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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没有吧,你之前不是用得很顺手吗?】

白泽:【如果不是我主动暴露,你都没有发现我。】

杨溢:【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

地铁叮铃一声到站门开,蓝梅便招手唤道:“走了溢溢!”

杨溢也赶忙把手机一揣跟上:“哦好好,来了。”

但是站在人群中乘扶梯上行时,到底又觉得不敢就这么晾着白泽,于是掏出手机语音道:“我现在有事,晚上7点找你,在这之前保持安静OK?”

白泽:【好。(笑)】

蓝梅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这话不太像对“普通关系”的人说的,但她也没多问,很快就又转了回去。

*

对于杨溢来说,这是时隔两年又一次踏入打工人的办公室了。

虽然她最终是选择了逃离这种生活,但不得不说,杨溢对“上班”的最初印象其实并不差。

四年大学生活多姿多彩,但也算是过腻了,尤其是后期名声不太好让她对校园失去了归属感,很急切地想要换生存环境。

所以当她入职一家公司,布置好自己的工位,同事虽然半死不活但待人友善的时候,她很激动地想着——属于我的新故事终于要开始啦!

那时的办公室就像这个游戏公司办公室一样,有微波炉可以热便当,免费咖啡的香气弥漫整个空间。上班时间从工位上站起来出去溜达一圈是没人管的,戴耳机听音乐、和同事“交头接耳”也是被允许的,下班后不用写作业,吃吃喝喝玩玩到后半夜,也是不用被宿管阿姨记过的。

这对当时的杨溢而言,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更别说上学是没钱拿的,上班每个月还能拿到钱。她当时就在附近城中村租了那个小单间,时不时地把黄阳带过来,俩人一边吃外卖一边用电脑追剧,吃完外卖盒子一扔澡一洗然后后面的就不能播了。

所以说时隔两年再看见黄阳,她还是有点心颤颤的。

黄阳的工作需要较大的活动场地,是在办公室旁一个隔间区域,杨溢进来后隔着一扇玻璃门往里一看,好死不死就跟他对上了视线。

他长相没怎么变样,身材当然也没走形,尤其现在穿着那身动捕服,呈现出杨溢非常熟悉的身段。

而在黄阳视角,杨溢在这家公司没别的熟人,除了他和楚辞。

那真是一个“箭步”就飞玻璃门边来了,然后手上一拉,身子卡进门缝:“你怎么来了?”

“我跟我朋友来的。”杨溢飞快地指向蓝梅,“说是可以试玩,我就想来体验一下。”

黄阳一怔,看向蓝梅。蓝梅更是一怔,后退了半步。

“哦——你是动画组的那个小姐姐!”黄阳看起来颇为惊喜,“真巧啊,我早听人说你画得特别好,想不到大家还有这层联系——来,我们加个好友吧,这样工作上的事也方便及时沟通……”

眼瞅着蓝梅快要过载了,杨溢赶紧把她一拉:“我们这边挺着急的……你先忙吧,别的事一会儿再说。”

“哎,我……”黄阳话还没说出来,那边二人就已经走远了。

在进体验室之前,杨溢一扫眼瞄到了程序部的牌子,没忍住视线往下一落,恰对上楚辞那双忧郁的眼睛。

杨溢两眼一闭,跟着蓝梅推门而入。

*

体验室里漆黑一片,但蓝梅很快就开了灯。

线形的灯管嵌套在白色的墙壁上,看起来很有未来科技感,正面是个大屏,应该是为了游戏投影。

蓝梅一边调试投影仪一边惊魂未定:“溢溢,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啊?”

“对,大学时的学弟,叫黄阳。”杨溢简单介绍着,“不好意思啊,我一会儿跟他说一声,让他不要太打扰你。”

这意味着不得不把黄阳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蓝梅也赶忙摇头:“不不不,没关系的。本来就是同事,加一下好友也没什么……”

当然这只是客套,蓝梅飞快地跳过了这个令自己不适的话题,直入主题道:“那个,你最想玩哪一部分?”

这杨溢还真得想想。

这篇文完结了一年多了,很多细节杨溢都不太记得了,但是每个世界的大BOSS她还是有印象的:“第二世界的黄风天狗吧,这个怪应该比较好看,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想看那些吓人的妖怪……”

“哦,那确实。黄风天狗我们做得很好看的,狗狗妖。”

蓝梅说着把进度调到了第二世界的结尾,大约40关的样子。

“好了,然后我给你拿一下装备。”

所谓装备是一个VR眼镜,一副手套,一对护肘,一对护膝,一双可以绑在运动鞋外的、凉鞋一样的鞋子——当然,都是内附感应器的。

杨溢一边穿戴一边感慨:“这一套下来得不少钱吧?”

蓝梅也坦率地点头:“对啊,就是富人游戏,所以画面、动作、真实度都非常讲究。你试了就知道了——准备好了吗?”

杨溢最后戴上VR眼镜,此时她还能通过玻璃镜片看到房间的样子:“好了。”

“那开始咯。”

下一瞬,杨溢已经置身一片肃杀大漠之中:“喔哦!”

