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突然分家？
魏爱国没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而是把转移话题，让孙秀莲注意到目前最紧要的事情，“这都是小事，只要咱们平日里对爸妈好些，他们总会贴补我们的。秀莲，虽说是家丑，可咱们现在才是一家人，我不能瞒着你。我那个四弟……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你得小心。”
孙秀莲心头一惊，“你是说……”
老四的腿基本已经好了，人却还在家里。之前魏爱国只想着别让这个家伙得到工作，却忘了这么一个人被逼到如此绝境，就怕他想要鱼死网破。
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天天就在隔壁屋住着，家里每一个人都有些担忧。
“我能换工作，就是家里本打算把我之前那份工作给老四。可他之前那些事情，县里没有一家厂子敢收他。”魏爱国叹气，“我的工作更好了，他却还没有工作，更何况还有我俩之前的恩怨。我白天不在家，就怕他对你下手，你可一定要跟牢妈或者奶奶，不能自己一个人行动。”
孙秀莲赶紧点头。
魏爱国挠破了脑袋也没想好怎么才能把老二塞到别处，却没想到在最近的一个周日，魏成河和谭桂香两个提出了分家！
这又是院里头一遭。
魏家当初来到这县城都是逃难，没有什么其他亲戚。因此请了郭大爷做见证人，其他邻居旁观。
这事一出，在场人的眼光都投向了孙秀莲。这小媳妇也是厉害，才嫁过来几天啊，竟然能让老魏这个顽固头子分家。
孙秀莲察觉到那些目光，又是羞又是气，这事跟她根本就没关系。她就算心里有些小算盘，那也都是以后慢慢进行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着急？也不知道这公公婆婆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分家？
她想到自家男人说小叔子不简单的事。不会又是这位挑拨的吧？
孙秀莲不善的目光投向魏爱军。魏成河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生怕谭桂香心疼小儿子，给老四分了大头。
分家这事儿，再怎么扯也跟魏同心这个出嫁女没多大关系。她也能跟没事人一样只管盯着家里看热闹就好。唯一有点在意的，就是大姐这情况怎么算。
毕竟，奶奶跟爸妈可都还没分家呢，大姐作为大伯名义上的闺女，不知道能不能分一份跟两个儿子相等的家产？
魏同心拉着两个闺女凑到刘淑英旁边，“奶，这是怎么说的？”
刘淑英镇定自若，“你看着就行，没事。”
郭大爷作为这个见证人，还是意思意思劝了魏成河一下，“老魏啊，你这才多大岁数，你这么年轻分家干啥？还是说你家哪个孩子不懂事？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教育教育他。”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点谁，反正魏爱国是自觉无辜的。
张大爷紧跟着劝，“就是啊，你这还没到退休的岁数呢。再说你家老四老五都还小，都还没到找对象的年纪呢，到时候怎么给他们置办？”
魏成河笑眯眯，“孩子们都大啦。我们还一个劲的把着做什么，还不如让他们过得自在些。”
几个大妈也在劝谭桂香，可她一脸坚定，根本不带动摇的。
这里面根本没有小辈说话的份儿，甚至连前排都挤不进去，都站在后头围观。平时不在家的孩子们也都回来了，就为了看这场热闹。
李伶娟抱累了张立志，把这沉甸甸的娃塞给张建国，自己跟小姑子四凤在一边蛐蛐，“你说这魏家还真是不太平，真是一会儿一个事，没个消停的时候。你跟这魏老四差不多大，跟魏老三关系又好，知不知道更详细的？跟我说说。”
自从自己不在家住，这个嫂子也租了个离她娘家更近的房子之后，姑嫂两个的关系反而比一开始亲近了不少。张四凤摇摇头，“嫂子，我都不在家，这事太突然了，我看同心好像也不太清楚呢。”
李伶娟还想再问，那边魏成河已经开始说话了。
“郭大爷，孩子们也都大了，都凑到一起反而矛盾更多。再说，我们就是提前分财产，又不是彻底分成好几家人不来往。”魏成河冲着几个孩子说，“分家之后咱们还是一起吃饭，但是每个月每个小家都要向你们奶奶交伙食费。我和你妈也是一样的。”
“妈，还是你受累带着桂香、安邦一起操持家里。”
刘淑英点了点头。
魏成河早有准备，拿出一个小本子对照着一项一项给大家说。
“这首先就是房子。最左边这间归老大一家，右边两间不动。”魏成河向魏爱国和孙秀莲示意，“老二，老二媳妇，你们住的地方是家里帮你们布置的，但还不归你们所有。明白吧？”
魏爱国顺从地点点头，孙秀莲有点不乐意，但她一个嫁进来没几天的新媳妇说话不算，于是也只能点点头。
魏成河之前对大哥很是介意，现在却好像想开了，“渡江，你有孝心，为了你大伯后继有人自愿过继过去，是个好孩子。你能帮你爸分忧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难得了，家里这间屋子就归你。但房子放在你奶奶名下，后面直接转给你的孩子，你没意见吧？”
魏渡江和刘淑英对视一眼，也点头了。
这其实是防着赵安邦有外心。虽然魏渡江有自信能把住他，但可以不用冒险的时候，还是别冒险的好。
“好，那接着就是钱。”
这话一出，不仅魏家几个人更有精神，邻居们也竖起耳朵来听。
魏成河却没有一上来就讲家里有多少存款，而是先说几个孩子的花销。
“爱国的工作家里出了大力气。本来应该两个儿子一样，但爱军毕竟之前犯了错，他应得的那份就补到爱国身上，我们都在爱国最近的工作和结婚中花了。所以这部分已经结束。”
魏成河毫不客气地点明两兄弟间那点事儿，大家伙儿都没想到这要面子的老魏竟然能这么坦荡。
可魏爱军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无比刺耳。
什么他犯的错。明明是全家逼着他去下乡，还不让他反抗。
他愤恨的情绪只露出来一瞬，立刻就变成无奈的耸肩。
邻居们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魏成河见魏爱军没有直接跳出来，接着往下说，“爱国，你这边是家里出力最多的。因为你，你妈这工作也没了，要攒钱养老，所以不再给你分钱。”！？
众人哗然。
魏爱国还以为之前那么长一段，是父亲在向老四宣泄不满，没想到是冲着他来的？他还心心念念家里贴补，怎么就直接不给力？
那他宁愿干回之前那个锅炉工的岗位，家里能给何必要自己干呢。
孙秀莲一个冲动没忍住，“……爸，爱国可是长子，怎么一点都不分呢？”
在场各位面色各异。这……下乡来的还真是乡下来的。县城里都是男女一起排序，这魏老二就是排老二，上头还有个姐姐呢。还什么长子，害不害臊啊！
谭桂香黑着脸大声吼一句，“有你什么事？继续听！”
孙秀莲对这个婆婆本来就有点意见，还想还嘴，却先是被魏爱国一把按住，又被围观邻居的怪异目光惊退。
她……她说什么不对的话了吗？
魏成河却对孙秀莲这行为喜闻乐见。找这姑娘就是觉得孙家人虽然有点小心思，但不算特别聪明，老二都能拿得住。不然再来个比老二心思深，或者条件特别好的，只怕家里就要翻天了。
“渡江和同心这里，也是惭愧，我和你妈没给你们帮上什么忙，这会儿分家就给补上。”
“渡江毕竟是付出了很多，分你三百。同心……就当是家里给你补的嫁妆钱，你这边是一百。”
魏同心没想到竟然还有她的份，一时愣神。
还是刘淑英拍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谢谢爸。”
“这魏家对闺女也还行啊，没有之前听说的那么不地道。这不，连分家都还给钱呢。”方连枝对着冯小琴小声说着。
冯小琴看她一眼，这儿儿媳妇虽然能打会骂，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但心思实在是太简单了些。
“这都是摆在面儿上的。魏家这半年来名声已经很差了，给儿子找媳妇都只能往乡下找。要是不趁着分家的时候找补一下，啥时候能找补回来？”
方连枝挠挠胳膊，抱着怀里的李梦冯摇了摇。
而魏成河说完前头三个孩子，才终于逐步来到重点。魏爱军的眼神也逐渐冰冷。
“至于爱军……唉。大伙儿也知道，这孩子性子倔，之前也对他二哥犯了错，甚至牵扯到不好的事情里。”魏成河长叹，“爱军啊，之前下乡给你的钱，家里一直没收回来，那也就算了。现在你虽然人是回来了，可你毕竟牵扯进了那些事里，想要办病退回城都办不下来。”
“现在已经三个月多月了，县里的所有厂子都不收你。要是再在城里滞留下去，你……你……唉。”
郭大爷和张大爷连连安慰他，却没有人去管魏爱军。
这人现在是谁都不敢沾，生怕他随随便便记恨上你。
这满院子年轻一辈，要么有工作，要么有家庭。只有他魏爱军半残废一个，名声又臭了，没人愿意搭理。
