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义务,人家就通知一下现在不允许起落了。
潘煜没难为人家,道了声谢,看向褚荔, 表示自己没有问题要问。
褚荔继续问:“新郑有说什么可以正常起落吗?”
“还没有。”签派趁着这话下了通知, “所以,今晚飞郑州的7977,我们给的意见是暂不推出,先挂延迟。”
飞机放行前, 签派跟机长是要一起拟定飞行计划、签飞行放行单,责任共担。
听签派的意思,现在应该是不准备给他们放行单。
褚荔着急,她那个傻闺蜜现在都还在航站楼等着登机呢,总不能明天办婚礼的时候只有新郎没有新娘吧?
那么好的婚礼,新郎配吗?
“但天气上显示21时新郑地面是晴的,跟我们预计推出时间并不矛盾。”
他们落地时间是十点多,估计雷雨天气早飘走了,跑道也清干净了。
签派没松口:“先等待吧,我再盯一下天气。”
“…收到。”褚荔关了无线电,叹口气,“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从北京到郑州的火车了。”
愁人。
潘煜低头发消息,笃定开口:“有的,北京到郑州最晚的一班火车是十点半发车,凌晨四点半到。”
褚荔震惊地看向他。
潘煜继续补充:“但高铁是没有了,高铁最晚一班是晚上七点五十五分发车。”
“…潘机长,您是坐过?”
“还没有。”潘煜认真回答,“但以后应该会常坐。”
他从打算在郑州买房后,就反复地规划过交通路线和路程安排,甚至沿途的地铁线他都记过时间。
褚荔震惊且奇怪,她记得停车场见过潘煜的车,“京A”牌照。那时候同事还说光这个牌照都能值好多钱。
褚荔想问又不太敢,憋半天说了句:“郑州是个好地方。”
潘煜点头,也很认同:“是,所以我打算长住。”
“!”
褚荔觉得好像摸到了口瓜,刚想竖着耳朵再听听,却见潘煜手机屏幕亮起,显然是有消息进来。
褚荔礼貌转头,拿起检查单:“潘机长,我先做绕机检查。”
“辛苦。”
听见签派说新郑机场有情况时,潘煜立刻给许言发了个消息:
——“许主任,你现在好吗?”
“?”
奇奇怪怪的表达,很小潘机长。
收到消息的时候,许言坐在饭桌旁,莫名地笑了下,像压了个石头的井底突然透了道亮。
——“好。”
知道他今晚有航班要飞,许言不可能让他吊着心,回的很及时。
小卷毛习惯直来直去,无条件的相信许言,放下心来又连着给他分享了个好几个新鲜出炉的表情包,全是用多多照片制成的。
坐他旁边的陈旭阳扫了眼他震不停地手机:“小潘机长?”
许言关了手机,没否认。
“什么情况啊?”陈旭阳含笑问他。
许言捏着酒杯,语气平淡:“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想知道还是不能知道?” 陈旭阳碰了下他杯子,一口闷了杯里的啤酒,“你呀,就是负担太重。潘煜那人玩几个月,不吃亏的。”
过了二十几岁的年纪,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
无疾而终,说不定也是一种浪漫。
“他不是负担,”许言随餐桌上的其他人喝杯酒,偏头笑了下,“只是太年轻了。”
热诚、真挚、无所畏惧,宛如一锅昂扬沸腾的滚水,冒着热气,兢兢业业。他太认真了,许言手捧凉水都不忍将其浇灭,只能站在原地,由他一步步走来。
陈旭阳看他半天,转过目光,盯着不停转动的餐桌:“许言,点到为止。”
——
晚上九点,郑州天气移动,地面无雨,开放飞机起降。
签派问他们:“7977,是否确定按计划执飞?”
褚荔看潘煜,等着他拿主意。
潘煜是这架飞机上的责任机长,面对执飞计划,他有最高决定权。
“请重复天气状况。”
签派照着天气报念了遍:“航班7977起飞时的起飞机场北京(PEK)和目的地机场新郑(CGO)均无雷暴天气预警,首都机场21时无暴雨、大风预警,可以正常起飞。23时的郑州天气预报中也无雷暴将要产生的信息,但有侧风,需注意颠簸和落地风速。”
潘煜开口:“如果备降,家里有要求吗?”
