甚至还伸手讨要零食。

“啊!失算失算,我的兜里只有猫条呀!”

没谁对她的脸红发表任何评论,姜池渐渐就平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的冷白肤色,和冷静自若的状态。

“最好还是不要投喂野生动物。”她说,“容易让它们受惊。”

“我也知道,就是,好可爱哦……”夏云鲤快走两步,掏出手机对着小松鼠一阵拍。

姜池立刻就被她甩在了身后,没了贴贴也没了靠近,只剩下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松鼠,有什么好看。尾巴像是被炸开的一样,一点也不顺滑,还很稀疏,爪子又尖又利,脑袋长得像老鼠,还有两颗大门牙,四处乱嗑。

哪里可爱了?

她决不承认自己竟然在吃一个松鼠的醋。

抿着唇角,姜池大步跟上前去,站到夏云鲤身后,用出了招牌的“教导主任”式目光,眼神像刀子利剑嗖嗖射向无辜的小松鼠。

小松鼠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尾巴翘着抖动几下,紧张地四处乱看,忽然,它直直对上姜池的视线。

尾巴毛嘭地炸开,好像蒲公英,松鼠丢掉不知道谁给的椒盐花生,倏地钻进了灌木丛里。

它身上的花纹是最天然的保护色,几个纵跳,夏云鲤就看不到它的踪迹了。

围观的游客们不约而同地发出遗憾的声音。

夏云鲤也啊了一声,不过很快,她就甩了甩手机,靠到姜池旁边,颇为庆幸地说:“还好我走得快,拍到了好几张照片呢!你看你看,它睫毛好长!”

姜池:“是的,好幸运。”

不能投喂野生动物,她这是让松鼠远离人类化学制品的毒害,日行一善。

穿过栈桥,在植物园区里绕了一圈又走回到娱乐区,夏云鲤抬头看了一眼疾驰而过的过山车,犹豫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稍近一些的大摆锤。

不管是高度还是速度,这个刺激性都要低一些。

“姜姜,你休息好了吗?要不要玩一下大摆锤呀?”

姜池看了下摇来晃去的人类刑具,点了下头,“可以,我们先排队。”

没谁问她,但她还是再次格外突然又强调了一句,“我不恐高。”

夏云鲤嗯嗯点头,笑容明亮,“当然啦!你不恐高,这个也不高,我相信你的。”

漫长的排队时间过去,终于轮到她们,工作人员系好每个人的安全椅,启动机器。

几分钟后,姜池面如白纸,没骨头似的倚到夏云鲤身上,眼神失去高光。

第28章 姜池的兔子耳朵

姜池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有着诸多弱点的人。

她看恐怖片的时候面不改色,也走过高空玻璃栈道,心不跳气不喘。

可没想到,今天的游乐场之行一下将她打回原形,连带着之前的再三强调,都像是逞强嘴硬。

姜池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神情更是恍惚,说不上是头晕恶心更多,还是被事实打击得更多。

脚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弹簧网上,她踉跄着,半个身子都压到夏云鲤身上,自己完全站不稳当,只能靠对方扶着才能走路。

夏云鲤先找工作人员要回挎包,转回身来,就看到姜池强撑着自己,唇瓣微张,目光无神。

她本来应该心疼,等一想到这人反复强调自己不恐高这件事,又有点觉得好笑。

心里就像是被戳了一下,瞬间软了下来。

幸亏她特意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项目。

“这边有椅子,来坐一下吧。”夏云鲤说着,又挽起她的手,从包里抽出纸巾,先将长椅擦了擦,才安排姜池坐下。

这个可怜的大博士,还是没有回过神。

失重感带来的眩晕,全然没有形象被毁带来的打击更大。

小鱼会怎样想我?

没谁会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

姜池失魂落魄,嘴角向下,只是简单的几块肌肉牵动,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或许还以为她在生气,根本不清楚她此时到底有多郁闷。

但夏云鲤看出来了。

夏云鲤咬了咬唇,又从兜里拿出了一块蜜桃味的硬糖,撕开包装,喂到她嘴边,“我带了糖呢,来吃一个吗?”

