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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团团慌忙摇头。

苏笑笑无语片刻:“快去洗衣服!”

团团拎着热水壶和暖瓶出去。经热水泡过,衣服很好洗,他揉搓几下冲洗干净就好了。

午饭后睡一会,团团拿着杨一名的羽毛球拍去找杨家。到杨家门口,杨一名的姐就说:“难怪我总找不到这副球拍,原来被杨一名放你家了。”

团团递给她。

杨一名的姐姐反而不好意思:“我就随口一说。你们玩吧。我去同学家。”

杨一名从屋里出来就拽着苏团团去他家胡同里打球。

两人玩一会,他们的三个同学跑过来。团团很奇怪,他仨一天就没有别的事吗,怎么又来了?杨一名先问出口:“李小光,你不是说下午去谁谁家吗?”

李小光去了他发小家,他发小初中毕业后接母亲的班在食品厂上班。李小光到发小家,他发小很高兴,给他一根烟。李小光愣住。发小以为他不好意思,塞他手里。李小光回过神说他不抽烟,发小就说回头给他爸或他叔。李小光把烟揣兜里,心里觉着不大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就继续跟他发小侃大山。侃了三句,发小开始说厂里的女同志喜欢他。李小光怀疑他想多了,他才十六周岁,人家女同志都二十了,喜欢他什么,年龄小吗。李小光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出来,他发小露出猥琐的笑容。

虽然李小光学习不好,可在学校有老师盯着,没时间去街上鬼混,他在学校再混也比混社会的单纯。李小光听了发小的话无法苟同,被发小嘲天真。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小光不想跟发小闹僵,就说杨一名找他打球。他发小知道杨家有钱,希望李小光跟杨一名搞好关系,就让他快去。

李小光怕杨一名不在家,就去找另外两个街坊邻居兼同学。他俩在胡同口跟几个比他们大一两岁的人聊天。一见李小光,他俩就说李小光找他们,不待李小光靠近就把他拉走。原来那几人听说李小光的这两个同学卖冰棒对联手里有点钱,就找他们打牌。

三人不敢奢望考上大学,也希望有始有终拿到高中毕业证。之前赚的钱自然不能动,留着以后交学费。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李小光不想让团团和杨一名知道,胡扯他们要找到人不在家。

杨一名信以为真:“星期天谁不出去玩啊。也就我爸妈,烦人,不许我上街,也不许我去公园。对了,苏团团,你还写对联吗?”

团团:“去年就不太好卖。今年还有人买吗?”

“肯定有。我们也卖便宜点。你写一副你赚两毛,我们卖一副赚一毛。或者你先收钱,咱们卖完了,我们四成你和苏阿姨六成?”杨一名给李小光几人解释,“我们需要苏阿姨出面买红纸。咱们四个最大的才十六周岁,人家肯定不卖给咱们。”

三个同学没意见。

团团把球拍给其中一个同学:“我去问问我妈。”

人家放假到处疯到处玩,团团和他的几个同学要做生意赚钱,苏笑笑当然希望他们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不易:“可以。我这就去看看。”

团团震惊:“现在?妈妈怎么比我还着急?”

“你们说这事太晚了。”苏笑笑提醒,“离除夕不到两个月,可你只有周末有空,能写多少?”

团团点点头:“要我们跟你一起去吗?”

苏笑笑:“不用,转车的时候我请人搭把手。回头咱俩写,让你同学帮忙裁。”

“好!”团团答应一声就出去告诉同学。

红纸买回来天快黑了,苏笑笑让几个小子回家,明天再说。

然而四个少年吃过饭就往苏笑笑家跑,给她裁一堆红纸,七点钟去书房看明天学的内容,防止上课时听不懂。苏笑笑写半个小时张怀民回来,张怀民吃过饭给她打下手。苏笑笑让张怀民练字。张怀民失笑:“等我的字能拿去卖,

还不得满大街都是卖手写对联的?”

张怀民的字不丑,但毛笔字欠点火候。要是头两年,也没人嫌弃。关键现在卖手写对联的人多了。

“你把字练好,以后肯定有用。”

张怀民笑着问:“什么好处?”

“在案发现场看到一张纸条,你打眼一瞧就知道有没有练过,照着谁的字体练的。”

张怀民嗤笑一声,拍拍苏笑笑的头:“小同志啊,别诓我了。”

“练不练?”苏笑笑放下笔盯着他。

张怀民无奈地说:“练还不行吗。还不如我留在部队,三五天回一次家,你哪舍得让我练字。”

“你现在不是三五天回一次家?”

张怀民:“说起回家,我怎么觉着你晚上没做饭?”

“没做你吃的什么?”

张怀民摇头:“柜子里的炸小鱼和锅里的鱼汤,我刚才太饿没觉着有什么不同,现在想想,我妈做的吧?对了,还有包子,豆腐粉丝馅。你以前喜欢用豆腐皮做。还有白菜油渣,白菜水太多,不如你在岛上做的好吃。”

“继续!”苏笑笑不等他继续,“分析到九点正好睡觉,省得写了。”

张怀民啧一声:“这话说的。我这就去拿毛笔。”

苏笑笑原本想在书房写,但她的书房跟团团的只隔一堵木板墙,隔音不行,担心几个小子因为她在隔壁不敢畅所欲言,就把地点改到堂屋。

张怀民到书房先找一沓旧报纸,然后才找毛笔。到堂屋张怀民随便找一张苏笑笑写的对联,照着上面的字写:“你的字是颜体还是什么瘦金体?”

“你还知道瘦金体?”

张怀民噎了一下:“等我练好,我就是现代王羲之!”

苏笑笑差点写废一张春联:“你有一手好字,回头跟写字有关的事,领导第一个想到你。”

“有什么好处?”

“俗!”

张怀民:“你赶紧写吧。话真多!”

苏笑笑停下休息:“说正经的,你毕业后回原单位还是去别的地方?”

“说起这事,前几天副局长找过我,听他的意思,希望我回原单位。”张怀民放下毛笔,“感觉有人跟分局领导提过我,副局长怕我走了。”

苏笑笑:“你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张怀民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想到我是市局领导安排过去的,我们局领导肯定以为我上面有人。以后遇到大案,市局要求限期破案,他们就可以把我推出去。”

第97章 急眼了小声点,别给我惹事!

苏笑笑觉着不至于,公安局领导班子是部队转过来的,一个比一个能抗事,“是不是你们局领导想上去需要军功,认为手下人才越多越好?”

张怀民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不是没有可能。分局局长过几年退休,退休前要能到市局挂个副局长,退休时就可能是正厅级待遇。”

“现在呢?”

张怀民不清楚:“正处级或者副厅级?肯定没到正厅级。这么说来是我想多了?”

“别想那么多。好好工作。凭更生当众亲亲热热地喊你叔,该你的谁也抢不走。不过副局长这么关心你,过年咱俩去副局长和局长家看看?”

张怀民不爱干这事,闻言不禁皱眉。苏笑笑见状就说:“他们比你大十多岁,当去给长辈拜个年?”

“东西你准备?”

苏笑笑点头。

“烟酒?”

苏笑笑摇头:“这东西人家不缺。有买烟酒的钱不如买两个茶杯或一套酒杯。”

张怀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那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只管去?”