“备降建议选择武汉天河或者西安咸阳。”
那里有国航基地,相对方便些。
“明白。”
潘煜并不着急下决定,再次扫过飞行单,认真检验过驾驶舱后才开口。
“7977确定按计划执飞。”
“收到了,7977。”
航司其实也是想让他们正常执飞,临时取消一架航班的成本太高了。
直到这时候,褚荔才松了口气。
“潘机长,我闺蜜现在都还在航站楼等着呢。”褚荔低头发消息,“她买了最晚一班的火车,本来是打算等到九点半或者直接包个车回去,但现在不用了。”
潘煜已经能明白她意思:“你会带她回家。”
“对!她在等我,”褚荔笑地特别开心,“虽然,真挺傻的。”
九点十二分乘客开始登机,九点二十六分乘务长关舱门,九点五十国航7977从首都机场正常起飞,十一点左右进入郑州进近,开始飞短五边下降。
地面有风无雨,他们按照程序,建立30R的下降。
塔台提醒:“30R跑道,地面风130,7米每秒,降落务必注意安全,国航7977。”
“30R跑道,130,7米每秒,国航7977。”褚荔目视跑道,声音沉静。
十一点二十分,国航7977平稳落地,开始滑行。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我是本次7977执飞的机长…”褚荔故意停顿了下,笑起来,“之一。在离新的一天还有四十分钟的时候,请允许我向03A的沈晓琳女士提前说一声新婚快乐!”
“祝福的话明天会有很多人对你说,但我今天要提前说。祝你永远是沈晓琳,而沈晓琳要永远幸福快乐!”
“沈晓琳,我今天能送你来郑州,明天、后天、未来的某一天我也能接你回去。在任何你需要我的时间点,我永远都会在。”
“很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褚荔又笑起来,“尊敬旅客朋友们,郑州今日温度二十五摄氏度,七十七华氏度。天气为雷阵雨,但现在已经放晴;机坪可能会有积水,但我们靠廊桥,下机不走机坪。”
机舱里的乘客都笑起来,褚荔继续开口。
“但出机场时还是要注意路面,小心积水。再次感谢各位选择国航7977,我们期待与您的下次见面。”
她说完,求助性地看了眼潘煜,特小声开口:“潘机长,你能帮我用英语翻一下吗?”
“可以是可以,”潘煜指了下她的话筒,相当注意细节,“但你好像没有关麦”
“……”
机舱乘客笑地都快止不住了,还有人把这段录了下来,包括后面潘煜美音翻译一起剪辑发到了网上,又上了个热搜。
飞友圈热闹地简直像过年。
滑到机坪停稳后,乘务开舱门,乘客陆续下机。
沈晓琳要等褚荔,没着急下机,但走过的每一个乘客和乘务都笑着向她说了句“新婚快乐”,女孩子还会特别温情补一句,“沈晓琳要永远快乐”。
李山他们已经开始续第二摊了,跟沈晓琳透过气后,褚荔热情邀请机组一起去玩。
明天他们有飞行任务,谁也不会拉着他们喝酒,但坐着吃个夜宵,认识个朋友应该还可以的,权当沾沾新人喜气。
一半的机组都跟着去了,潘煜没打算去。
“潘机长一起嘛,离得很近,我们稍微坐会儿就回来,肯定不影响明天的飞行。”褚荔给他看群里发的照片,“潘机长你看,环境还可以,里面基本都是咱们圈里人,不会有不长眼人跟着瞎劝酒。”
真要有这样的人,褚荔肯定第一个抡酒瓶子。
潘煜看她滑动照片,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许言。许主任今天穿了件特别薄的衬衫,扣子松松解开两颗,修长的手指夹了根烟,微微侧头,笑着听旁边拿纸牌的人说话。
“!”
这距离也太近了吧?!