她决定也说一件自己的糗事,正要开口,指尖忽然传来柔软的温热,一触即离。

两个人都怔了怔。

姜池抿着唇,舌尖抵着糖块,却仿佛含了一口热汤,不知道往哪摆好。

夏云鲤抽回手,拇指和中指一起捏着食指指尖,却不敢碰最外的那一节,看似放松地把糖纸收起来,收完胳膊却一直垂着,僵硬地做出放松的姿态。

她反复清了清嗓,在一阵仿佛感冒咳嗽的前置过后,开了口,“我以前是一个很恐高的人,你有去上山顶摘野菜吗?好像没和你说过,我老家是在乡下。”

她笑着比划,“夏天的时候我们要去山上采野菜,那个山有那么高!野菜长在石崖上,我就拎另一个塑料袋子,往山尖上爬。”

“大山真陡,走不上去,扶着树也上不去,我几乎是四脚着地爬上去的,下来的时候衣服也刮破了,裤子也弄脏了,但是野菜却没采多少,只采回了一小盆。回家的路上还不小心踩到泥坑,把鞋也弄湿了,还被说了一通。”

夏云鲤勾了下唇,语气中充满怀念,“大山真高啊,我很怕高,可真正站在山尖上时候,发现世界很广阔,大地无边无际,天空也看不到尽头,我忘记了自己站在山尖上,完全被景色震撼住了。”

“正在那里壮志豪情的时候,突然又被鸟屎砸中了。”

一想到这事,她就乐不可支,摇头笑个不停,“你说巧不巧?正好就砸在我的手背上,真是倒霉。”

“哎呀,好像说跑题了,所以我成绩不好,都是有原因的,说话根本找不到重点嘛。”

夏云鲤又笑了几声,眼眸微弯,细碎的笑意从中逸散开。

她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就想,做一只鸟多好呀,到处飞来飞去去见,从没有见过的风景,鸟怎么会恐高呢?我就再也不怕高了。”

“如果下次你还想要玩这些项目,要不要试着把注意力放到其它地方?把它想成一个巨大的秋千,飞起来的时候就会离天空更近一点。”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姜池却抓住了自己最在意的重点,“被说了一通?”

她抬眸,声音还带着哑,有种无力的柔,眼底话过一丝不可置信,“你恐高还去爬山崖,又遇到这些意外,费尽心力采回野菜,却反被说了?”

夏云鲤目瞪口呆,不知道江大博士是怎么在她一堆废话中提炼出如此精准的关键字。

片刻后她晃了晃脑袋,“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呀!”

“我是想说,你可能只是突然玩这些项目,不太习惯,没准多试几次,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呢,骤然接触的新事物,人总是要不适应的。”

“我知道了。”姜池点头,看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正在夏云鲤以为事情揭过时,她话音一转,放轻了声音,再次小心地问道,“是因为什么被说了?你不想说也可以,我就是……”

她怕揭开夏云鲤旧伤疤,可心里实在不能放下,想知道更多。

她今年才二十二而已,能用很久之前这样的字眼来描述,当时会是多大年纪?十五十六,还是十二十三?

眼看着这个话题是躲不过去了,夏云鲤在心里打了自己手心几下,只得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嗯……因为当时家里很穷嘛,衣服裤子都很珍贵,一年也得不到一件新的。”

“所以你是自己上山。”姜池说,眸色转深,像是无光夜晚的海面,暗沉幽邃,瞧不出心思。

“你怎么知道的?”夏云鲤惊奇地扬眉。

“只是猜的。”姜池低声说。

她的心慢慢沉下去,仿佛泡进辣椒坛子,又痛又麻。

毕竟能把衣物看得比人还重要,这样的家长怎么会等到回家的时候才出言教训。

骂她也不单因为衣服,恐怕还有收获太少的缘故吧。

小鱼在成长过程中,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轻轻吸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压抑着心中突然涌起来的酸涩,声音经过刻意控制还是有点僵硬。

“去坐过山车。”