“放心吧。”虽然苏笑笑没去过领导家,可她小叔子和妯娌经验丰富。

翌日晚饭后,苏笑笑拉着团团出去透透气,团团跟胡同里的大孩子聊天,苏笑笑去张新民屋里向他和王芳请教过年去领导家拜访那些事。

张新民听她说完不禁问苏笑笑此举是不是为了他大哥的前程。苏笑笑摇头:“就跟寻常走亲戚差不多。你哥的前程自有校领导操心。”

“那就好办多了。”张新民想想,“我记得公安不许喝酒?你别送酒。对了,以前你们在岛上寄来的那些东西就行。”

苏笑笑:“早没了。”

“你再找人买点。”

苏笑笑想了想,觉得可以问问。

张怀民转业前苏笑笑给小楚留过她家地址,后来小楚还给苏笑笑写过信。苏笑笑在给她的回信中提过,以后来首都玩提前通知她,她去火车站接她。那时候街上不太平,小楚就算有时间也不敢一个人北上,何况她还没时间。小楚就说她要先熟悉熟悉工作,以后一定来。

凭小楚这么客气,苏笑笑认为可以试试,所以到家就给小楚写信,直接提出她需要什么,又给小楚寄五十块钱。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招人烦。

岛上一些守旧的人烦她,因为她一有机会就提醒人家知识改变命运,考出岛去。要是宋老师这样说,大家不反感,她希望桃李满天下很正常。苏笑笑一个邮局员工上蹿下跳的图什么。再说,不是她常把这话挂嘴边,凭小楚安逸惯了也不敢出岛。

所以在不少人看来苏笑笑是个不安分的。

女人就应该本本分分相夫教子。

当时苏笑笑和张怀民在岛上,不喜欢苏笑笑的人不敢私下议论,只敢跟家人絮叨。苏笑笑走后没几天,这种风言风语就传到楚家父母耳朵里。

收到苏笑笑的钱和信,她周六中午下了班坐渔船回家,见着父母就说单位大姐找她买山珍海味。小楚父母希望她跟单位大姐搞好关系,所以第二天就帮小楚找山珍海味。

五十块钱买了两大包,小楚拎到城里就把这些东西寄出去。

苏笑笑收到这些东西十分震惊,要她买至少一百块。要是搁前世,得二三十万。那天正好元旦前一天,元旦当天她学校放假,闲着没事就去供销社买一沓很寻常的包装盒,又去买两盒点心,点心给小楚寄过去。同时寄过去的还有一封信,让小楚把点心一分为二,一半给她父母,一半分给同事。

小楚不舍得分给同事。可她一想回头给苏笑笑回信说她收到了,不提分给同事一些又觉着心虚羞愧,犹豫再三拿一盒去单位。

这盒点心有八款,每款两块,有的像一朵花,有的上面裹满芝麻,有的上面有“福”字,还有沙琪玛。虽然甬城也有很多点心,但没有这样的。单位的老油条们一看就知道不是甬城的,好奇地问小楚在哪儿买的。

小楚指着她拆开的包装盒,一脸肉疼说:“首都的。”

“你去首都了?”同事大姐惊呼一声,想起小楚最近没出过远门,就拉着她问她家是不是有亲戚在首都。

大办公室里太热闹,小楚的领导忍不住出来,一听说小楚有一包首都点心,领导也稀罕的不得了。

领导吃过不少好东西,但远在首都的还没见过,问她能尝尝吗。其他同事眼巴巴看着小楚,小楚顿时明白苏笑笑为何特意强调给同事一半。

小楚递给领导一块“福”字饼,递给跟她年龄相仿的同事一块枣花糕,同事不好意思独享一块,掰一半给身边的大姐。小楚给快退休的同事一块沙琪玛。

小楚的领导见多识广,看着沙琪玛说:“这在以前都是宫廷点心。”

“那您也来一块。”小楚立刻给领导一块,递出去还觉着谄媚,忍不住鄙视自己。但嘴里都有东西的众人压根没这么想,也没看出她不好意思。

领导走后,一盒点心只剩盒子,同事们意犹未尽,问给小楚寄东西的是她什么人。小楚就回答她以前的同事。因为小楚问过苏笑笑在哪儿工作,苏笑笑跟她说邮电总局,小楚信以为真,跟同事实话实说。

同事大姐感叹小楚认识的人厉害。中午去食堂吃饭,几个同事见着小楚就招手,三句话没聊完要给小楚介绍对象。

以前这帮城里人瞧不上从

岛上考出来的渔家女。

前些天小楚回家被父母催的她也忍不住着急,她先说自家情况,然后才说男方没意见的话她想见见。

同事大姐立刻敲定,择日不如撞日,就这周末。

晚上回到宿舍,小楚把这些事写信告诉苏笑笑。信寄到那天苏笑笑学校正好放假。苏笑笑看到小楚在信上详细描述了同事的嘴脸,就回信安慰她,结尾提醒她遇到困难可以写信告诉她,就算不能过去帮她,也可以给她出出主意。

有了苏笑笑这番话,除夕前小楚见到比她家境好很多的相亲对象也没有自卑。她落落大方的样子让躲在一旁偷看的男方父母十分满意。

话说回来,苏笑笑料到今年对联不好卖就没写那么多,比之前少三成。饶是少了这么多,也卖到腊月二十七。

团团和他的同学们到家都快十二点了,苏笑笑让他们先各回各家。

午饭后,杨一名等人来苏笑笑家,团团算账,五人分钱。钱分到陈大勇手里他并不高兴。团团想问他是不是嫌少,到嘴边改成:“我算错了?”

“不是。”陈大勇下意识摇头,张口欲言,最后说两个字,“没事!”

杨一名勾住他的脖子:“是不是哥们?”

陈大勇要面子,不希望被同学嘲笑,推开他的手臂说:“都说了没事!”

李小光:“你肯定有事。”

另一个同学朱红伟问:“啥事不能让我们知道?你还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我——”陈大勇犹豫片刻,“我爸妈说我过了年虚岁十八不小了,我学习不好,上也是白上,不如跟我叔去南方进货。我叔说就算我考上大学,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没有他一年赚的多!”

杨一名脱口道:“他放屁!”

李小光弱弱地说:“其实也对啊。听说今年卖喇叭裤的那些人赚疯了。”

朱红伟朝他肩上一巴掌:“钱什么时候不能赚?离高考只剩两年半,过两年没考上再去南方也不迟。”朝陈大勇看去,“你爹妈那么会说,怎么不跟你叔去南方进货?”

李小光恍然大悟:“对,你爸妈干嘛不自己去?”

“他们得上班。”

李小光:“你叔都说了,干一年比上班干一辈子赚得多,你爸干嘛不把工作辞了?你叔要是见你赚的多眼红,下次不带你,你咋办?”

朱红伟点头:“要我说上到高中毕业,以后你叔不带你,你自己没法干,有个高中毕业证好找工作。”

陈大勇看向团团。

团团点头:“我奶奶常说,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你不能全指望你叔,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陈大勇转向杨一名:“那我回去怎么说啊?”

杨一名:“就让你爸妈辞职!你还没嫌他们没本事,他们反而嫌你没出息!像我爸妈工资高福利好,我要辍学做生意,我妈能打断我的腿!”

李小光点头:“越是没本事的父母越会为难子女!你爸妈是这样,我爷爷奶奶也是这德行!要不是建国后政策好,我爸都活不到成年,别说跟我妈结婚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

这些话陈大勇万万不敢说。

团团见他为难:“你就说高中毕业到了南方能找到月薪一两百的工作。”

“哪个南方?我爸妈又不傻。”

团团想想:“就说羊城。其实过两年杭城的工资也能开这么高。不骗你!”往后靠到椅子上,打开抽屉,拿出今年最后一封信,“我朋友说的。等咱们高三毕业,你要觉着考不上大学,你们几个去杭城,叫我朋友带你们进货。”

杨一名:“你不去?”

