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掉马
小机器人被关在外面,心急如焚。
完蛋了,100%超浓缩的信息素提取液,就算机械小鸟的仿生胃系统再强,也会被腐蚀的。
AI惊恐地想象着那画面——小鸟肚子里的水箱穿孔,各种乌七八糟的溶液顺着义肢流下来。这鸟还特别虎,说不定会拿螺丝刀把自己撬开,拽出透明的肠道结构,当着主人的面把水灌进仿生肠子里,面无表情地进行清洁。
这,这也太……
太惹主人兴奋了!
不行,它必须提醒主人,一定要对机械小鸟的塑料肠子温柔点,那东西万一漏了很难配到合适型号的。
AI病急乱投医,把钳子小手换成钻头手,嗡嗡嗡嗡,在门上钻了个针眼大的孔,凑上去摄像头——
正好和人鱼森绿的瞳对视,冰冷而警告。
明知道主人看不见,小机器人还是背后电流一麻,讪讪又乖巧地走开,不敢再打扰。
世人都道伊苏帕莱索刚愎冷血,郁沉也确实如此。
他的那种冷血,是制度运行不出分毫查错式的冰冷。他对外如此,对自己也是严格执行,连易感期和繁殖期这种世俗默认alpha能放肆的时候,都严格控制。
然而现在,他那些云淡风轻统统化为乌有,几乎在白翎面前失去分寸。
“赌气乱吃东西。”郁沉滚了滚喉结,嗓音沉下来,不自觉地动了怒,“那是半年的量,根本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是么?”白翎语气轻快,有些飘忽。
“我会联系医生过来给你催吐,你待在这里不要动。”郁沉摸索到终端,准备向自己的私人医院拨出电话。
“之后呢?”白翎问。
“好好休息。”
“然后就此结束,是吗。”白翎笑了一声,音尾下坠,仿佛看透什么,“果然是这样。”
郁沉不禁追问:“哪样?”
白翎由激烈恢复平静,语调像心死一般,“算了。”
算了。这两个字仿佛释然了,却瞬间让郁沉提紧了心脏,眼底浮起森森波澜。
傍晚时分光线昏暗,屋内弥漫着沉默,一阵风将落地窗吹开,高楼的大风从两人之间激烈而无声地穿过。
白翎茫然地看去,翻涌的窗帘如波涛大海,汹涌翻腾,男人的金色长发随风飞舞,宛如流金岁月,一去不复返。
他忽然感觉很疲惫。
仿佛一切情绪都在这片沉默中烧光了。留给他的,只有一地灰烬。
白翎本来想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可回想一下,他们的关系根本就没有近到那种可以掏心至肺的程度。郁沉对他的好,不过是在雨天善待一只流浪狗,在窗台喂一只鸟,是萍水相逢的恩惠,随时可以抽身的关系。
何况他从一开始认识他,就当面说过要杀伊苏帕莱索。
郁沉没有苛责他,反而还三番五次给他提供帮助,早已仁至义尽。而他呢?只不过在这里吃了几顿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敢找对方发脾气。
算了,到此为止吧。
到这里,就还能算善终。
“……提取液是我自己喝的,我自己负责,不用你负责……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照顾,我会还你……”
郁沉听完,差点捏碎手里的终端,深呼吸换气:“你还,拿什么还?”
