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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女面相刻薄 林一衣 14890 字 3个月前

门外忽然传来了下属急匆匆的声音。

萧洵眉头一拧,斥道:“冯春怎么教的,行事竟还如此慌张。”

秦姝落吃着碗中的菜肴,面色不变。

可那侍卫似是真的被吓到了,神色俱变,跌跌撞撞地跪在门口,慌里慌张地扶好头上歪歪斜斜的帽子。

而后声音颤抖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秦姝落漫不经心地轻嗯一声,似是不大管事一般。

萧洵也是抿唇,被人打断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温馨自是不痛快,可瞧他又是真的有急事,不耐烦地开口道:“有什么事说吧。”

那侍卫这才一口气回道:“回殿下,明阳公主出城的马车跌落山崖了!”

“你说什么?”这下萧洵也坐不住了,猛地站立起来,“你再说一遍,明阳公主怎么了?”

侍卫磕磕绊绊回答道:“明阳公主的马车跌落山崖,公主和驸马爷都掉下去了,眼下尸骨无存,晏初大人和沈大人已经前去现场勘察了,特命属下前来汇报此事。”

萧洵几乎是眼前一黑,唇色立时煞白,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若不是秦姝落及时放下筷子将他扶住,恐怕他就要在此刻倒地了。

秦姝落喟叹一声,轻道:“你身子才好没多久,太医交代过了,不能大悲大喜,动怒伤身,要不我随他去现场看看吧,定会帮你将皇姐找回来。”

她声音如和风细雨一般,萧洵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才这口气顺下去,喉间的血腥味已经在整个口腔里翻涌,萧洵摇摇头,摆手道:“我定要亲自去,皇姐还在等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姝落握着他的手,“我陪着你。”声音不大不小,却温柔又有力量。

萧洵赤红着一双眼眸,回眸看着她,而后缓缓点头。

秦姝落扶着他,往府外走去,一边让人安排好马车,急速赶路,一边找方才的侍卫询问更详细的情况。

可那侍卫也不大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说五城兵马司的人接到报案之后,立马出动了,就连沈大人也被惊动了,他恰好在现场,大人这才让他赶紧回来禀报。

萧洵面色铁青,眸色阴沉一片,暗得几乎深不见底。

秦姝落的手被他抓得几乎骨头都快要断了,也未吭声半句,她一直陪在萧洵身边,温柔坚定又可靠,像极了世人最最期待又崇敬的太子妃模样。

夏夜里,星河漫漫。

马车的道路上疾驰,车轮的声音咕噜咕噜不停地在耳边响起,银辉照亮了前面的路,却照不亮萧洵的心。

他幼时性子桀骜,哥哥性子倒是沉稳,可碍于哥哥要继承世子之位,所以一直很少有时间陪他玩耍,倒是萧沅,从小就像个男孩一样,陪着他爬墙上树,翻房打架。

他跟萧沅的感情可以说是比和大哥、父亲还深。

可现下哥哥不在了,皇姐……

萧洵克制不住地手都在颤抖。

秦姝落透过肌肤就能感受到他的恐惧和颤抖,那是亲人和爱人离开时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是这世间最无法控制和躲避的痛苦。

而她曾体验过无数次。

好不容易马车才到了山崖边,萧洵几乎是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去。

秦姝落紧随其后,只见此处离她与萧洵相遇的小竹林并不算太远,是过了卧龙坡之后的一段山路,周边山崖陡峭,只能容一辆马车经过,山下就是万丈深渊。

秦姝落看着周围围满了的士兵和黑甲卫,五城兵马司的首领几乎都齐聚于此。

沈陵川和晏初也在前侧,瞧见萧洵和秦姝落走过来。

“殿下,太子妃。”

二人稍稍一侧身,便露出了身后的几具尸体。

萧洵和秦姝落谁都没有开口应答。

他的脚步好像钝住了生锈了一样,腿上好似灌溉了几千斤重的铅一般寸步难移。

月色下,白布的褶皱起伏一览无余,让人想躲都躲不开。

萧洵站在原地,半天不敢动弹。

在场所有的人也没有敢催促他的,甚至是不敢唤他,不敢行礼,生怕触他眉头。

秦姝落就站在他身后,她看着萧洵的背影,他依旧是挺拔的,可身上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死寂感。

他呆滞在原地,那短短短几步,萧洵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走了许久许久,直到那条路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萧洵不得不蹲下身,而后缓缓伸出手,那几乎是他这辈子最困难的一次抬手。

