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2 / 2)

这么想魏倩也这么问出来,“他谁啊?”

盖公看了看人,还是有印象,那年科举他是出题官,对这状元郎印象挺好。

“是张苍。”

听到名字魏倩才把人扒拉出来,“是张苍啊,他后面一群美妇是?”

是真美妇,全是丰胸细腰长腿的姐姐,大约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在这时代,都可以当奶奶了,一排过去,魏倩数了数,竟有十八个。

盖公一个修仙出家人,摇头,他上一次与人谈感情,他都忘了是哪个年岁了。

魏倩一言难尽的看着张苍,不是,刘邦后宫妃子也就这么多人吧?

她叫来宋庄,“去打听打听,什么情况。”

“诺。”

然后她就不再看了,伤眼。

她回了长安的丞相府,这不是她的住处,这算官府,隔壁是左丞相府,萧何办公的地方。她走了进去,柳细君正抱着一叠折子看她进来。

“丞相来了,等我先放折子放下。”

惭愧,她也就上朝前一天会来溜溜,熟悉一下近期的公务,她眼睁睁看着柳细君一天比一天班味,婶子劝她该找对象了,她摇摇头,她的工作忙不完,根本忙不完。哪有时间,单着也比乱找好。

“不急,你忙你的,我去寻南仲。”

“诺。”

魏倩去了南仲办公务的地方,南仲见她来了,起身相迎。

她坐上主位,看着近期的公务事件,“今天长安入城那个张苍是怎么回事?”

南仲才想起来这回事,“是我忘了,上个月张苍政绩各种都排地方官首位,陛下就把他调回中央了,还有班玉也是。”

魏倩接过张苍的那数据一看,张苍确实是个能人,办案,治理,经济都很牛,魏倩对他的能力从不怀疑。毕竟史上张苍不仅是大学者,更是朝廷重臣。他学识渊博,精通天文、历法、算术,为刘邦制定历法,奠定了汉朝的文化基础。

“但他身后那么多美妇是啥意思?他那点俸禄养得活吗?”

她是知道张苍的荒唐的,他妻妾多达百人,让其他妻管严的侯门,可望不可即。

古代娶妻纳妾很讲究的,如果妻妾斗得厉害,家宅不宁,这人仕途前途也没了,因为人一斗起来就会不折手段。那个有权势的男人是穿着鞋的,能让妻妾互斗,那妻妾基本都成光脚的,光脚是不怕穿鞋的。

那个男人会成为女人相斗的炮灰,而不是战利品,而且妻妾还代表着关系,一个大官最多能连着四家人,一妻三个妾,再多就得鸡飞蛋打。

古代还讲究连坐,他娶十几个爽是爽了,其中有一个家里犯了大事他家都得跟着一起流放,妾也是关系的一环啊。

其实翻开史书,很多官员家里就没几个妾,唐代房玄龄,魏征,等等那一批重臣,明朝那些高官,就是这个时代的陈平张良萧何,樊哙夏侯婴曹参。

他们一个妾也没有,是因为痴情吗?那肯定是因为妻子凶悍,家宅事难处理啊。现代也一样,一家三口人都矛盾不断,别说古代大家族,妻子撂挑子不干,就干瞪眼吧。

家和万事兴不是说说而已,高门大族的保命手段之一就是不近女色,比如魏府,从魏无忌开始,历史上一直是单传独生子,到了魏恢,才多有了几个孩子。

娶妾娶一堆的多是暴发户,但暴发户也有数啊,撑死四五房就够够的了,以为自己是皇帝啊,纳了就不必多管,正常纳了人家女儿,是要帮人家忙的,不然整不死他。这就像看亲家富贵,自己吃糠咽菜,那人心哪能平?人心不平就有祸事。

他让妾室家里人德不配位,又会祸及自身。所以暴发户倒的也都很快,各种环节出错就很惨。

古代女性其实并不互害,她们又不傻,都是艰难生存,平日里有个小摩擦,很正常,但要涉及去害人,又是另外一个维度了,毕竟法律不是摆设。

古代女人的宅斗一般是,她受宠她得到那个,那这个总该归我了?

宫庭斗争都不可能祸及性命,不包括东汉,她们是政治斗争,毕竟皇帝都是幼儿,争的是皇权。其他宫斗会死,除非她爹犯法了,别说宅院了。

她们被主母害死的概率,肯定没有被家暴打死的概率大,但杀人者偿命,杀奴都是五十金,别说杀妾,这笔钱可以让很多人倾家荡产了。

皇权都不能为所欲为,皇帝衣服穿得不规范都得被文臣指着骂,不堪为天下表率,宠后宫也得有礼制,人活着会被社会压得喘不过气,但不会被直接捅死。

所以张苍妻妾百人,这种不是这时代荒唐,是他自个荒唐,他怎么做到养妻妾百人先不谈,妾室也要伺候的奴仆吧。他怎么做到这些人不打起来,亲如一家的,这打起来他劝个架也得被一人一巴掌扇死吧?

第77章 将相两和(二)他肾这么好的……

这个问题对于南仲就很困难了,他怎么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的,他要是知道他能至今是个光棍吗?

他咳了咳,“儒家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做出什么丑事也不奇怪。”

魏倩顿了顿,不愧是你,万事推给他师门就对了。

“算了,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南仲想起了韩信的事,“楚王韩信被释放了,贬为淮阴侯,赐府宅。”

魏倩听后点了点头,原本刘邦就舍不得拿他怎么样,他能活着很正常,死了她才会异外,淮阴侯,其

实还挺好听的。

魏倩回府后,解开了发带,头发披散放松下来,就看见宋庄一脸便秘的回来了。

宋庄是有妻儿的,他不懂世界为什么可以这样荒唐。

“咋了,查到什么了?”