刚刚还拉着飞行箱走得飞起的人,突然就不会走了。
第29章 北京特产 “我对JP653的降落处理……
但最后潘煜也没跟机组一起过去, 他是明天回北京7977的责任机长,是最该顶事的人。
所以,他今晚也就站在机坪上, 拿出手机, 克制且礼貌地朝褚荔开口。
“请问, 可以把照片发我一份吗?”
“?”
褚荔缓缓点头, 疑惑且震惊:“都、都要吗?”
“唔, 也不是不可以。”
潘煜天生喜欢热闹, 他就算自己去不了,隔空感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直到加了潘煜的v,褚荔还有一种迷迷糊糊的不切实际感。
她就这样加上了潘煜的v?
跟着机组一起下机坪的时候, 她还回头看了眼,潘煜拎着飞行箱就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
“潘机长哪儿坏了?不挺好的吗?v也不难加呀?”褚荔戳着屏幕,愤愤开口,“王灿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沈晓琳走在最后面,刚刚被潘煜喊着收了个东西。
“潘机长给你的新婚礼物?”
“不是,”沈晓琳笑了下, “潘机长带的特产, 让我给他朋友捎过去。”
“潘机长的朋友?谁啊?”
沈晓琳笑笑:“跟咱们这群天上飞的人都不一样,工作环境稳定着呢。”
问话的小乘务撇了撇嘴:“圈外人啊?”
沈晓琳没否认,明显是不想多说。
乘务长扫了眼实习乘务蒋云彤,笑着换了话题, 问起她明天的接亲流程。
一行人说说笑笑下到停车场, 李山早早地安排车来接他们。
突然,褚荔“呀”了声,看向沈晓琳,语气是压不住地激动——
“潘机长给你发结婚红包了, 好大方!”
蒋云彤嘟嘟嘴,问了句:“潘机长那么有钱,应该发的不少吧?”
褚荔没说,只看向沈晓琳。
沈晓琳轻声开口:“退回去。”
潘煜跟她刚认识不到半天,明天也不来吃席坐桌、参加婚宴,她怎么可能收人家礼钱?
又不是想钱想疯了。
“潘机长说明天想来参加婚宴,”
“那也不行,退回去。你们是同事,平日里没少照顾你,他就是不随礼,该吃饭我也得请人家吃饭。”
褚荔跟她凑近哼哼:“但潘煜说,我要是不收,他就转给李山了。”
“…但我婚宴一桌都不值这个钱!”沈晓琳看了金额,磨牙开口,“我总不能单独给他开一桌吧?”
“潘机长不是挑剔的人,飞机上吃饭也是有什么吃什么,从不为难乘务。那人是真能处,除了家有太有钱之外,没什么毛病。”褚荔挽着她的手,“别退了,退回去就伤感情了,再说咱们又不是不回给人家。”
礼金这算人情往来,尤其是结婚和生孩子都是随多少回多少。
一般人不会赚这上面的便宜,都是同个航线上的人,谁在机舱上放个屁转头都能传遍的圈里,褚荔还真没见过谁能舍掉脸不要的。
“你总不能让他转给李山吧?”
褚荔是真看不上李山,当然她也平等地看不上沈晓琳之前的历任男朋友。
李山是典型“过完今天不想明天”的人,每个月过得都相当光棍。工资卡往晓琳这一交就开始做甩手老爷,每天张嘴就是点菜,闭嘴就是玩乐,从不考虑家里支出和人情往来,没个长远的规划。
“别催,”沈晓琳慢慢舒一口气,“我想想。”
最后,钱还是收了,沈晓琳借着褚荔的手机亲自给潘煜回了个电话,再三邀请他来参加明天的婚礼。
直到进了包厢,沈晓琳都还皱着眉头,李山也是个没眼色的人,还想着上来抱一下她。
“别碰我,说事呢。”
“怎么了?”李山其实已经有点醉了,脸都是红的。
沈晓琳跟客人打过招呼后,就把他拉出来问了句:“伴郎礼盒我记着是不是多了一份?”
“昂,”李山点头,“不是你说的怕到时候里面的酒或是巧克力有问题,多备了一份吗?”