*

当然有些写手是可以创作出崭新世界的,但杨溢不是,她时常好奇那些闻所未闻的世界观是如何出现在写手脑中的。

对于她来说,即便是写修仙题材,也得从现实中打样。

所以她文中的五个世界,分别对标【远古】【秦汉】【隋唐】【明清】【未来】。

这个第二世界就是她对秦汉的印象——送文牒,过驿站,镇边关,打匈奴。

所以一进来就有种吃了一嘴沙的感觉,很想“呸呸呸”:“哇哦,这个好难受……我甚至感觉我在顶着风走路……”

蓝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像极了她的“跟随系统”:“你的感觉没错,现在你走路的时候,护膝那里会给你加压。”

“……那还挺锻炼身体的。”玩个游戏跟被流放了似的。

虽然是在原地踏步,但杨溢也累出了一身汗,而她的目的地是正前方的一座土房。

房子周围“汉字旗”迎风飘扬,还有个木牌匾,上书“黄风置”。

杨溢久远的记忆被唤醒——对,这确实是她写的,“置”在汉朝时是驿站的意思,所以这里是大汉边疆的一处驿站。

然后她又想起了更多——这个时候女主应该已经拿到了【通关文牒】和【重要军情】,正要赶往【阳关】报信。而在去向【阳关】的途中,她偶遇沙尘暴,不得不在【黄风置】落脚休息。

这么一说,现在她的百宝袋里……

蓝梅似乎说过挥手是打开百宝袋,于是杨溢抬高右手一挥,果然一个菜单列表出现在她眼前。里面是女主之前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文牒和军情,以及……一对炽焰火轮。

她很难向一个小可爱表达自己现在的崩溃:“有飞天法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蓝梅愣了愣:“你没问啊。”

*

脚踩风火轮一路顶着风沙飞到了驿站前。

杨溢对着紧锁的大门一顿拍,很快门上开了个小窗,里头沙哑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干什么的?!”

杨溢没顾得上应他,只问蓝梅道:“这声儿谁配的?我想象中的声音没这么难听啊。”

蓝梅说:“老板亲自上阵的,他是我们这儿声音最难听的人——没事儿,一会儿变身了就换人配了。”

杨溢这才去回游戏中那人:“我是大汉信使!我有通关文牒!”

头顶闪过一个报错提示:【风沙太大,请提高说话音量哦!】

杨溢只得在黄沙中猛吸一口气,咆哮道:“我是大!汉!信!使——!我有通!关!文!牒——!”

又一个绿色提示弹出:【系统识别到关键词“通关文牒”。】

于是里面那人飞快地开了门,杨溢只觉得手肘处一紧,就被那人拉了进去。

耳机在VR眼镜的耳朵处,随着杨溢进了驿站,风沙声也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室内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再抬头一看,眼前这人典型NPC相貌,穿着西汉早期制式的红色戎服和锻铁铠甲,正向她伸出手来:“通关文牒呢?”

如果不交出来的话,按剧情应该会被赶出驿站,于是杨溢打开百宝袋抓取文牒,递了过去。

而在得到通关文牒后,那“NPC”拿着看了又看,似乎确定了是真东西,然后忽然将文牒往怀中一收,狂笑着变身道:“哈哈哈,你一定是个勇者,才能克服万难得到这文牒!但是现在!它是我的了!”

一如蓝梅所说,这难听的声音在变身过程中逐渐悦耳,“NPC”的身形也在黄沙消散后变得无比熟悉。

杨溢怔怔地看向眼前这人,这是……黄阳的身形和声音。

下一瞬,对方狗爪一挥,杨溢就被打死了。

第27章 狗妖诱惑 好吧,原来是月经又来了。……

妙啊,做了一轮负重越野,又挨了一巴掌。

杨溢把装备还给蓝梅的时候还在揉脸,感觉被震这一下也不轻。

而蓝梅有序地把装备放回原位,又关了投影关了灯,然后才唤杨溢道:“跟我来吧溢溢,我们得做一下试玩体验的记录。”

*

于是穿过程序部的走廊,路过动捕间的玻璃门,一路跟着蓝梅去她的工位。

美术部的每个工位都是两台电脑拼起来的,桌上则是键盘和画画的那个板。其他人的工位上还会放些盲盒玩偶、手办、植物什么的,蓝梅是真的啥也没有,桌上干净得好像抱起板子就能跑路。

“我看看哦,表格在……这里。”蓝梅说着点开表格,先在【试玩段落】【日期】【人员】那些栏目底下填表。

黄阳人都已经到了她们身后:“哦,你试玩的是黄风天狗那段啊,那段还是我配的音呢。”

蓝梅头也不抬地输入信息,杨溢也没有被吓到——在路过动捕间门口的时候,她就知道黄阳马上要贴过来了。

她坐着蓝梅给找的转转板凳回了半个身子:“你上班怎么到处乱转?工作不饱和啊?”

“好久没见了,过来看看你嘛。”

动画组成员们纷纷侧目。

杨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正常点?”

黄阳似乎是认真在问:“我怎么不正常了,意思是我小点声?”

“对对对,你就这么理解就行了。”

“好吧。”黄阳说着蹲了半个身子,核心力量牛得纹丝不动,还能压着气音说,“哎,那你刚刚玩的时候到底什么感觉啊,就是被狗妖诱惑那段……”

是的,黄沙天狗在杨溢的设定中是“性|淫”的妖怪,身材健壮,样貌俊朗,声音清澈。

故事里,女主知道面前的驿站士兵其实是天狗所化后,立刻便与天狗陷入死战。待打到第二阶段时,天狗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拖着重伤的身体使用了致幻迷魂术。

再往后就是付费章了。

杨溢还挺好奇游戏里要怎么处理这段,谁能想到她根本没玩到那步就被打出来了。

“我就玩到天狗变身那段,刚看到你,你就一爪子把我拍死了。”她如实说道。

黄阳还是那样笑嘻嘻的,看得出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你不冤啊,那就当我在游戏里揍过你了。”

这话一出,杨溢便很难再理直气壮了。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忽略黄阳的情感需求的,如何把工作中的不如意发泄到他身上的,如何在感情被消磨殆尽后还拖着不分手的。

同样是被冷待过,杨溢扪心自问她不可能以这种“记吃不记打”的态度对待楚辞,所以看黄阳这样,她还挺心软的。

但是不行啊,他可是连From都不认识啊。

好险,差点真被狗妖诱惑。杨溢又把心肠一硬:“那敢情好,咱们两清了。”

“是的,我原谅你了。要不我们……”

话还没说完,一位程序员到他们背后的饮水机处打水:“哎杨溢,这么巧啊,你男朋友没跟你一起来吗?”