魏爱军阴沉沉地看着自己的亲爹。
县里所有的厂都不接收他，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可之前做的那些事，都是他当时能做的最有利的选择。
现在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给魏爱国报名下乡还是做了多余的事。如果没有第二次跑过去确认，只怕也不会有人对他印象这么深，能让他的真面目暴露。
魏成河终于说出来那句略显心狠的话，“……你拿着分家的一点钱，回到乡下去吧。家里也怕被人家找上门，只怕是……没法养你了。”
第132章 第132章魏成河在魏爱……
魏成河在魏爱军面前放弃过两个孩子。
一个是一意孤行要跟乔天明结婚的魏同心，家里没有给一毛钱嫁妆，让她空着手嫁人。但刚刚给她补了一百。
另一个是魏爱国，被要求卖掉前途正好的机械厂工作。但他又重新拥有了一份机械厂的工作，还有了条件不错的媳妇，有家有业，美好生活近在眼前。
所谓的“放弃”，都只疼了那么一瞬间，只要魏家依旧不改这副爱面子的德行，只要有其他人比被放弃的人犯的错更大，那这个放弃就会自动转移。
现在，不过是一时失利而已。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也不妨碍魏爱军在内心想着让魏爱国和谭桂香都去死，然后他才好拿到工作。
但那样太不值得了。
魏家人的日常活动路线都在市里，除了需要买菜的刘淑英、赵安邦和魏同心三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很长的单独行动时间，也不会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出现。
一点都不方便下手。
而如果一锅端，且不说想搞这么多巴豆都难，就算弄到了，就他自己一个人活着，那也太显眼了。
魏爱军手里掌握的最后一个在市里杀伤力很强的路子，就是跟革委会几个年轻人的私人交情。
但魏家成分好，且没有什么私藏的财产。毕竟是逃
难来的人家，手头那点钱都是近几年才存的，之前根本就是月月光。
至于直接强硬拉魏家下放……他自己也跑不了，也给不起那么高的代价。
有好处没有风险的事情必须做；有好处有风险的事情可以做；风险超高好处有限的事情……起码现在不值得做。
似乎……也只能下乡了。
魏爱军知道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而且如果他硬要留在城里，院里所有的人都会防着他。一旦这个院里出现什么事，就算不是他亲自下的手，也会人人都第一个怀疑他。
因为魏家父母确实仁至义尽，是魏爱军自己没有良心、行差踏错、人人喊打。
两百块钱是一个普通学徒工一年的工资，更何况还有他之前下乡从家里带走的东西和钱。在外人眼里，这已经是一份足够厚道的待遇。
“行。”魏爱军也干脆。“爸，这几个月我拖累家里了。现在我的伤虽然没有全好，但也勉强可以正常走路，我会尽快回生产队的。”
“但是，大姐那里都分了三百，我不能比大姐少吧？”
魏成河冷了脸，但郭大爷拉住了他的手，“老魏，这最后一哆嗦，别让孩子寒了心。”
魏成河看过去，只见郭大爷眼睛里满是紧张，就知道魏爱军的事情不止魏家人膈应，大家伙儿也害怕。
再看魏爱军这小子，老神在在，神色阴沉但没有疯狂的迹象，好像知道这最后一口讨价还价他不敢拒绝。
万一呢？万一就为这一百块钱他要拉家里人玩命呢？
魏成河终究还是不敢赌。
“……行，等你出发那天给到你手上。”
魏爱军微微笑了，“不行。要给我之后，我才能决定出发。”
院里一时安静无声。
魏成河咬牙，“……好。拿了钱你马上走。”
魏爱军这才答应下来，“没问题。”
谭桂香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放松。而院里的邻居们也悄悄放松了一些。
魏爱军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变化，觉得有些好笑。
就怕他怕到这个份上吗？
他还没到结婚年纪呢，甚至连十八岁都没到，就能让这二十多号人担忧到这个份上。
魏爱军此时虽然憋屈，但又诡异的有两分自得。
既然城里暂时混不下去，乡下他总能想到办法。
加上下乡带走的钱，现在他手里一共有将近五百块钱，想怎么过日子不行？
县城不接收他工作，隔壁县的公社里也不行吗？就算人家公社也要查背景，那他出点钱让生产队的人帮他干，难道还不行吗？或者直接混日子然后花钱买粮食，难道不行吗？
之前半年是想着为回城做打算，免得工作单位查起来，说他当知青的时候不干活，给他工作机会搞没了，他才会那样干。不然，想偷懒还不简单？
跟队长混熟关系，多的弄不到，出钱交易总是可以的吧。
这些人就想着把他赶回乡下就一劳永逸，哈，且等着。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能比这些人过得都要好。
最难办的一个人搞定，魏成河快速说完最后一段，“老五就跟着我们，嫁妆也按照一百块钱给你置办。剩下一点毛票子你们就都别想了，留着我跟你们妈养老。我的工作也谁都不要想。”
“今天走了这么久，他的腿有些不舒服。我有工作一天，以后能拿退休金一天，你们几个孩子就都不用出养老钱。”
魏成河没有把家里的存款拿出来，也没有把家里所有的东西摊在大伙儿眼皮子底下来分。
现在相当于只是把魏爱军分了出去，已经成家的魏渡江和魏爱国需要交伙食费，其他的都不变。
魏成河做事十分仔细，具体条例清楚地列在纸上，还用复写纸拓印了一份，现在只需要改一下给魏爱军的钱数就可以。
几个人依次签过字，郭大爷也作为见证人签了名。这份分家文书就一份留在魏成河自己那里，一份交道刘淑英手上保管。
他甚至也早早准备好了钱，就算要多给魏爱军一百，也能临时凑出来。
魏同心拿着那一百块钱心情复杂。
她来到这里之后，受限于种种原因，不能直接掀桌子复仇，只能在背后一点点挑拨那四个人的关系。
她终于成功让魏爱军断了回城的可能，却没想到魏家父母的要面子性格如此顽固，竟然在这种时候都能让她自己间接得利。
这一百块钱在她看来跟魏爱军的三百块没什么差别，都是面子功夫而已。
魏家的名声被魏爱国和魏爱军连累到了谷底，这次分家魏成河势必要挽回局势，切割掉腐烂的脓疮，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魏家父母不用孩子们给养老费，还给叛逆的出嫁女补嫁妆，给犯了错的儿子分家费。
多么体贴孩子的父母，以后任谁想拿魏家孩子们在他俩面前说嘴，他们都能直接呸到人家脸上了。
这一次一共给出去七百，可魏爱国之前的工作起码也能卖七八百吧？
魏爱国娶媳妇花了一半多一点，分家又没有给他钱，相当于他拿到手的也只比魏渡江和魏爱军略多一点点。
可那份造纸厂的工作一进一出算打平，就相当于最开始机械厂工作卖的钱，魏家两口子最少回收了三百。
扣掉这部分，分家也只花了四百而已。
魏成河和谭桂香的工资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之前一个月最多花四十，那四百不过是他们俩一年的存款。
魏同心仔仔细细算过来，只怕魏家两口子手上，少则一两千，多则三四千。
可分家竟然才出去四百。
魏渡江虽然是招赘，但没法理直气壮要钱；魏爱国对魏成河一直敬畏有加，不敢要钱；孙秀莲刚嫁进来，不了解家底；魏同心有点钱都是开心，根本没法争；而魏爱军从没仔细操持过家务，以为家里人人都饭量大，就算父母留了一部分，也不知道这部分是多少。
这种场面，到底是魏成河和谭桂香一早就有意算计，还是说，仅仅是巧合呢？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谭桂香鬼迷心窍那么久，一朝醒悟，就能如此快地决定赶走魏爱军。
是她自己有这么多钱，也不敢放个危险分子在身边的。
舍出去一些还能有些余地，让对方不至于行凶。
真是算得精明。
魏爱军拿到钱，果然遵守承诺，第二天就出发了，还是让谭桂香帮他把行李寄过去。
等他真的离开，魏成河才彻底放心，跟谭桂香说，“还是你了解老四，我还真没想到，那么狠的一顿打他还是不长记性，昨天还敢跟家里讨价还价。”
谭桂香嫌弃地把老四的东西甩到一起，狠狠系紧，像在撒气。这些东西她再不愿意都得寄，但她还是不敢冒险。
“不能不给他钱，他会直接狗急跳墙；不能给他跟老三和老五一样多，他会觉得被侮辱；也不能给他太多，他会觉得你怕了他，或者觉得家里钱多，想得寸进尺。”
谭桂香把那一堆东西踹到一起，拍了拍手，终于能够坐下。
“甚至不能他一还价就一口答应，必须要表现出不情愿，他才能满意。”
她脸上满是疲惫，缓缓靠在魏成河胸口，脸埋了进去。
“你之前对他那么好，我还以为……”魏成河之前一直不敢仔细跟她聊这个话题，生怕一点就炸。