“明天让婚庆公司的人帮忙找一下,挑个最好的拿出来给潘煜带走。”
“潘煜?”李山不明白,“为什么给他?他明天是要来吗?”
“对,他转了个红包。”沈晓琳把聊天记录给他看,“通过褚荔转过来的,不收合适。”
“够大方的。”李山“嗬”了声,心情还有点美,圈里能收潘机长礼金红包的人也没几个,“那我现在跟婚庆公司的人安排声,省的明天喝酒喝忘了。”
提到一茬,李山也说了句实话。
“我本来想着要是礼盒多了,就给许言送一份。许言忙前忙后,给的东西也不少,许叔他们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那怎么办?”沈晓琳莫名焦虑,“要不明早也别让我弟弟跟车了,我让他市区跑跑腿再准备一份。”
“嗐,”李山摆了下手, “不用,你结婚你弟弟不在像什么话?许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在乎这些。”
李山跟许言的关系,她也不好说。
“那你到时候看吧。”
两夫妻商量完携手进包厢的时候,刚好遇见许言拿着电话出来,表情凝重。
“许哥。”沈晓琳喊住他。
包厢里闹腾,许言沾了一身烟味,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下。
沈晓琳推了下李山,笑着开口:“潘机长托我给你带了个东西,说是北京特产。”
“北京特产?”
许言都快忘了这一茬了,眉头不着痕迹地舒缓稍许。
“就这个。” 李山摸了半天从兜里掏出了个很卡通的黄色盒子,手掌般大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我刚晃了下听着有响,你要不打开看看?”
许言两指捏着盒子,轻巧地把它放入外套兜里:“我先走了,明天见。”
“这么早?都还没散呢,再喝点嘶。”李山突然抽口凉气。
许言手上捏着的手机,电话铃声一直都没停过,明显是真有事。
沈晓琳手摸到后面,掐了把李山后背,朝许言笑地温柔:“刚好我们这边也要散了,许哥,明天见。”
“明天见。”许言低声补了句,“新婚快乐。”
沈晓琳笑地都有点害羞。
眼看着许言都要走到大门口了,李山的脑子才迟钝跟上,开口提醒;“明天是兄弟的大日子,你可别迟到了。”
许言脚步没停,背对着他,挥了下手,权当知道了。
等司机的时候,许言拆开盒子看了眼,里面就两个塑料袋,分别拆开是一对裹着海绵的摆件,很小的两个,看不出形状。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掌心温度比较高,许言摸着摆件总有种它也温热的错觉。
借着路灯光,许言勉强辨别出来这两个虎头虎脑的东西有点像老虎,看着挺一般的,还有点旧。
可能是潘煜小时候玩的玩具。
路上堵车,接单的司机一直没来,许言蹲在地上接了个领导的电话,随手把这一对小摆件放在了路边台阶上,莫名沾了两分喜感,冲散了他一晚上的烦躁情绪。
“我明白您的意思…”许言盯着这两个摆件,也不知道自己在执拗个什么劲儿,“但我对JP653的降落仍持保留意见。”
领导应该是挺不满意地,没再跟他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许言手指摩擦着摆件,迟钝地感到胃都开始有些许灼热。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扫了眼屏幕,看着“卫晟”的名字,直接左键挂断,关了手机。
片刻后,打的车终于缓缓而来,靠边停下。许言对了下车牌号,把摆件重新扔进塑料袋里,塞进了盒里,揣着上了车。
次日一早,郑州就下起了小雨,婚礼由户外临时转到了室内。
李山没办法,也不管许言醒没醒,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许言,你帮我去酒店那盯一会儿,我这边迎亲走不开。”
许言声音很清醒:“很着急吗?我现在过不去,可能还需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一两个小时,李山差不多也要折返了,女方客人都要到了。
李山不满意:“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忙什么呢?”