“过两年我才十五岁,我妈妈肯定不让我去。”

李小光猛然转向他:“你几岁?”

杨一名见他这样很意外:“你不知道?过了年苏团团虚岁才十四。”

陈大勇震惊:“你比我们小三四岁?可你怎么这么高?”

团团得意地笑了:“我妈舍得给我买猪肉、羊肉、牛肉补身体,豆奶粉不断,鸡蛋也没断过。”

四人都羡慕他,包括杨一名。杨一名父母的工资比苏笑笑和半工半读的张怀民高多了,可他家一周吃一次肉,一次只够塞牙缝的。

陈大勇摆着手指头算了又算,难以置信:“你比我小四岁?”

团团点头。

陈大勇呼吸停顿。

杨一名拍拍桌子:“别管他几岁,说你的事。你说你,成绩不好,父母没本事,再没高中毕业证,以后咋办?”

李小光:“好办啊,二十年后让他儿子辍学打工!”

陈大勇心梗,七尺男儿差点哭出来。

朱红伟补一刀:“儿子辍学的前提有媳妇。他在家都没有自己的房间,谁嫁给他?就算咱们同学当中有人瞎了眼嫁给他,他拿什么养家糊口?”

“别说了!”陈大勇气得大吼。

双手拎满东西的刘庄吓一跳,停在院门外:“出什么事了?”

苏笑笑推开门让他先进去:“估计说话说急眼了。”

今年老张迷上钓鱼,河里结冰都挡不住他的热情。这年头人肚子里没油水,鱼肉吃进去寡淡甚至发苦,所以钓鱼的少,老张每次都收获满满。

今早妞妞跑过来提醒她中午过去拿鱼。苏笑笑早上先去菜市场买点肉,回来把家里收拾好就去婆婆家,没想到从她婆婆家刚出来就遇到刘庄。

前些天苏笑笑陪刘庄买东西,又提醒他到对象家里要眼里有活,他对象一家对他很满意,希望年后见见他父母。刘庄担心他爸废话连篇吓到他对象一家,今天就拎一一斤肉和几斤水果来苏笑笑家,请她年后陪他父母去饭店。

刘庄朝书房看去:“您过去看看?”

苏笑笑吼一声:“有话好好说!”

书房里安静下来。

苏笑笑让刘庄去厨房。

刘庄把肉放下,隔着纱窗看到橱柜里还有肉:“你买肉了?”

“是呀。说过多少次,不要买东西。买这些不如年后从家里给我带一包菜干。”苏笑笑问,“你自己做饭吧?回头这块肉拿回去,再拿两条鱼,正好吃到放假。水果我收下。”

刘庄点头:“我过去看看吧。”

苏笑笑见他不放心,就让他过去。

几个小子看他进来就问他,是不是上到高中毕业比较好。刘庄下意识点头,扫一眼几人:“谁想辍学?”

团团见陈大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谁!”推着他出去,“帮我妈妈做饭去!”

“还不让我听?”刘庄见他们没打起来,就去帮苏笑笑收拾鱼。

张怀民知道中午有好吃的,下了班就往家跑。

苏笑笑先用猪油炸两条鲫鱼,炸好后就着油锅烧两条,又炒一盘回锅肉,主食就是大米饭。

吃饭的时候苏笑笑有空了:“团团,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团团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就提醒他爸妈要假装不知道,因为他同学要面子。刘庄听得直皱眉:“他父母都是城里人,不知道读书才是正道?”

苏笑笑:“大勇学习

不好,他父母也不信他运气好,高考超常发挥,又踩着线考上大学。”

“可是这么小辍学容易走歪啊。”刘庄忍不住说:“至少要等他高中毕业。”

苏笑笑问团团:“你们怎么打算的?”

团团:“大勇要把他这几年攒的钱放我这里留着读书。”

苏笑笑:“他爸妈能同意吗?”

“我让大勇先拖着。回去就说暑假跟他叔去南方,试试他适不适合干生意。不适合就继续上学,拿到高中毕业证。这样两不耽误。”团团摇头,“我不信眼里只有钱的人看到侄子跟他赚的一样多不眼热!爸爸,打赌,我赌他叔带他一个月!”

张怀民给他夹一块鱼肉。

团团边吃鱼边说:“爸爸,赌五块钱的?”

“怎么不说赌我一个月工资?”

团团眼睛一亮:“可以吗?”

张怀民朝他脑袋上一下:“不吃出去!”

团团可怜巴巴看着他。

看着小团团一点点长大的刘庄心疼:“我——”

张怀民打断:“他有钱。你姐帮他写几百副对联,一副赚一毛,他这半个月也赚了几十块钱。”

刘庄好笑:“那你还要钱?”想起什么,“好像听我爹说过,团团跟他几个同学一起卖对联?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几个他们不需要家里出学费?那他父母还让他辍学?我像他们这么大有这本事,我爹能嚷嚷的所有亲戚都知道。”

张怀民瞥一眼刘庄:“别说你爹,团团的爷爷逢人就夸团团小小年纪会赚钱。现在街坊四邻都知道团团会写对联,他没法显摆,就跟他一起钓鱼的人显摆。我猜他喜欢钓鱼就是为了跟人显摆。”

团团:“几个姥姥姥爷也夸我厉害。”

刘庄点头:“去年团团给我几副对联,我爹、我大伯和我二伯就贴大门上。邻居看到了夸对联好看,我大伯趁机说团团写的。邻居知道团团写的对联能卖钱,都夸团团聪明。当时我家还有一副打算贴堂屋门上,邻居看见了说贴在院里人家又看不见,不如贴他家院门上。”

团团点头:“我姑也夸我们聪明。只有我同学的父母看不上。李小光他爷以前还嫌他卖对联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皇亲国戚。就是祖上是皇亲国戚,也是封建余孽!”

张怀民朝外看去,见门口没人:“小声点,别给我惹事!”

“我只跟你们这么说。”团团看向他妈,“陈大勇个没出息的,我担心他弄巧成拙,还把我们卖了。妈妈,吃过饭我去陈大勇家看看?”

第98章 怀民受伤是不是吃什么补什么?……

苏笑笑不赞同他掺和进去,也不希望团团以后变得自私冷漠,所以说:“见着大勇你问他要不要去供销社,然后把他叫出来。”

“不能说找他复习或者做寒假作业啊?”团团问。

刘庄点头。

苏笑笑微微摇头。

刘庄诧异:“为什么?”

苏笑笑:“他父母不信他那么好学。要不是团团有分寸,大勇跟团团在一块就没法跟比他大几岁的社会人鬼混,他父母不可能同意大勇天天晚上过来自习。”

刘庄:“是不是他进步慢?”

关于几个小子的成绩,苏笑笑问过团团:“不慢。以前他的成绩倒数,现在在中下游徘徊。”

团团仔细想想:“第一次月考陈大勇的成绩是五十三名,我们班六十人。这次期末考试进步了八名。”

刘庄:“进步这么多说明他不笨。第一次月考倒数是不是因为底子弱?”