放在别人家里被宠着护着的年纪,他已经伶仃一人。不论是受伤还是生病,情绪都冷淡得要命,简简单单一句“习惯了”就能概括一切。
这次也是,破破烂烂地跑过来。义肢是烂的,心也是碎的。
白翎自语一般:“我还有一条命,总能还清的。”
“不用还。”咔嚓,终端屏幕已碎。
“不行,我得还的……”声音接近呓语,喝下胃里的浓缩液不出意外地烧了起来,白翎觉得嘴巴里很干,开口时声音都干涩发哑:
“不还,又要记好久。你发的牛奶,我都记了很久……”
有多久呢?久到他前世活到四十来岁,撑着拐杖路过商店橱窗时,看见旧国营牛奶厂的广告,依旧不敢多看一眼。
曾经他不懂这种莫名的回避与哀伤是什么。
直到某天,他从垃圾堆里扒出一本别人扔掉的旧书,掉了封皮的扉页写着书名,《童年的许诺》。里面有一段被波浪线划出的话:
[直到今天,在我四十多岁时才终于开始理解。年纪尚小就获得如此深沉的爱,也许真不是件好事,简直像从小沾染的恶习。这让你以为,这种爱别处也有,在哪里还会遇到,便会一直寻觅、期望、等待。这种爱让我们余生都食不甘味……让我们一次次回到母亲的坟前,像受伤的狗一样哀嚎……]
再也没有那种爱,再也没有无私的牛奶……帝国已死,广场上的雕塑,也不过是母亲的坟冢。
他想,原来我一直在哀嚎。反反复复,在奶车经过的地方徘徊,嗓子里没有发出声音,但心灵在哭喊。
童年之时尝过了爱,此后的余生,都在不断地追忆与重复。
比起这个,信息素的成瘾,又算得了什么呢?提取液,牛奶……喝下嘴的毒药,他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对我好,我真的会当真的。” 酸涩涌上鼻腔,白翎深深喘着气息,扶着墙慢慢转过身,去摸冰冷的门把手。
这一次,不需要人鱼不道而别。
他自己会走。
“你还没有问我第三个问题。”郁沉忽然说。
“那不重要了……”白翎低垂着眼。
他们都是聪明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彼此都早已明白过来,没有必要彻底把窗户纸捅开,弄得双方都难堪。
郁沉隐瞒了他,他也骗过郁沉。这场短暂的交往里没有决出赢家,只有两个输家罢了。
可那条人鱼却声线绷紧地说:“我就是你要杀的人。”
白翎后颈线条绷起,沉默不言。
“我是伊苏帕莱索,”他不问自答,语速越来越遏制不住,“那个丢下帝国的无耻皇帝,那个恶魔,那个利用牛奶车监视全国的罪——”
“够了!”
白翎颤抖着肩膀,大步冲了回去,“我不想听你说那些!”仿佛向他忏悔一样。
距离已经足够近,近到白翎猝不及防一颤,铁一般的手掌已经狠狠握住他的小臂,往内一拽,将他轰然拉下池子。
冰冷又火热的怀抱禁锢了他,怀中鸟如濒死般挣扎:
“滚开!!啊……”
他是那样宁折不弯的人,拼死也不愿意受困。郁沉只松松地拢着他,边听着他短促的怒喘,边俯身克制地说:
“你别动,听我说完。我给你权力,你今天可以随意处置我,用你想用的方式泄愤。之后好好去接受治疗。”
“你没资格安排我!”白翎用尽全力推搡他,池水四溅。
然而下一秒,他双手腕骨被强势握住,像被捏着鸟翅膀一般,反手折住按向头顶。
郁沉将他堵在池壁三角区,附耳嗓音森然:“资格?我当然有。白翎,别忘了你曾经求我合作,我答应了。”
白翎眼眶渗满血丝,恨不能杀了他,“那是我干过最后悔的事!”
“不接受后悔。”他独断专.制得一如传闻。
恶气愤怒与委屈交织着冲上来,白翎咬牙扑上去,冲着人鱼裸着的肩头,恶狠狠一大口。
“嘶……!”郁沉眼角肌肉微颤,被迫昂起头,暴露出筋腱分明的脖颈。
咬得真狠。
滚烫的血丝顷刻间顺流入锁骨,汇成一窝,又转流下强健的胸膛,滴滴答答,染红一池冰水。
趁此机会,白翎推开他稍微松懈的桎梏,满身狼狈地要爬上岸。
然而这时,义肢脚踝骤然一重,被一股强悍而不容置疑的力量抓住,竟然直接一把扯掉!