“回局里了,有点事。”许言声音听不出波动,“你找其他人吧。”
“行行行,那你赶紧忙吧,中午别忘了过来吃饭。”
临了挂电话的时候,李山才想起来许国海他们,大着嗓门提醒。
“别忘了接许叔他们。”
挂了电话,许言看向坐在对面的调查组,平静开口。
“可以开始了。”
“稍等。”
调查组成员看了下时间,按了录音录像设备:“许主任,您现在需要将手机关机或暂时交给我们。”
许言配合地拿出手机,递出去的时候才感到有消息进来,扫了眼屏幕,径直关了机。
“麻烦了。”
调查组成员忙摇摇头。
一场问话问了有四十多分钟,主要问题集中于许言跟卫晟交接班时间点以及许言中途折返的原因上,两人说法相当有出入。
不管他们怎么颠来倒去的问,许言始终极度平静,说话不疾不徐,不带丁点儿情绪。
最后,许言都问话出来了,比他早进去的蒋文翠都还没出来。
许言买了两瓶常温的饮料,坐在门口等了会儿她。
不多会儿,蒋文翠白着张脸从里面出来,见着他声音都是抖的。
“许哥,我听他们说昨天夜里电线短路,管制室的监控视频都看不了了。”
“嗯。”许言把饮料递给她,解锁手机,毫无波动。
别说是电线短路,就是电线烧没了,监控该在还是会在。退一万步,监控如果真的看不了,他们那几个局长现在一个都跑不了,只会排排蹲在电脑旁兢兢业业地手绘着监控图案。
谁都别想活。
许言送走蒋文翠,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第30章 掩耳盗铃 小卷毛超真诚:“许主任,你……
李山千挑万选的良辰吉日还是没能避开六月的天, 一场雨说下就下。
不留情面。
许言赶到酒店的时候大雨滂沱,交通拥堵,婚车现在都被堵在路上, 迟迟未到。
宴会厅内, 赵赫正坐在室内吊椅上晃, 听见门口动静, 搭着眼皮扫了眼他。
“你也是被李山喊过来救场的?”
许言把伞立在放置处, 点了下头, 有点意外李山竟然喊了赵赫。
赵赫撇嘴:“你说李山那逼是不是有结婚焦虑症?他妈的喊了一帮子人过来帮忙,婚庆公司的人都惊呆了,还以为是李山另雇的工人, 使唤的相当顺手。”
许言扫了眼宴会厅中央的舞台,确实有不少熟面孔正在忙上忙下地帮忙装饰。
赵赫嗤笑了声,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旁边正颠颠搬花搬梯子的宾客们:“一群傻子。”
他们是来当监工的,又不是来做小工的。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走咯,”赵赫打了个哈欠, “李山也就这一次的面子了。”
“不坐会儿?”
“乡下人, ”赵赫深深看了他一眼,“参加不了这么有逼格的婚宴。”
许言没理他的夹枪带棒:“雨大,带把伞走。”
“不用,”赵赫随意拎着外套, 冲着许言眨了下眼, 眼神暧昧,“有人接。”
许言大抵知道那人是谁:“他中午也不来了?”
“谁?”赵赫将手机溜着布料放进兜里,注视着接天的雨幕,像是没听懂。
许言不八卦不多问, 只是摇了下头。
片刻后,赵赫倏忽转头,朝着他的方向,笑了下,“许哥,瞧,我的男大弟弟来接我了。”
许言看着冒雨走来的大男孩,撑了把浅灰色的伞,看不清长相,但能看见穿了双很怕水的白色帆布鞋,鞋面已然湿透了。
感觉不是个很靠谱的样子。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我操”一声。
赵赫着急,“哐哐”两步下台阶,一脚踩进水坑,裤腿和鞋整个湿完。
他抹了把脸:“这他妈雨下得也太大了。”
接他的那个男大都走到面前了,也没想着给他撑伞,而是随他一起看向水坑,手指着“哈哈”笑了起来。
两个人一把伞,最后谁也没打着伞。
挺有意思的。
许言抬头看了眼天,灰蒙蒙地压在人心上,像是一潭随时能湮灭人的深渊。
他莫名有些不喜,渐渐敛去了笑。
“许言,”陈旭阳站在他刚刚所站位置的旁边,拎了把黑色的骨架伞,不知道是不是要先走,“这么大的雨,飞机是飞不起来了。”
许言意外地转头:“应该。”
风刮得很急,院里的婚礼立牌都被吹得七倒八歪。
那么大的风,塔台是不会轻易放飞的。
小卷毛今早还给他发的消息,说是已经顶着风到航站楼了,估计要白跑一趟。
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休息室里等着上机坪。
他正想着,陈旭阳怼了下他肩膀,突然笑起来。
“我他妈要笑死了,你看那边,那个把自己穿得像个发光熊的人是不是潘煜?”
