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句话说“世界上最气人的事是看见前任过得好”。
那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在最落魄的时候见到过得好的前任。
谢景珩思绪乱飘,他还真的没见过江浔今天这种模样。
他比江浔大五岁,他俩认识的时候江浔才大二,分手的时候江浔也还没毕业,印象里的江浔还属于操场、教室和实验室,聪明敏捷,好学肯干,是大学老师最喜欢带的学生。
就是性格冷得过分,对一个学生来说算得上成熟稳重了吧,但到底还是一身少年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西装革履,气质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男人了,自如地游走在名利场上。
也挺好的,他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谢景珩突然想。
他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起身,起的时候腰没力气重心不稳,慌乱地扶了一下墙上的扶手,轮椅被带的撞了一下隔间的门。
随即响起“咚——”的一声,隔间的门似乎被人敲了一下又突然止住,但是再没有其他动静,也可能被人不小心碰到了。
谢景珩血压低,一起身头脑发晕,稍微缓了一会儿,才开门出去。
门一开,见江浔背靠在洗手台上。
两个人目光正撞在一起。
江浔面无表情,却没有移开目光。
近距离看才发现,坐在轮椅上的人脸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瘦了,瘦了很多,握着轮圈的手背上骨头清晰可见,西装勾勒下的腰几乎一掌就可以量过来。
江浔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谢景珩觉得这个场合、江浔站在这儿,很不对劲儿,但是江浔表现得过于淡定,反而搞得他一瞬间慌了神,“江总来上厕所啊?”
这种不过脑子的话一出口谢景珩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你清醒一点,他来洗手间不上厕所难道吃饭吗!
“嗯,刚上完。”江浔依旧面无表情,转身把手放在洗手池,自动感应的水声缓解了一点过分安静的氛围。
幸好他不打算叙旧。
谢景珩松了一口气,说自己先回宴会厅,操纵着轮椅转头就走。
很快,江浔也开始往回走,却始终慢他几步,不紧不慢地跟着,谢景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门口原本的侍应生不在,大厅的门有点重,谢景珩用力一推,门没动,把自己背上的肌肉抻了一下,疼得他动作一顿,倒抽一口凉气。
江浔越过他握住门扶手上方。
谢景珩愣了一下,松开手,“谢谢。”
江浔只是点点头,把门推到大开定住,头也不回得走进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宴会厅的冷气扑面而来,谢景珩蓦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江浔的情景。
……
他毕业三年后,作为优秀校友回清大参加一百一十周年校庆。
校庆在十月份,校园里绿树浓荫,但抵不住盛夏太阳炙烤,热浪滚滚。
谢景珩去办公室找以前的导师汪老头,敲门的时候身上的燥热还没降下来,他有些烦躁,正准备抬手再敲,门猝不及防被打开了。那天,开门的是江浔。
办公室的空调冷气一下子冒出来,像江浔这个人的气质,干净,冷冽。
波子汽水。
看到江浔的第一眼,谢景珩旋即闪过这个想法,像打开了一瓶冰镇的波子汽水,“咚”一声,玻璃球砸进去,玻璃瓶子里的液体活过来,无数气泡轻盈上升、涌出、跳跃、闪烁,源源不断。
“你找谁?”
声音也像。
玻璃球碰到瓶壁上,发出一连串清凌凌的声响。
他对江浔,不知道算见色起意还是一见钟情。
谢景珩那时候是谢家的小少爷。
他长得漂亮,男女通吃的那种,就算不提身份,这张皮相在情场上也无往不利,更不用说谢家的身份在他身上摆着,以前谈恋爱都是对方倒贴。
但是没成想,偏偏在江浔这儿吃了闭门羹。
第一次见面,江浔就拒绝了谢景珩加微信。
后来谢景珩和汪老头软磨硬泡,硬让汪老头牵线才加上的,加上也没用,江浔冷漠地像个文件传输助手一样,一个字也不回。
谢景珩气得咬紧后槽牙,好胜心上来了,一有空就去清大,往江浔眼前凑,把哄小男孩小女孩那一套在他身上用了个遍。
谢景珩追了他半年,真的追到手了,谢景珩也说不清江浔有几分自愿、又有几分是他威逼利诱,反正谢景珩不在乎,江浔看着就对他胃口,两个人做的也意外和谐,谈恋爱而已,不喜欢了就换下一个。
后来他确实把人甩了,分手后江浔很快去美国读研,两个人断得干干净净再没联系。
只是江浔一回来,谢景珩才惊觉时间流动,物是人非,像是波子汽水的弹珠砸进瓶子,争先恐后的气泡让液体活过来。
活过来,过往的痛苦才争先恐后地突然被感知。
谢景珩掐着自己没有知觉的腿,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