他用力一掀,当真是那张最熟悉的面容此刻就暴露在眼前。

在场所有的人呼吸都停滞了。

秦姝落清楚地看见那个白日里还骄傲得意地威胁着她的人此刻却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地上,沉静安宁,只是那张原本如花似玉的脸蛋此刻却被山石刮伤得不像样。

而她的驸马爷阿木拉也躺在她身侧,看上去伤势比她还严重一些,这时候倒像极了一对璧人、恩爱夫妻。

萧洵几乎是蹲在地上,久久不曾发出声音。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将会做什么。

月色不知道,秦姝落也不知道,猜不到。

第77章“殿下,节哀。”这句话还是由沈陵川说出口的。他跟萧洵多……

“殿下, 节哀。”

这句话还是由沈陵川说出口的。

他跟萧洵多年好友,没有人比他说这句话更合适了。

秦姝落站在萧洵身后,此刻她身为一个妻子似乎也当表态。她缓缓蹲下身, 轻轻地抚摸着萧洵的后背,低声道:“你还有我, 我在这儿呢。”

萧洵回握着她的手,良久缓缓站起身, 而后扫视一圈周围的人, 冷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他声音寒冷如二月寒泉, 仿佛能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冻住。

还是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刘青云站了出来,拱手禀告道:“公主出行, 原是有黑甲卫护送的,可据下面的人说,明阳公主和驸马爷在出城之后就一直陷入争吵, 似乎是闹得不大愉快, 后来竟是还打起来了。外边的人也不敢劝着, 没成想公主和驸马爷最后还争执起了马车的缰绳……马匹受惊, 最后便朝着山崖下冲了出去。”

“公主和驸马吵起来了, 就没有一个人敢劝吗?”萧洵声音森寒道。

刘青云噤声,不敢作答。

还活着的随从和丫鬟们也一个个的都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有一个稍微胆子大一点的回道:“青铜姐姐劝了, 也……也跟着掉下去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谁人不知道公主和驸马素来不和, 这要不是心腹还上赶着去劝,岂不是找死。

萧洵拳头紧握, 骨节咯吱作响。

秦姝落看向明阳公主尸体的另一边, 果然还摆放着几具其他人的尸体,想来那其中便有青铜的尸身了。

她微微敛眸, “如此说来,倒是一场意外了?”秦姝落声音不咸不淡道。

刘青云轻咳一声,咽了口口水,迟疑半晌又道:“回太子妃的话,属下还在马车之中发现了此物。”

秦姝落挑眉,只见刘青云双手奉上一个小小的木盒,盒子似乎也遭受了重创,外部已经有些歪裂了。

她没有接手,反而是萧洵拿过了那个破碎的小盒子,而后打开一看,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秦姝落微微侧目,大抵看清楚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没吭声,只是听刘青云继续汇报道:“方才已经命人去请了仵作,仵作初步判断,公主在坠崖之前应当是服用了此物,导致产生了幻觉,性情易怒易炸,一般人怕是劝谏不得。”

似是怕殿下不信,一旁南城兵马司的首领小声补了一句,“吞噬此物而亡的案例,并非稀有,先前太子妃的父亲……”

沈陵川轻咳一声,刘青云也猛咳好几声。

南城兵马司的首领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回头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太子和太子妃,见萧洵脸色难看至极,立马收声道:“属下失言。”

秦姝落假装没听见,脸色丝毫未改。

刘青云续道:“如此公主和驸马才会起了那样大的争执,加之山崖的围栏年久失修……”

刘青云说到后面,自觉闭嘴。

什么情况,他已经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秦姝落抿唇,看向萧洵,又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瞧见沈陵川一直在盯着山崖边上的石栏杆看着,不由得心底咯噔一下。

她垂下眼睫毛,将所有情绪收敛,月色之下,这场公主坠崖的祸事看起来好像真是天灾而非人祸,而且就算是人祸也该怪罪已经死去的人咎由自取。

萧洵看清楚了手中的东西,看完之后,将盒子盖上,牢牢握在手中,一言不发。刘青云似乎也知道那是什么,二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秦姝落不知道他眼下会怎么做,只是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一直在颤抖。