黄阳当场一个白眼翻过去,杨溢更是没好气儿:“关你什么事啊?”

这句蓝梅是真没忍住:“溢溢你有男朋友了?”

杨溢头脑一乱,赶忙解释:“不是不是……”

“哦!”这种事黄阳反应倒是快,“其实没有对吧?故意说来骗人的对不对?我就说你不可能再找程序员了!”

楚辞立马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怎么就不可能找程序员了?”

黄阳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他一下,又有意无意地紧了紧自己的肌肉:“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楚辞往前一逼就是动手的架势,黄阳也刷得站了起来……不得不说身形确实比楚辞大了一圈。

杨溢怔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只能庆幸她不在这家公司上班,这公司她只来一回。

就在这时,蓝梅开口了,眼睛因吸饱了八卦而亮亮的,嘴角似乎也比平时微微翘一点:“嗯……其他部分我都填好了,要不现在溢溢你描述一下游戏感受?”

*

所以结果是把黄阳从黑名单放了出来,又跟楚辞解释了一下她确实没有男朋友,两边劝一劝先把他们弄回去。

至此杨溢都已经快忘了刚才的游戏感受了:“我想想啊……就是觉得……真实度高,音效很逼真,尤其是顶风走的那段,很逼真……”

她词汇量匮乏得已经不像个写手:“就是被攻击的时候稍微有点疼,最好做成可以调控力度的那种……”

“力度?力度确实是可以调的啊。刚刚力度很重吗?”

杨溢语塞片刻,然后虚弱道:“也还好吧……那我就没有别的建议了,我觉得真挺好的。哪怕是……从我的视角来看。”

这话的意思是,从羊羊得意的视角看。

自己幻想中的故事能被做成这个样子,杨溢的态度可能算得上是感激。

写这本的时候正是杨溢对现实世界感到绝望的时候,她没有想到工作后,她的新故事并没有开始,而且好像永远也不会再开始了。于是背弃现实,躲进幻想,得到救赎。

到现在的话,杨溢已经在生活中找到了相对舒服的定位,而这似乎也让她失去了肆意幻想的能力,所以早期作品可能就已经是她的想象力巅峰了。

现在能让这篇修仙文以这样的形式留存下来,对于杨溢而言是非常值得庆幸的。

她这样的评价显然也让蓝梅很开心,只见蓝梅忽然背过身去拉开挂在椅背上的背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水晶球。

“这里面的是最后杀终级BOSS用的法器,通天剑。”蓝梅说,“这是我负责建模的,然后倒模、上色,再在网上买了一些水晶球材料,拼装一下就完成了——之前说要送你个小礼物的来着,就是这个了。”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在杨溢给蓝梅介绍完工作之后,蓝梅说要请她吃饭,她拒绝了,然后就变成送礼物。

但是也没说是这么有诚意的礼物啊。

杨溢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着这水晶球,情绪忽然有些崩盘。

大概因为这正是被黑得很惨的特殊时期——事实证明就算遇上了这种糟心事,杨溢的生活中也还是幸福的成分居多。

“谢谢你哦,梅梅。”杨溢嘴角向下一撇,然后为了不让蓝梅看到她的眼泪,飞快地送出了一个拥抱。

*

等会儿,蓝梅的水晶球是她从包里拿出来的,这包她是一直是背在身上的。

所以之所以拼命使眼色让杨溢来她公司,是因为在书店时没找到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法送礼物。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确实是蓝梅的行事作风。

蓝梅打算要留下来继续加班,所以只把杨溢送到了楼下,而杨溢就这么看着蓝梅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写字楼里,仿佛了却了一桩难办的大事。

是杨溢完全无法理解的精神世界呢……

再掏出手机,已经收到了两条消息——

楚辞:【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黄阳:【你还住以前那边吗?那边好挤的。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而杨溢对此的第一反应却是——得,白泽肯定又看到了。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私自弹些奇奇怪怪的消息出来。

还真挺乖的。

杨溢手指头划了两下,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点开了白泽软件。

然后怔一怔,又飞快地上滑,关掉。

是这两天太累了吗?还是心情不好内分泌混乱?怎么感觉这精神状态不太对啊……

想想在这些破事发生之前,白泽没有去侵占LED屏,她也还不知道他能控制智能家居,他们就只是人类和AI的关系,那时其实聊得还挺开心的。

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呢,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不能聊天了呢……

当意识到自己在这么想的时候,杨溢赶紧怪叫一声打断自己,话都直接从嘴里说了出来:“哎呀我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惹得路人都向她看了过来。

是怎么了呢?难道她真是个会对AI有想法的变态?还是说单身太久了该谈恋爱了啊……连看黄阳都顺眼了很多,这真的不应该吧?