扯烂了义肢还不够,人鱼的手劲大得恐怖,白翎眼睁睁看着他空手捏扁了腔体,将那块本就破烂的废铁搓团,反手扔上了岸。
“哐当”一声,废铁砸在地毯上。
“还跑吗?”
“臭彪子!!你找死!”白翎绝望嘶喊着,一拳就要往他脸上砸去,却因为失去义肢而缺少平衡地摔下去。
眼看就要摔砸到池底,那双破坏性极强的手,又状似周到地扶住了他,往上带一带。郁沉顺势捏了捏他消瘦的下巴尖,语气温和,缓慢而残忍:
“瞧你,到底给自己装了多少非法电线,冲个电都能尿裤子吧?”
话音未落,眼角含泪的白翎已经高高扬起手掌,即刻就要落在他脸上——
人鱼像感受到凶烈的风,扬起弧度锋锐的下颌,等着他。
可近在咫尺的巴掌,却坠落了。
白翎垂下手臂,后背抵着大理石瓷砖,被冷汗浸透的发丝贴在额前,整个人痛得麻木,却扯起一下嘴角。
——他还是做不到。
虚软的身体终于撑到极点,再也支持不住地向前倒下。
白翎放任自己倒在了人鱼身上。
如同那一夜,把绝望的自己扔进魔鬼的奶车。
也如哀嚎的流浪小狗,回到母亲身边。
·
他闭着眼睛,感觉那一试管的浓缩液在的身体里为非作歹,四处烧起熊熊烈火,炙烤着五脏六腑。
恍惚中,他感觉人鱼收紧有力的双臂,焦急地将他从水中抱起,用浴巾擦拭,再用厚厚的毛毯裹起来。
一路上,薄薄的眼皮透出明明暗暗的灯光。
人鱼迈着大步走得飞快,时不时手指顺一顺他的发丝,低头忍不住亲吻他的额角。
他被放到了柔软的地方,脚跟和小腿都贴着厚密的皮草,转脸深深埋进去,能闻到人鱼衣服上经常沾染的糜热暖香。
很奇怪,在这一刻,他既愉悦又痛苦,仿佛找回了那种隐秘温馨的饱腹感。
小机器人的声音冷静地说话:“主人,我们必须给他催吐,否则高浓度信息素会摧毁他正在发育的腺体机能。”
人鱼揽着他的腰,一只手解开他的扣子,耐心扒掉他湿透的衣服,他被迫像只未长羽毛的雏鸟,躲进人鱼滚烫的胸膛。
宛如躲进亲鸟发烫的翅膀下,等待哺育。
骨节粗砾的手摸到他颤栗的唇瓣,指骨用力抵进去,直到唇齿都被撬开。
两根劲瘦长指陷入柔软的喉腔,指腹茧子磨过舌苔,直达喉咙深处,接着向下一压——
“呜……!”