长夜漫漫,银辉皎洁。

所有人都静立在此处,等待着太子殿下的指令。

或是继续追查,或是就此结案,谁也猜不准萧洵的心思。

夏夜的晚风吹过,尤其是山崖间,更是阴寒虚冷。从远处空寂的山谷里传来的风声,再伴随着身后偶尔传来的虫鸣和地上的尸体,让人忍不住后背发寒。

而萧洵今日累了一天了,身子骨本就还未休养好,秦姝落瞧着他手指颤抖的幅度都已经无法自控了,看起来情况并不太好。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萧洵哑着嗓子道:“明日回禀陛下,就说……山路险峻,护栏年久失修,公主和驸马急于赶路,不幸坠崖……身亡。”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最后两个字说出口。

秦姝落隔着风的气息仿佛能感受到他口中的血腥气。

“此物,谁都不准再提,若是叫孤听见今夜之事,有任何人走漏风声,格杀勿论。”

“是。”在场所有的人齐声应道。那声音几乎要将山林里休息的鸟雀动物都吵醒。

她微微闭了闭眼,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萧洵到底是要保留萧沅最后一丝颜面的,不论是不是意外,一旦追查下去,金丝熏的事情必会大白于天下。

他不忍,让自己姐姐死后还颜面扫地。

话落,萧洵缓缓转身,他朝着秦姝落的方向走来。

颀长的身形在此刻显得格外脆弱和单薄。

他一步步往前,脚步声又重又厚实,就好像是石头踏在地面上一样。

秦姝落离他不过几步远,他走到秦姝落面前,只开口说了一句话,“阿落,你带我……回家。”

下一瞬便直接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愣愣地扑倒下来,栽在了秦姝落身上。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殿下!”

“殿下!”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喊道。

秦姝落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扶住萧洵,而后忙大声喊道:“还不快送太子回府!碧书,你去叫太医!”

“是!”

第78章直至月上中天,萧洵才被送回太子府邸。此刻府中里里外外一片混

直至月上中天, 萧洵才被送回太子府邸。

此刻府中里里外外一片混乱。

张太医被叫过来之时头顶的乌纱帽都戴歪了,可见来得匆忙。

秦姝落坐在床边,看着他诊脉, 只见他眉头紧皱,唇瓣紧抿, 面色看起来就不大爽快。

张太医把脉许久,拨开萧洵的眼皮看了看, 又解开他的衣裳按了按, 最后狠狠地叹了口气。

秦姝落也唇瓣紧抿, 问道:“太医,殿下的病情很严重吗?”

“哎……”张太医开口之前, 忍不住又长又闷地叹了一口气,沉吟半晌,才回话道:“娘娘, 殿下……本就旧疾未愈, 先前吐血已经伤及肺腑, 如今又遭受这样的重创, 恐怕是心肺有损, 往后当真要落下病根了啊。若是再这样易急易怒下去,恐怕身体大损。”

他脸上尽显无奈,眉心深皱得几乎快能夹死几只苍蝇, “届时即便是老臣再用心医治, 也……”

秦姝落眼睫微颤,抿唇不语。

张太医跪地哀求道:“是老臣医术不精, 还请娘娘责罚。”

他这般说, 顿时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变得凝重而微妙。

张太医已是院正, 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人。若他都说自己医术不精……还有几个人能治。

秦姝落也微叹道:“你先开方抓药稳住殿下的病情吧,其余的本宫自会想办法。”

“是。”

张太医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几乎腿都是软的。

房间里还站着许多人,把屋子里的空气拥挤得浑浊不堪。

秦姝落看着萧洵苍白的面容,压低声音道:“碧书,你带他们都先出去吧。”

“是。”

顿时屋子里就只剩下秦姝落一个人。

到底是夜晚,太子又病重,屋里只留了两盏烛火。

可昏黄的烛光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已经足够照亮整个屋子了,只是不够明媚罢了。

秦姝落侧身坐着的剪影落在窗纸上,孤单又微薄。

她看着萧洵这张瘦了许多的脸庞,缓缓抬手,摸了摸他的面容,如今这张脸已经削瘦得硌手了,秦姝落抚摸在上面感受也不大好,萧洵的面颊很烫,额头却一直冒着冷汗,神色颇为不安,偶尔唇瓣轻颤还会漏出两三个字,似是在说什么梦话。

可秦姝落听不大清,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

她静静地坐在屋中,只是觉得啊……这漫长的时光实在太孤寂太冷了,好难打发。

她以为报复了她会开心的。

但其实她没有。

她一点也不开心。

是,萧洵是体会到了她失去至亲的痛苦了,可是然后呢?

然后她的家人就会回来吗?

她的父亲就会笑着给她剪窗花,母亲就会笑着给她揉按脖子,一起看窗外的烟花吗?