谭桂香现在还是被问到就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直起身子看向魏成河的眼睛。
“他受伤我是很心疼。可他又不像爱国只是犯了小错，他连个接收单位都没有，我要他干什么？”
“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总得学会你最理智的那部分吧。”
魏成河欣慰地一笑，“那就好，我还怕你太伤心，伤了身体。”
他心里很是满意。
但他没有说的是，他早就问过机械厂还能不能要他儿子，当时是说两个人都行，只是爱军不能当一线工人，也不能干敏感职位。
可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因为谁才变。
第133章 第133章“我看人家魏……
“我看人家魏爱国娶的媳妇也挺好的，你别天天挑来挑去的。你挑人家也得看看咱们家的条件。家里就这点家底，你想要样样都好的，那也求不到啊。”
魏家分家把张大爷刺激到了，生怕自家孩子们也闹幺蛾子。本来老大媳妇最不安分，不过那也情有可原。人家自己打小儿就过着好日子，一时糊涂嫁了他家儿子，孩子都出生好几年了，人家醒悟过来也是正常的。
张家有这么个亲家，平时别人也高看他们家一眼，张大爷和杨大妈也知道，因此平时对这小两口虽然看不惯，但也还是容忍居多。现在他俩又已经搬出去住，远香近臭的，也没那么多矛盾。
张老三沉默寡言又老实，四凤呢又从小懂事又有能耐，工作都自己解决了，就是这个工资还没不归她。
这家里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张建华最不踏实。
偏偏张建华自己也不争气，相亲好几次，看得上他的他不满意，他满意的又瞧不上他。
折腾好机会，介绍人虽然还没说什么，但显然是有点意见了。
“这年头有正式工作的女同志哪有那么好找？我也不说让你像人家魏爱国一样找个农村户口的，你找个城里户口但没工作的那不是轻轻松松？你咋就不乐意呢？”
“这也就算了，前几天那个闺女也有正式工作，家里条件也好，就是长得矮了点你都不乐意，你咋不看看你自己多大个脸呢？你瞧得上的人家能看上你这小鸡仔儿身板吗？”
张大爷平时真
不爱训孩子，谁知道张建华这么烦人。
这说起来张建华还委屈呢！
“爸，那是矮一点儿的事吗？头一回相亲呢，她上来就要我请她看电影还不算，还要我给她买一块二一斤的点心吃，那要真跟她成了，我手里一点钱，全让她吃了喝了。”
张建华勾搭魏同心那会儿，大半年都没花出去一块钱。这相个亲，上来就是花钱，他哪舍得啊。
这回可不光张大爷，连张建设都抬起头看他，杨大妈更是狠狠拍了他一下。
“你个死抠！那闺女自己也有工作，又不是缺这两口点心吃。让你花钱那是看上了在考察你呢，结果你个傻小子这么不争气！我真是被你气死得了！”
杨大妈气得站起来来回跺脚，“建设，你过几年相亲的时候可不能像你二哥这样。男同志扣扣嗖嗖的，能找到媳妇才怪。”
说完也不等张建设回答，杨大妈又狠狠给了自家老二一指头，“家里是条件有限，但我跟你爸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我的工作都给你了吧？你咋就这么不开窍呢！”
张建华额头上留下一个红红的指头印，赶紧说点好话，“妈……我，我真没法接受这样的人。我工作都是你给我的，总不能结个婚，以后养孩子还要你们补贴吧？”
杨大妈莫名心里舒服了不少，又一屁股坐回去了，“你就会说些好话哄你妈！我不需要你哄，你有这嘴皮子，赶紧给我哄个媳妇回来！”
张建华要是个姑娘，那相亲这么多次，人家就得在背后说他挑三拣四眼光高了。他也就好在还是个儿子，说闲话的稍微少那么一丁点儿。可接下来要是再不成，那人家懒得说小伙子闲话的人，也得说说他的不是。
“你到底要个什么样的？我们按照你说的条件再找一个，这个你可不能再随随便便就把人家得罪了。”
张建华老老实实点头，其实之前都说过一些大面上的条件，可还有一些更细致的，他就怕说出来让父母骂。这回要是再不说，只怕有他好果子吃，还是老实交代为好。
“要有正经工作，年纪合适，要至少初中毕业，家里要条件跟咱们家差不多，不能太差。长相身高也得过得去。最重要的是不能大手大脚花钱，也不能成天想着娘家，不要在家里当大姐的，容易管东管西，也不要是家里的老小，还要我天天哄着她……”
“咱们家给的彩礼她也得至少带一半回来，不能咱家出二百块钱，她家就出两床被子。要是能陪嫁家具就更好了，咱们也不用再买。”
张大爷和杨大妈越听脸越黑。
怎么以前不知道，自家这个儿子这么贪心呢？
这都不是既要又要了，这是他全都要！
还真是谢谢他没有直接空口白牙的就想娶厂长女儿，还知道自己的斤两。可听他这一条条描述的，每一条都难得很。
张大爷直接想到了前两天魏家分家给女儿的嫁妆钱，合理怀疑自家儿子是从这儿得到的启发。
“我说……建华。”张大爷架起腿，身体往后歪在椅背上，“你这不会是看老魏给他们家女儿补嫁妆，你就以为谁家都这样了吧？”
张建华一愣。
杨大妈恍然大悟。
“你也不想想，跟咱们家差不多的工人家庭，这县里能有多少？就算是咱们机械厂，那也是好多人家里一个工人养全家的。你还要这要那要人家姑娘自己也有工作。”
“这本来人选就不多，你前头那些条件拿出来筛一筛，那就只剩十分之一啦。在这十分之一的姑娘里边你还想要一个能陪嫁一百块钱的有工作的女同志，你白日做梦也没想的这么好的吧？”
杨大妈却直接想到张建华之前跟魏家老三的那一段插曲，“建华？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对人家魏同心还念念不忘呢？我可告诉你，我们家没有这种乱搞的人，你要是敢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打断腿赶出去？！”
杨大妈的大嗓门像炮仗一样在张建华耳朵边炸开，“老娘赶人可不像魏家那样要面子，你滚出家门的时候肯定是干干净净啥都没有的给我滚出去！”
“怎么可能！”张建华一口否认，“我要是瞧得上她，哪里还有乔天明的事儿。现在她自己糊涂去给乔天明的闺女们当后妈，我可不乐意你把我跟这种糊涂蛋扯到一起。”
杨大妈还是不信，之前张建华自己暴露跟魏同心的事情的时候，她就怀疑这小子旧情未了。至于现在他嘴上否认，那说是一码事，心里又是一码事。
“那你怎么每一个条件都是对照着人家魏同心列的？除了没有工作，不是老大、不是老幺、陪嫁一百块、家里跟我们差不多，每一条人家都符合。”
张大爷把张建华自己说的话一句一句逐一拿过来问，“你这就差明说了。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情况？给老子交代清楚。”
张建华又急又气，一张苍白的脸憋得通红，“我都说了我看不上魏老三那个废物糊涂蛋，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我找个对象，总不能比那个魏老三还差吧？！”
这不着调的小子，差点把他心脏吓出来，脑子里已经在想要是乔天明把张建华打死了，他肯定要让郭诚信给自家老二烧得干干净净，可不乐意给这么憋屈死的自家儿子埋地里。过个几十年还要在底下天天见，怪糟心的。
是跟他自己赌气就还凑合，不至于干出点丑事。
这院里乔家魏家郭嘉，每一家都有污糟事，院里名声可就靠他老张家顶着，他家可不能再出事了。
张大爷自己摸自己胸口好几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剧烈的心跳，松了口气，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儿啊，主要是你这长得也不是人家小姑娘喜欢的样子，你要是这些条件都满足，那长相可能就不好了……要不然，年纪大一点？或者二婚的你能接受不？”
张大爷从实际出发，认真提出建议，“我跟你妈是对二婚的没啥特殊看法，只要之前没孩子，或者孩子不跟着她就行。还是看你。”
杨大妈也点点头。
他俩这方面还是很开明的。要他俩说，只要人家姑娘有工作，能生娃，长得还行，不无休止的给娘家送钱，那其他的都随便。
那都是虚的。
至于自家儿子在意的什么会不会被管死，是不是要天天哄着，还有姑娘脾气好不好之类的……害，人家都嫁给你了，最关键的条件都那么好，你自己除了工作其他的都不出众，还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干啥。
就算这姑娘天天拿自家儿子当沙包打着玩儿都行。
李伶娟那种家里条件好的，她没有工作还不怎么干家务杨大妈都能忍，更何况有工作的呢？
杨大妈就算嘴上再怎么嫌弃李伶娟，那也没人家婆婆那样给儿媳妇挖坑吧？
那一家人，哪有嘴上不打仗的？
张建设也忍不住劝，“二哥，你非要比同心姐条件好的，那只需要有工作的就行了。其他的还是放宽一些吧。不然四凤结婚的时候你没准都找不着呢。”