团团帮陈大勇分析过:“是啊。语文不好,英语不懂,数学一知半解,政治不会答题,其他几门也是知道的少不懂的多。可我觉着他的成绩放在乡镇中学还行。”

以刘庄对乡镇中学的了解,凭陈大勇学习的劲头,保持下去能进乡镇中学前十名。班级前十有机会上大专。

刘庄并非想当然,今年他姨表弟和舅表妹参加高考,刘庄就让他表弟考西北的大学,让表妹在首都上大专院校。他表弟考上了。首都大专院校分数线不低,表妹滑档。

刘庄:“听你这样说,我觉着陈大勇可以试试。”

张怀民提醒天真的小舅子:“你有所不知,陈家父母要的是一定能考上。”

“这谁敢保证?团团学习这么好,我也不敢保证他以后能上京大。”刘庄道。

张怀民沉吟片刻:“我怎么解释呢。在他们看来大勇考试当天中暑,是他没有上大学的命。这两年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父母。半大小子被骗,当爸的见着他二话不说连打带踹。女孩子遇到人渣,当父母的也骂姑娘不检点。不久前片区民警还在东边河里救个自杀的女同志。”

团团好奇:“父母逼的吗?”

张怀民:“年初处了个对象,本打算中秋节定下来,年底结婚,没想到刚定下来没多久,她对象的农村老婆就找上门,骂她狐狸精。她父母在街坊四邻面前抬不起头,让她赶快嫁人。虽然这事不怪她,可她的名声坏了是事实,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她的家人亲戚就给她介绍,不是谢顶就是比我还大的老光棍。三十岁左右离婚带娃的都轮不到她。”

苏笑笑不禁问:“你怎么这么清楚?”

张怀民叹气:“民警把她救上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家庭地址,她一句话不说。民警走访附近街道,没人认识她,又担心放她离开她又自杀,就把这事交给我们。我们加大排查,查到她家在皇城东北。这些事是她同学说的。”

刘庄:“还不如我爹娘。我姐要是被人骗了,我爹能打断那男人的腿!”

苏笑笑转向他:“村里没有嫌闺女偷偷谈恋爱丢人的?”

“这,住我家后面的大叔大婶好像就是这种老古董。”

团团幸福地感叹:“还是我爸妈好。”

张怀民给团团夹一块鱼肉。团团端起碗,决定先吃饱。

饱餐一顿,团团戴上帽子围巾就跑。苏笑笑一把抓住他,往他兜里塞一块钱。团团掏出来:“我有钱!”

“要是看到大勇很不开心,就买两串糖葫芦,你俩一人一串。吃到甜的心情好。”

团团摇头:“糖葫芦酸。”

“你买好的啊。”

团团吃过外甜里软微酸的糖葫芦,比从树上摘下来洗干净穿成串就裹糖的贵一倍。团团抱一下苏笑笑:“谢谢妈妈。妈妈,你真好看!”

苏笑笑失笑:“说什么呢?”

“相由心生啊。”团团挥挥手就往外跑。

刘庄羡慕地啧一声,决定以后他有了小孩,经常带过来跟团团玩。

苏笑笑听到声音转向他:“回单位还是回村?”

刘庄算算时间,明天早点起,让他大哥骑车送他到镇上赶最早一班公交车也来得及:“回家。跟我爹娘说一声。”

张怀民:“那就走吧。”

刘庄坐他的自行车去公交站牌。

再说团团,没去过陈大勇家里,到门口不好意思进去。陈家邻居出来倒垃圾,看到他就笑着问:“小团团找大勇啊?”

托老张的福,这一片的居民都认识团团,小小年纪学习很好,还会写对联赚钱。团团习惯了他不认识的人开口就能叫出他的名:“好像不在家。”

“在家!”邻居不等他开口,“大勇,大勇,团团找你写寒假作业!”

团团震惊,我说寒假作业了吗?

陈大勇跑出来:“你家不是来客了吗?这么快就吃好了?”

“不是外人,我小舅,我妈妈就做两个菜,他吃好就走了。”团团朝旁边努努嘴,陈大勇走过来。团团问:“你吃了吗?”

陈大勇点点头。团团朝胡同口走:“有没有跟你爸妈商量好?”

这年头做生意的少,陈大勇的父母潜意识认为做生意不是常事,又因为胆子小,看到陈大勇他叔赚到钱都不敢辞职,所以陈大勇一说再上一学期,暑假试试,届时两不耽误,他父母琢磨一会就答应下来。

团团替他高兴:“那你认真复习,证明给他们看。”

“我认真复习也是从全班四十多名到三十多名。”陈大勇也有些灰心。

团团:“高二两学期前进十几名,高三冲刺再前进几名,你不就能考上大学?以后我们都上大学,只有你没考上,你就高兴了?”

陈大勇无言以对。好在他还算诚实,微微摇了摇头。

“等你暑假赚到钱,你爸妈再不准你上学也晚了。”

陈大勇不明白:“为什么?”

“你有钱买着吃,有钱交学费,有钱租房,你还担心不听话被你父母赶出去?”团团见他跟醍醐灌顶似的,又加一句,“两

块钱就能租到一间好房子。高二高三两年四十八块钱。你叔不是说南边的东西拉到这边净赚三倍?你去两次就能赚够未来两年的生活费和房租!”

陈大勇连连点头:“高二高三的学费我存够了。”

“对啊。所以愁啥啊?”团团掏出一块钱,“我妈妈给的,买糖葫芦去。”

陈大勇不好意思:“都多大了啊。”忽然想起苏团团过了年虚岁才十四,“不过糖葫芦挺好吃的。去哪儿买?”

团团决定去商店。

两人到路边正好碰到吃过午饭出来玩的几个同学,杨一名隔着马路叫住团团。他声音大,传的远,等他到跟前,团团身边多了五个同学,三男两女。团团跟他们随便聊几句,李小光和朱红伟跑过来。

陈大勇冲团团挤眉弄眼,问他去不去。

团团不想跟女同学玩。他们班和隔壁班很多同学很无聊,看到团团跟女生多说几句话,他们就在背后胡说八道,有的还直接问团团是不是喜欢谁谁谁。

街道大妈也没有他们八卦。

团团就说回家。

跟团团不太熟的几个同学不好意思跟进去。团团等他们走远,就叫陈大勇几人出去。杨一名有钱,团团买两串,他买三串。

朱红伟不好意思一直吃团团和杨一名的东西,就掏出五毛钱买一把糖。虽然他家住在大杂院,但他父母对孩子的态度是能上到哪儿上到哪儿。团团愿意拉他一把,他父母很高兴。以前不给零花钱担心他买烟,自打他天天跟团团在一块,也给他一点零花钱。

团团几人了解朱家的情况,知道朱红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就笑着接过他的糖,边吃边回家。

翌日不用出去卖对联,团团就带领同学们写寒假作业,复习功课。

苏笑笑给团团买一套高中课本,过了年初二,团团就和同学们学高一下学期知识。开学后杨一名等人听得懂老师讲的内容,心里没了无力烦躁感,学习状态上去,也不需要团团掰开揉碎讲给他们听。

苏笑笑到实习单位,大家对大学生很友善。母子俩每晚到家都很愉快。随着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脱掉厚重的衣服,身体轻便了,张怀民受伤了。

阳历三月,很平常的一天,苏笑笑下班回来看到张怀民在屋里坐着很奇怪:“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指着搭在椅子上的那条腿。苏笑笑看过去,打上石膏:“你——受伤了?”

“别担心,不严重。”

苏笑笑心慌,踉踉跄跄进屋,想凑近看看又怕碰到他:“怎么会,伤到腿?”