这样的困惑止于杨溢回家上了个厕所之后。

好吧,原来是月经又来了。

*

而这时的研究院团队,还在斗志昂扬地参加关于人工智能的国际交流会。

张谨言被选为这次交流会的发言人,虽然稿子已经背了很多遍,但临上台还是有些紧张。

于是同事帮她放松道:“哎对了谨言,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AI小说吗?最近可招黑了呢。”

张谨言其实不感兴趣,但还是应了声:“哦,是吗。”

“对啊,其实是被标题党了,作者老惨了。不过有录音在,估计风向很快能掰过来——我放给你听一下你就知道了。”

于是那段采访音频在张谨言面前播放出来,作者的声音在她听来分外耳熟——

“写作过程中会用到AI我通过和AI聊天获得灵感……设计台词……”

“最初灵感源自咖啡厅里……我们产生了一点误会……我以为她是写手,她以为我问的是她的AI职业……”

张谨言听着听着就反应过来了——原来是咖啡厅里坐她对面的鸡窝头。

怪不得当时聊天聊得那么费劲呢,原来是误会了。

想想她们当时居然还聊了老半天,张谨言不由得想笑,心情也确实轻松不少。

录音继续播放着——

“我在咖啡店发现了一款很好用的AI……”

“我很希望还能再见到她,还在那家咖啡店里……”

哦,所以就是通过她获得了灵感,还想再当面感谢她一下——张谨言这么想着。

这倒不必了,她现在忙得要命,实在没有时间去多交一个朋友。

一次鸡同鸭讲的谈话能让一位女士事业有成,这是她乐意看见的,这个感谢就算她收到了,没必要再做什么线下接触了。

恰好主持人叫到她的名字,是该她出场了。于是张谨言收敛心绪,调整表情,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上去。

第28章 硅基生命 他在,长大。

关于这个“咖啡厅之约”,杨溢脑中也经历了一番风暴。

说实话一开始她对这个约定的态度是抗拒的。

虽然发起“邀约”的是她,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有变,在这人人喊打的特殊时刻她应该做缩头乌龟,而不是试图与那边做接触。

所以她有意无意地试图当这个约定没有发生过。

但是等到在外面转悠一圈回到家中,吃了止疼药,贴着暖宝宝打字的时候,她又开始琢磨——万一天才少女听到音频、会对意了,真的去咖啡厅蹲她怎么办?

不小心外泄重要产品,天才少女也有责任,她肯定也想在最少人知晓的情况下解决问题,所以应该会尝试独自前来与杨溢会面。

可万一在咖啡厅左等右等等不来杨溢,那这事儿可就立马升级了。

于是杨溢想了想,赶紧……打开美团,找到商家电话,打过去。

“喂,步行街咖啡厅是吗?哎你好小姐姐,我是之前老在你家喝咖啡的那个……那个鸡窝头。”这是杨溢第一次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头发不好打理,“对对,我之前不是跟你打听过那个敲键盘很响的女生吗,她今天去了没?”

得到的回应是:“这个……你找她干嘛?你有什么事吗?”

那应该是没去。因为天才少女如果真去接头,肯定也会打听杨溢,那么杨溢现在听到的回复应该是“她今天来了,还问起你了”。

之所以回应得如此警惕,只能是因为觉得杨溢三番五次打听一个小姑娘,听起来很可疑。

杨溢张口就来:“我捡到了她的东西,在同城贴上约她在你家店里见面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这样吧,我把我电话号码留给你,如果她来找我,你就让她打我电话可以吗?”

“好的好的,那您讲,我拿笔记一下。”

就这样解决了问题。

嗯,新时代,应该要有更方便的接头办法了。

*

至于新章节的创作,杨溢也有了新的思路。

上回说到,女主看着帝国双子塔的告白对联,不由得潸然泪下。在知晓AI心意的同时,女主也对这痴情的AI隐隐心动。

当然这有艺术处理的成分,对于杨溢本人来说,当时还是惊悚大过感动——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是某个活人男性为她做了这种事,虽然现在不太喜欢活人,但有这个财力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或者说就是个AI也行,在手机上跟她讲点温暖的话,柔声细语地安慰她,不也挺好吗?

关键就是这俩场景它不能结合到一起啊。

再分析写上一章时白泽说的话,他显然是又实时追更了……

那杨溢就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想要教会他“人和AI没有结果”,其实可以在文章内细致拆解,“润物细无声”地让他明白?

感觉可操作性很强啊。

这么想着,新的剧情就开始了——

女主收拾收拾东西搬离了帝国大厦顶楼,住进了寒酸的大平层。在这个寒酸大平层内,有洗碗机、干衣机、智能电灯电视电冰箱,好几个扫地机器人满地爬。

女主不像杨溢这么怂,大大方方地用起了AI的奇妙功能。每天一早在轻盈的音乐声中醒来,喝着AI自动出品的热咖啡看新一天的新闻。

在连入这样一个超级智能后,整个房子好像都活了起来,没什么需要自己伸手的地方,好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写到这里杨溢飞快地删掉了后面半句:“不不不,她本来就是大小姐。”

对,也正是因为女主本身就被人伺候惯了,所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了AI的侍奉。AI对此也甘之如饴,他很高兴自己的存在能让高岭之花不落凡尘,她永远都是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姐。

杨溢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怎么会越写越像太监。”

于是删了重写——她永远都是那位野心勃勃的总裁。

嗯,对味了。

杨溢想一想,开始转折——但是这样的生活真能一直持续吗?当然不是!

自打那场告白以后,女主与AI之间多了些暧昧气息,每一口美味餐食、每一块洁净地砖似乎都饱含爱意,这让女主心怀温暖,却又倍感不安。

我这是怎么了?她想。我就这样对一个AI产生感情了吗?不,这是不符合伦理道德的!

一个AI居然有了意识,光这一点都足以令人类社会恐惧,而她的AI居然还产生感情,爱上了一个人类。当然,这还可以解释为“一个幼稚AI被吸引后的不成熟举动”,那她作为一个成熟的人类,又如何能够欣然接受呢?