张老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张建华在三个人的“围攻”下勉强改口，“……那好吧。那我只要有工作、不乱花钱、长得过得去的就行……”
杨大妈拍板，“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爸明天就去厂里给你问问人，下一个相亲对象，你可得好好在人家面前表现。要是再乱来，回家等我揍你！”
第134章 偶遇张建华相亲唐主任回到家……
唐主任回到家，看到自家吊儿郎当的闺女，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那个样子，吃了饭也不知道帮你妈搭把手。怎么家里的事情你一点都看不到眼里呢？”
小唐翻了个白眼给他，“爸，你自己不是也不干吗？我好歹还给我妈帮忙择菜，你啥都不干还好意思说我。”
唐主任想骂又舍不得，“你，你，这我都
懒得说你。我问你，你自己不乐意找对象就算了，你确实年纪还小。可你表姐到了岁数，你怎么能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差点让你姑找我麻烦。”
小唐站起身，“你们给表姐找的都是什么人啊？表姐性格又好，工作还是“八大员”，不就是谈过一次恋爱吗，那出问题也不是表姐的错，是人家全家都调走了。你们咋就给她介绍比她大十几岁的男的？你还是当舅舅的呢，一点都不为我姐着想。”
唐主任都不想听她说这些幼稚的话。这闺女真是被她妈宠坏了，那结婚是看年纪的事儿吗？侄女那个前对象虽说是和平分手，可侄女很明显心里还记着人家，偏偏这门亲事又成不了。
侄女年纪到了，再不结婚只怕人家说起来不好听，尤其还要跟前头那个再扯上关系。这眼看着侄女结婚是没可能有啥感情的了，那总得找个心宽的、物质条件好一点的吧？
结果可好，被自家女儿一通说，侄女儿当场就给人家拒绝了，幸好侄女比自家闺女知道点人情世故，没当场得罪人家。
“你可得了吧。就因为你那么一说，我们再给你表姐找相亲对象，都得往家庭条件比咱们差的人里去了。接下来可都是年轻的，你要是再在中间说七说八，都对不起你姑姑那么疼你。”
这往下找，就算人家知道了侄女儿前头那段故事，就算心里头在意，那也得顾着点儿自家的情况。最好这人就是机械厂的，在自家能照顾到的范围内。
小唐撅着嘴一脸不服气，坚持要求自己要陪表姐一起相亲，要好好给表姐把关，拒绝大人们乱牵线的行为。
唐主任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只好答应。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哎，说到这个，我听说你跟安保队那边的小年轻走得近，怎么，我家闺女这是终于开窍，看上谁了？”
“我说爸，你一个好好的车间主任，怎么总想着做媒啊？你不该好好工作吗？还是你们车间那个八级工大爷最近太安分了，让你闲着没事了？”
唐主任气得笑出来，看着这丫头就心烦，转头进厨房给媳妇帮忙去了。
——
乔天明好久不回家，每次回家都有新感觉。
这回魏家老二结婚了，魏家老四也再没有了回城的可能，他就以为短期内应该没有什么新鲜事。
乔天明回家之后，魏同心照例让两个闺女找她们亲爹汇报近期学习进度，乔天明听得真是高兴得不行。
他们运输队里就有人家的孩子特别不听话，怎么说都不听，学习也像没开窍似的，都高小快毕业了，还算不清楚数，简直拿他没辙。
这一对比下来，自家两个身体好、学习好、性格好，还各有各的一技之长的闺女，就显得格外可爱。
尤其两个孩子还活泼得很，一点都看不出来被逼迫学习之后的麻木，让乔天明就算在外头奔波，也时时想着。
“好好好，你们都很好，不过朝阳还要注意，做作业的时候不要粗心，你看这数学卷子里头错的这两道，是不是都是你会的？这就不应该错啊。是不是心思都在画画上面，做题的时候不仔细？红霞呢，虽然过几个月才需要上学，但是跟孙家学拳的时候你也要更认真一些，我可听你孙叔叔说，就你喜欢在师傅面前调皮偷懒，是不是？”
乔朝阳和乔红霞兴致勃勃地来，被乔天明一番话说得垂头丧气，偏偏人家还不觉得，自以为自己是个很公正客观的父亲。
魏同心示意他两回了他都没发现。以前是两个孩子都还在养身体，乔天明也没觉得自家孩子能聪明到哪儿去，只想着她俩能健康长大，给她俩留好工作和房子就行。
结果孩子们在魏同心手里养得越来越好，甚至还被发掘出了一些天赋，乔天明突然发现自家孩子们还有更多的可能，免不了得陇望蜀，开始贪心。
就这么一贪心，就让他成了闺女们眼中格外挑剔严厉的父亲。
再这么说下去，乔朝阳这么坚强的孩子都要被他说出眼泪来了。
魏同心一把拉过他，“好了好了，你好不容易回家，孩子们可想你了。结果你倒好，回来就是一通训。这是你的闺女，不是你的徒弟或者你手下的兵。”
乔天明一愣，回头看看两个女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有哪儿做得不对，心下一紧。
乔朝阳和乔红霞像看英雄一样盯着魏同心看，满眼都是“得救了”三个字。
魏同心看着两个小姑娘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提议道，“走走走，难得你回家，咱们去吃国营饭店！你刚说错话了，你请客！”
于是两个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又转向乔天明。不知道怎么的，乔天明松了一口气，对魏同心打的这个圆场很有几分感激。
“行！我请就我请。你们想吃什么只管点。只要不浪费，随便！”
“好耶！”
“哇！爸爸真好！心心真好！”
一家四口往外走，两个大人牵着手在心急的孩子们身后走着，说些悄悄话。
“以后还是你教育孩子吧，我这实在是不知道拿她们怎么办才好，感觉说什么都不对。”乔天明扶着胸口喘气，就刚才那一下，紧张程度不亚于他开车走歪歪斜斜的山路。
乔天明的手骨节分明，稍微有些粗糙。因为经常在外面跑，条件又有限，怎么吃都胖不起来，这个手也是骨节分明，骨头有些硌人。手上还有一些茧子和细小的伤口，这都是外面的风霜留下的。
魏同心嘴上说着话，手里闲不下来，无意识玩着他的手指，“朝阳和红霞都很聪明，也很敏感的。她们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心里比我们会更难受，这时候就不要再训啦。”
乔朝阳和乔红霞听到这话，从前头跑回来几步，热烈拥护伟大的魏同心女士，“对对对，爸爸不要训人！”
“心心说的对！我最喜欢心心！”乔红霞一把贴上魏同心的腿，恨不得顺着这条腿爬到魏同心怀里，又被姐姐一把扯住命运的后脖颈。
魏同心赶紧松开乔天明的手，上前一步分开她俩，“哎呀这是在路上呢，咱们回家再这么玩儿。”
两个小姑娘乖乖松手，但是又不甘心，一人一边霸占住魏同
心的手，还互相做鬼脸。
魏同心看着不禁笑起来，她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孩子，最烦被人指挥着去做什么事。本来想要做的事情，一旦被人命令，就烦得要死，再也不想做了。不过，能把之前两个略有些内向的孩子们养成现在的样子，她也有几分高兴。
尤其这个过程中，她自己的学习进度也进展顺利，也没耽误报仇和吃瓜，更值得骄傲一下下。
她也没忘了独自一人的乔天明，“我知道你也是想让她们更好，比如像现在这样，你回家的时候给她们一些奖励而不是训斥，她们也会跟你更亲近的。”
乔天明看上那边热热闹闹的母女三人，手上空落落的，突然想要把这次赚的外快全部上交。
他们俩的财务一直是分开处理的。魏同心每月从乔天明这里拿工资和家用，其中工资归她自己所有，其他人都不过问。而家用会被一笔一笔详细记账，家里人都能一起看。
乔天明本来觉得这样很好，毕竟魏同心没有亲生孩子，工资可以都存下来养老。而他自己也可以把多赚的外快存下，让两个女儿以后傍身。至于他自己，就靠退休金和女儿们就行。
可是现在，他也想像女儿们一样，跟魏同心如此亲密。
不，不行，乔天明，你当初列出那么苛刻的相亲条件，还去结扎，不就是为了防着自己被新媳妇、新孩子诱惑，冷落了两个女儿吗？
怎么现在所有的防备都做好了，你竟然还想自己往那个方向跑？
乔天明使劲摇了摇头，快步上前跟她们会合。
一家人点好菜找到一张空桌坐下，她们来得早，店里还剩两张空桌子。
很快，菜都还没上来，隔壁桌的人就来了。
“杨大妈？建华？你们这是？”
“谢春芬？你这是？”
乔天明和魏同心同时开口，问的确实不同的人。
他俩对视一眼，又同时闭嘴。
谢春芬脸上有点红，被老同学看到自己在相亲，难免有些难为情。尤其她一边是防着她作怪的亲妈，一边是非要作陪的表妹，兴师动众的，有点尴尬。
这会儿表妹那充满好奇的眼神已经过来了，要不是她妈瞪了一眼，只怕就要问出声。
而更尴尬的是张建华本人。谁能知道好不容易相个亲，碰到了魏同心一家还不算，这个相亲对象竟然还跟魏同心认识？
杨大妈完全没意识到孩子们的尴尬，还是乐呵呵地打招呼，“哎呀同心，你认识小谢呀？”