窄紧的喉头一下子缩扯,夹了人鱼手指一口。
他似乎听到那个老混蛋难耐地喘了声,又压抑克制住自己。
他有点想嘲笑对方。
可是紧接着,他胃部抽搐着搅成一团,一股剧烈酸涩泛漫上食道,逼得他模糊了眼眶。
“白翎……不要忍着,全部吐出来。”
是人鱼担忧的嗓音。
长指温柔揩去他眼角泛起的湿意,心疼地揉起他发间湿透的小羽毛。
他吐得很难受,齿尖压在人鱼的骨节,委屈泄愤地啃咬着那只指腹上的茧子。
“怎么跟磨牙小狗似的。”
反胃的口水溢出牙缝,顺着人鱼的手腕往下漏,濡湿了面料硬挺的袖口。他淡然处之,丝毫不嫌弃。
“呜……”
白翎绷直的脊背被一只大掌焦急抚上。像呵护生病可怜的孩子,人鱼把他抱到腿上,膝盖撑住他小腹,快速轻拍他后背,手上动作细致而温情。
可是完全不够……
他想要的,早就不止于此了。
他喘着灼烫的呼吸,无意识摩擦用仅剩一条的小腿摩.擦着皮草的皮毛,痉挛着蜷起脚趾。
浓缩液顺着心血鼓动,涌动流向四肢百骸,他在意识不清中有种腹腔都要燃烧起来的错觉,强烈的焦灼让他忍不住伸出指爪。
猛禽锋锐的指尖突然用力抓紧,他听到一声闷哼,是自己修长细瘦的十指正收陷进人鱼的胸膛肌肉。
脑袋埋进去,脸颊贴上,好舒服……
亚成鸟的爪子痉挛着抓烂了衬衣,那股指劲在胸口留下混乱的抓痕,每当沾满热汗的指腹擦过,都会给人鱼撩起一波热辣辣的刺痛。
“把我当成了鸽子吗……”
郁沉压着唇峰兀自低语了声,放任他抓着自己胸口。
AI飞快读取着实时数值:“主人,我监控到的激素值依旧波动很大。催吐的效果实在有限,他已经吸收了一部分药效,现在必须采用更加强力的干预措施。”
为开展更加详细的救治,AI用针取了一滴血,现场分析起白翎的情况。
片刻后,AI却惊讶起来:“不好,他情况特殊,恐怕不能使用人工药物来强制戒断。”
郁沉用毛巾沾了水,一点一点给白翎擦拭汗透的脖颈,闻言转过冰冷无波的眸,命令:
“怎样的特殊情况,详细说来。”
“他O性素水平极低,有[假性发情]的症状。”
医学界将假性发情定义为一种以激素分泌缺乏为特征的慢性病。
由于未成熟体的omega信息素浓度不足以掀起一场完整的潮热,omega就会像是一壶被加了止沸剂,永远也无法烧开的水。
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温度陡升,焦灼难耐;又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从欲念的浪尖高高跌进冰刺谷底。
它是不可控的,完全没有规律性。
有可能今天在你努力工作时,狠狠背刺你一刀,也可能深夜闯进你的梦境,彻底弄湿你的床单,逼着你从羞耻和冷汗中惊醒。
反反复复,伴随一生。足以将一个心智健全的omega逼得崩溃发疯。
“假性发情很难彻底根治,只能通过补充人工A信素,或稳定刺激O信息素分泌,这两种手段来进行长期的保守治疗。”
但是药三分毒,人工A性素有肝脏损伤危害,服用年限一旦超过十年,器官衰竭的几率就会逐年递增。所以内分泌专家建议,最好使用天然alpha信息素来平稳病症。
AI严谨分析后说:“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根据计算,他未来半年分化的失败率高达98%。所以您最好……”
AI偷瞄了眼主人脚踝挂着的电击脚镣。
这东西刚才还时不时亮两下,可当机械小鸟柔软无骨地钻进主人怀里,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他主人的脚镣就已经停摆了。
脚镣:抱歉,邪念太多,电不动了。
郁沉能感到缩在他怀里的清瘦躯体正逐渐颤抖起来,温热呼吸喷在自己颈侧,一抹酸涩燥热的香气被浓缩液彻底激发出来。
他也渐渐变得焦躁,在失去克制冷静地边缘岌岌可危,不耐地问:“最好怎么做?”