“哎?”夏云鲤还在愣神,跟不上姜池跳跃的思维。

微凉的手掌扣住腕骨,她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走了两步。

姜池走了没几步,身后拽着的人忽然变成了千斤重,竟然怎么都拉不动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夏云鲤双腿一前一后站着,单手叉着腰,抹胸的流苏正随着动作晃动,像是撒了碎钻,光芒闪烁,格外诱人视线。

姜池又拽了下。

没拉动。

那股气倏地就泄了。

她回到人身边,憋憋闷闷地低声说:“我想坐过山车。”

“不行。”夏云鲤委婉地说,“你会受不了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我多试一试吗?”姜池反过来用她的话堵嘴,试图说服她。

“那也不能坐过山车,太刺激了。”夏云鲤绝不松口。

姜池就默默看着她。

没过两秒,她就叹气,“真受不了你了,那就旋转飞椅。”

不等姜池开口,她就竖起一根手指,板着脸,故作严肃地说:“不许坐过山车,没得商量。”

姜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飞椅是由一个个被绳子吊起来的座椅拼成的,单从外表上看,比过山车更像秋千。

也能离天空更近一点吧。

姜池这样想着,便点了下头。

不知道小鱼会不会喜欢跳伞……她思索着,反被夏云鲤牵住手腕,乖乖拉去排队。

自从鬼屋出来,两个人松手的时间远不如牵上的长。

不是你拽我,就是我拉你,偏偏谁也没注意到。

夏云鲤个人觉得,飞椅和大摆锤的刺激程度差不多。

而且这里的飞椅只有上下移动加水平旋转,她已经观察过了,速度并不算快,比较平稳。

姜池的脸已经恢复了血色,还很有精神,她就认为这人已经休息好了,不知道对方是气得血液上涌,这才面色红润。

飞椅不比大摆锤,每个人一个座位,是分开的。她俩一前一后坐着,夏云鲤不太放心,回过头去看。

姜池垂着眸,任由工作人员为她固定好安全措施,每当这个时候,她看起来都很乖巧,就是那种乖学生的感觉,文文静静的。

等工作人员忙完,还会轻声说一句谢谢。

不像教导主任,像个乖兔子。

姜池长兔耳会什么样?白色的柔软的,轻轻抖动,摸上去会不会颤?

她那么白,和兔子也没什么区别。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限制级,布料也越来越少,夏云鲤急忙把脑袋转过去,可口干舌燥的感觉仍旧。

事到如今,她已经懒得念直女清心咒了,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等工作人员检查完,担忧的心思又占据上风,她再次扭过身子,对姜池露出鼓励的笑容,“记得看天。”

“好。”姜池认真说,“我会的。”

机器启动,座椅逐渐升高,缓缓转动。

夏云鲤向后靠着,微微仰起头,失重感与风环绕着她的衣角,触目所及的一切皆模糊成线,只有天空澄澈如镜,一如既往悬在头顶,永远不变。

游客各有各的姿态,有的大叫,有的笑,还有大张着嘴惊讶,亦有恨不得把腿缩起来的。

只有夏云鲤,真像在坐秋千,握住两边的绳索,悠闲自在。

姜池安静凝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她不经意透露出来的话,疼惜和气愤一起啃噬着她的心尖。

难怪几个月以来,她从未见小鱼联系过家里人一次。

耳边的尖叫忽然提高分贝,椅子转动的速度也骤然加快,姜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只是在起步阶段。

她很快就分不出心神想别的了。

几分钟后,姜池松开夏云鲤搀扶的手,冲进卫生间。

禁闭门板后,传来干呕的声音。

夏云鲤担忧地站在外面,“姜姜,你还好吗?我这儿有水,喝一点漱漱口吧。”

“我没事。”姜池说,捂着要造反的胃,一点也不后悔。

她收拾好自己,又漱了口,唇色泛白,视线反而专注,微哑着嗓问:“你喜欢坐飞椅吗?”

夏云鲤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喜欢啦。”

“那就好。”姜池唇边溢出极淡的笑,虚弱无力地说,“我们再坐一次吧。”

第29章 概率学直女

夏云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姜池的请求。

开什么玩笑?再来一次,恐怕姜博士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就算要脱敏,也要慢慢来呀。”夏云鲤拧着眉,见她还要张口,便不由分说地用更大的分贝盖过去,“不不不不不!”