“嗯嗯，我们之前是同学，也是好朋友。”魏同心笑眯了眼，多余的话一点都没说。
杨大妈还想问什么，又被张建华一把拉住，这才住了口。
简单寒暄了一下，隔壁桌也坐下点菜，就是有一道好奇的目光时不时从隔壁桌投过来，想必是那个没见过的年轻姑娘。
魏同心这边的菜先好，等她和乔天明取了菜回来，就看到两个女儿竖起耳朵在听隔壁桌对话，瞧着十分有意思。
魏同心坐下之后两人还没回过神，等她的指头分别敲敲两人面前的桌面，她们才不好意思地反应过来。
一家四口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不约而同一边吃一边听旁边人讲话。
“……我们建华性格好，身体也好。你别看他看着瘦，实际上他是工作消耗大。而且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是最善待儿媳妇的。我家老大的媳妇我也是当女儿一样看待。家里位置小，我还帮他们俩找了个合适的房子在外头住，离大儿媳妇娘家也近得很……”
杨大妈一顿自夸，另外一边，谢春芬的妈妈也不甘示弱。
“我们春芬小时候就懂事，也能干，靠自己就找到了售票员的工作。以前也有小伙子想跟她处对象。但我们觉得姑娘年纪太小，还是在家里多留几年，我们家里是最疼她的，就想找个对她好的、真心的小伙子……”
两个当妈的聊得热火朝天，张建华和谢春芬都红着一张脸不怎么说话。倒是小唐，她看着张建华的长相就觉得配不上自己表姐，这会儿注意力全在隔壁桌那两夫妻身上。
他俩竟然认识表姐和这个男的？
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本来魏同心他们四个吃饭速度很快的，为了仔细听八卦，愣是把速度控制到跟隔壁桌差不多。等到隔壁桌吃完，两个当妈的功成身退，让两个年轻人单独走一走的时候，他们这桌也恰好吃完，正往外走。
张建华本来打算带着谢春芬去公园走一走，结果这边正好是魏同心他们的方向，立刻脚下打个转，被迫带人去往电影院，心里都在滴血。
谢春芬刚在饭桌上听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就是对张建华这个瘦弱的外表没什么感觉，此时魂游天外，也就是装出来一个害羞的样儿罢了，还不用怎么说话。
两个当妈的看着他俩的背影不知道有多欣慰，小唐却在一边眼珠子乱转，等他们都走出一段距离，才跟自家姑妈告别，跟上了魏同心他们。
“同志，同志！前头的同志！”小唐一连声的叫，人到眼前了魏同心和乔天明才反应过来是喊的他俩。
“额……这位同志，你有什么事吗？”魏同心问道。
这年轻人没事找他们干什么？
小唐从兜里掏出几颗糖，不容拒绝直接往两个孩子怀里塞，“哎呀，是这样的。我姐跟那位同志相亲，我看你们好像认识他，想找你们问问，他们家的具体情况……哎哎哎，拿着拿着，就几颗糖，我这临时过来的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给孩子吃的，别这么客气。”
这小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手法，愣是两个人都没推过她一个，只能让孩子们收下。
“我就随便问问，要是有不方便说的，也不用为难。”
乔天明知道魏同心跟张建华的那段“往事”，怕她不舒服，自己出来顶上。
简单说了一下张家四个孩子都有工作，张家老大一家确实在外头住，张家小姑子也不怎么在家住，以及张建华的工作是从杨大妈那儿来的，张建华在张家地位还行。
也都是一些客套的好话。
小唐能问到这么多就十分满意了，又问道，“那……那个杨大妈说家里房子小是怎么回事？”
她姐要是真嫁了，不会要跟人家挤上下铺吧？
乔天明跟魏同心对视一眼，“这个也都是相对的，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在正式见面的时候去张家看。”
小唐一挑眉，还是笑眯眯谢过他俩。
回到家，乔朝阳含着糖块含含糊糊地问，“爸爸，为什么我感觉那个给我们糖的姐姐怪怪的？”
还有，“相亲好神奇啊，爸爸，你和心心相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她怎么不记得到底啥样了，只记得那天晚饭的时候心心突然冲过来把爸爸拉走，然后他俩就结婚了。
乔天明听了第一个问题还想答，听到后头那个问题，差点自己呛到自己。
他俩的相亲过程可不兴问啊。
魏同心满嘴跑火车，“那我跟你爸可顺利了，相亲头一次就觉得合适，后头立刻跟家里商量结婚，然后立刻结婚，还去市里买了那两个开水瓶呢。你看咱们这条巷子里，咱们家的开水瓶可是样子最好看的。也就是你魏家二舅结婚的时候学我，才能有第二家用这种开水瓶的人。”
天气冷的时候乔朝阳和乔红霞全靠那俩开水瓶活着，对它们印象很深，“哦哦，那你们好聪明，这个婚结得真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俩开水瓶就能说明他俩合适了……
乔天明扶额，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混过去这一遭。
一家人嘻嘻哈哈闹腾到睡前，听到女儿们玩了一天累到打起小呼噜，乔天明才放心地回房。
他正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魏同心突然用一种很正经的语气跟他说话。
“有个事情我心里挂着很久了，正想跟你说。”
乔天明赶紧按灭心底那点蠢蠢欲动的念头，一本正经，“你说，我听着呢。”
魏同心之前就跟他讲了魏家的些许纷争，但都是一些发生过的事实。这回她仔仔细细讲了老二和老四之间的心思变化，以及自己当初被迫晚了两年跟老四一起上学的事情。
“我也是最近才反应过来……看咱家红霞就知道，正常五六岁的孩子不会像老四当年一样闹腾的。可我当年也就比他大两岁，硬是被缠得脱不开身，只能推迟上学……”
原主临下乡时候被魏老四恶劣对待的经历无法言说。也许魏爱国会觉得魏老四再无翻盘的机会，可魏同心知道，只要这个人能熬得住，熬到回城的那一天，宽松的经济环境和开放的政策，对于这种热爱走捷径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机遇。
她不想到了那个时候再去忧心报复，也不想浪费有限的精力时刻担心。那就只能向外找援助，看看乔天明是否有办法盯住老四。
“那个大队我不认识人……但是他们公社我好像有个战友过去了。我给他去封信，让他关注一下这个事情。”
乔天明一口应下。
他也遇到过类似的人，甚至更恶劣的人，知道人的底线是一种很宽松的东西。尤其这种有前科又心有不甘的人，往往心志坚定，时刻预备着反击。
现在的生活他很满意，一点都不想经历什么坎坷。
乔天明定定地看着魏同心的脸。一直在外面跑，这会儿看到这近在咫尺的人，他心里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感受，像是酸涩，也像是满足。
当然，他说的那个战友只是表面上的。
他已经跑了一年的远程，虽然赚的多，但每次那么长时间在外头，都很有些不好受。看来，得想办法带个徒弟出来接他的班。不然按照厂里这个缺人的情况，他怎么想办法都不可能回来跑短途。
可厂里需要他，他的小家也需要他。
天气热了起来，下乡的通知虽然还没有出来，可小道消息传得满街都是。
王大妈对郭小宝的去处越发着急，偏偏所有人都着急，郭小宝在其中一点优势都没有。
之前让小宝去给废品站的那个人替工，也是想着对方年纪大了，看能不能从人家那儿捡个漏，套套近乎买下工作。可人家自己亲生孩子也想留城里，王大妈加价到八百都没成。
要是当初魏爱国那个造纸厂的工作真能卖就好了。
王大妈不禁怨起谭桂香。
她一时情绪上头，结果拿自己耍着玩儿，真是好意思。
虽然理智上知道梁燕燕肯定不会看着她的儿子弄到那份工作，王大妈还是有几分念想。
不过这个时候多想无益，只能继续四处奔波为孩子想办法。
这不，乔天明出发之前都被王大妈拉住，病急乱投医想问问他有没有门路。
王大妈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乔天明这都多少年不怎么在家待着了，他能有门路才怪。
却没想到乔天明真的沉默了一下，看起来是有戏！
王大妈一个激动，就要把人拉到自家详细问，乔天明赶紧拒绝，“王大妈，我这急着出发。厂里运输队倒是缺人，我也想帮小宝一把，可我没有时间教他开车。”
“你要是能让小宝学会开车，我倒是可以帮小宝引荐一下。”
第135章 温柔包也有爆发的一天学开车……
学开车？
王大妈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子希望又没得了。
开车要是那么好学，那为啥市里才有车管所，县里都没得？就连乔天明，他要不是在部队里有多年驾驶经验，在厂里还有人帮忙说话，他就算会开车也当不上驾驶员。