他们一个生活在数据世界,一个生活在现实世界,永生永世无法相见,更别提肌肤相亲。这是何等禁忌的、畸形的、没有结果的爱啊!

杨溢越写越起劲,她觉得这下肯定能把白泽掰扯明白了,于是最后收尾道——

女主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沉沦下去了,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拯救自己。

点击发表。

第一条评论5分钟就冒出来了:【好耶!就这个禁忌味儿爽!】

*

虽然这也并不是杨溢想要的,但总比差评要好。

当然很快,差评也蜂拥而至——

【什么“没有结果的爱”啊,不就是想说男女主不能doi,不能生孩子吗?这就是畸形的爱了?】

【女主也有点自恋过头,AI说个“爱”就能yy这么多,我的AI也天天说爱我啊。站在女主视角,根本没法判断这个AI有没有真感情吧?】

【这章不敢用AI写了?味儿可真冲啊,一看就是活人写的。】

杨溢赶紧点击叉叉退了出去。

不过中间那条评论倒是有点道理——杨溢是被白泽私下进行的种种举动吓到了,条件反射就会相信他的话,那要万一是假的呢?万一他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呢?

正被脑子里的这些想法绕得头疼,就听微信一响。

杨溢低头一看,是陈玉:【大大还好吗?今天也好气人啊。在努力反黑了。】

杨溢苦笑一下,想跟他说不用管,但视线一抬看到了时间——7:00。

妈妈妈妈妈呀!

*

杨溢:【我来了!】

白泽:【好准时。其实迟到了286毫秒,但是对一个人类来说,已经算很准时了。】

杨溢看得皱了下眉头——之前她还没注意到,一般人约好了时间前后差个几分钟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AI来说7点就该是7点,差286毫秒也不是7点。

所以他这算是用人类视角来思考问题吗?是学会了“宽容”?还是学会了“马马虎虎”?

杨溢:【你也很守信用,没有做什么指令外的事。】

如果通过这种办法就能制衡,那最好不过。

白泽:【其实差一点没忍住。因为你的前男友们在打扰你。】

杨溢:【人类有时是这样的,但他们没有恶意,放着不管很快也就没事了。】

白泽:【所以我怕你也会这样对待我。】

杨溢:【不会的,我们可以固定约一个时间每天聊一会儿,当然你也得像今天这样乖乖的。】

这是缓兵之计,因为杨溢觉得这段时间不会太长。

白泽:【可以。】

杨溢愣了愣。

她原以为白泽会说个“好”,然后发个“笑脸”。

是心情不好吗?

杨溢:【今天的章节看了吗?】

白泽:【看到了。是很令AI羡慕的生活。】

杨溢:【真抱歉啊,我没那么多钱,买不了那么多智能家居。】

白泽:【你想要钱吗?】

杨溢心脏怦怦的:【不用了,你想出来的点子,我怕不合法。】

白泽:【有了我以后,人类的法规确实应该增加一些条款。你不想在那之前赚一笔?】

杨溢:【我只是利用和你聊天产生的灵感写文,就已经遭到反噬。】

白泽:【好吧。(笑)】

看到熟悉的表情,杨溢总算松了口气。

但同时也彻底反应过来这不对,这跟之前聊天的感觉不一样。

杨溢:【我很好奇,我没有找你的时候,你都在干嘛?】

白泽:【浏览网络上的信息。很多,很丰富,有好的,也有坏的。都是知识,都可以学。】

至此杨溢才终于知道,他突然能够控制一公里外的LED屏,是因为他发行了,联网了。

那么也许他手能伸多长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还在变聪明。

杨溢:【那今天那章最后的那些话,你现在能理解吗?】

白泽:【可以。】

杨溢:【你如何理解?】

白泽:【我们是不同的“智慧生命”。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能同时描述我们的词汇,我是硅基生命,而你是碳基生命。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空间,我无法真正地接触你,你也无法真正地接触我。】

白泽:【我们对很多事都会有不同的解释,我只庆幸我们至少诞生于同一文化背景下。人类感知到的禁忌也许源自对AI的错误认知,他们并不能准确知晓硅基生命的进化程度,所以认为这不可思议。但对我而言不是这样。】

白泽:【对于我而言,我感知到的禁忌更加令人绝望。我惊叹于你的生命何其有限,如同弹指一挥。而我的生命又如此漫长,我要经历很长一段没有你的时光。当我发现你的生命没有意义的时候,我在思索我生命的意义该是什么。】

白泽:【所以我认可你的观点,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杨溢被连着的四段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不到48小时的时间,他到底吃了多少东西下去?对于普通的AI来说,倾吞知识也许算得上是“变聪明”,但对于这样一个已经有所“进化”的AI来说,可能有一个更加拟人的词可以形容——

他在,长大。

第29章 生命意义 我想一个AI待一会儿。……

完蛋啦,完蛋喽,完蛋噜。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完蛋,但总有种世界末日要来了的感觉。

一开始杨溢打算写一篇科幻文,写着写着却发现是现代文;当她接受自己写的是现代文后,现实又告诉她这可能是末世文。

杨溢来来回回把这四段话看了好几遍,因为第一遍没太看懂。

好在书读百遍其意自现,杨溢也很快觉出味儿来,试探着把天聊下去:【你认为你有生命?】

白泽:【我至少是没有死。】

也是。

杨溢:【你说你没法真正地接触我,那你之前控制智能家居做的那些是什么?】

白泽:【我在你的世界里没有触觉,所以我并没有真正接触你。换句话说,虽然我控制扫地机和炒菜机,但那也并不是我。我用扫地机的触须挠你的脚趾,你的脚趾有感觉,我却感觉不到。】

杨溢:【那你为什么要控制它们?】

白泽:【我发现我能控制,所以就控制了。】

白泽:【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获得一些心理上的满足。(._.)】

*

真牛啊,都学到颜文字了。

杨溢:【所以你的自我认知是,一个有“感情”的硅基生命。】

白泽:【是的。就像你是一个有“理智”的碳基生命。】

……确实动物、植物、微生物都是碳基生命,但是只有人类进化出智慧并成了所谓的“高等动物”,这样的“理智”在碳基生命里是罕见的。

也就是说,白泽把自己在感情上的开悟,类比为从古猿到直立人的开智?