魏倩想着,张苍要是被她查到贪污,那就给她等着。

宋庄一脸菜色,“那些美妇都是他妻妾。”

魏倩知道,“他怎么做到养这么多女人的?”

宋庄摇摇头,“他没养,”然后一言难尽,“据我所查,那些美妇都是自有产业与手艺的寡妇,早就孕有子女的。”

魏倩头顶缓缓打个问号,“啥?”

宋庄也不理解,“他没养妻妾,他是被这些美妇养着的,他吃软饭。”

6。

魏倩除了服气还能说什么?

不是,怎么个事?他肾这么好的吗?十八个御姐富婆?

还有八十八个在赶来的路上?

魏倩没喝水都被呛到了,城会玩。

行吧,不就私生活稍混乱了点,不犯法就不关她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张苍三番五次进监狱,但又只能无可奈何的把他放了。

这货他让人嫉妒羡慕恨,他实在是骚操作啊。

就验证现代那个,同时谈八个男朋友,就不领证,就是让你羡慕嫉妒恨,还不犯法,法律管不着。

他是这个加强版,他未来有108个女朋友,还不出钱养。

算了,如今是缺人才的时候,张苍的九章算术,历法,也很重要。

很多任务是分发下去的,没分到她头上她是不会去抢的,这给自己找事,又招人恨,韩信就是这样,吃力不讨好。

这世上又不只有她一人能耐,她可以木秀于林,但不能过于秀,否则风必摧之。

但她还是被张苍莫名其妙的操作整到半夜都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感叹,“不是,他们有病吧??”

被骚到的何止魏倩一人,那些侯爵功臣才是真的被骚到了。

凭什么啊?

他们多养两个女人,回家都一个头两个大了,刘邦还是皇帝,夹在戚夫人与吕后中间,生怕他们打起来,时不时脸上还得负伤,一脸指甲划伤印。

然后,不出意外,张苍被关进监狱了。他控诉,做甚呢?他又没犯法。

狱卒斜着眼瞥他,“犯没犯法不是你说的,上面在查呢,查清楚了真没事你就可以出去了。要是有事,你就待着吧。”

“我可是朝中大臣!”

“那怎么,你这间上一个还是楚王韩信呢?哦,淮阴侯韩信。”

那后狱卒就走了。

张苍满脸问号,“不是,他们有病吧?”

然后在侯爵功臣们对比张苍往年事件,翻遍九章律后,居然没有找到弄死他的点。

这不合理,怎么能有人弄不死。

于是他们再仔细找,他们又找了一遍,张苍被关了五天,他们找到萧何,“是不是律条不够完善?”

萧何呵呵了几声,让人把张苍放了。

然后张苍理了理身上快馊的衣物,他的身材匀称,肩宽腰窄,行走时步伐稳健,举止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般在狱卒一言难尽的眼神里走出了牢狱,然后十八个美妇围上来。

狱卒撇开眼,并且呸了一声。

但张苍的奇葩并不耽误他的政绩,张苍在这个时代,学识是站在顶尖的,就是陆贾,也只得退让。

他就是德行不行,不被儒家认可,评大儒不肯有他。

魏倩只要一想到,萧何去后,她相处最多的同事是这种人,她就为未来的自己点蜡。

她看了看班玉,果然,正常人引起不了别人的关注,在张苍这奇葩被围堵下,班玉悄无声息的升了上来。

她给魏倩送上了礼,欲投靠以求庇护,魏倩如往常一样,官场的礼她一概不收,她不想落个结党营私的名,魏府常年拒礼,但送的人依旧送,领导收不收是领导的事,他们送不送是他们的事。

不过朝堂之上终于不是她一枝独秀了,许负也被封侯,但许负不上朝,沈寂又远在巴蜀,至于其他阴安侯临光侯,都是刘邦嫂子小姨,这没政治权利。朝堂上女官只有她一个,如今又多了班玉,冲这关系,遇事也会护上一护的。

到了五天一上朝的时候,武官首位给韩信空了出来,但韩信没来。

刘邦问怎么个事?

萧何说他告假,病了。

成吧。

魏倩是知道的,他这一病得病八年。

魏倩身着官服,从坐位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殿中央,手持笏板,拱手一礼。她的声音清亮回荡在大殿之中,“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刘邦坐在龙椅上看她,“魏相,何事?”

魏倩不急不徐朗声道,“启禀陛下,天禄阁与石渠阁已如期建成,咸阳宫中所藏典籍,陛下命人尽数抄录两份,也已完成,分别存放于两阁之中。咸阳宫藏书阁存其原件,束之高阁,既保存了先贤智慧,亦为后世学子研习之用。”

刘邦闻言,眼中赞许之色,他微微前倾身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魏相办事果然稳妥。天禄阁与石渠阁的建成,乃是我大汉文教之盛事。典籍乃国之根本,能妥善保存,实乃大功一件。”

魏倩拱手一礼,“陛下过誉了,此乃臣分内之事。天禄阁与石渠阁不仅收藏典籍,臣还命人整理分类,便于查阅。此外,臣请陛下拟定章程,准许天下学子入阁研读,以弘扬我大汉文教之风。”

刘邦满意地点了点头,环视群臣,“准了,待七月初便宣之于众,魏卿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纷纷附和,称赞魏倩的功绩。御史大夫郦食其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魏相此举,将会为我大汉培养无数学子人才,实乃国之幸事。”

刘邦大笑,挥手道,“好!魏相之功,朕记下了。望诸公与魏相一般,尽心竭力,使我大汉共襄盛举。”

魏倩语气谦逊,“臣不敢居功,唯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打完官腔她便退下了,听着其他人陆陆续续开始奏事。

汉初的好处在于它空白一片,周的分封制正是被扫的时候,秦的一切天下也不认同。

不认同,但是用。比如秦六天休假一天,汉五天休假一天。

就说,是不是不一样吧?