而且机械厂的货物运输大都是跑远程，一跑就是好久回不了家，路上也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机械厂运的东西都是金属，那要是被小贼盯上，自家小儿子还有命吗？
本来人就憨，不怕他被人骗，就怕他脑子一热冲上去跟人家拼命，那才真是玩儿完。
王大妈的手一下子松开，颇有些嫌弃的样子，“额呵呵，小乔，谢谢你的好意啊。这谁不想当驾驶员呢，但我家小宝你也知道，他就不是个挨得住寂寞的性格，只怕不合适。”
乔天明轻松微笑，“没事，我这着急，就先走了啊。”
一次就让王大妈自觉躲开他，后头也不用再担心介绍工作还两头不讨好。
他都听同心说了，杨大妈好像就对魏成河不是很待见，觉得给张建设那份工作买贵了。
可她也不想想那会儿是多么着急的情况，就算魏成河喊一千二，那有家底的人家也是出的起的。
更何况，魏家那个工作可不是车工铣工这种噪音大粉尘也大的工种。在组装车间要是干得好，后头张建设自己努努力能通过考试的话，那是可以转到检验科的。
在一线车间，这可是除了技术员之外，最轻松有面子的活儿了。
技术员那一半是以前的大学生，一半是中专生，院里谁家也没这个本事能当啊。
啧，院里这些人，看着人人都好，实际上都贪心得很，吃了窝头就想要白面馒头。
乔天明麻利地跑路了，留王大妈继续为郭小宝发愁。
反而郭小宝自己不怎么着急。
“妈，下乡就下乡呗。我哥我姐都能吃得了苦，我也能行的。”郭小宝第无数次劝王大妈。实在是王大妈头发都抽白了一小片，看着让人心疼。
王大妈这回理都没理他，只是自己低着头琢磨。
要是被骂两句打两下都好，可王大妈越是这样闷不吭声的，才越叫郭小宝害怕，“妈，妈……你别不理我啊。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都听你的。”
王大妈猛然抬头：“你真听我的？”
她的眼神像从屋檐上扑下来的狸花猫，莫名让郭小宝胆寒。
他咽了一口口水，“咕……妈，不然你先说说呢？”
王大妈围着郭小宝慢慢转了一圈，打量着自家儿子。
嗯，不错，身板结实，长相也还过得去。就是性子莽，不爱收拾，还好在她手底下乖巧，还比较讲卫生。
不知不觉间，这小子也到岁数了。
郭小宝被她打量得白毛汗起了一后背，感觉十分诡异，“妈……你这看来看去，不会是要把我称斤卖了吧？”
“哼，”王大妈从鼻子里憋出一声笑，“你这又压秤又没卖相的，想卖也卖不上价。”
“我问你，你跟隔壁张家的老四熟吗？”
郭小宝诚实地说，“还行。”
郭小宝比四凤大两岁，他初中毕业之后四凤她们才上初中，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最多是作为邻居打个招呼罢了。
哦，小时候还在一块和过尿泥。
不过看看王大妈的神情，郭小宝直觉后头这句不该说。
还行就行，只要不反感，王大妈都能努努力，“我记得四凤是十一月的生日……你反正快过二十了。我去张家给你跟四凤提亲，怎么样？”
啊？
啊？？？
我的亲妈啊，为了一个下乡，用得着把亲儿子后半辈子都搭上吗？
他又不是个闺女。要是闺女去乡下，那确实太难了一些。当初他就不想让他姐下乡，偏偏自己年纪太小，说的话屁都不算，想替姐姐去都替不成。
郭小宝那个窍都没开，“妈，你这都是自己想的好。咱们家啥条件，人家张家啥水平，我连个工作都没有，我哪儿配得上啊。而且就为了下乡这事儿去结婚，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能有啥问题。咱家跟张家就是邻居，知根知底的，四凤嫁过来她家半点都不用担心。”王大妈想得很周全，“我当然知道你小子配不上人家，我也没想着让你娶四凤。你去入赘不就得了？”
“啊？？？”
郭小宝下巴壳儿差点掉到地上。
我的妈啊，从来都知道你疼我，但你就是这么疼儿子的？这对吗这？
王大妈不仅觉得对，还觉得自己这方法挺好的，就算四凤看不上这傻小子，找个别家有工作的女儿也合适。
“有啥不对的。我跟老郭都离婚了，我的孩子凭啥还要给他传宗接代？就算他找事，那也有你哥顶着，轮不到你个小屁孩。”
“我都按正常结婚给四凤出彩礼，就求一个你能留城里，不行吗？到时候我先找老杨提生第二个孩子跟我们姓，她要是还不同意，我再说你直接入赘的事儿。她家地方小也没事，咱家这屋地方大，挤一挤能隔成三间，你跟你哥都有地方成家。你姐回来的话跟我住就行，她要是不回来，我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反正再过几个月你俩年龄就
都到了，不结婚的话先订下来也行。最多你下乡吃几个月的苦，到岁数了回来结婚就行。”
王大妈瞥一眼郭小宝，“你不是说自己能吃苦吗？到时候就让你下乡几个月尝尝苦头。也省得你天天站着说话不腰疼。”
郭小宝阿巴阿巴半天说不出话，等救星一样等他亲二哥回家劝劝妈。
他俩倒是没注意，刚送完乔天明回来的魏同心，在他家一墙之隔的屋外站了有一会儿了。
王大妈还真是……有点子奇思妙想。
郭家的事儿后续还没出来，那头张家已经开始热热闹闹给张建华准备相亲的布置了。
建华建设两兄弟的屋子都空空荡荡的，床都是以前的高低床拆成两张，看着就寒酸。
张大爷和杨大妈不辞辛苦把自己屋里那张大床换过来，还给张建设的屋子拉了帘子，免得女方家里人路过的时候露怯。什么柜子椅子更不必说了，能摆下的全都摆下。甚至还找上郭大爷的门，提出要借沙发和缝纫机。
“这……你家那屋里能摆下吗？”郭大爷高高地挑起眉毛，十分好奇。
大晚上的，院里大伙儿都在看他们家折腾，那叫一个热闹。
孙秀莲还暗中掐了魏爱国一把，相亲的时候看到的那柜子椅子可都比她嫁进来之后看到的要好。后来才发现，竟然是大姑子和小姑子家里的！这城里人真是，套路太多，太会骗人了！
“你这相亲对象是啥金贵人物啊，缝纫机借也就借了，一般人家也不会有沙发吧？”缝纫机都是方连枝在用，给小孩改改衣服做做尿布啥的，本来一年到头也没多少布，借也借去呗，郭大爷还觉得它占地方，恨不得长租出去呢。
可沙发又难得又舒服，郭大爷天天下班后都爱在里头窝着，实在不想给。
张大爷一脸讨好，“哎呀老郭，这不是难得有个两边都看上的嘛。人家姑娘可是售票员！还有亲戚是咱们机械厂的车间主任呢！”
听到这话大伙儿更好奇了，“哎，这么好的姑娘是谁介绍给你家建华的？条件也太好了吧？”
真是黑心媒人，以后得注意点，可不能找那个人介绍。
张大爷一脸得意，“嘿嘿，也是我一个工友帮忙介绍的，他媳妇娘家跟那姑娘家是邻居。”
“老郭，你就帮帮忙，到时候成了，他俩结婚酒席，你坐主桌！”
我稀罕你那点儿饭菜么！
郭大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不借沙发，“缝纫机你来搬就行，沙发是真不方便。”
张大爷好不容易在老邻居面前得意一回，被驳了面子，脸上险些挂不住。好悬还记得缝纫机还得找郭大爷借，没有直接翻脸。
布置好缝纫机，他又颠颠儿跑去魏家借自行车和手表，这回倒是顺利借到了，就是魏爱国又挨了两下。
这回张建华那屋里可真是挤挤挨挨，与之形成对比的，就是张家其他人的房间都格外简单。
王大妈热心提建议，“老杨，你们这不行啊。人家过来家里看地方，可不只是看建华自个儿那块。就算建设那边简单点都行，你们那屋现在这样可有点露怯了。咋也得把柜子椅子配齐。”
嘶，这说的也有道理。
刘淑英这边再次借出赵安邦带来的柜子和椅子，魏同心也出了两个床头柜。这回张家父母那屋，看上去就比张建华的屋子稍微好一点点，挺像那么回事儿了。
万事俱备，谢家上门，同样跟过来的，还有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小唐。
一看到小唐的人影，郭大爷跟见到鬼似的往后躲。
不是，老张也没说那个车间主任就是唐主任啊？！
小唐第一眼倒是没发现他，但是一眼就看到了领着俩闺女一妹妹看热闹的魏同心，趁姑妈一家在跟张家你来我往，她一个出溜滑到魏同心身边。
“哎呀，同志，又见面了。”小唐热情地打招呼。
“小唐同志，还是你陪你表姐相亲呀？”魏同心也正好奇张大爷口中女方那个车间主任的亲戚，“看来你们家里，对他还算满意？”
小唐一笑，没回答后头那个问题，“哎呀，我叫唐志红，你叫我志红就可以了。”
“那还真巧，我妹妹叫文红，我女儿叫红霞，名字里都有个红字。”魏同心笑眯眯跟她说话。
小唐这次有备而来，从左右两个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三个孩子每人两颗。“这可真有缘分。上次不凑巧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这回我可准备好了。”
“来，小朋友们吃糖。”
三个人看魏同心点头才收下。
小唐还想再说点什么有的没的，套套近乎好打听男方家里的消息，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躲在人堆里的郭大爷。