说来话长。

成副队最近在查走私案,人手不够,张怀民手上的案子不难,成队让两个老探员接过去,张怀民和其他人跟他查走私。

张怀民相貌好,跟他出去明察暗访的探员发现这一点,遇到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大妈大妹子就让他过去。

一大姐特热心,带张怀民去嫌疑人在外面租的房子,走到一半碰到嫌疑人下车买烟。大姐激动地大喊,公安找你。

张怀民一看嫌疑人醒了,赶紧喊远处的同事收网。

这两年严打,嫌疑人犯的事够枪/毙的,他心里也想过一旦被抓就跟公安鱼死网破,弄死一个不亏,弄死两个赚一个,看到张怀民敢拦车直接撞上去。

张怀民哪见过这么猖狂的犯罪分子,车到跟前才意识到他来真的,要不是身手好反应快,车能从他腿上压过去。

张怀民不希望苏笑笑胡思乱想,伸出手。苏笑笑下意识扶着他,张怀民攥住她的手安慰:“不严重,别担心。”然后三言两语说一下经过,就说嫌疑人和同伙都被抓住。

苏笑笑的手冰凉,反握紧他寻求温暖:“走私什么值得拼命?”

“高档奢侈品!”张怀民把腿移开让她坐下。苏笑笑赶忙说:“别动。”拿个小板凳坐到他身边问,“这些东西一般人弄不到。”

张怀民点头:“外面有关系。其实这种还好。听说有些事业单位员工也参与其中。幸好上面盯得紧,遇到后台硬的,后台也不敢找我们要人。”

苏笑笑心说,以后就难说了。幸好他干的不是经侦,不然得三天两头应付请客送礼的。

张怀民没有读心术,见苏笑笑不说话以为她好奇,就继续说:“照目前来看,老成会越来越忙。”

“可是照理说刑事案件更危险吧?”

张怀民点头:“所以我们抓嫌疑人时,一下车就给枪上膛,警惕性高反而没受过重伤。不过经过我这事,成队他们以后应该不敢大意。”

“那,医生怎么说?”苏笑笑前世今生都没照顾过伤者,“是不是吃什么补什么?我明天就买几根猪骨头。早晚做给你吃。中午——你去爸妈家?”

张怀民握紧她的手:“别紧张。你回头把我补过了,我这一条腿不能动,不得忍着?”

“说什么呢?”苏笑笑抬手想捶他,看到他的腿又把手放下。

张怀民握住她两只手:“因为我们春节去局长和副局长家拜年,这几位吃咱们的嘴软,给我两个月假,我可以慢慢养。”

“还送对了?”

苏笑笑计划山珍海味一样四大包。王芳听说了她的打算,一样六两,准备了四样。给局长和副局长的东西一样,就是局长的鲍鱼和海参稍微大一点,不放在一起比较也看不出来。苏笑笑又买两斤水果和一盒点心。

几位领导的夫人把那几样留下,水果和点心塞给苏笑笑。苏笑笑回来把这事告诉王芳,王芳让她放宽心,水果和点心还给她,可能不是嫌弃,是家里太多吃不完。

头一回亲自干这事,苏笑笑连着几天都有点不踏实。张怀民发现这一点,特意找机会到副局长面前晃一圈,副局长跟他客气,改天一起吃饭。张怀民回来就宽慰苏笑笑,别胡思乱想。

再次听到苏笑笑的怀疑,张怀民好笑:“我还在医院就要帮我申请营养费。你说呢?”

“正好在家安心准备毕业的事。”苏笑笑道。

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张怀民只想好好静静:“不提这个。团团快放学了吧?”

“我去做饭。”苏笑笑霍然起身,“你吃什么?我——能不能吃鱼?我去爸妈家看看爸有没有钓鱼?”

张怀民想说,不用急。可他觉着说了没用,干脆说:“中午没吃饭,回来就喝点水,胃空得很,就想吃热汤面。”

“我去和面。”苏笑笑挽起袖子到门外又转身。

张怀民差点被呼吸呛着:“忘了什么?”

“加俩荷包蛋?”

张怀民轻轻松了一口气:“听你的!”

第99章 学织毛衣夫妻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爸爸怎么了?”

张怀民心里一哆嗦,还没想好怎么糊弄孩子,他怎么就放学了啊。张怀民转过头冲他招招手。团团进屋看清他整条小腿打着石膏,不像追犯罪嫌疑人时崴到脚那么简单,“犯罪嫌疑人打的?”

“怎么可能?无法无天了!”张怀民说出来有点心虚,不敢抬眼看儿子,“追犯罪嫌疑人时从高处跳下来,我以为没事,毕竟以前也没事——”

团团不禁说:“你以前多大现在多大?”

“不是忘了吗。感觉不对劲就立刻去了医院。没大事,养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

团团不信:“十天半月要打石膏?”

“我也觉着不用。老队长非要医生打石膏,让我在家好好休养。我寻思着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学校的事搞定,以后也不用两头奔波。”

团团转身去厨房:“妈妈,是吗?”

苏笑笑:“你腿受伤十天半月能长好,你爸够呛。”

“对!爸爸都四十多了,又不像我新陈代谢快,怎么可能十天半月

养好。“团团忽然想起老人爱念叨的一句话,回头问他爸:“局里就给你半个月假啊?”

张怀民不敢说实话:“先休息半个月。”

“这还差不多。”团团对这个答案勉强满意,“你想上厕所或者干啥叫我,我扶你去。”

张怀民愣了片刻,没想到孩子能说出这番话,他很是欣慰,绝口不提有拐杖:“那就辛苦苏团团同学了。”

“不辛苦!”团团脱口说出来才意识到爸爸故意逗他,“你少说话,好好休息!”

张怀民摇头失笑。

团团挽起袖子:“妈妈,要不要我洗菜?”

苏笑笑朝身后看一下。团团拿起一棵大白菜:“用白菜煮面条啊?”

“不想吃?”

团团摇头:“不是,就是不想吃白菜帮子。”

“那,算了。”

团团下意识想恭维他妈,想起什么又拿着白菜出去,“爸爸,吃不吃白菜?”

“我吃什么都可以。”

团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肯定也有!”

“过来!”张怀民笑着招手。团团好奇地走过去。张怀民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团团气得跳脚。张怀民好笑:“去奶奶家问问有没有饺子和辣椒油。”

团团看向他的腿:“可以吃辣吗?”

“微辣。”

团团:“那有胡椒粉就够了啊。”

“也对。”张怀民点头,“让你妈做酸辣饺子面。”

团团也爱这一口,白菜往厨房一扔就往外跑。苏笑笑不禁问:“干嘛去?”

“我回来你再煮面。”

团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苏笑笑奇怪,从厨房出来问:“都跟他说了什么?”

“问我想吃什么,我问他有没有饺子,他说去爸妈家看看。”

苏笑笑瞪他:“大晚上的上哪儿弄饺子去?净想着吃新鲜的。”

张家没有冰箱,这个时节的鲜饺子不能放太久,都是买到鲜肉现吃现包。这大晚上,菜市场早关门了,团团到他奶奶家自然扑了个空。

在老张家聊天的邻居听说团团要吃饺子,就让团团去她家,她早上买了两斤肉,中午包一顿,晚上包一顿,还是荠菜馅的。

团团想说我爸爸想吃,看到爷爷奶奶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他爸爸受伤了,就把话咽回去要拿钱买。

罗翠红:“我明早称两斤肉,包了还给她。”

邻居大妈点头:“对。要多少啊?”

“有没有没煮的啊?我妈妈擀了面条,我想跟面条一起煮着吃。”

大妈打趣他会吃,然后就问:“是你妈想这么做吧?这种做法是不是也跟南方人学的?南方人就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不过有的还挺好吃。”说完让团团跟她回家。她儿子媳妇还没下班,她准备一家人都回来再煮。给团团拿二十个,不够全家吃的,就打算和面,也做饺子面。

团团听了她的打算,发现她家橱柜里有辣椒油,就把酸辣汤的配方告诉她。

大妈一听放了虾皮还放紫菜,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吃吗?”