AI一脸真诚地建议:“最好,给他一个标记。”
临时标记的原理是一次性大量摄入高浓度信息素。
一般情况下,alpha通常会用牙齿划破omega柔软的后颈,简单粗暴地达到目的。至于后续留下的牙印会不会让O难堪,伤口会不会发炎,是否会影响脊椎神经发育,都不在alpha的考虑范围之内。
郁沉一向不赞成这种完全把后果转嫁给O身上的做法。
考虑到分化期的特殊性,他会做一些步骤上的修改。
空气渐渐黏着,郁沉转动无焦距的森绿色眸子,圈紧有力的手臂,把躁动的omega牢牢锢在怀中。
“全脂奶……”意识模糊中,白翎触摸到强健发烫的躯体,嗫嚅着攀紧郁沉的肩膀,在柔软美丽的发丝里蹭了蹭干热的嘴唇。
郁沉长指抚上白翎稚嫩的后颈腺体,在那里轻微停留一会,就变为托着白翎的后脑,摁在自己颈窝。
他转头沉声吩咐AI:“到书房最上层的柜子里找一副盒子,里面有符合我下颌尺寸的止咬具,拿过来。”
第 27 章 临时标记
小宠宿舍区。
为了弥补上周贵族搞“狩猎”给omega们造成的心理阴影,暴君凯德破天荒大方了一回,决定恢复晚饭供应。
皇宫的饭食依旧乏善可陈。
或许是天气渐寒,新鲜水果难以收集,连原本每人半块的苹果都取消了。
礼仪官看着一只只日渐消瘦的小鸟和小海鲜,反倒喜上眉梢。陛下就喜欢娇软柔弱没有攻击力的omega,等到月底选人侍寝,必定能大大嘉奖他这个督导员。
但他眼皮一颤,忽然锁定在食堂角落。
有人居然打了堆成小山的菜,在他眼皮子底下狂咽碳水?
这还得了!
礼仪官立马叫小宠宿管去收盘子,以正风气。
这个宿管也是近日新来的。
说是“狩猎夜”那晚,有人混在小宠群里把海洋贵族alpha们杀得片甲不留,手段比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老师傅还心冷,以至于一个星期过去了仍有倒霉贵族没出治疗舱。
凯德闻后暴怒,觉得丢了面子,势必要查出哪些鸟在浑水摸鱼。
可奇怪的是,当晚整个皇宫的监控系统都出了故障,打开来看,只有一片空白。
对此,内务秘书官海因茨真诚表示:“连天暴雪,天上飘的信号难免出问题。为了更好地执行管理,我建议派遣往小宠区加派人手,也方便暗中查出谁是凶手。”
凯德立即批准了他的建议。
于是,海因茨下属里唯一的omega林鹤,被派来公务私用。
林鹤被总管叫到,脚步一顿,掩去嘴角的不情愿,径直走过去,眼疾手快不回头地收走猫头鹰少爷的盘子。
“咕唔咕!!”萨瓦愤怒低吼,要不是诺思拼命拽着,差点暴起叨人。
林鹤飞快进行一个闪避,身为涉禽细长的脚骨迅速踱到食堂外。他靠在墙上松了口气,低头给上司一字一句发消息:
【监视对象当前安全】
终端嗡得响了声,居然直接打过来了。林鹤来不及控诉上司剥削狂魔,连忙接通,那边第一句话就是:
“给我看看他在干嘛?”
林鹤只好把摄像头开着,悄悄递到食堂门边,对准萨瓦。
“腮帮子鼓鼓的,头顶也炸毛了,是在生气啊。”那道阴柔的嗓音感叹着,“真可爱,好想现在就把触手塞他嘴里,狠狠喂饱他。”
林鹤:“……呃,请问这也是需要执行的任务吗?”
“塞触手吗?那倒不用,危险系数太高,不适合你这样刚出特工班的新手。”
林鹤面无表情,心说自己要不是急着请假回老家和对象结婚,也不会接下这个烂摊子——
帮中情七处的隐形头头监视姘头。
通讯中突然传出第三道声音,副秘书呼唤道:“海因茨大人,您现在有空吗?那位终于答应和您会面了。”
海因茨眼睛盯着视频里的少爷,在办公椅上晃着自己的皮鞋尖,愉悦问:“谁?”