“哎，魏同志，厂里的八级工也住你们院啊？”唐主任还叫郭大爷去家里吃过饭呢，小唐对这个有能力又性格古怪的八级工很有点印象。
哎，不对啊，如果是这个院子，那这个魏同志就是正好在下乡之前嫁人当后妈的那个人！而那天遇到的男同志，不就是那个相亲条件异想天开的运输队员吗？
小唐不禁傻眼。
还有郭大爷的前妻和她在殡葬处上班的神奇儿子；郭大爷现任媳妇、现媳妇带来的前儿媳，外加一个收养的孙女；还有过继自己又招赘的魏家大女儿、跟土匪有牵扯还把土匪举报了的魏家老四！
这，这表姐要是嫁到这个院子里来，那得多热闹啊？
也不对，这么看起来，这院子里就张家没闹出太多事儿，好歹算是矮个子里拔将军了。
魏同心也一愣，听这个语气，好像是熟人呢。
“志红你也是机械厂的？郭大爷他们车间的主任就姓唐，小唐你不会……？”
“呵呵，额呵呵，对，唐主任就是我爸。”
小唐表情有点绷不住。
念在跟谢春芬的同学关系上，外加不想让张建华好过，魏同心暗示小唐：“志红，我听说郭大爷家里那台缝纫机，好像是除了领导们之外，厂里的第一台呢，你知道这件事吗？”
“对，之前挺多人羡慕的，我还闹着要我爸……”小唐下意识接话，却突然顿住。这个人突然说到缝纫机，是有什么含义？
魏同心点了点头，偏头示意她往张家那边看。
小唐的脸上瞬间涌上怒气，好歹还知道自己先确认一下，噔噔噔就跑到郭大爷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郭大爷！您也在这儿住呀！”
张家屋内，小唐的姑妈姑父看着张建华的屋子连连点头。刚刚姑妈还带着女儿跑去隔壁屋偷看了一眼，发现张家父母屋里的摆设也正常，才算放下心来。
这年头相亲造假的可太多了。
别说收拾收拾个人形象啥的，还有人拿骑不了的自行车、收音机外壳和坏了的缝纫机作数呢。
县里倒是因为大家都穷，供应也少些，能玩的花头就少。她有个市里的朋友，闺女相亲还碰到有一家搞了个一坐就坏的气球沙发！那可给她气得够呛。
这两兄弟屋里的摆设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姑妈就担心是凑出来的屋子，看了隔壁张家父
母的房间才稍微放下心。
摆设肯定是父母屋里的最好，那看来张家兄弟之间的差别，无非就是一个受宠一个不受宠，一个到了相亲的年纪，另一个还小，还能等两年。
她到丈夫和闺女耳边说了些什么，一家三口都很满意。
而杨大妈看到这一幕，也跟后头的王大妈对视一眼，表达感激。
双方相谈甚欢，正要继续往下，聊到彩礼、嫁妆和结婚日期的时候，小唐突然冲了进来，一脸生气。
“姑妈，稍等一下，我有点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众人瞬间安静，张大爷下意识觉得不好，冲小唐的姑父说道，“亲家，你家这个小孩是遇到什么急事了？要不要我们帮忙？”
小唐有故意捣乱的先例，姑父下意识皱眉，“志红，这是你表姐的正事，你不要胡闹。”
小唐根本不理他，冲进来就想把姑妈和表姐拉出去说话。
她姑妈本来是最疼她的，可再怎么疼爱侄女儿，都不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搅乱自家女儿的婚事，因此屁股根本不挪窝。
“志红，你要有什么要紧事，就在这儿说就行了。”
小唐有点为姑妈不相信自己而伤心，但她看着那台缝纫机，讽刺地说道，“我倒是想，可我怕你们说我不给人家留面子。”
见姑妈姑父还是不愿意挺，她直接冲张家父母说，“你们光知道我表姐的亲戚是厂里的车间主任，怎么就不去打听打听，我爸跟郭大爷到底有多熟？尤其是郭大爷那台缝纫机，他们车间的人可都知道，你们也不能拿这么容易露馅的东西作假吧？”
谢家人听了这话，立刻转头看向张家众人。
坏了！
张大爷还能保持镇定，可杨大妈一向是个心思浅的，这会儿心虚都已经写到脸上了。
“这……亲家，这就是为了让你们能直接看到东西。这些我们在彩礼里边会单独置办的。”张大爷开口解释道，“我们也是想让彼此都有个好印象，这、这孩子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姑父姑妈眼看着表情松动，就要听信他们的话，小唐急得不行，却又说不出更多的理由来阻止。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还我说话难听？你自己做事这么难看，别人说都说不得了？！”
“唐志红！”谢姑父一口喝止小唐，“这是你表姐的亲事，不是你的！你不要再捣乱了！”
小唐恨不得一个头槌锤死这破姑父！
她姑姑那么好的人，就嫁了这么个破烂姑父，生表弟的时候还大出血！都是因为他！可姑姑就跟人傻了一样，偏偏就相信这个狗东西。
小唐正想冲上去咬姑父一口，却被一只手温温柔柔地按住手背，一抬头，正是她那个温柔可亲的表姐。
“表姐你别拦我……”
谢春芬却站了起来，从来都带笑的脸这会儿结满了冰霜，“好了，我自己的事情，哪能躲在后头，让妹妹帮我出头。”
她低头看着自家的父母，“爸，表妹说这话不合适，我能说两句吗？”
谢家父母见闺女竟然动了气，稍微松动了些，“你说吧。”
谢春芬却没有直接说，而是略过了脸色煞白的张建华和一脸心虚的杨大妈，直直看向镇定的张大爷，“张家叔叔，我在这个场合说话，总不会不礼貌吧？”
这就是在骂他对她妹妹管得太宽了。
张大爷到底脸皮还是没有厚到那种程度，支支吾吾地应了。
后头围观群众里，郭大爷捂着脸头痛得厉害，其他人亮晶晶的眼睛像聚光灯一样追着突然爆发的谢春芬看。
“好，那我就直说了。”谢春芬本来不想跟相亲对象闹矛盾。她年纪大了，之前谈过的对象又让她的名声在小圈子里岌岌可危，很需要一段更好的姻缘把往事盖过去。父母是这么跟她讲的，她也愿意接受。毕竟这个年代，名声稍微差一些，那真是路过街口都能有人直接往你身上泼洗脚水。
可父母观察不够仔细，她却实在不愿意再自欺欺人。
“你们说缝纫机是借的，好，我就当你们是好心。可这椅子、柜子、床，为什么三种家具是三种木头？难道你们打家具的时候一时不凑手，连木头都找不到？”谢春芬站起来把自己坐的那把椅子放到柜子前头，木头的颜色显而易见不同，“可这几种都是好木头，也不便宜啊？”
张大爷这会儿后被才是要出汗了，唯独一张嘴还硬挺着，“是，是不同时间打的。”
小唐睁大了眼睛，她还真没注意到！要是这些东西都是借来的，那可太缺德了吧？合着他们家里啥都没有，都等着结婚的时候临时置办？
谢家父母也是同样的想法，本来还对女儿的出格行为有些不满，这会儿怒气却转到了张家人头上。
杨大妈白着一张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却被他狠狠拍了两下，都给谢春芬逗笑了。
“行，就算你说的有理。可还有一件事情，我就不信你们还能狡辩。”
谢春芬大踏步走出房间来到隔壁屋，后头两家人紧跟着她却没赶上她的步伐。
她也能感受到外头一堆人看热闹的眼神。可她以前在乎，现在却忍得烦了。
谢春芬冲进张大爷和杨大妈睡的里间，一伸手把盖在床上的被褥掀开，露出一张窄窄的床铺，和一些用来堆形状的杂物。
这次的证据实在是让张大爷都无可辩驳。
“那这个呢？我刚才就觉得这个被子形状不对，只是觉得不会有人这么黑心没当回事。没想到，你们真的毫无底线。”谢春芬真被这一家子整笑了。她还真不如像那个异想天开的机械厂驾驶员一样，宁愿被别人说自己贪心，也不愿意跟这种小手段蒙骗。
“叔叔阿姨，你们两口子睡的床，跟你家三儿子一样大，两个人夜里各有半边身体在床上，另外半边悬空？”
谢春芬生平头一次这么刻薄，但心里还觉得爽快，“怎么？你们家张建华是救了全家人的命，要你们做父母的一边睡觉一边玩杂技都肯？”
第136章 第136章表姐英明神武……
表姐英明神武！
表姐威武霸气！
表姐最棒！！！
小唐整个人十分激动，进机械厂入职第一天都没这么高兴。
魏同心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同学竟然还有这么尖锐的时候，之前她只有在工作的时候会凶乘客，在生活中从来都是乐呵呵的，没见跟谁发过火。
小唐的姑妈这时候才终于发现，丈夫给女儿找的这个相亲对象，到底有多么离谱。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谢春芬身边，快速拍拍女儿的背，“好闺女，是妈不够仔细，没发现你爸给你找的这人家不好，还要你们姐妹俩自己来戳穿。”
她也是不怎么跟人生气的性格，这会儿根本不想再见到张家人，拉着闺女就往外走，“走，咱们可犯不着跟这种人家打交道。才相亲就这么骗人，根子都是坏的。”
谢姑父倒没觉得相亲的时候修饰修饰、骗骗人有多么的不好。可张家连两张实木大床都凑不出来，就算他们家几个孩子都有工作，这家里的条件也很有点差。
没准就是为了孩子们的工作，已经把家底掏空了。甚至没准直到现在都在还弄到工作的那份钱呢。
他家春芬好好的一个售票员，要是嫁进了这种面上光的家庭，还不一定要吃多少苦。