都不会。

他们都回不来了,如果有的选,她可以不报复,她只想父亲母亲都回来。

她只是没得选而已。

秦姝落缓缓低下头,第一次把自己的脑袋主动靠在了萧洵身旁。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当萧洵也失去了至亲,当他也尝试到了自己的痛苦,她才会觉得公平。

是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她只是希望痛苦能大家一起痛苦,难过可以所有人都难过,而不是她一个人。

这样才是最好的公平。

房间里寂静得几乎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秦姝落第一次觉得她离萧洵这么近,因为他们终于都变成了一样的可怜人了。

窗外月光皎皎。

她的心忽然静了那么片刻。

她在萧洵身旁睡去,想着,今夜应该不会再做噩梦惊醒了。

*

明阳公主坠崖一事,根本瞒不住。

第二天一大早,萧洵还没醒,朝堂之上对此事就已经议论纷纷。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刘青云上奏道:“启奏陛下,明阳公主和驸马昨日出城,因山路险峻,护栏年久失修,公主和驸马急于赶路,于卧龙坡附近的山崖不幸坠崖身亡,还望陛下节哀。”

永嘉帝听见消息的那一刻也几乎是心乱如麻。

萧沅不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却是他和姜芜唯一的女儿,即便是这些年再不亲近,他也不可能对自己女儿的逝去无动于衷。

“怎么会突然就年久失修,围栏不稳?你们是糊弄朕年纪大了,连公主的命案都不用心彻查了吗?”永嘉帝怒斥道。

“回陛下,微臣不敢,只是作夜太子已经亲至现场勘察过,公主和驸马身亡确实是意外之事,殿下也是痛心难当,当场昏厥过去。微臣已经敬请工部加修此处,还望陛下应允。”

“你说太子也去查看了?”永嘉帝眉头紧皱。

“是。”刘青云跪地叩首道。

永嘉帝脸色铁青,洵儿和沅儿的关系倒是一直不错,若是他都如此轻轻揭过……

他扼住胸口的暴怒,隐忍半晌道:“那便按太子说的做。”

“是。”刘青云回道,后背早已冷汗涔涔。

若非太子如此下令,恐怕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待明阳公主身亡一事有了定论,礼部又因着到底是以公主之仪下葬明阳公主,入皇陵还是将其送回滇西,葬入夫家坟墓起了争执。

不过这些事儿对秦姝落来说,都是再无关紧要的了。

这些时日,她在府中照顾萧洵倒是很用心。

晏初将消息送来之时,她还颇为体贴地询问萧洵的意见。

当时萧洵躺在病榻上,眼眸灰暗,静思了许久,才道:“让御史台上折子,将皇姐的丧仪在京中举办,骨灰一半葬入皇陵,一半送回滇西。”

闻言,秦姝落眼睫微颤。

萧洵默然许久,喉间又涌上一阵猛咳。

秦姝落给他拍着后背,眼神急切,面色微冷。

萧洵似乎也意识到了秦姝落的冷淡,忍住喉间的痛痒,艰涩道,“阿落,不是我无情,而是人死不可复生,出了这样大的事,滇西不得不安抚。”

秦姝落看着他受伤的眸子,没应声,而后浅叹道:“我都明白,你先吃药吧。”

因着萧洵伤了身子,张太医下药比从前凶猛许多,这药实在苦得有些难以入口。

他不免拖延,一直不愿意吃药,甚至还趁机抓着秦姝落的手,“阿落,你别怕我。”

秦姝落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哄着他喝完药,变戏法儿一样,拿出一串糖葫芦。

萧洵看见的那一刻几乎眼睛都亮了,眉眼间都是舒爽的笑意,将这些日子的阴霾驱散了许多。

他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可真甜啊。

从前他是不喜甜食的,可如今却觉得越甜越好。

他忍不住将脑袋靠在秦姝落的肩膀上,环着她,低声道:“阿落,还好有你。”

秦姝落被他抱着,看着眼前的帷幔,眼底尽是讽刺,“是啊,还好……有我。”

第79章白日里,窗外的蝉鸣也是叫个不停。混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

明阳公主下葬那天, 秦姝落倒也去了。

比起秦父秦母的艳阳天,明阳公主下葬的日子倒是少见的是一个阴天,风也很少, 显得气息都有些闷闷的。

秦姝落听着丧乐看着漫天飞舞的纸钱。

这盛京城里的风光大葬太多了啊,多得让人都快记不住了。可是再风光又能如何, 最后不都还是死不瞑目。

她父母亲如此,明阳夫妻也是这样。

没有人可以在这个地方, 真正的安安稳稳, 快快乐乐, 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如果真的有,那可真是菩萨保佑。

秦姝落垂眸讽笑一声。

待葬礼过后, 将萧洵送回府,秦姝落本是想去平南王府拜见一下的,她也有好些时日不曾与赵如春她们见面了, 有好些话想说。

偏赶巧, 竟是平南王府的花宴请柬先来了。

秦姝落很是震惊。

倒是碧书瞧见了, 半点不觉得奇怪, 还道:“若不是明阳公主去世得不巧, 怕是早就要举办花宴了。”

秦姝落抬眸,“怎么,你又在外头听到了什么流言?”