大家都在空白的纸上作画,萧何主编九章律,日后数学,历法有张苍,儒法礼仪就有更多人了,魏倩如今只想管学术科举这事,虽然她文盲,但是她公正啊。

其他事她不想多管,没事去抢人功劳会被捶的。有这时间,不如游而乐。

魏倩一边听着诸臣奏事,一边神游天外,等七月初两阁事情了了,她要带丞相府上下一干人等工作日去游玩团建一下。

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不是?

但大夏天的,附近哪儿有避暑之地呢?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月初。这一日,天禄阁与石渠阁前张灯结彩,旌旗飘扬,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气氛庄重而热烈。刘邦携吕后亲临天禄阁剪彩,阳光洒在巍峨的阁楼上,仿佛为这座文化的殿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随着礼乐声响起,刘邦缓步走上高台,手持金剪,轻轻剪断红绸。

太监尖细的嗓音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禄阁、石渠阁乃我大汉文化之根基,典籍之宝库。自今日起,两阁正式开放,供天下学子研习经典,弘扬圣贤之道。凡有志于学

者,皆可入阁阅览,以助我大汉文教兴盛,万世永昌!”

圣旨宣读完毕,长安顿时沸腾起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学子们激动不已,他们握紧拳头,高举双臂,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有人甚至热泪盈眶,声音颤抖地高呼,“大汉万年!陛下万年!”

人群中,叔孙通抚须长叹,眼中满是欣慰,“陛下此举,实乃我大汉之福,天下学子之幸!从此以后,文脉不绝,圣贤之道必将代代相传!”

学子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仿佛浪潮般席卷整个长安。他们高举书卷,挥舞衣袖,有人甚至跪地叩首,感激涕零。

刘邦站在高台上,非常开心。刘邦这人的爱好里,被民心所向得排第一,历史上他因为觉得长安百姓爱萧何更甚于爱他,萧何入狱了,虽然才关了三天,但那可是萧何。导致后来自污自保。

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朗声道,“天下学子,皆为我大汉之栋梁。朕希望你们勤学苦读,金榜题名。”

学子们闻言,再次齐声高呼,“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待刘邦退下来,吕后站在刘邦身旁,笑着看着这一切,“陛下此举,大善。”

刘邦点了点头,“文教兴,则国运昌。”

剪彩仪式结束后,学子们迫不及待地涌入天禄阁与石渠阁。但人数有限制,阁中看书的人不得超过三百人,以免登记不到,很多人被拦在外面,让他们下次再来。

阁中人小心翼翼地翻阅着典籍,仿佛捧着一件件无价之宝。

韩信被这声音惊了,传得太远,他宅了很多天了,门都不出,仿佛与世隔绝,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侍从,“外面怎么了?”

侍从恭敬道,“天禄阁与石渠阁开放了,那些学子估计是高兴。”

韩信非常落伍的问,“天禄阁是什么?”

侍从只得解释,“陛下命魏相建造,听说是天下典籍所放之处,可由学子们去看。”

“天下典籍?”

“是。”

韩信猛的站起来,他墨发高束,由玉冠固定,穿着一身素衣,走在街上与学子们融于一处,天禄阁离未央宫近,自然也离淮阴侯府近。

他看着学子们欣喜若狂的模样,挤着他们向前走,刘邦他们已经回宫了,萧何与魏倩还在,魏倩很开心的听萧何与郦食其陈平的夸夸。

然后他们对上了韩信的视线。

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了。

第78章 将相两和(三)最怕世界突然……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萧何、郦食其和陈平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找了个借口,“魏相,我们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说完,三人非常有默契匆匆离去,留下魏倩一人站在原地,面对韩信的目光。

魏倩心里对他们非常鄙视,不就是一个见死不救的老朋友,一个出计伪游云梦的,一个落井下石。她这个被绯闻,还告人反的都没跑,他们跑什么!

但她真的很想跑,魏倩头皮发麻!

魏倩心中一紧,她已经能想到百官在哪躲着吃瓜了,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从容,看着身边的盖公,她人身安全很有保障,她笑着主动开口,“大将军,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韩信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望着一身朝服手执白笏的魏倩,发丝尽掩在官帽里,他见过魏倩很多美丽的时刻,她穿着粉色丝绸襦裙,穿着青绿深衣,恰到好处的头饰,宝石点坠成项链,玉镯,精致的妆发在春风里,在秋日里,每一幕都美得让人心动。

但还是第一次见她穿黑色,自大秦以黑为贵以来,黑色象征着权威与力量,她一身黑色朝服,未施粉黛,执着白笏,与朝上诸公别无二样。

他才意识到,魏相的丞相位,她一直站在高处,而他一直是那个春风里折柳被拒的小卒,只得她红尘一瞥。

韩信一言不发,又不离开。

魏倩叹了一声,毕竟是她过分在先,“大将军,既然来了,要与我吃个便饭吗?”

韩信点头,她便带着韩信去她酒楼最上面的豪华包厢,这楼有三层,这一层从窗台往外看,很得美景。

魏倩示意韩信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吩咐侍从上茶。茶香袅袅升起,氤氲在两人之间,仿佛为这场尴尬的会面增添了一丝缓和的气氛。

韩信依旧沉默,目光落在窗外,神情有些恍惚。魏倩也不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地品着茶,等待他先打破沉默。

“魏相,他们说,是你告我反。”

魏倩顿了顿,将茶杯搁在桌上,盖公坐她旁边,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她不可能与韩信独处,她很珍惜自己生命,并不想冒一点险。

“是的。”

“为什么呢?”