“你调一碗试试啊。你家有没有紫菜虾皮?我奶奶家有,我去拿。”

大妈拦住团团:“我家有。你妈和你爷爷奶奶说吃海带虾皮补什么钙,就是对身体好,那些东西也不贵,一块钱能买一包,我也买了一点。用紫菜做鸡蛋汤,放点虾皮,别说,还挺香。”

团团此刻挺想回家:“我给你调一份吧。”

大妈给他一个碗,团团调好就端着饺子逃了,不然大妈能扯到明儿早上。

到家苏笑笑正好切好白菜。团团看到白菜帮子苦大仇深:“都说了我回来再做,你怎么——”

“炒白菜!”

团团把后半句咽回去:“可以!”

苏笑笑瞪一眼他,叫他把炉子上的水壶拎下来。

酸辣白菜出锅,苏笑笑用盆盖上菜,然后用热水煮饺子。饺子出锅前放面条,面条煮熟,团团调好汤碗,苏笑笑浇上原汤就捞饺子和面。

团团看到案板上还有一把湿面条:“留给我当夜宵的吗?”

“看看你爸的饭量。”苏笑笑又把炒菜前煎的荷包蛋放碗里,“好了。”

团团先端他爸爸的盆:“爸爸天天这样吃,半个月后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胖一圈。”

张怀民自十六岁当兵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没休息过这么久。团团的话让他意识到回头苏笑笑去上班,团团去上学,家里就他一个,这样的日子他要过六十天,不由得心慌焦虑,不行,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爸爸,筷子!”团团把筷子递过去,“想什么呢?”

张怀民下意识接过筷子:“你说的对!现在我的身体不如以前,再胖的跑不掉,岂不是要退居二线。四十多岁正是奋斗的年龄啊。”

苏笑笑把菜推到他面前:“先养好身体!一瘸一拐的拿什么奋斗?还有,这一周哪都不许去!”

张怀民很是敷衍地点点头。

要说十年前苏笑笑不了解他很正常,毕竟原身跟他聚少离多。如今俩人一起生活了十年,张怀民眨眨眼,苏笑笑都知道他想作什么妖。

晚饭后,团团扶着他爸去厕所,苏笑笑把厨房收拾好就去公婆家,告诉二老张怀民从楼上跳下来摔伤了。二老早有心理准备,闻言没有惊慌失措,再一想到团团有心思吃饺子,想必伤的不重,便等苏笑笑继续说。苏笑笑请二老给他准备午饭,再盯着他别乱跑。

老两口相视一眼,心说腿受伤了还能乱跑?心里奇怪,就跟苏笑笑去她家。到堂屋一看张怀民是一条小腿打石膏,拄着拐杖不耽误走街串巷,罗翠红就叫苏笑笑把张怀民交给她。

二老走后张怀民就问:“夫妻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张怀民,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的毛病,我叫你做什么,你要是不想做,就是光点头不说话。别不承认,你要能老老实实在家待三天,团团跟你姓!”

张怀民嗤笑一声:“团团姓刘也是我儿子。”

“我跟你姓?”

张怀民的笑容凝固:“这,没必要赌这么大吧?老爷子泉下有知不得天天夜里找我唠家常?”

“我去洗脸刷牙。你呢?”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睡不着。”

“我猜你也睡不着。”苏笑笑不管他,洗漱后她就把毛线拿出来给团团织毛衣。

张怀民惊呆了:“苏笑笑同志,你才上几天班啊就这么不思进取?”

“首先,我是实习生,还在学习了解阶段。其次,我的论文早好了。最后,还没正式入职就抢着表现,把同志衬得一个比一个懒散,对我有什么好处?”

张怀民:“你在家苦读到半夜也没人知道吧?”

“单位的情况我一知半解,我学什么?”苏笑笑瞪一眼他。

张怀民恍然大悟:“忘了,你跟我不一样,证据都留在局里,我也可以在家分析案情。”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要毛衣还是坎肩?”

“坎肩。毛衣袖子臃肿影响我发挥。”

苏笑笑不想理他。张怀民拄着拐杖到她身边坐下:“妈不是闲着没事吗,让她做得了。”

“你妈都六十多了,张队,放过她老人家吧。”苏笑笑转向他,心中忽然

一动:“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张怀民拄着拐杖就走:“我去刷牙洗脸。”

“人家还没说完呢。”

张怀民回头:“苏笑笑,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让我织毛衣,除非我这条腿也不能动。”

“说什么呢?”苏笑笑嫌晦气。

张怀民一见她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忌讳,心里感动又坐回去:“难不难?”

“认真的?”

张怀民:“多学点,兴许哪天用得上。”

“不开玩笑?”

张怀民让她说说看。

然而苏笑笑不知道怎么讲解,就拿两根针和一团毛线,她说一句,张怀民动一下。起初食指不听使唤,半小时后竟然有点上手,张怀民惊呆了:“我还有这天赋啊?”

苏笑笑也挺意外:“以后家里的毛衣交给你?案件没了头绪,你苦思冥想是想,织着毛衣思考也是想。”

“不可能!”张怀民断然拒绝。

苏笑笑心说,真遇到线索全断的案件,甭说织毛衣,让你寒冬腊月冬泳,你也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给团团织个坎肩?”苏笑笑问。

张怀民:“先织围巾。织找了我拆掉再织坎肩。”

听他这样说,苏笑笑估计他明天不会乱跑。听到脚步声,苏笑笑朝外看去,团团和四个少年出来,杨一名问吃什么的声音传过来。苏笑笑想说话,团团说面条。杨一名啧一声,显然很失望。

张怀民用针戳一下苏笑笑,示意她过去看看。苏笑笑微微摇头,团团“爱吃不吃”的话传进来。

张怀民想知道杨一名怎么反驳,勾头看到杨一名搂着团团的脖子把他往厨房带。

半大小子饿的快,哪怕杨一名嫌弃面条,团团用热水煮好他也忍不住端起来就吃。团团一边封炉子一边问:“好吃吗?”

杨一名很意外:“汤酸酸的,还有海带和虾,居然不难吃?”

团团:“不是海带,这个叫紫菜。锅里还有一点汤,我再给你加点?”

李小光的碗先递过去。团团不偏不倚,一人半勺。吃好了,朱红伟和陈大勇刷锅洗碗,然后关上电灯继续复习。

翌日晚上,杨一名拎着一包生鸡蛋过来。苏笑笑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去就问怎么吃。

杨一名不好意思:“我妈说一周两次。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女同志。”

“你妈说得对。”苏笑笑道,“要让小光或大勇的兄弟姐妹知道每晚都有一个荷包蛋,他们肯定掐着点过来。”

杨一名:“他们跟过来把我气的再也不往你家拿鸡蛋,对李小光和陈大伟有啥好处?”

“对他们兄弟姐妹来说也没坏处啊。只有他们兄弟姐妹有求于他们时才会为他们着想。”刘大军一家子希望原身供养他们,也没给过她好脸。

杨一名先到他哥他姐,好奇他这两年存了多少钱,都不知道说句好听的:“不说这些。苏阿姨,今晚就给我们做呗?”