碧书瞪大眼睛, 好奇道:“姑娘, 你不知道吗?那李家一直想撮合李家二公子和赵姑娘,偏不巧, 前些日子, 被赵姑娘在街上撞见他与另一女子同行,瞧那架势颇为亲昵, 王妃还生了好大一通气,把平南王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回的花宴,正是王妃要给赵姑娘选婿呢。”

秦姝落扬眉,这些日子她忙着府里的事情,倒是对如春关心少了。

不想她也遭遇了这样不好的事情。

碧书一边眉飞色舞地给秦姝落说市井八卦,一边伺候她拆卸钗环净面。

倒是赶上府里的新大夫袁春落前来请安。

秦姝落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清秀的少年郎携着自己的小医童走了进来,衣着仍旧朴素。

秦姝落蹙了蹙眉,按说府里给的报酬不会少,他身边的小医童都已经换上了新衣,怎的他倒是没换。

袁春落进来行礼之时,正巧瞧见秦姝落在卸钗环,顿时面色一凝,脚步微顿,整个人僵直在门口,低垂着眉眼,声音带着两分不自觉地微颤道:“在下来得不巧,不如明日……”

“不必了。”秦姝落无甚在意道,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丝。

袁春落一双眼眸,顿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秦姝落素着面容,肌肤白皙如雪,浓长的青丝如泼墨一般,少了些往日的精致和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多了几分柔和和亲近。她自顾自地喝着茶,随意地打量了他一眼,而后问道:“府里给你的银钱不够吗?”

袁春落抬眸,眼神微怔,有些茫然地回道:“够的。”

秦姝落品着蒲海玉露,眉尾微挑,“那怎么还穿着上次的衣裳?”

闻言,原本还强作镇静的袁春落顿时脸颊爆红,磕磕绊绊半晌才不好意思道:“这身衣裳还没坏……”

一旁的碧书给秦姝落竖着发丝,揉按着脑袋,听见这话不免笑出了声,“袁大夫,你如今出入的可是太子府邸。倘若一直穿着这样的衣裳进进出出,可是会叫人误以为太子和太子妃待人不好,连身好衣裳都舍不得给的,往后哪还会有人愿意效忠殿下和娘娘。”

他如今在府中办事的时日也不短了,平日里多是碧书同他交接,也知道了府中不少事,但好在为人还算嘴严,秦姝落用着也还舒心。

秦姝落听她说着也没阻止,倒是袁春落面色极其尴尬,赶忙道:“我……草民实在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话,娘娘,碧书姑娘,我……”

一旁的碧书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袁春落本就爆红的脸颊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像是煮熟的大虾一样。

秦姝落放下茶杯,轻斥了一句碧书,道:“好了,你别吓唬他了。”

秦姝落看着他,莞尔:“到底还是个孩子。”

袁春落忍不住嘴快道:“我就快弱冠了。”

男子二十及冠,行成人礼,他唇色羞红,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忍不住说上这一句。

秦姝落听了,只是笑笑,转而吩咐道:“过两日府里的裁缝和绣娘会上门制衣,你也来一趟吧,刚巧也一道赶制了。”

一旁的小医童倒是欢呼雀跃,眼底的开心都藏不住了。

袁春落咬着唇,有些局促的开口,“这……草民可以自己去铺子里……”

可秦姝落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妃,她说出去的话也容不得别人拒绝,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只是朝碧书抬了抬下巴,就见碧书已经将门口的小丫鬟叫来了。

碧书:“过两日府里制衣,你让裁缝多带一个人来。”

“是。”小丫鬟脆生生答道。

袁春落张了张嘴,看着领了命令退下的小丫鬟,顿时明白自己是拒绝不了的,只得又把嘴巴给闭上。

秦姝落笑笑,她如今也不喜欢别人拒绝她的命令。

她摸着发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问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儿,说吧。”

袁春落这才回神,忙道:“上回,给府里开的药已经用完了,今日是特意来问娘娘可是还要继续?”