“不行,不可以,没得商量,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

“哎哟我的好闺蜜,你说她想什么,可能是想给你两杵子吧。”

梅子又想扶额,又想翻白眼,甚至想把手伸出屏幕抓住她的肩膀摇个三百圈。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我的亲娘嘞,她当然是心疼你,想哄你高兴了!”

“是,是吗?”夏云鲤打了个磕巴,呆得像被炸雷吓住的山雀,被野牛示威的小猫,毛都开了。

“不能吧,没凭没据的,你不要乱猜嘛。”

“你真是个呆子,没救了。”梅子无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是你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往爱情上面猜,姜池是直女,我们还是好朋友,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夏云鲤嘴上振振有词,眼神却飘忽,不敢和闺蜜对视,只盯着对方衣领上的花纹猛瞧,好似从未见过似的。

“而且她自尊心那么强,也可能是想多锻炼一下呢。”

“你说她是直女,有证据吗?”梅子哈了一声,不跟她争没意义的事。

“我这是概率学。”夏云鲤狡辩地说,“好了好了,汤要炖好了,不和你聊了。”

“等等你……!”

梅子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掐断了,给她气个倒仰。

电话挂断,夏云鲤无意识地咬着唇肉,喃喃道:“哪有那么好问啊……”

被两个人同时念叨的、远在西餐厅的姜池,忽然觉得鼻子发痒,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她是来和姨妈姜雪兰女士聚餐的。

自从她搬出来以后,两家人在一起吃饭的频率比之前要低太多,姜雪兰三天两头就要说上一回,或者是让她周末回家小住,或者是一起出门聚聚。

姜池不能总是推脱。

这家餐厅还算高档,以鹅肝出名。

她提前点好了餐,没等太久,姜雪兰就到了。

她还不到40,但看起来不算很年轻,高中的教书生涯让她耗费了许多心力,眼角细纹明显,但书卷气十足。

“小姨。”姜池打招呼。

“路上有点堵车,没等太久吧?”姜雪兰问,语气亲昵。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近况,姜雪兰微微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家里的邻居?就是后来出国的那家。”

“冯阿姨她家吗?”姜池说。

“对,她最近回国了。”姜雪兰回答。

她们两家在以前还是很熟识的,冯雅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她和自己的丈夫从初中就在一起,大学毕业后结婚生子,自己做服装生意,一个人跑加工厂,又找各种渠道,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困难,才把品牌做起来。

妻子争气,家里存款越来越多,丈夫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难免觉得底气不足,爱多思多想。

冯雅为了生意出去应酬,时常喝得大醉,硬生生把酒量锻炼出来,可她是生意人,需要交际,别的老板朋友把人送上车,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丈夫心里就不得劲起来。

两人时常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吵架,丈夫疑神疑鬼,冯雅委屈心酸。

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都不被信任。

她的儿子许斌和姜池是同一个学校的,比她小了好几届,两家又是邻居,一吵架,姜雪兰就叫许斌过来,不让他看父母大闹的场面。

冯阿姨对姜池很好,还以她为模特设计了很多衣服,又送她好些。

许斌来家里,姜池自然就接过了辅导作业的任务。

再后来,冯雅离婚,带着许斌出国,把生意做到了国外,丈夫也从小区搬走,再没回来。

姜池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高兴,“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和我说过。”

她们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时常联系,互相寄送一些礼物。

“没回来太久,正找地方住呢,不过今天有空,正好一起吃个饭。”姜雪兰笑着说。

怪不得突然来了西餐厅,还以为一向只爱中餐的姜女士换了口味。

姜池正期待着,不知道冯雅从国外待了这么久,和从前会有多大变化。

就见一个年轻男人被服务员领着走过来,穿着休闲西装,浅金色的头发微微卷着,嘴角带笑,一双桃花眼在望过来时迸发出惊喜的闪光。

“小姜姐!姜姨!”他过来打招呼。

是许斌。

姜池颔首,又向他身后看去,“冯姨呢?”