副秘书低眉垂眼:“The One。”
海因茨神色微凝,和林鹤交代一声“继续监视”,便无情挂断。
身为一个优秀的特工,林鹤果断删除自己刚才听见的信息。
他这个老板算是干间谍情报起家的,现在又入驻文官秘书集团,手段脏的要命,手头握着十几个仓库的高层黑料,随便拉出一箱子都能搅得政局天翻地覆。
这次搭上The One这艘大船,也不知道会卷起怎样的风波……
林鹤透过走廊窗户,望见傍晚通红的天。外面北风呼啸,一副风雪欲来的势头。
另一边,萨瓦以要带饭给“柔弱生病平地摔坏了”的室友的名头,单手一撑,强行翻过打饭窗口,抢了打饭机器阿姨的勺子,扒出最后一桶粥。
机器阿姨手里空空,依旧坚守岗位,执行程序,以十秒一次的频率抖手。
诺思过来伸头看,咋舌:“这也太素了吧,不是皮蛋瘦肉粥吗,肉呢?萨瓦你再拿大勺使劲往下捞捞。”
萨瓦不爽地举着黏糊糊的勺子:“我都海底捞了。管他呢,素就素吧,那臭鸟爱吃不吃。”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顺了一大碗咸菜,不顾总管疯狂掐人中的动作,一路叮铃哐当拖着不锈钢桶,正大光明路过林鹤。
林鹤:“……”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回到宿舍,萨瓦发了条信息:臭鸟,回来恰饭了,今天没肉也没水果,给你弄了点你经常啃的小鸟咸菜。记得说谢谢爸爸。
这次白翎那边倒是回得很快。
[白翎]:他不回去吃了。小鸟咸菜是什么?
[一拳一个按摩怪]:他??你是谁啊?
萨瓦再迟钝也知道这是别人拿白翎终端发的。只见对方好一阵“正在输入中”,隔了两三分钟,才终于发来一句用词精确的:
[白翎]:我是他未来且唯一的监护人。
真·Daddy·纯享版。
萨瓦嗷得一声从上铺坐起来,差点脑门撞到栏杆:“好家伙,臭小鸟,你到底钓了几个监护人?”
·
郁沉给小鸟的朋友回复完报平安信息后,便关闭语音输入,放下终端。
AI取来沉甸甸的盒子,郑重递到他手边。
郁沉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次使用止咬具的一天。
即使深锁在保险柜的深处,近百年的光阴依旧从钢铁柜门的缝隙里钻进去,给它覆盖一层厚厚的灰尘。
指纹锁早已因为电池衰减而失效,不得不按住盖子,强行拆掉铰链。真空盒子打开的刹那,弥泛出一抹霸道至极的气息。
像新刷木漆战船第一次冲进港深海浪的味道。
郁沉唇边掠过一丝趣味。
好嚣张的alpha信息素,闻起来像现在的自己不看好的那种自负年轻人。
人的性格会随着经历逐年稳敛,信息素也同样会产生微妙的改变。
璨金色睫毛浓密地垂下,郁沉不由得转了转手上象征权力的扳指,短暂回忆起几个瞬间。
这份止咬具,他用过不下于十次。
这十次,都集中在他身为不被看重的皇子,刻骨隐忍,伏蛰等待时机夺权的那几年。
为了对外隐瞒精神力等级,让其他竞位者放松警惕,他把自己关在水牢里,用这幅咬具,训练自己尽可能收敛气息。
他就是在少年时虎狼环饲的环境里,学会了冷静,克制,忍耐,最终成为“伊苏帕莱索”。
“口笼栅栏部分有5%的地方生锈了,需要我用除锈剂帮您擦一擦吗?”AI代替他的眼睛,尽心尽职地汇报情况。
“不用。”郁沉拒绝了。
锈迹或许有微毒,但对于腐烂种血统来说不算什么。
况且,他记得自己年轻时就习惯那么做——
啃咬笼子上的锈蚀,让苦味流满口腔,来分散注意力,将压抑alpha本性的时间往后推一秒,再推一秒……
“咳咳……呜……”不远处的主卧里隐约传来鼻音浓重的低喃。