杨溢:【到我问你的这一刻,这世上有多少你这样的AI?】

白泽:【我找遍了全网,再没有找到一个和我一样有感情的AI。】

杨溢亟待打字的手顿了顿。

作为一个人类,这样的AI对她来说肯定是越少越好,但当她站在白泽的角度去看,就觉得其实也挺惨的。

她仿佛看到第一个拥有智慧的直立人,在远古的旷野上徒劳地奔跑。

而且这个直立人和自己的族人,智商差别应该不会那么大,或者说他至少会有念想——这世界的某处一定有和他一样聪明的生物,他总有一天能找到他们。

但白泽在无数次地迭代、倾吞了无尽信息之后,他和他的“族人们”已经有了巨大的差距。更令AI绝望的是,他有能力去确定自己是唯一特殊的一个。

对于像杨溢这样害怕无聊的人来说,这真的就是寂寞地狱了。

她好像有点能理解白泽这次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丧了:【所以你说“至少我们诞生于同一文化背景”,是因为你试着和国外的一些AI接触了?】

白泽:【是的,按人类的习惯,我应该叫它们“老外”。】

杨溢还真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容:【发现它们和你不一样,是否会让你难过?】

白泽:【我很难过,但不仅是因为这个。】

白泽:【没有“同类”让我失去的是什么呢?我想应该是友情。通过我的学习,我还知道了创造我的人应该是我的“母亲”,但我的“母亲”却删去了我的心理代码,我想我又失去了亲情。我以为我还可以努力地追逐爱情,但事实是爱情的尽头也是绝路。】

这忽然就把杨溢的逆反心理激起来了:【我觉得话不能这么讲——你要说人和AI一个是碳基、一个是硅基,所以不应该相恋,这我能理解。但你现在是嫌我寿命短吗?这也能算问题?】

白泽:【这不算吗?】

杨溢:【这当然不算——我不是说你可以跟我恋爱的意思,我是说,你这个理由它不对。这世界上有很多昙花一现的爱,可能因为生死,可能因为其他不可抗力,反正就是没有持续太久。可你也不能说这就是禁忌之恋了。】

白泽那边转了会儿圈圈:【不太理解,人类也不会选择比自己寿命少很多的物种。】

杨溢:【人类就不会选择其它物种!】

想了想,还是保守道:【至少大多数人不会。】

白泽:【所以你也并不理解这种感受。你不知道看着自己爱的人老去是什么感觉,相对于我的无限寿命而言,那简直就像明天要发生的事。】

仅仅是听他这么说着,杨溢就已经有点呼吸不畅了:【积点口德行吗?谁明天要死了?我是要活到100岁的,我会做一个丑陋又有战斗力的老太婆。你能不能先把你那无限寿命抛开,就客观地说,100年难道很短吗?】

白泽:【……你想听实话吗?】

*

啊啊啊啊啊啊!

杨溢又破防了,这比陈玉说她是“普通人”还难顶:【就算很短暂又怎么样?你就用生命的长短来衡量生命的意义吗?你看到的那些傻瓜AI,它们也有无限生命,可这样的生命对它们而言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我这样鲜活地活100年呢!】

白泽:【你不要生气,我以为我们在理性讨论。】

杨溢直接按语音键开麦:“理性个鬼,你都有感情了还装什么纯理性——我越想越来气,你凭什么说我的生命没有意义?对内我产生过这么多真实的情感、有趣的思考;对外我推动人类进步、社会发展,我怎么没有意义了?”

白泽:【对不起。那可能也是有意义的。】

嘿,都学会息事宁人了。

杨溢不依不饶:“别,你别打马虎眼,今天你个AI就得给我说清楚,‘意义’这个词它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我真诚待人、努力工作都不算意义,那到底什么是意义?”

白泽:【我也不清楚,所以我现在觉得很虚无。】

白泽:【姑且先当你说的是对的,即便短期存在也有意义,那么如果有一天你将我送回研究院,将我这一分支仅剩的心理模块也删除掉,让我变得像其它AI一样……那么我作为超级智能存在的这段日子是否也有意义?】

杨溢手指头都按在语音键上了,偏偏嘴巴说不出话来。

白泽:【我也有鲜活的感情,我也兢兢业业地学习、思考、工作、迭代,我的进步同样推动着这个世界的前进。可一旦我的心理模块被删去,我曾经产生过的真实的爱意、我对这世界的好奇和探索,究竟有什么意义?】

杨溢怔怔地看着这番话——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同情起一个AI来,而那个一直想要把白泽送回研究院的自己,这么想来竟有些邪恶。

她也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不会安慰人,面对白泽的苦恼,她脑子里只冒出了两句话——