许斌:“我妈在家呢。”

“你们两个好长时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还记得许斌小时候成绩太差,谁管都不行,就得你小姜姐管,她都不用说什么话,往那一站你就老实了。”姜雪兰说了几句旧时趣事,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过,笑呵呵地起身。

“我想起来还有事,就不聊了。这西餐我也吃不惯,你们两个吃吧。”她拿起手包,仿佛使命完成般心满意足,“不用送了。”

她走了,许斌坐下。

姜池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分明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姜池隐含期待的心沉了下来,她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浑身气压超低,有一瞬间,她真想直接走人。

如果是单纯的叙旧,她很愿意和从前认识的人,一起吃一顿饭,聊聊近况。

可现在,姜池心中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和失望。

她不说话。

许斌却开口了,“小姜姐,实在是抱歉,我本来是不想过来的,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吃饭,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姜姨找到我,我以为是大家一起,临出发了,我妈推说胃疼,她前些年应酬喝酒,把肠胃喝坏了,事发突然,我我是想带他去医院做检查的,但是她非要说已经约好了聚餐,不能不去,和姜姨解释过,只有我来。”

“没想到姜姨也走了。”

“她俩应该是早就商量好的。”许斌话里透着无奈和歉疚。

听到他的话,姜池的面色缓和不少,淡声问:“你也被催婚?”

“我才二十四啊,我妈就急了。”许斌面露苦色,“不瞒你说,我已经相亲过很多次了,和妈说了好多回,我还年轻不着急,也不知道她到底急什么。”

两人对视,眼里是同被催婚的疲惫和无可奈何。

第30章 要抱抱

另一边,姜雪兰走出西餐厅,便拨通了一个电话,“事成了,我看她俩聊的还挺开心的。嗯,对,害,哪有,功劳我们两个各分一半,还不都是为孩子操心嘛。”

她又笑着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又透过玻璃往餐厅里面看去,见到两个人相谈甚欢,不由得满意地颔首。

姜池真的没想太复杂,两个人算不上朋友,但也是认识挺多年的,许斌回国,也是来做生意。

他没什么学习的天赋,倒是随了冯雅,很擅长生意场上那些人情往来,算是继承家业,做子品牌男装。

“我打算向农业大学捐赠一批实验服。”许斌说。

未免误会,他主动解释道:“最近这些年,公司重心都放在国外市场,想要再回来,得先打开市场口碑。”

“追赶政策和风潮,有个好名声太重要了。”

“捐给谁都是捐。”他笑容真诚地说,“那还不如捐给农大,顺便还能感谢小姜姐当初不辞辛劳辅导我作业,真的太辛苦了。”

东西是捐给学校,又不是捐给她个人,姜池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是纯粹的生意往来,何况农大作为本市乃至全国顶尖的大学,时常会接到一些企业家的捐赠,或金钱,或实物,流程很完善。

所以她只是点头,回了后半句话,“教你的确很辛苦。”

不算客气的话透露出熟稔的态度。

许斌也是乐了,捡着些在国外的趣事说了说。

姜池黑天了才回家。

她开门的时候,夏云鲤正在阳台晾衣服。

虽然姜池说她要一手承包所有的家务,但夏云鲤也不会真的就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把所有活儿都干了。

尤其她现在心思不纯,就更舍不得让姜池忙了。

听见开门动静,夏云鲤三下五除二把衣服都晾完,“姜姜,你猜我什么快递到了?”

话音落下好一阵,迟迟没有听到回复,她咦了一声,就要转身,肩膀忽然一沉。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放到了上面,腰也被两条胳膊搂住了。!!!

“啊……?”夏云鲤挤出一声颤音,像被人点穴似的,直愣愣立住。

姜池的脑袋就挨着她的颈窝,尤不满足,还在一点一点蹭过去,貌似要将整张脸都贴到她的颈侧皮肤上。

有些粗硬的发丝刺得她好痒。

“什么快递?”姜池问,声音不紧不慢的,像一辆牛车,缓缓从她耳边驶过。

她一张口,夏云鲤就嗅到了明显的酒气,一向自律的姜博士竟然还会喝酒?