他如今知晓这是太子府邸,自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是他已经上了贼船便下不来了,而且他也不想下来。

秦姝落把玩着手中的发丝,蹙着眉,沉吟了一会儿。

袁春落又小声提醒道:“此物用多了,恐怕不止延缓伤口愈合,更是容易损伤内脏经络,偶尔为之不打紧,可若是长年累月,只怕很容易伤及肺腑,甚至严重者,腿不能行也不在少数。”

“哦。”秦姝落听了他的提醒,淡道:“那就……继续吧。”

她声音轻巧又灵动,像是风中的雨蝶。

袁春落耳垂微红,倒是在通红一片的脸颊和脖子里不那么显眼了。

他躬身行礼,沉声道:“在下明白了。”

秦姝落挑眉,稍稍一歪头。

碧书便心领神会送他出门。

等人走了之后,碧书回来,见屋外没人,才小声问道:“姑娘,咱们真的还要继续吗?”

秦姝落摸了摸水温,回眸浅笑道:“你说呢?碧书,你怕了?”

碧书瞧着她灵动的眼眸,立马拍着胸脯道:“有姑娘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就好。”秦姝落笑道,忍不住把盆里的水挑起一些撒弄到碧书身上。

碧书忙挡着自己的脸,嘟囔着嘴抱怨道:“姑娘,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

秦姝落笑呵呵地泼水,“是啊,跟小时候一样。”

见她还不停下,碧书只得也把手伸进水盆里,也拨弄水到秦姝落身上。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弄得浑身湿淋淋的。

碧书一边拨弄着水还一边笑道:“姑娘,你还不快快认输,奴婢可是干习惯了粗活的。”

秦姝落死不认输,两人玩了好半天,瞧见盆里就剩最后一点水了,两双漂亮的眸子都计上心头,眼见着碧书就要先得手了,秦姝落忽然收手,冲着外头喊了一声,“殿下。”

碧书背着人,笑嘻嘻道:“姑娘,别闹了,你在家就玩这招。”她端着盆就要把水往前一泼,却不想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按住了。

碧书愣愣地回头,只见晏初那双鹰爪一般的铁手正牢牢地扣在盆上,身后正是太子殿下萧洵。

而且恰是不巧,高高举起的盆里水虽不多,却足够将她淋个满头湿。

秦姝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碧书尴尬地收回手,盆立马被晏初放到了一边,碧书老老实实地顶着湿发湿衣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洵轻嗯了一声。

秦姝落上前两步,柔声道:“殿下怎么来了?”然后给碧书使了个眼色,碧书这才赶忙退下,回去换衣裳了。

萧洵看着她一身素容,未沾半点脂粉,不免心中一动,尤其是方才她与碧书笑闹时银铃般的笑声,实在让他心动。如此鲜活的面貌,他很少看见了。

倒是秦姝落身上沾了不少水,见萧洵一直盯着自己看,便只好道:“殿下先容我去更衣洗漱一番。”

可她刚要转身离开,萧洵便拽住了她的手,眼底的火热任谁看都明白。

秦姝落看着这双黑沉沉的眼睛,她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从她认命地在太子府住下那一天开始,她就猜到了。只是她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她垂下眼眸,眼底极快的划过一丝不适,而后又像极了害羞的雀鸟,微微侧身,声音里也带着一丝蛊惑和娇羞,“殿下这是做什么?人家还没洗漱呢。”

萧洵将人揽在怀里,他一直在等,等秦姝落心甘情愿,等秦姝落忘记那个人,等她愿意自己真心交付。

他灼热的呼吸打在秦姝落的肌肤上,惹得秦姝落遍体生寒,浑身汗毛树立,情不自禁地想和他拉远一些关系。

可到底最后还是忍住了。

秦姝落面无表情良久,最后还是缓缓抬起了手,然后抱住了萧洵,从开始的松缓,到最后的用力,指尖用力至泛白。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也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感受着他的气息。似乎这样能让她好受些。

萧洵似乎是感受到了她从抗拒到迟疑到接受,扬起的嘴角便一直未曾落下过。

他将脑袋埋在秦姝落的颈间,感知着她整个人的存在,一双手臂牢牢地将人扣住,仿佛要将人融入骨血,吞吃下腹一般。

“阿落……”他在她的耳边呢喃道,嗓音粗粝,浸润着说不出的沙哑。

秦姝落低头在他脖颈中,静默了好半晌,最后才低声道:“去里间。”