没准后头小叔子小姑子结婚的钱，都要从春芬这里扣。
哼，这张家老大的媳妇也是高攀，没准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谢姑父自认为十分理智，考虑十分周全，不像她们唐家人那么冲动。
他施施然站起来，拍拍张大爷的肩膀，“老张，你这事地不地道的我们先不说。只不过，你家这条件，咱们两家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
张大爷本谢春芬和唐姑妈说了两句，本来还心虚不敢说话呢。结果谢
姑父来这么一句，气得他鼻子都歪了。
他也没第一时间跟谢姑父讲话，而是莫名其妙问了张建华一句，“建华，你是不是一定要找个有工作的女同志当对象，其他的都不在意？”
张建华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眼角余光往魏同心那边飘，又很快收回来，点了点头。
张大爷回了一声“好”，转头就怒喷谢姑父。
“姓谢的，你什么意思你！都什么年代了，都解放多少年了，难道还没通知你不成？啊？还什么门当户对！你要说唐主任家那我们确实不太匹配，可你姓谢的是哪个路子上的人？你自己都没工作，全靠人家姓唐的养着，全靠你闺女自己能耐，你有个屁的门户！”
“我们全家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你他大爷的算个屁！”
谢姑父没料到这看上去像个体面人的张大爷，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张大爷一把将他扒拉到一边，走过去给唐姑妈和谢春芬两个人道歉。
“这……唐姐、小谢，今天确实是我们家做的不地道，我在这儿给你们道个歉。”张大爷可怜兮兮皱巴着一张脸，让人看着可怜又可厌。
谢春芬害怕她妈又好心泛滥，结果张大爷话锋一转，“可是吧，就算你们要骂我们家，有些话我也得说。”
“小谢这闺女啥都好，可就是一条，她爹不行。”
谢姑父听了就要冲过来骂人，被护短的杨大妈和一脸兴奋的小唐两个人一把按住。
张大爷忙里偷闲看了一眼没用的张建华，继续说道，“你们家的事大伙儿也知道一些。这老谢当初非要生儿子，还害得唐姐你伤了身子，小谢的弟弟身体也不好。就这样了，老谢还说是体贴你，把他那个工作转给你来干。让你好好一个女同志，都没办法休养身体，只能自己来养家。要不是小谢这闺女又厉害又争气，你也没这么轻松的日子。”
唐姑妈和谢春芬皱了皱眉，不明白张大爷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倒是魏同心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后头的张建华，又看看自家姐夫，感觉有点熟悉。
“小谢要是嫁了人，这老谢也不靠谱，家里也没个能给你们母子撑腰的男人。”张大爷一点不管别人怎么看，“今天这相亲的事情，都是我跟我家老婆子自作主张，可建华这孩子却是好的。他虽然长得没那么强壮，可他身体健康，有个机械厂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听一家之主的话。”
杨大妈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有些不对了，但出于对自家老头的信任，只是内心焦灼，没有出声打断。
张建华听得满头雾水，搞不明白亲爹到底想把他拿去做啥。
唐姑妈盯着张大爷，“你到底想说什么？以后我们两家都没有关系了。”
张大爷赔笑，“嘿嘿，唐姐你这话说的还是太早。”
“我家这孩子一定要找个有工作的对象，可我跟她妈找来找去，再也没有比小谢更好的姑娘。这也就心里着急了一些，今天犯了些错，让你见笑了。”
“可两个孩子这么合适，真不应该因为我们当父母的错过。”
“我家建华最大的好处就是听一家之主的话。你让小谢来当这个一家之主，他保准在你们手下翻不出什么波浪。我们家愿意让他俩的孩子跟着小谢姓，如果她们生好几个孩子，再从中随便找一个姓张就行。”
坏了！这是冲我来的！
王大妈在心里哀嚎。
本来以为能靠这招讨到四凤做小宝的媳妇呢，咋张家先用上这招了？
都怪这帮小子们不争气啊！
谢家仨人和小唐没有在这个院子里待过，不知道大家在异想天开这方面都有几分天赋。这会儿小唐一张脸憋得通红，努力控制自己别因为太激动尖叫出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谁能够想到竟然是这种进展？谁能知道竟然是这个张大爷一句话戳破她姑父的面具啊！
表姐！表姐你仔细想想这个提议，感觉真的很好啊！
谢姑父眼睛一瞪就要说不行，可惜杨大妈和小唐立刻就把他的嘴捂住，两只不一样的手叠在他嘴上，让他扒拉了半天才能露出鼻孔吸气。
张大爷心里算得很好。反正传宗接代已经有一个张立志了，后头建设也还会生儿子，而且其他俩儿子也没张建华这么难搞，那还不如成全这小子一把，把他放出去祸害别人家。
当然了，他也没有坑谢春芬的意思。张建华确实是听话没错，他是得寸进尺，遇强则弱。只要谢春芬自己强硬起来，张建华不仅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不说，为了求人家做点事，没准还会像在杨大妈面前哭工作一样，冲谢春芬哭呢。
嘿嘿，别以为他不知道，现在妇女能顶半边天了，有些年轻女同志嘴上不说，实际上最爱看秀气的男同志哭。
嗯，不知道小谢是不是这个类型。
反正能找到个愿意跟建华相亲的、有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好的家庭背景的年轻女同志，估计也就这么一个。他就是搏一把，成了纯赚，不成也不算亏。
谢春芬和唐姑妈两人被他这神来一笔搞得楞在原地，最后还是谢春芬年轻，先反应过来，“……你们家是想让张建华当上门女婿？”
张大爷连连摆手，“哎，不是不是。我们其他的都按照正常结婚来，彩礼啊房子啊都不少你们的。就是孩子可以跟你们姓而已，也算不得上门女婿。不过，你们要是想让小两口两边轮流住，那也行。”
真正的上门女婿标杆还得看人家赵安邦啊，直接入住女方家不说，一毛彩礼都不要，还陪送全套家具呢。他家哪能做这亏本买卖。
谢春芬跟唐姑妈对视了一眼，“……我们还得回去考虑考虑。”
“好好好，好好考虑。你们愿意的话我们这边随时都可以，不愿意的话也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张大爷乐呵呵地把人往外送。随着他的脚步动起来，杨大妈和小唐竟然也默契地跟着把谢姑父往外挪，让他们一家三口在巷子口团聚。
郭大爷好不容易舍得分出去一根烟，“老张，你，你这是咋想的？你们家建华之前知道这事儿吗？”
张大爷接烟接得行云流水，直接卡自己耳后了，“建华之前知不知道不重要，他又不会反对。”
郭大爷转头戳戳张建华，“你小子，还真乐意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啊？”
啊？我吗？
张建华人已经有点傻了。
这媳妇是挺好的，可他真没想到，他爸竟然还有这么，额，前卫？开明？反正就是神奇的思路。
“你看，他都高兴傻了吧？”
张大爷对张建华这会儿的失神完全没放在心上，“这么好的媳妇，要正经娶进家里来，那得出多少彩礼？老大媳妇都能闹着要一整间屋，这能当售票员的难道不会要吗？到时候让他俩也出去找房子住？那也没合适的房啊。”
“那我跟老杨这么多年养的儿子，最后一个个的都不在我们身边，算我俩白干活啊？”
张大爷跟老郭还是能聊点实在话的。他反手拍拍郭大爷的胸膛，“你岁数也大了，你可得好好想想，总不能靠后老婆的养孙女儿养老吧？那中间都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你信得过？”
郭大爷没当回事儿，“我到时候退休金根本花不完，还用她们养老？别找我要钱就不错了。”
张大爷摇摇头，“你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当然无所谓，要是走不动了、病了呢？不是亲生的，谁愿意伺候你个糟老头子？”
他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郭大爷，“你后娶的那个媳妇，儿子没了都把儿媳妇留着，还专门给人搞来一个孙女，你不会以为她就是心善吧？人家工作也捏在自己手里，可比你想得周到多了。你没断关系的三个孩子里头，我看就诚信最靠谱。你有空的时候还是笼络笼络亲生孩子，别真把自己后手给搞没了。”
“……总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张大爷背着手回家，“希望你是真有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