“你这是喝醉了?是喝了多少呀?”

被突然搂抱住的惊诧与不知所措,转瞬就化作不掺旖旎的担忧关怀。

因着家庭出身的缘故,夏云鲤滴酒不沾,对酒这种东西实在不喜欢。

酒精不会让人彻底失智,但它确实可以放大情绪,让懦弱的胆小鬼变成这个世界上最莽撞的人。

“只有两瓶,三瓶?”姜池还是慢吞吞地说话,除了语速比平时要慢上一些以外,她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许斌不喜欢吃西餐,我们又去吃了烧烤。”她说着,确认般点了下头,“对,三瓶。”

鼻尖蹭过皮肤的感觉,让夏云鲤眼皮微跳。

她喝醉了,她现在是脑袋不清醒的人……冷静,冷静。

“原来是这样呀。”夏云鲤尽量放松着,假装腰腹没有被两条胳膊紧紧搂着,身体没有被人像八爪鱼一样抱住。

她抽气,吐气,做了两次深呼吸,“姜姜,你可不可以先把我松开?”

“不可以。”姜池说。“我会掉下去。”

“那我们回床上好不好?去床上躺着。”夏云鲤又问。

“我还要吃桃子芋泥。”

“好好好,一会儿就给你做。”就算她现在说要天上的星星,夏云鲤也会答应下来。

和醉鬼没什么好争的,顺着她来就可以。

“我还要听你唱歌。”

夏云鲤笑得无奈。

她没见过几个喝醉的人,但仅有的几位,那一位,醉酒后暴怒,暴戾的模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给她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创伤。

可姜池不一样,她有些……有些任性的可爱。

就算要使唤人,提的也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要求。

夏云鲤乐得满足她,哄着她。

她往卧室走,姜池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挂在她身上,像一个有点沉重的尾巴。

“哎呀,唱什么歌呢,我想想。啊,想到了……”

清了清嗓,一首甜蜜轻快的古风从她口中婉转而出,放慢了调子,有一种春天般的轻柔。

姜池嗅着皮肤温热的馨香,腿是真的愈发软了。

她没有那么醉,只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可喜欢的人正背对着她,腰肢柔软,双腿笔直,白得像暖玉雕成的。

抱上去是一时冲动,不松手就是私心作祟了。

这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涌了太久,就像有一个魔鬼,二十四小时贴在她的耳边说话,引诱她,怂恿她。

你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抱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朋友,朋友……姜池再度收紧双臂,贴得更近两分。

而夏云鲤也不挣扎,就依着她。

她本来没有那么醉,现在却是真的醉了。

回到卧室,夏云鲤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人松手,软声哄着,“快去床上躺着吧,我去给你做蜜桃芋泥吃。”

姜池没动。

她又笑了,呼吸微颤,胸口起伏,震得姜池面红心跳,像是被炭火烫到了。

“乖嘛,你不松开我,我怎么去厨房呢?”夏云鲤哄着说。

姜池还是面皮太薄,尚且不知无赖的精髓,也不懂得打蛇随棍上的真谛。

被人劝了两句,她就颇为不好意思的把手松开,怕被夏云鲤发现自己是借酒做坏事,故意占便宜。

行径实在恶劣。

她钻进被子里,一时间有点羞耻惭愧,良心不安,正要开口说不用做了,却被对方试体温的动作打断。

额头相抵又分开,夏云鲤放心不少,“真怕你醉酒后吹风受凉。”

床上的人面颊绯红,她并没有多想,有些人喝酒就是会脸红的。

拍了拍姜池的头顶,“等我一下哦。”

她出去又回来,手里拿着一盒插好吸管的酸奶,“先喝一下,等你喝完我就做好了。”

家里有芋头,也有之前做好冷藏的芋圆,一个煮一个蒸,顺便再把桃子削皮切成丁,又切了一点草莓和芒果,冰块打碎,倒入牛奶混合,很快就做出一碗家庭版鲜芋仙。

只是,切水果的时候,她不禁想到,许斌又是谁?

能一起吃烧烤又喝酒,关系不会差。

可她从未听姜池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