苏笑笑:“明天吧。明天给你们做点没吃过的。”

明日周六,苏笑笑半天班,她已经托公婆买几根骨头,她下午猪骨头汤炖排骨。苏笑笑原计划用骨头汤煮面。现在决定调整。

翌日,午饭后,苏笑笑就炖骨头准备做糁汤。苏笑笑以前没吃过,只在电视上看过。以前团团在钟家吃过一次,回来就说好喝。苏笑笑以为胡辣汤,团团说不是。苏笑笑奇怪,找吴双打听才知道真不一样。

苏笑笑家的碗是粗瓷大碗,张怀民喝了四大碗,又吃两个死面贴饼。苏笑笑嫌他一次吃太多:“你就不能这个时候喝两碗,等八点团团他们几个休息的时候再喝两碗?”

“两次都吃个半饱有什么意思?”张怀民道,“你放心,胖不了!”

苏笑笑心中一惊:“上午出去了?知不知道你需要静养,静养!”

“没出去!”张怀民怕留下后遗症,一上午都没出远门,“我不是上半身好好的吗,就让爸妈给我找两块砖头——”

苏笑笑:“腿不用使劲是不是?”

“看你就没练过。腰都不用使劲。”张怀民指着小腹:“这里收紧,腿放松。”

苏笑笑松了一口气:“不管以后去哪儿,这一周必须给我静养!”

那是不可能的。想起苏笑笑之前说他敷衍她的时候就点头,“好,不往外跑。”

三天后,张怀民走出家门长舒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第100章 闲着也是闲着我姓张,叫张怀民。……

“张怀民!”

吼声突然传过来,张怀民吓了一跳,慌忙往左右看去,左边胡同口老张瞪着眼睛走过来指着他数落:“笑笑说你不老实,我还当她想多了。原来你——”

张怀民打断:“上厕所!”

老张满腔怒火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嗖的一下全没了,还有点尴尬,“那你,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张怀民怕他跟过去,让他留下看家。

老张不疑有他。

五分钟过去,张怀民还未出现,老张担心他一瘸一拐的掉进茅坑,就锁门去找他。

公厕在胡同口路边,老张刚到胡同口就看到张怀民在斜对面胡同口站着,撑着拐杖费劲,他整个人靠墙上。老张气得想骂人,怎么越活越回去,还不如小时候懂事,可一看到他另一条腿打着石膏,老张又心疼。

老张叹着气背着手过去:“看啥呢?”

张怀民哆嗦一下:“您老怎么走路没声?”

“你看迷了!”老张没好气地越过他朝里瞅,看到五米外,也就是胡同入口第一家门外围满了人,有街道干部,还有街坊四邻。老张好奇:“出什么事了?”

张怀民:“两口子打架。不是什么大事。”

“嗳,你说得轻巧!”站在最外圈的大妈耳尖听到他的话回头想数落几句,看清说风凉话的是张队,大妈把话咽回去疾步走过来,“小张,是不是知道咋回事?”

张怀民问:“是不是两口子对打?”

大妈点头。

张怀民不想回家,就给她说说:“真不想过了没心思打。要是单方面家暴——”朝街道干部瞅一眼,“早进去了。她现在有心思看热闹,说明俩人有来有往,她贸然进去,轻则里外不是人,重则被两口子联手打一顿。”

大妈不禁拍腿:“嗳,真让你小子说着了。刚才街道小刘还说一会儿再进去——”

“离就离!谁怕谁!”

吼声传出来,大妈吓得一愣一愣,回过神转向张怀民,“你说的,也不准啊。”

“今天要能离,我跟你姓。”张怀民撑起拐杖让他的好腿歇一会儿。

大妈被他说的好奇,挤到门口踮起脚往里瞅,看到夫妻俩出来,堵在门外的人下意识让开。街道干部小刘忍不住说:“冷静冷静消消气,有什么——”

“冷静不了!”女同志扭头就吼。

小刘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可他俩三十出头,不太可能没孩子,孩子肯定是未成年。不希望三年后这个街道多出个犯罪分子,小刘继续说:“可是你们离了,孩子怎么办?”

张怀民撑着拐杖过去。老张一把抓住他手臂,低声问:“想干嘛?”

“山人自有妙计!”张怀民拨开他爹的手。

老张没好气地说:“我看你瘸了还不消停!”

“说什么呢?这老头!”张怀民嘀咕一句,朝闹离婚的男同志走过去,“今儿不是周末,都不用上班吗?”

男同志抬头说:“关你——”抬头看清来人,慌忙改口:“请假了。”

张怀民:“那你俩得赶紧。我听说离婚需要单位开证明。再耽搁下去,等到各自单位开好证明,再到民政局,工作人员就下班了。”

街坊四邻一脸的不赞同,老张家小张是不是刑事案件办多了,担心两口子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刀,所以希望他俩早点分开啊。

闹离婚的男同志张口想说谢谢,到嘴边停一下,“不是,听您的意思怎么还巴不得我们离婚?”

张怀民奇怪:“不是你说离就离谁怕谁?我听错了?好心提醒你,怎么还不落好?”

“我——”男同志不敢像他老婆吼街道干部似的吼配枪的刑警,“去就去!”扭头看着一旁的妻子,“怕了?”

女同志冷哼一声:“我怕——”

张怀民打断:“你怕也不是怕离婚。你有工作有工资,谁离了谁不能活!”

“对!”女同志抬高嗓门应一声。

老张问张怀民:“腿疼不疼?”言外之意,赶紧给我回家静养!

张怀民:“就是孩子可怜。不过没关系,等你们各自成了家再各自生一个。”

夫妻俩一致转向张怀民,异口同声:“你说什么呢?”

“我又说错了?不是,你们看着不大,有没有三十岁?今年离了,明后年结了婚不生了?一婚闹成这样,还敢再婚,那再婚对象肯定让你们很满意。”张怀民想到要说的话寒毛卓竖,“不想跟意中人生个爱的结晶?”

女同志眼睛一亮,指着他丈夫:“我说你怎么那么硬气,合着在外面有相好的。”

男同志吼张怀民,“你胡说什么?!”

张怀民一脸无辜:“我说以后。”

男同志仔细想想他的话:“对!”指着女同志,“这么着急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看你才有相好的!”

张怀民抬抬手:“二位,听我一言——”

“不听!”

夫妻俩再次异口同声。

张怀民心说,离了婚谁还能跟你们这么默契,“我觉着应该先开证明——”

“开个屁!”女同志一把拽住他丈夫,“不说清楚,这辈子甭想离!”

张怀民高声提醒:“顺便把二婚生不生孩子这一点也先说好!”

砰一声,夫妻俩一手关上一扇门,把所有人挡在外面。街坊四邻和街道干部吓得往后推

一下,面面相觑,这就完了吗。

街道小刘转向张怀民,小声问:“张队,这——”

“我都说了没事。”张怀民撇向先去那大妈,“您老还不信。不是我多嘴,到了民政局也离不了。两口子耍花腔,看把你们一个个急的。”

老张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俩不想离?”

张怀民反问:“这年头离婚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经过多年革命,人民群众思想开明了一些,但大部分市民依然羞于让外人知道他们婚姻破裂。尤其很多单位干部升迁会考虑到家庭婚姻,怕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实在过不下去,到了分居的地步,能不离还是不离。

张怀民在这边住了四年,还来这边排查过,大部分街坊他都认识且了解。这两口子平均每月就会闹一次。张怀民早出晚归不常在家就碰到过十几次。

要离早离了。

街道小刘文:“以后闹起来,我就当不知道?”

“出了人命是你失职。”张怀民道。

小刘张张口:“——你说他俩耍花腔?”

张怀民:“我查办的凶杀案中有一种激情杀人。比如你和我吵架头脑发蒙,随手抓个东西朝我脑门上一下。你在旁边盯着,他们吵起来有所顾忌,不会出现我说的那种情况。不过别离太近。”

小刘转向街坊四邻:“以后他们家的事别找我们。”

热心肠大妈问:“那找谁?”