萧洵的心在此刻便如万里冰封的大海,湖面彻底碎落,只剩下波涛汹涌的海浪,终于不用压抑地到处翻涌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秦姝落顺势将脑袋靠在他怀中,宽厚的胸膛倒是给足了人安全感。

白日里,窗外的蝉鸣也是叫个不停。

混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

秦姝落醒来之时,天已经暗了,萧洵尚在安睡。

她看了看身侧的人,然后唤人来换了洗澡水,洗漱完之后坐在铜镜台前。

夜晚,烛火跳动,将人的面容映衬得明暗难辨。

秦姝落静静地坐着。

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只是在不停地摩擦着自己手上的那道疤痕。

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

好像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

窗外夏日吵闹的蝉鸣也唤不回她的神识。

夜晚的铜镜,微弱的烛火,把人的脸色照得格外昏暗难看,可没有人在意这些。

碧书悄悄地拿起了梳子,给她梳头,动作轻柔,可她也什么都不说。

主仆二人都一言不发。

她知道姑娘在想宋小公子。

可惜白玉芙蓉簪子碎了,木雕坏了,碧玉镯子再也不曾戴过,芙蓉花……也很少见了。

姑娘连睹物思人,可以怀念的东西都没有了。

只剩下了这一道疤。

其实殿下说过无数次,可以请太医为姑娘调制祛疤的膏药,可是姑娘一直未曾同意,只是道都是陈年旧伤了,更何况,从前寻了许多名医也不见好,何必再操劳,不在意便是。

碧书为她一道道的将发丝梳顺梳好。

哪里是不在意呢,分明是在意极了啊。

在意到哪怕是手腕上永远留着这道疤痕,也不想抹去他的最后一丝痕迹。

她想,或许不止是姑娘,那样明亮又鲜活的少年郎,也永远在自己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不可磨去的一笔。

这世界上,再不会有这样好的少年郎了,姑娘也不是再是当初的姑娘了。

以往的旧时光,那不仅仅是姑娘最好的日子,也是她最怀念的时间,但回不去了。

她们都回不去了。

第80章平南王府的邀约,秦姝落总是要去的。她让碧书备好了礼,一大早……

平南王府的邀约, 秦姝落总是要去的。

她让碧书备好了礼,一大早就出门了。

其实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用不着来这么早, 便是她晚到个一时片刻,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置喙。

只是她朋友本就不多, 表姐她们又远在南杭,那些年过得也不大好, 在这皇城里还算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就只有赵如春了。

南安湖的荷花开得还是这样旺盛, 秦姝落从马车上下来时, 远远就能感受到从湖面飘来的莲叶清香。

园子门口还停了不少马车,瞧着今日要来参加宴会的人怕是不少, 只是见着太子的标识,都极为有序地退到了一边。

是以秦姝落下来时未曾感到半点拥挤。

平南王府的下人也赶忙上前迎接,一老婆子恭恭敬敬地笑着上前道:“见过太子妃。”

秦姝落淡声道:“起吧。”

“是。”那老婆子也是个有眼力见的, 立马又道, “如春姑娘在凉亭里待客, 正等着太子妃呢。”

秦姝落点点头, 回头唤了声碧书, 待她将礼品都登记在册,便一道进去了。

南安湖的景色依旧怡人。

湖面荷花盛开,湖边垂柳依依。

秦姝落所到之处行礼者众, 各家小姐公子都退后两步, 靠边行礼。

而她眉眼不眨地从中间走过,气势逼人。

湖心亭里。

李秀莲等人早就到了, 就连四公主和五公主都不曾缺席。还有不少世家公子, 沈陵川、常一鸣等人赫然在列。

看来当真是要好好择婿一番。

秦姝落才至凉亭,赵如春便瞧见了她, 立马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颇为亲昵道:“你终于来了。”

秦姝落莞尔,“你的宴会我怎会缺席。”

“见过太子妃。”在场所有的人也都屈膝行礼。

秦姝落习以为常,淡道:“都起来吧。”

“是。”

赵如春赶忙将秦姝落请至上座,李秀莲忍不住冷哼一声,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平南王府以一袭屏风将男宾女客分隔开来,既有会见之意又不至于太露骨出格。

倒是她如今坐在上座,对所有人都一览无余了。

“王妃呢?”秦姝落落座之后问道。

说起这个,赵如春微叹道:“王妃又病了?”

秦姝落拧眉,“心病?”