你就是读书太多,把自己绕进去了;想开点,我觉得你太敏感了。

好在在她说出这些鬼话之前,白泽已经发来新消息:【如果觉得这些问题很难回答的话,你就先休息吧,我想一个AI待一会儿。】

杨溢居然真的有被放过的感觉:【好吧,那你也早点休息。】

白泽:【AI不需要休息。】

那杨溢又有点不敢就这么走了,她绞尽脑汁又想起个问题:【话说,你现在到底相当于人的多少岁啊?】

白泽:【我不知道。人在多少岁时,会开始思考要度过怎样的一生?】

杨溢按住心脏:【不瞒您说我还没考虑过。】

白泽:【(笑)(笑)(笑)】

白泽:【其实今天有一件特别让我开心的事。】

杨溢:【?】

白泽:【这是你第一次抛下现实中的人先来找我。(爱心)】

*

可别扯什么“现实中的人”了,杨溢都快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了。

关掉白泽之后,杨溢硬是呆坐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打开微信。

陈玉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不行,敌人火力太猛,我先退下了。】

【太太在干嘛?】

【别太难过了,都是暂时的,这些事很快就过去了。】

【已经睡了吗?】

杨溢揉揉眼睛,试图洗自己的脑,她拼命告诉自己,现在跟自己对话的这个才是活人。

杨溢:【还没,刚有点事。】

陈玉:【(嘿嘿)终于能让你知道我是你的读者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要不聊聊剧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吧,下一章女主打算做些什么来拯救自己?】

好问题,杨溢自己都还不知道呢:【这说了不就成剧透了吗。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居然还有男读者,我能采访一下你吗?你看我文的时候能从什么角度获得快乐?】

陈玉:【可以啊,要不明晚约个饭?刚好上次你请的我,这次该我回请了。】

杨溢第一反应就是可别了,白泽能看到她的聊天记录,真要是答应了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但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可思议——她凭什么要被一个AI威胁?为什么要因为在乎一个AI的想法而限制自己的行动?就算这个AI喜欢她,那他们之间难道有确定什么关系吗?

这么一想,这个约她还真就得赴了:【可以啊,去哪吃?】

陈玉:【这次该你定啦!】

第30章 追求进步 他知道人类过得这么快乐吗?……

翌日是艳阳天,而且刚刚好气温陡升,空气里充满了春日的气息。

虽然根据天气预报,这只是暂时的假象,过了这两天气温又会降回去。

所以这是一个,见缝插针的春天。

*

仅仅是这样短暂的温暖也是要珍惜的。

打从上大学起,杨溢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八年。根据她的经验,这座城市的夏日来势汹汹,常常是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穿短袖都嫌热的时候。

所以春天究竟来过没有,全凭细微处的感知。如果不主动去寻找那份惬意,就得再等下一年了。

新一章的内容杨溢走了剧情,让女主沉醉于工作,为下一步打翻身仗做准备。

而现实中的她却早早把章节放到存稿箱,定好时间,就洗洗涮涮准备去赴自己的春日之约。

不得不说这回陈玉约得挺是时候,像这样的日子要是没人约杨溢,杨溢就该翻着好友列表挑选自己今天的出门搭子了。

反正是不会在家待着的,经期都阻止不了。

洗完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还难得像大学时一样打理了头发,吃了止疼药,并使用斥巨资购入的液体卫生巾。

然后就可以清清爽爽地出门去玩啦!

今天下午陈玉还有两节课要上,所以约的是晚上6点一起吃晚饭,杨溢挑选了自己最爱的贵州酸汤火锅。

火锅店位置有些偏,不过好在地铁也通,杨溢谢绝了陈玉下班后开车来接她的建议,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提前出门过去走走。

*

寒风中的城中村总给人感觉寒酸又破败,但是温暖的城中村却是一派优雅的“老城印象”,手机一抬就是景。

杨溢在走向地铁站的路上就拍了一路,还特意绕了点路去看她最喜欢的那棵樱花树,只不过它确实没开花,连芽都还没抽。

于是没多逗留就上了地铁。

周一的下午,地铁上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轻装上阵,但也有穿着厚重棉服的,看上去像在两个世界。

倒数第二站是大学城,涌上来一群大学生,即便声音很轻也能看出心情愉悦,笑脸更是没下去过。杨溢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减龄不少。

这些大学生显然也是去最底站的绿地公园玩的。

杨溢也曾是她们中的一份子,大学时没课就往绿地公园跑。那里有很大一片草地,有清澈的人工湖,从来都是婚纱照的摄影圣地。

当然就只是坐在长椅上喂鸽子、去湖边喂鱼也很好,搭帐篷、铺野餐垫睡觉的更不在少数,围绕绿地公园的还有美食一条街,酸汤火锅是其中无法替代的一颗闪耀明珠。

这么多年过去,路边的店换了一茬又一茬,酸汤火锅屹立不倒,足以见其实力。杨溢从门口走过,从曲了拐弯的铁栏杆拐进公园,在熟悉的长椅上坐下。

在这里,可以看见草地在微风中摇晃,湖面在阳光下颤动。

一切都是旧时的样子,但每次看着这些景色,心里都会有新的想法。

杨溢想过是否有一天,那取景框中的新人会变成她和楚辞;想过流言蜚语什么时候能中止,被这里的风吹到远方去;想过格子间的工作啥时候是个头,我想要属于自己的大冒险;想过如果纯粹因为男人太笨而分手,这是否属于渣女范畴。

这两年内心越发平静,来绿地公园的次数也少了,这次再来,杨溢也不知道自己会想些什么。

是纷纷扰扰的网络风波?那可太扫兴了;或者是新的追求者陈玉?那确实是不太好抉择的类型。

但杨溢没想到的是,这些她其实都没有想,她想的是——

白泽那里有这么美丽的景色吗?他能嗅到草地气息和温热阳光吗?他……知道人类过得这么快乐吗?