魏倩想了想,“因为你的守门郎将千里迢迢来长安告你谋反。”

韩信与她的眼睛对上,“不,魏相,我是问,为什么是你告我谋反?是因为我让人上魏府问询吗?”

他很平静,在府中宅了一个月,他消沉下来,也冷静下来。

魏倩看着他,她觉得韩信这人缺有人与他讲道理,于是她掰碎了与他说。

“韩信,你这个人实在太过于自我,也太过于不知世事。”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我都不懂你为什么要来提亲,难道我会放着丞相不当,去楚国给你当王后,成为你的踏脚石吗?”

韩信有些生气,“我没有这么想,你在汉国当丞相,是臣子,可来楚国当王后,难道不是当家做主吗?”

魏倩笑了起来,“韩信,陛下在给你们封王前,给了一纸诏书,封我为魏王,享有魏国。可我拒了,当着他面烧毁了那诏书,我连魏王都不想当,我怎么会去楚国当王后呢?”

她看着怔愣当场的韩信,“我并不觉得当臣子有什么不好,我俯仰无愧于天地,君王视我如手足,黎民视我为亲朋,我带着魏家拾阶而上,青史留我姓我名。这难道不比当一个史书连名字都只能留下模糊不清的王后好吗?更何况,韩信,你连一个臣子都当不好,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当君王呢?楚国你治了吗?插手得进去吗?”

“你觉得陛下老了,今后必定是你的天下,可是韩信,你打下天下,然后呢?你约束得了功臣吗?满足得了文臣吗?能让百家心服吗?救得了黎民吗?处理得了每个人的权欲心绪吗?能让上下一心,内外尽服吗?你不能,你甚至连一开始帮你的萧何都能断了来往。”

“然后你得了天下,又稳不住天下,只能如秦皇项羽一样,谁不服就杀谁,杀得天下人头滚滚,战场绵延无穷无尽,然后死在战场之上。你甚至没有秦皇的名正言顺,没有项羽的正大光明。韩信,你如何得这天下?你只会把天下拖入地狱。”

“我不会反!你们凭什么人人皆言我韩信狼子野心,必反!凭什么!”韩信大喊了起来,他听不下去,他不背这名。

魏倩也不生气,她很是平静,“因为你招兵买马,陈兵出入,收留逆党。还是诸侯王,一如当年汉王整顿兵马剑指项羽时,你一模一样。你不反,你做这样的姿态做什么?为了耍脾气闹别扭吗?”

韩信被魏倩的话噎得一时语塞,脸色涨红,拳头紧握,却又无力反驳。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低声道,“我没有反!如果我要反,我根本不会逼杀钟离眜,陛

下都来楚地了,我发兵岂不是更快?”

魏倩就是因为这样才无奈,“韩信,你与逆党抱怨,听他劝反,还商量起来了,并且开始了准备行动,你只是没在最后关头下决定,既然不下决定,前面的准备行动是什么?是威胁吗?让陛下还你兵权?可你是楚王,分庭抗礼后,怎么拿汉国的兵权?”

“韩信,你从来只自我的想你自己的委屈,你的赫赫战功,在功劳没开始分的时候抢走一个最好的封国,楚地富裕。你想过你手下将军吗?想过萧何吗?想过我的新政一直按郡县制走的吗?你没有想过,也不曾多看一眼,你抢走了偌大的楚,我的新政也濒临崩盘,过去的辛劳差点成云烟,你手下的功臣只能分边角料,萧何跟着你玩心跳,生怕因你反搭了自家进去。”

“韩信,我魏府三族百余人口,我能拿他们的命跟着你玩游戏吗?与你绝交不是我太绝情,而是你太吓人。人活这世上,不是只能封王才是完美人生,你少年得志,26岁立下不世之功,后人会铭记,史书会将为你大书特书。你造反人证物证罪证确凿,纵使满朝文武无一人求情,陛下不也是找理由将你放了吗?给你在朝堂留了位子,在长安留了最好的府宅。”

“他对你不够好吗?满朝对你不够敬重吗?大将军,我言尽于此,望你珍重。”

说完魏倩便带着盖公走了,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听不听是韩信的事,她肯说的这么细,全是以前相处得还不错,而韩信纯粹是没有教过他。

他年少就成了孤儿,也就没人教他为人处世,童年少年全是难堪的记忆,他知道别人对他好,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越是与他关系亲近,他便越是折腾那人,他想从对方容忍度里,感受爱意,因为他极度缺爱,他便需要去别人那里汲取,源源不断的汲取。

可他汹涌的感情只在他自己那旋转,半点也不表达出来,因为光填自己都填不满,怎么给别人,这就是自我,不是他自私,只是他贫瘠,他需要别人源源不断滋养他。

所有人受不了他,而刘邦与他关系好是因为,刘邦是一个感情极为充沛的人,他不介意对任何人表现他的感情,他会深情并茂的拉着子房的手吹彩虹屁,他会惯着陈平的任性,他对每个沛县兄弟情深义重,对亲人不啬于给于最好的,哪怕是对他很不好的二嫂,他只是给人儿子起了个开玩笑的封号,刮羹侯。对后妃也是如此,反正不亏待,偏爱谁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会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对我好给你个好名,对我不好给你个恶名,但总归是给了,侯的待遇是一样的。他不看别人的眼光,他喜欢成熟的,就后妃全是寡妇。哪怕是他年少的时候,也只与姐姐勾搭。