许言朝雨中看了眼,脚步下意识地动了下,拧眉不言。
看着潘煜要走错了岔路,陈旭阳才喊了声。
“潘机长。”
潘煜立刻停下,看见许言便挥了挥手,肉眼可见的开心。
陈旭阳这人特没品,又开始跟许言低声哔哔:“现在看着像猩猩了。”
许言没搭理他,夺走他手里的黑伞,也不看路,踩着台阶就下去了。
“你怎么来了?”
潘煜穿了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塑料雨衣,通身发黄,上遮不全卷毛发稍,下盖不住膝盖以下,无端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廉价感。
“我来见你!”潘煜毫无察觉,笑地极其开心,眉梢沾着水汽,都挡不住上扬。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像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我们航班延迟到下午六点,休息室满了。航司让我们自行安排,我就来找你了。”
许言沉默着把伞朝上抬,但伞面一角却被潘煜轻拽了下。
小潘机长快速地跳到伞外面,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跟个落水狗也不差多少了,偏着他自己无所察觉。
“许主任,我走你前面。”
潘煜走路从不怕踩水坑,对任何事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一脚踩进水坑,还会回头跟许言显摆。
“许主任,这个水坑的水不多欸!”
几乎是一路淌着水上台阶的,陈旭阳“呦嚯”了声。
“潘机长这是洗澡来了。”
“反正都湿了。”潘煜没着急进厅堂,而是很快转身,提醒许言,“许主任,台阶下面有个小深水坑,你上来的时候注意下。”
许言依言跨过。
潘煜浑身都是水,也没往他身边靠,就盯着他的鞋面看,果不其然是湿了一块。
刚刚许主任下来的时候,应该是踩着水坑了。潘煜视线相当好。
“看什么呢?还不上来。”
“马上。”
潘煜应了声,站在廊檐下,卸了雨衣,就先拿手机发了个消息。
怕雨衣滴水,潘煜蹲着从飞行箱里拿了个被人强行揉按成团的塑料袋子,小心地把雨衣收好才进来。
他头发湿漉漉的垂在额头上,看着莫名有两分乖。
许言软了声音:“带的有过夜衣服吧?”
“有。”
潘煜下机的时候特意没换衣服,就是为了光鲜亮丽地参加婚礼。
许言招手喊了个酒店服务人员,带他去之前开好的房间:“冲个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许主任,你不一起吗?”
许言还没有所反应,陈旭阳倒是先笑起来。
“一起一起,”他推搡了把许言,不太着调,“要不要我给你们守个门?”
“守门,委屈你了吧?”许言面上没有任何起伏,眼神掠过陈旭阳,“你要不直接进来搓背?”
陈旭阳不惹他,举了下双手做投降状,勉强收了声。
许言转头看向潘煜。小卷毛浓密的睫毛盖不住大眼睛,侧头垂眸,视线也朝许言的方向看来。他莫名地联想到初见的那天,许主任一身白衬衫坐吧台边,酒红的灯光半隐着他劲瘦腰身,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裸露的锁骨高露出衬衫,皮肤白皙。
潘煜喉结微动,脸突然就红了,毫无征兆。
“许主任,”他视线飘忽,认真辩解,“你信我,我没那意思。”
许言回以同样的平静:“如果你脸没红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
“噗,”陈旭阳很没素质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迎着两人转过来的目光而抱歉,“对不起,对不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的笑声几乎要穿破宴会厅,不远处帮忙收拾东西的机长都好奇,扯着嗓子问他们。
“你们说什么呢?那么可笑?”