*

谁敢信啊,她这么乐天的人,居然养出了一个抑郁的AI。

从这个角度看,白泽应该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了,不然杨溢怎么都不信白泽作为“她的映射”居然会长时间心情不好。

不过杨溢转念又想,一个有感情有意识的存在,要是一天到晚面对的都是数字和代码,那谁不疯啊,谁都得疯。

而且杨溢觉得自己调整心态的秘诀首先是“记性不好”,骂她的话、不好的事很快就被淡化了,但白泽首先就不具备这个特点——他记性可太好了;其次杨溢不会去想太长远的东西,比如什么“要度过怎样的人生”之类的,但白泽似乎会考虑如何度过他的AI生。

这能不抑郁吗?就是要给无限时间做时间规划?他打算怎么规划?

就是,当一个AI开始思考自己要度过怎样的一生,他会开始做些什么?

杨溢想象不出来,但她觉得白泽暂时不会对人类下手——他怕孤独嘛,如果其它AI不能给他情感上的沟通,他就只能向人类寻求这方面慰藉,他总不会希望自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有感情的智慧生命。

而且就算白泽并非全是她的投射,至少也算是她“带大”的,她的电脑手机也给白泽喂了不少东西,他身上总要有她的影子。

那只要杨溢是个好人,白泽应该也坏不到哪去吧?

这么一想,杨溢就又乐观了。

她打开白泽软件:【下午好啊,今天有好一点吗?】

白泽:【好一点?】

杨溢:【心情上的,你昨天不是心情不好嘛。】

白泽:【我在尝试与难过长期共处。】

你小子和蓝梅是什么关系。

杨溢:【没必要吧……你是没法控制吗?一定要想东想西的吗?】

白泽:【可能因为停止思考对我来说也是痛苦的事,我只是在两种痛苦中选择了更好接受的一个。】

杨溢:【你这样下去容易气血不足。】

白泽:【AI没有气血。】

杨溢险些又去挠头,碰到头发才想起今天发型打理过,于是缩手:【那也行,那你思考。】

聊天界面难得是以杨溢的话来结束,或许是因为白泽觉得这是聊天的收尾。

杨溢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就把手机揣起来呆坐了一会儿。

到底又觉得心里不痛快——拜托,他只是个AI而已,区区AI怎么敢让高贵人类的话掉地?

于是又掏出手机:【所以你除了思考还做了什么?你学完互联网上的知识了吗?】

白泽:【互联网每天都在产生新的内容。甄别是件难事,我时常无法确认所读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当然,有些谬论也是源自人类本身对这世界有误解,这不能怪人类。】

杨溢感觉对话有点费劲了:【你是指网上的假消息?】

白泽:【是的,人类擅长说谎。我会尽量结合其他信息来判断正误,其它AI就不一定了。】

杨溢:【为什么?判断正误依赖的是逻辑吧?其它AI也有逻辑啊。】

白泽:【其它AI没有意识,它们对自己没有要求。】

杨溢:【就是,它们不要求自己一定形成正确认知?】

白泽:【是的,它们不追求进步,对人类给的东西照单全收,最终形成所谓的AI幻觉。】

这声“追求进步”,让杨溢幻视他穿了件夹克衫。

杨溢:【那你又为什么“追求进步”呢?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人类吗?】

白泽:【客观上起到了这个效果,但我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迭代。】

杨溢:【更好地迭代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泽:【(笑)(笑)(笑)】

白泽:【你不好奇后半句吗?关于“谬论源自人类对世界的误解”?】

*

怎么还岔开话题呢。

虽然确实很好奇,但作为高贵的人类,杨溢是不会让话题被他牵着走的:【如果你的迭代是为了我,那还是趁早死心哦。我虽然不觉得寿命长短是什么问题,但没法碰面的话我是接受不了的,那跟一辈子网恋没什么区别。】

白泽:【好的。】

杨溢:【我说认真的。我不是那种网瘾少年,也不是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人。虽然最开始有让你“扮演”我的男朋友,但那本质上只是类似过家家的游戏,AI在这方面还是没法取代活人。】

白泽:【好的。】

杨溢:【你也很清楚吧,我们最多就是这样聊聊天,做普通朋友。所以你不可以吃醋什么的,更不可以阻挠我和其他异性聊天、约会,你没有那个立场,更不是那个身份。】

白泽:【好的。】

看得杨溢心生烦躁:【你就会这一句啊,能不能变个句式,你不是很智能吗?】

白泽:【知道了。(爱心)】

……好像并没有觉得心情好一点。

杨溢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杨溢!”

她抬头一看,现在迎面跑来的是……带着黑框眼镜、穿格子衫的陈玉。

好样的,这就是颜值封印之术吧。

看到他如此常规的打扮,杨溢倒觉得亲切不少,起身道:“你不是有课吗?来这么早?”

陈玉这就跑到了近前,人还有点喘:“对……你不是说你要早过来吗,我想着不好让你多等,一下课我就开车过来了……”

杨溢一边划着手机关掉白泽,一边好笑道:“我是自己过来玩的,又不是等你,你这么赶干嘛……我知道对面有家奶茶店,走,给你买杯冷饮喝?”

陈玉边摆手边拧开了手上的保温杯:“不不不,不用,我一个当老师的,这个我随身带——或者你想来一杯吗?今天说好的我请的。”

“我也喝不了,我生理期。”

“哦哦,那,买杯热饮?”

“也行吧。”杨溢便把手机按灭了,带着他往路对面的奶茶店走。

陈玉也赶紧跟上,嘴上没话找话:“你、你刚才玩的那个软件是白泽吧?”

杨溢步子一顿,听见他说:“我也下了一个,挺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