他与李世民一样,童年都是幸福的,他行三,刘老太公惯着他与幺子,他们一个年少仗剑骑马行天下,一个千里迢迢去大儒名下求学,他在沛县那小地方,是数一数二的快意人,自小在小伙伴羡慕追捧的眼神里长大,形成爱臭屁吹牛的模样。加上他长得好,谁见了都说是大贵之相,龙准而龙颜,运气也好,去哪酒楼哪酒楼生意爆满,老板年底就给他把账抹了,觉得他还是多来好,就当广告费了。

可是说他人生是畅快淋漓的,他少年去追信陵君,发现已经过世了就被张耳收为小弟,回沛县不想干活,就捞个亭长当当,类似于现代村长,官小也有下属,比百姓强。他打天下谋士们都奔涌而来,去晚了就挤不进去了,他嘻笑怒骂,怎么开心怎么来,大不了人惹急了道个歉,反正他脸皮厚。

童年少年的幸福治愈一生,反之需要一生去治愈童年。

魏倩在现代,童年不惨也不幸福,全是满满当当的学习课表,补习课表,家里不富裕,父母只催她上进,她弟弟也是,为了他们读书咬牙去市里买学区房,还房贷,余下的钱也都砸着给他们补习。

读书两字惯彻她现代人生,中考要考重点高中,不然人生就毁了,高考要考重点大学,不然人生就毁了,她不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刷题,比别人更努力。

她到了秦末,原身的记忆让她破防,忽视贯穿童年,不缺衣少食,但目不识丁,她都为原身委屈。如果是灵魂互换,只能希望原主能吸收得了她从小考到大的知识,幸好是毕业了,不然一个学术造假她是躲不了。

她并没有充沛的感情,她能心平气和与韩信相处,但给予不了对方想要的感情。她还得从张不疑那,从父母亲人,从君王同僚,从朋友下属那汲取情绪价值,从百姓推崇的眼里感受存在的意义。

她没有韩信那么极端缺失,但依旧缺失,她能理解韩信,因为她也缺,她不会像韩信那般作为,因为她懂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有来有往,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她从不吝啬付出。

盖公陪着她走在长安的街市上,颇有些感慨,“我年少做梦时,也没有想过天下会有这般畅快的模样。”

“畅快?”

盖公点头,他的声音有些悠长,“你还小,不知以前人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什么,触犯了什么,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我提剑走过,心里都憋闷,以为人间就是这样。魏相啊,原来人间不是这样。”

第79章 班玉(一)魏相,我真的太想……

七月初,天禄阁与石渠阁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魏倩早早安排好了府中的事务,带着丞相府上下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骊山。这次团建,她不仅带了张不疑与府中的官员,还特意邀请了盖公、南仲等几位心腹,甚至连平日里忙碌的萧何也被她硬拉了过来。

一行人骑马乘车,沿着官道向骊山进发。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气氛轻松愉快。魏倩骑着汗血马,身着一袭轻便的青衣,头戴帷帽,遮住了夏日的骄阳。她时不时与身旁的盖公、南仲等人谈笑风生,偶尔还回头看看后面的队伍,确保大家都跟得上。

到了骊山脚下,众人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山间绿树成荫,泉水潺潺,清风徐来,带着一丝凉意,瞬间驱散了夏日的酷暑。魏倩深吸一口气,笑道,“果然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毕竟带薪出来玩,都是很开心的。

魏倩带着大家沿着山间的小路缓缓上行,一路上欣赏着骊山的美景。山间的古木参天,鸟鸣声声,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小鹿在林间跳跃。众人一边走一边感叹,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到了半山腰,魏倩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吩咐随行的侍从们摆下席子,准备野餐。众人席地而坐,享受着山间的清凉与美食。魏倩特意让人带了几坛好酒,大家举杯畅饮,欢声笑语回荡在山间。

魏倩站起身,笑道,“诸位,今日咱们不谈公务,只谈风月,等会各自去玩,小心蛇虫鼠蚁就好。”

班玉刚从地方升入长安,虽是个小官,却心怀大志。她在长安毫无根基,唯一的倚仗便是自己的才智与胆识。她得到小道消息,听闻魏相今日带着一众心腹去了骊山游玩,心中顿时一动。

“魏相素来不拘小节,若能借此机会接近她,或许能为自己谋一条出路。”班玉心中暗想。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侍女小荷,低声吩咐,“去准备一下,我们也去骊山。”

小荷一愣,有些迟疑,“大人,魏相去骊山是游玩,我们贸然前去,会不会显得唐突?”

班玉眼中狡黠,“唐突又如何?机会难得,若不抓住,岂不是白白浪费?”

小荷见自家女郎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连忙去准备行装。

班玉带着小荷,轻装简从,直奔骊山而去。骊山风景秀丽,山间清风徐来,泉水叮咚,正是避暑的好去处。班玉一路行来,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偶遇魏相。

到了山腰,班玉远远便看见一群人正在席中饮酒谈笑。为首的女子一袭青衣,眉目如画,正是魏相。她身旁坐着萧相与盖公南仲张不疑,气氛轻松愉快。

班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小荷缓步走了过去。

“班玉见过魏相,萧相。”她躬身行礼,声音清朗。

魏倩闻言,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班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明知故问道,“你是?”