陈旭阳一个劲儿地摆手:“没,许主任讲故事呢。”
“什么故事,说出来也让我们乐呵乐呵。”
陈旭阳声音更大,像是要故意臊他们。
“掩耳盗铃。”
但许言面色平平,毫无波澜,一身正派。而小潘机长都还没背到“y”字打头的成语,也没听明白。
两人反应平,陈旭阳也没了起哄地心思,敷衍了几句打发走了同事。
潘煜是有点好奇那个“灵不灵”的成语,但许言没跟他解释的心情,指了下电梯位置,习惯发号施令。
“立刻去。”
“哦。”
潘煜由酒店人员接引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
“许主任,你等一下我。”
许言掌心朝内,手指朝外地挥了两下,示意他赶紧走。
潘煜权当他答应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婚宴场地已经布置妥当了,陈旭阳扛着许言刚刚运回来的婚礼立牌,喊他帮忙。
“把我抬一xia…算了,”也是走近,陈旭阳才看见他身上的奢牌衬衫,“我自己来吧,别让你衣服弄脏了。”
“外套穿上就看不见了。”潘煜真没什么架子,而且比陈旭阳还有劲儿。
扛着扛着开始觉得陈旭阳碍事,一个人把立牌送到了门口,也不用伞,冒雨出去搬了好几块石头,熟练地将其绑在一起,坠在立牌下面,相当结实。
“你之前干过?”
“捆过树。” 潘煜没多提,“许主任呢?”
“接他爸妈去了。”陈旭阳看他衣服都湿了,目光复杂,“你要不再换个衣服?不然,一会儿兄弟我不好脱单。”
小卷毛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哦”了声就要去拿外套。在国外下水的时候,也有朋友不愿意跟他一起玩。
潘煜都习惯了,他拎着外套就要套上,突然停了下,灵光一闪,很直白地问陈旭阳:“我这样穿,许主任会喜欢吗?”
“你他妈问我啊?”陈旭阳抓头,“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
潘煜怀疑的目光看过他,陈旭阳“操”了声。
“你别这样看我,真没啥关系。但你最好换件衣服,说真的,许言他爸爸是知识分子,你懂得,规矩多些。”
潘煜道了声谢,还真上楼换了件衣服,规规矩矩。耽误时间长了点,刚好等到送东西的人,他道了声谢,抱了个盒子一起下去。
一下楼就听见门口的鞭炮霹雳吧啦地响,婚车已经到了,宾客蜂拥围在门口两侧。
潘煜个子高,扫过一眼,便看见被堵在门外边的许言,皱了下眉,却没有出声。
重要的日子不能触人霉头。
他要了几条毛巾,等宾客都如蝗虫过境般走个干净,他才挪到门口。
毛巾还没递出去,就看见许国海目光径直望向被人群围着的李家父母,羡慕又嫌弃。
“看看人家事办的多排场!要婚礼有婚礼,要宾客有宾客的。哪像你丢人玩意,还敢坐桌吃饭?”
许言已经无坚不摧了:“那怎么着,等会儿我跪着吃?”
许国海鼻前发音,冷哼一声。
他刚准备伸手递到眼前的接毛巾,小卷毛就收回了,吭吭哧哧开口。
“大清亡了好多年。”
许言一手扶着亲妈,一手撑伞,都没顾得上看许国海一眼,自然是没看到潘煜,听见说话了才抬了头,第一瞬是有点难堪的,神色冷了两分。
偏着潘煜是个不看人脸色的,相当热情地迎上来,一边递毛巾一边围着杨秀喊“阿姨”,一口一个“阿姨,你今天穿得可真漂亮!比我见过的明星都好看!”“阿姨,你看起来好年轻,而且也太有气质了,我都不敢围着你说话。”“阿姨…”,直把杨秀喊得招架不住。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杨秀紧紧抓着许言的手,打量着潘煜。
潘煜似无所觉,直到他们都收了伞,才真诚发问。
“阿姨,许主任那个名声超好,有知识、有文化、有见解的教授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