张怀民:“妇联!她们三天两头处理这种事,比我们都擅长。”

老张打量他儿子,怎么觉着张怀民个老小子没憋什么好啊。

“给我回家!”老张拽着他。

张怀民担心摔着:“我一条腿,您悠着点。”

到院里,老张就让小张解释。

张怀民不敢再气他爹:“妇联的一些同志很擅长和稀泥——擅长说和。这两口子就是欠被妇联的同志教育。”

“人家得罪你了?”

张怀民不能说他闲的,也不能提他在屋里憋的:“没有。扰民!冷不丁嚎一嗓子,好好的人也能被他们吓破胆!”

老张将信将疑:“你就这么不想待在屋里?”

“三天了,吃饱了干坐着,换你你受得了吗?”张怀民问。

老张受得了就不会天天往外跑,“再忍几天,等骨头长好,你爱上哪上哪。”

张怀民明白了,这一周哪都不能去。

周末,张怀民坐在院里看着苏笑笑洗衣服:“要不要我帮你?”

苏笑笑扭头瞪一眼他。

团团幸灾乐祸:“高兴了?”

张怀民冲儿子招招手。团团问,“想打我?”往后退两步,“想得美!”

杨一名进来找团团踢球。

“等等我,我换球鞋。”换好鞋出来看到他爸精神萎靡,“爸爸,是不是想做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

张怀民不客气地说:“我干什么也不能陪你踢球!”

团团震惊:“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杨一名比他还震惊:“你居然想让张叔叔陪咱们踢球?还是你敢想!”看到张怀民的拐杖,突然有个想法,“张叔叔,我觉着你可以守门。你的拐杖一出,谁也甭想踢进去。”

团团恍然大悟:“对啊!爸,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什么?”张怀民无语。

团团:“跟我们去学校。”

张怀民懒得理他:“笑笑——”

“你们都走,我头疼!”

团团抓住拐杖,防止他爹给他一下:“走吧,爸爸,妈妈烦咱们。”

张怀民想念外面的自由,沉吟片刻:“走!”

到学校操场,张怀民乐了,居然还有个坐轮椅的。轮椅兄发现张怀民看他,下意识后缩。可又能缩到哪儿去呢。张怀民假装没看到他的窘迫,一瘸一拐过去,“难兄难弟啊。”

轮椅兄面露尴尬:“跟你可能不一样。我是小儿麻痹症,走不稳。你呢?”

张怀民:“摔的。”

“爸爸!”

团团朝他招手:“你快过来!”

张怀民抄起拐杖等他靠近。团团不敢,看到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让人家给他守门。张怀民想问他是不是疯了,仔细一看小孩的样子:“你儿子?”

“小的是。大的那个是我邻居的孩子。”看清两个小孩的站位,他忘记不自在,不可思议问,“让你去——守门?”

张怀民笑着点头:“可不是吗。逆子!”

饶是轮椅兄有心理准备,闻言也惊呆了。

“你家在附近?”张怀民看着他的轮椅问。

轮椅兄还没回过神,下意识说:“我是中学老师,住这边。”

团团初中是在他家附近中学上的。高中报名那天苏笑笑陪他来的。今天是张怀民第一次来这个学校,“难怪有几栋教学楼。”

轮椅老师点头:“他是苏团团?”

张怀民诧异:“苏团团这么有名?”

“年龄最小,学习好,整个高中部只有他一个。我听他班主任说过几次。”

张怀民想问的话咽回去,撑着拐杖让好腿歇一会儿。轮椅老师见状试探地问:“应该还要玩一会,去我家坐坐?”

“还不如说把轮椅让给我,你撑着拐杖。”张怀民忍不住说。

轮椅老师愣住。张怀民赶紧解释:“开玩笑。这几天在屋里坐够了。”嫌弃地看着拐杖,“不习惯。”

“你是刚受伤?”

张怀民:“九天了吧?团团他妈逼我静养。她上班走了,我以为自由了,没想到让我父母盯着我。一天到晚,上厕所都跟着。”

轮椅老师忽然觉着他比自己惨:“伤的很严重?”

“两个月拆石膏。”

“那很严重。需要静养。”

张怀民一听“静养”就头疼,绕开话题:“你是接父母的班,还是大学毕业分配的?”

“中专。”轮椅老师说完脸通红。

张怀民心说,看起来跟他家苏笑笑年龄相仿,这心理素质,跟苏笑笑之间差了十个苏团团还得加十个陈大勇:“学习好不等于会教别人。”

轮椅老师很意外,不禁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你父母呢?”

轮椅老师苦笑:“他们不敢说实话,对我都是鼓励。”

张怀民感觉他对此不满,不敢再继续问,担心一不小心戳碎他脆弱的心灵。照理说孩子这么大了,不应该啊。

张怀民看看孩子的年龄突然明白,应该是七六年以前结的婚,那个时期在城里没工作的女同志为了逃避下乡二婚男都嫁,何况他只是站不稳。

今天周末,他妻子却没有出现,看起来像大孩子推他过来。张怀民恢复高考后女方就跟他离婚了。

照以往张怀民不会多管闲事,局里的案子已经够他费心。可谁让他最近太闲,还要再闲一个月:“那你父母很好。”指着操场,“那个小平头,团团的同学,高一第一次月考倒数,这学期月考好像是第四十名,他们班六十个学生,进步这么大父母还不满意。无忧无虑的年龄快愁成小老头。”

轮椅老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像啊。

张怀民扭头瞥一眼他:“在外面无论做什么他都高兴。”叹了一口气,“别人还不能多管。说多了他父母不高兴,还怪我们不了解他们家的情况。”

轮椅老师不禁说:“但是也对。外人确实不了解。”

“他父母是普通工人,工资不高,但能养活一家人。这孩子懂事,夏天卖冰棒,冬天卖对联,自己挣学费。可是父母让他上完这学期就下学。”

轮椅老师愕然:“辍学?

“对!理由是考不上大学,早点下来跟他叔去南方做生意。陌生人对此也能说两句吧?”

这位轮椅老师以为张怀民所谓的“说多了”是指让人家父母多关心子女,而父母工作忙,说出“我家的情况你不了解。”

“无论如何也要上到高中毕业。”

张怀民:“我们是这个意思。他父母很坚决。继续上也许能考上大学。”

“大专也行。我们学校去年来了几个新老师是大专学历。”

张怀

民点头:“想不想知道我这条腿怎么伤的?”

“摔的。”

张怀民:“平地摔?”

“不可能吧?”

张怀民先把那个跳水的女同志的事说出来,最后把跳水改成故意往车上撞,被他看见,他把人拽过来,自己没躲过去。

轮椅老师显然不信:“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女儿被骗,反而怪女儿不检点?”

“这种父母有很多。你天天在学校接触不到社会上那些事才觉着不可思议。”

轮椅老师好奇:“听你的意思——”

“我是刑警!”张怀民道。

轮椅老师都忘了公安局还有刑警这个职业,而他说的这两件事远远构不成刑事案件,说明在校园外还有很多比气得女儿跳河的父母还要可恶的人。

难怪他会认为自己的父母很好。

轮椅老师抬起头,面向张怀民:“谢谢你,苏同志。”

“谢我?”

轮椅老师见他故作不知,笑了笑:“反正谢谢你!”

“不客气!我姓张,叫张怀民。”张怀民看向远处的小混蛋,“跟他妈姓。但我不是吃软饭的赘婿,不用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