班玉笑

着恭敬答道,“玉是刚从地方升入长安的小官,今日来骊山游玩,不想竟有幸遇见魏相,特来拜见。”

魏倩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原来是新晋的同僚,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班玉心中一喜,连忙道谢,随后在一角坐下。她虽是新晋小官,但举止从容,言辞得体,很快便引起了魏倩的注意。

“班玉在地方任职时,可有什么见闻?”魏倩随口问道。

班玉觉得这是魏相在考校自己,她略一思索,便将自己在地方整顿吏治,扶农扶贫的经历娓娓道来,言辞间不乏机智与见解。

魏倩听得频频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愈发明显,“班玉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识,实属难得。”

班玉心中一松,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魏相的注意。她谦逊地说道,“魏相过奖了,臣不过是尽己所能,为国效力。”

其实魏倩觉得比较尴尬,又不好打击新人信心,萧何在旁边一言不发,她本来是出来放松的,怎么还有凑上来的,就是凑上来也不能明显冲她来啊,萧何还在这呢,水好歹端平一下。

“萧相,来,我敬你。”

萧何笑着端起了酒杯,“来,这酒着实不错。”

丞相府的人在远处闹着,还在山间玩起了才艺,那歌喉着实不错,唱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仲带来了琴,原先准备弹,班玉出现打断了,魏倩让西筠给班玉倒酒。班玉看着南仲的琴,笑道,“魏相,萧相,诸位大人,只有琴音,在这清山绿水间略显单薄,玉愿以剑舞和之,为诸位助兴。”

魏倩闻言,与萧何对视一眼,她上次看舞剑还是虞姫,反正盖公在这,她不怕人拿剑,班玉这么想进步,她也不想拂面子,“哦?班大人还会舞剑?正好南仲欲弹琴,那便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南仲看着积极的班玉,也是一笑,便调整琴弦,准备弹琴。

班玉起身退后几步,站定身形。随着琴音一起,她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剑光如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身形一动,剑随身走,剑光如虹,时而如游龙戏水,时而如飞凤展翅。她的动作轻盈灵动,却又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仿佛将天地间的风云都凝聚在了剑尖。

山谷间,众人看得目不转睛,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魏倩眼中赞赏之色愈发明显,与虞姬的柔中带刚不同,班玉的剑十分英气,她情不自禁的拍手,赞叹道,“好剑法!班大人果然是多才多艺。”

班玉随琴音舞至高潮处,剑光如电,身形如风,最后一剑刺出,剑尖轻点地面,随即收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的激烈动作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躬身行礼,“献丑了。”

魏倩笑着点头,“班大人不必谦虚,你这剑舞,不仅技艺高超,更有一股英气,实属难得。”

魏倩先前的一点尴尬也去了,她正视的看向班玉,这个第一届的探花郎,今天秋天选拔,明年才办第二场春闱,这短短三年里,她就从地方上挤进长安。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这么多人,只有张苍与她升了上来,就知道她有多卷了。

在地方官差不多全员男性的官场,她要想升职,必须做到跨越超过一大截到醒目才行,否则难也。

于是魏倩笑着饮尽了班玉敬来的酒,几人重新恢复说笑。

张不疑打开了话茬,他管报纸小道消息多,于是开始说各地闹出的笑话,听得萧何哈哈大笑。

继萧何后,盖公南仲被班玉敬了杯酒,他们很给面子的喝了。

然后丞相府的几人跑来,魏倩看着他们,“怎么了?”

陆亮臣笑着说,“魏相,他们说要搞诗会,我们来寻你们一起去玩。”

魏倩顿了顿,然后艰难点头,行吧,都是文人,是吧,萧何。

萧何的笑也僵脸上,他哪会作什么诗啊!

汉初开国名人里,唯一诗传后世的,居然是刘邦,那个四十八岁刚打仗学字的,简直像个天才,虽然大风起兮很像打油诗,但人家就是写了,还成为大汉的名片。

后世子孙写的文绉绉的,也没盖过他的,怎么说呢,大道至简。

他还为戚夫人写过一首,那首更有文化,但传唱度不高。

人生不幸诗家幸,刘邦手下的臣子,比六十岁还带伤被强推着上战场的他,要过得顺心太多了。

然后他们去玩游戏,陆亮臣主持,抛绣球,敲碗,声音停了,绣球最后到谁手上,由上一个作诗的人出题,那人便得速作,否则便要喝酒。第一个由他自己来。

陆亮臣的文采很好,出口成诗,然后他抛了绣球,魏倩与萧何简直比手速,反正到哪都不能到他两这。

到张不疑手上的时候,他睁大他那漂亮的眼睛,清澈见底的模样,想了半天,他猛喝了一杯酒,引得哄堂大笑。

少年,还好你爹没来。

魏倩看他们作诗如喝水,大为惊叹,那第五轮的时候,到了班玉手上。班玉看着手上的绣球,听着上一个人出题骊山,她笑着看向魏倩。

魏倩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她开始作诗。“那玉就献丑,作诗一首以赠魏相。”

骊峰叠嶂破鸿蒙,

万古烟霞入望中。

铁马金戈成往事,

秦皇霸业逐云空。

温泉依旧流春水,

宫阙依稀沐晚风。

莫道崤函形胜在,

谁持玉斗酌天东?

一般前面也就结束了,但班玉话风一转,走向魏倩,开始了她的彩虹屁。时间很短,她作得也很直白。

紫阙陈谟动九重,

经纬山河汉业同。

墨泼崤函安社稷,

符传吴楚偃兵戎。

清襟自映冰壶月,

伟略长存鼎鼐功。

青史无言书锦绣,

千秋谁不念君家?

好家伙,真张口就来啊,魏倩被这彩虹屁拍到了,心里乐开了花,明面上咳了咳,但是还是没压住嘴角。

行吧,班玉是吧,现在你是魏相党了,看好你。

果然班玉作完一片起哄声,萧何也笑道,“作得不错,这说的不就是魏相吗?”