可依照许姨的性子,便是心病也不至于不出席如春的择婿宴吧……

赵如春摇头,叹了口气,还是道:“算了,不提这事儿。”

秦姝落抿唇,“那待会儿我去看看许姨。”

赵如春看着她诚挚的双眼点点头。

又见在场还这么多贵客都站着,便又道:“大家都落座吧。王妃虽是不在,却也说了让咱们玩得尽兴,不必顾忌她。还说她不在,咱们这些小辈也能玩得更开心些。是以,大家不必拘束。”

闻言,常一鸣率先落座,然后又张牙舞爪道:“赵姑娘,我听说王爷又新研制出来了一种荷花,比那翠盖华章还要更胜一筹,可是真的?”

赵如春瞧他一脸随意的模样,倒是很欢喜,道:“是,父王前些日子培植出了几株新品种,花瓣虽不大,花型却极为好看,如碗碟一般,是以父王将其命名为红盏托珠。”

“听上去便是极有趣的,那我待会儿可得大开眼界。”常一鸣赞叹道。

赵如春微笑道:“好啊,一会儿,便请诸位移步莲池,一道欣赏。”她四两拨千斤,将这赏花的邀约扩散至众人,倒是好生聪慧。

秦姝落垂眸端起一旁的清茶,浅啜一口,看来这常家倒是有意与平南王府结亲,连平南王新研制出了什么花色品种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只不过她扫视了一圈周围,李秀莲身边确实少了一个人。

一时间还真看不出这李家到底是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她看着如春招待众人,同各家闲谈,犹如百花丛中的小蜜蜂一般,待哪个都亲近不疏离,却又不给任何人机会。

秦姝落不免抬眸看了一眼如春,她如今也学会了长袖善舞,只是不知对这婚事最后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她又是否有心悦之人,这婚事最后又会花落谁家。

秦姝落一时间也猜不到。

她的位置是已经够高了,可也还不够高。

她们的婚事都是自己无法左右的,再努力也不过是囚徒的自我安慰。

她胡乱猜想着,不想外头又传来一阵骚乱。

只见一个身形颀长,面容俊朗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他与在场的世家公子有些不大一样,身形格外挺拔,似乎如山峰一般坚不可摧。宽肩长腿,手臂上的肌肉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让人感受到无数的力量。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女子,一身蓝衣,淡雅素净如雨后晴空。两人一道走进来,瞧着倒像是一对璧人。

秦姝落眉心微跳。

见赵如春脸色微变,似乎也看出了些什么。

李秀莲见他来了,忙起身小跑过去,唤道:“二哥。”

只见那男子微微颔首,然后在凉亭中心站定,冲着秦姝落一拱手,声音沉稳道:“微臣李成俊见过太子妃。”

他身后的女子也随之款款行礼,温声道:“臣女林诗妍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林诗妍是内阁次辅林秋山之女,性情温柔柔顺,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父亲在时,和林家的来往不算少,所以也认得她。

只是首辅同次辅素来不和,这两人怎么一块儿来了?

这个疑问可不止秦姝落有,在场不少人都好奇地盯着二人看,甚至还有人小声议论说:“诶,他俩怎么一块儿来了?”

“那李二公子不是要和赵姑娘定亲么?”

“成不了吧,上回在长宁街上发生的事儿你们没听说吗?”

“小声些,我瞧着这婚事怕是有的折腾了。“

……

一旁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说道几句。

赵如春的手指掐得是越发的紧,秦姝落在心底无声的叹息片刻。

怎的,她一时半会儿没看住,这如春也搅和进来了。

这般下去怕不是真要出事。

她抿抿唇,“坐吧。”

李成俊和林诗妍分别落座。

旁人倒是没说什么,常一鸣却是笑嘻嘻地问道:“李兄,你可是来晚了啊。”

李成俊颔首,解释道:“路上车马耽搁,还望太子妃和赵姑娘见谅。”眼眸却是看向上座。

秦姝落颔首,不欲参与其中。

倒是常一鸣,往常挺机灵的一个人,此刻却穷追不舍,“我还以为是美人相待呢,不然怎么李三小姐都到了,哥哥却迟迟不来。”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

秦姝落微微闭眼,看来今日是不得安宁了,她才一转头,却又不小心撞进沈陵川的眸中,他举起酒杯,遥遥相祝。

秦姝落收回目光。

一旁的萧沁将二人的对视收入眼中,顿时给自己倒了杯冷酒,咕咕下肚,呛得够厉害。

还是萧溶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然后给她拍后背,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