魏倩在众人笑声里摆摆手,游戏再次开始,这次到了萧何手上,但他很骚的在声音落下后又递给了魏倩,不是,犯规了吧。

班玉笑着看魏倩,“既然是魏相,平日里必为国事忧愁,那就来个简单的,以愁字为题吧。”

魏倩皮笑肉不笑,转头看了萧何,萧何看天看地不看她。

虽然她文盲,但不能让人知道啊,否则她管学术事,就很麻烦。别人是自己写,她只能抄了,对不住了,孟浩然。

她踱了几步,手中拿着绣球,胸有成竹的抄了孟浩然的一首小诗。

移舟泊烟渚,

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

江清月近人。

立刻引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好了好了,知道孟浩然写诗牛逼了。

班玉惊喜道,“魏相之才如浩月当空,而玉萤火之微竟然献丑在前,果然是抛砖引玉,魏相不同凡响。”

魏倩真的受不住班玉的彩虹屁了,连连摆手,别人自个写的,她是抄的千古名诗,那能一样吗?

然后就不止班玉吹彩虹屁了,魏倩简直从彩虹屁里拉着张不

疑跑路了。

张不疑也惊呆了,本来是文盲到一块,天天大白话很开心,怎么你偷偷卷啊。

“安歌诗作得这么好?”

魏倩僵在脸上,“闭嘴,换个话题,什么诗不诗的。”

萧何看了看时辰,觉得天色不早,魏倩也觉得是时候了,便带着人回程,然后带着人进了酒楼,包了一层楼,请客。

第80章 咳咳今晚来本相房里——……

魏倩一行人进了酒楼,包下的那层楼早已布置妥当,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众人落座后,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班玉很是兴奋,她听到那首诗后,一直满脸崇拜地看着魏倩,忍不住又开口道,“魏相之才,真是令人叹服。方才那首诗,意境深远,字字珠玑,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魏倩听得头皮发麻,心里暗暗叫苦。她不过是随手抄了孟浩然的诗,还是最简单的那种,她干笑道,“班大人过奖了,不过是随手涂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闹了一天结束,魏倩回府后长舒一口气,写诗作赋是很多文人的业余爱好,但却是孟浩然的主业,孟浩然仕途困顿,40岁应进士举不第。曾在太学赋诗,名动公卿,一座倾服,为之搁笔。

只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她才觉得韩信是幸运的,并不是每一个不善交际,不通人情的天才,都可以发挥自己的天才的。

她让西筠给她准备洗澡水,出去玩一天比上十天班都累,还好她可以睡懒觉。她泡在热水里,被侍女按摩肩颈,轻重适宜,才感觉放松下来。

她洗漱完躺床上的时候,才想起了班玉,虽然显得急功近利,用力过猛,一直对她吹各种彩虹屁,甚至都让魏倩有点尴尬。

魏倩是拒绝收小弟的,一但结党,不止限于当功臣,而成为利益集团的领袖,都必然被利益捆绑。

一旦结党,有了党羽从党,下面的人跟着就是图一个富贵,能给他们,他们就是得力手下。

给不了他们的时候,甚至不肯再进一步与皇权对上,还要拿走他们要得到的利益,那只会被手下党羽拆骨扒皮。

就像她对刘邦要求希望他统一不分封一样,领导不进步,她怎么进步?

这就是为什么首辅骑虎难下,太子不得不与亲爹对上。是他不知道安分守己等着继承吗?不扶持亲信,弟弟来抢怎么办?扶持亲信,亲信能任他躺平?

班玉的不甘想上进她理解,但魏倩不会赔上自己的立场,有功就升,党羽亲信就算了,她处理不了太复杂的关系,就不想给自己埋任何雷。

她开国首功,政绩卓绝,得君王之心,在她这个位上,已经不需要结党。她不会为了满足其他人的欲望,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炼,她又不是圣母。

不过魏倩从中看到一个极想进步,不甘平庸的卷王。

她是去了解过班玉的,毕竟朝堂就她们俩女性,她自然会多看一眼。

班玉却比资料上鲜活得多,资料上她是出身名门,十五嫁与门当户对的郎君,但没过三年就离婚了。还是她主动提出的,这个时代女性离婚不易,所受流言蜚语更多,但她还是离了。

她看着明明出身诗书传家的名门,却肯厚着脸皮不请自来吹捧她的班玉,有些心疼,她惊艳于她的才华,她的政绩优秀,剑术卓绝,出口成章,可这般优秀的她,历史上根本没有机会去卷。

她与南仲都不曾出现过,但史书没有,他们就不存在了吗?

他们存在,只是都是失意人。

另一边的班玉也很兴奋,她不怕别人说她献媚,就怕没有机会,在长安蹉跎。

她出身名门,祖上以前在赵国世代为官,家学渊源深厚。她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骑射剑术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十五岁那年,她依父母之命,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族公子。那郎君家世显赫,表面上温文尔雅,实则平庸无才,心胸狭隘。

婚后不久,他便因她的才华而心生嫉妒,时常冷嘲热讽,甚至暗中阻挠她读书写字,道她一女子读来无用,连家务事都管不好,天天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要不是打不过班玉,估计还敢动手,以显一家之主的权威。

班玉起初忍让,试图以柔克刚,但日子久了,她渐渐明白,这段婚姻只会让她日渐消磨,才华与志向都将被埋没。

在婚后第三年,她毅然提出和离。这个时代,女子主动提出离婚实属罕见,更何况是名门闺秀。

一时间,哪怕在乱世,贵族圈中流言蜚语也如潮水般涌来,有人说她不知好歹,有人说她恃才傲物,甚至有人揣测她品行不端。班玉就这般逆着光,挺直脊背,走出了那座金丝笼般的宅院。

离婚后的班玉并未理会流言,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志向。她闭门读书,潜心修习,等待机会。

那个机会,终于让她等到了,那年她二十一岁,魏相主持科举,宣布女子亦可参加。班玉闻讯,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科举考试中,她惊艳四座,文采斐然,见解独到,最终夺得探花之位。金榜题名打马游街时,她还剪了一朵花装饰官帽,一吐多年郁气。

她终于不必待在后宅了。

她是探花,去了地方为县令。班玉上任后,爱民如子,她推行朝庭下达的所有新政,整顿吏治,兴修水利,发展农桑,短短三年间,便将原本贫瘠的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她的政绩很是显眼,入了刘邦的眼,刚好他要补两个空缺的官员,点了一个张苍,另一个,就她吧。

她这么吹捧魏倩不仅仅是因为想进步,也是发自肺腑的,魏倩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有了去竞争的资格。

以前父母族人都说她,她丈夫难道说的不对吗?她不好好管理家务,以后怎么掌中馈当好主母?

她甚至都被说得动摇了,世道黑暗得密不透风,没有一丝可能性。

直到魏倩出来,她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封侯拜相,原来真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这般想着的班玉,离开了班家,去了大梁,等来了科举。

天光大亮后,魏倩在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唤她。

“安歌——”

魏倩醒来,就看见张不疑用脑袋隔着薄被顶她,“你干啥?”

张不疑抬头,“正午了。”

魏倩僵了僵,“是吗?我竟睡了这么久?定是昨日太累了。”

张不疑疑惑,昨天干了什么很累的事了吗?

“安歌,你平日里是不是极少动?”

说什么大实话呢!

她这叫蓄精养锐!

“哪有,我正准备给自己寻点运动,那不是没想起来吗?”

张不疑坐她床边,“得吃午食啦,不然菜都凉了,对胃不好。”

魏倩头上打了个问号,“你还懂养生呢?”

张不疑点头,“我爹擅长嘛,我娘也很注意这些,很多百姓命不长,很大可能是饥一顿饱一顿。”

魏倩看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有没有可以不是饥一顿饱一顿,是饱一个月饥三个月。”

“是这样吗?”

魏倩毫不心虚的点头,“是这样。”

张不疑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魏倩看他真信了,拍拍他的肩,“不疑啊,信我,当什么都别当官,我怕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张不疑歪了歪头,“我爹也这么说。”

魏倩掀被起床,“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她见过张辟疆,那是个自小就心有城府的孩子,为什么张不疑这么单纯呢?

他不是长子吗?他两反了吧。

魏倩起床时侍女已准备好了洗漱品,她很快洗漱好,吃了午食,侍女要给她梳妆她拒绝了,府中又没外人,披着吧,让她头皮放松一下。

“安歌,我们今天不出去吗?”

“这么热的天,放过我吧,昨天

戴着帷帽都快晒死我了。”

盛夏不是开玩笑的,她情愿在府里凉快,好歹有冰,有人扇风。

她对精力充沛的很佩服,因为她精力不充沛,甚至懒。

“你就是少动,才会越加懒散,稍微爬爬山,就累了,没力气了。”

她看向张不疑,“你不也是吗?”

张不疑涨红了脸,“我没有!我天天卯时就起了,盖公拉着我跟他学剑!报社每天都很忙,我还得练武!”

魏倩听明白了,这是打工人对躺平的人的气愤,“你跟着盖公学剑,什么时候?”

张不疑睁大眼睛,“从盖公忙完科举之后啊,这么几年了,你不知道吗?”

魏倩咳了咳,她真不知道,“什么时辰的事?”

“卯时一刻。”

零晨五点。

那她哪知道啊,她睡觉呢,魏府那么大,有声音也传不过来。

“不疑啊,你练武身体也没健壮起来啊?”

张不疑仿佛受到了侮辱,这他能忍吗?!

当即解开腰束,脱了上衣,显示自己练了多年的身材,他背阔肌如同展开的翅膀,线条从肩胛骨向下延伸,逐渐收窄至腰部,形成倒三角的完美轮廓。八块腹肌清晰可见,线条分明。

魏倩脸上僵了僵,不好意思咳了咳,但手已经不经大脑思考身体力行的摸上去了。

她也想起来了,初遇张不疑的时候,他确实抱剑而立,看着她调戏陈平被她爹追着打,那时的张不疑可高冷傲娇了。

这肌肉线条还挺好看的,她摸摸了腹肌,手掌指腹往上移摸上胸膛的时候对上张不疑的眼神,她不为所动。

“想不到,不疑身材这么好。”

都怪以前太守礼了,肉都嘴边,她居然放着,实有负于这身材。

理解武皇后宫男宠多,貌美身材好的小鲜肉谁不爱呢?她只是想给每个美人一个家,她有什么错?

魏倩觉得自己只有张不疑一个,真是古今权臣专情之典范。

她一边按着比划他的肌肉线条,一边故作正经,“盖公教你剑道还有塑形的效果,不错嘛。”

张不疑觉得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盖公是我爹的师叔,就是我师叔公嘛,他看不惯我舒服的样子,16岁那年,他一入府,自个练剑的时候,还非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还好他原本就学君子六艺,剑与骑射本来就是打小学的。只是强度增强了而已,对他来说,打架轻轻松松,就是听人话里藏话很烦,全靠悟。

“很好,本相觉得你是个可用之才,今晚来房里,本相教授你家传绝学。”

“?”

他不疑看着魏倩摸着他的肌肉,一边一本正经话里有话,再看她衣冠楚楚,自己赤了半身的模样,涨红脸,穿好衣服哼了一声就出去了。

去就去,不去他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