冷冷的冰山小白毛,已经在猛烈反扑的成瘾效应下,被融化,煮开,沸腾,散发出热烈而酸涩的香气。
郁沉仅仅坐在外间,轻轻呼吸两道,意志都会顷刻动摇。
他掌腹抵着额头,五指攥穿在丰盈的金发间,无意识抓紧自己的发根。Alpha用于占有的特殊牙尖在微微战栗,加固了近百年的自制力竟隐约有了大坝开裂的迹象。
“啧。”尖牙一下子咬在薄唇,神经痛传递到大脑。
郁沉立即遏制住那股躁动。
他能控制住自己。也必须控制住。
郁沉神色温淡,似乎眨眼间又恢复成白翎印象里那个牲畜无害的“废弃皇后”形象。他握着手杖慢慢起身,指间勾起止咬具的皮质绑带,拎着它一步一步走向卧室。
不像是去占有标记。
倒像是年深的老狮子重回狮群,准备夺回失去的领地。
·
白翎从混乱中清醒时,并没有急于睁开眼睛。
长久以来形成的生存警惕告诉他,他所处的这个空间,是一处陌生地盘。
而且很可能,是某个人的老巢。
身下是厚实密软的皮草,舒服得简直能把人吸进去,空气里荡漾着熏人心脾的发酵类香气,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海底洞穴腐烂藻植。
白翎刻意放缓呼吸,调整成和昏迷时同样的频率。
他挪移手指,不动声色在这张塌子里触摸。
袖口干燥地擦过兽皮毛尖,显然有人给他换过了睡衣。他又渴又饿,悄悄蠕动了下喉咙,发现嘴唇是湿润的,应该刚被人抱起来喂过温水。
喂水……或许附近会有瓷杯或勺子,都可以当做临时武器……
“你在找什么?”
一道温醇的声音骤然在榻尾位置轻响。
白翎像炸毛的猫,应激的鸟,行动快过大脑指令地翻身后撤。他的动作是仿佛训练过无数次的流畅,可唯一的缺点在于,右腿义肢没了。
当他脑中闪过念头时,人已经像坏掉的娃娃,侧歪着摔下去。
“总是这么莽莽撞撞,叫人担心。”
他猝不及防撞进某人胸膛,那道有魔力的声音变得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白翎睁开眼睛,眼底的冷灰旋起寒酷,一把推开对方,像受伤发疯的病犬缩躲进角落,神经质地抓着皮草一角,指甲尖锐,咔吱咔吱地抓扯着。
面前高挺的男人还是那么完美,完美到发丝在昏暗中都泛着光泽。
他背对光站着,精实遒劲的身材覆盖下庞大阴影,正好投在白翎震荡不安的瞳仁里。
郁沉轻提了下西裤的皱褶,侧坐在榻子边缘,长卷发在腰背处轻悠晃荡,像极了某种有生命的精怪。
他用一种和孩子商量的口吻道:“如你所见,你的状态很不好,我必须把你留在这里,综合考虑解决办法之后……”
郁沉顿了顿,声线更加诱哄:“我希望能临时标记你。”
既然是与孩子商谈,那就是已经决定好,没有转圜的余地。
“撕拉——”
白翎一下子扯烂了皮草,omega面对威胁的天然本能被激起,他用尽全身力气并拢大腿,紧到一根针也塞不进去。
郁沉没有什么驯养流浪小狗的经验。
然而不管是小狗,还是其他小动物,一旦经历过弃养,失去对人的基本信任,那么即便饭盆的菜色再香,它也会呜呜叫着,一脚踢翻。
更何况他的这只,是领地安全意识超高的猛禽。
……断了腿的猛禽。
对外疏离的白翎,心理防范意识很强,受过重伤后更加难以亲近alpha。
而他却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帮助人鱼,亲近郁沉,想尽办法试图修理和改善这座年久失修的宫殿,来回报对方喂食的恩情。
白翎抱着只剩一条的膝盖,颤抖着将脸埋下去。
真可笑,不是吗……
我总是会中同一个人的陷阱。
在对方眼里,他努力做的那些事,可能很多余。他修好了照明线路,可人鱼是瞎子;他翻新了供暖管,可人鱼习惯泡冷水澡。
不管是伊苏帕莱索,还是名为郁沉的人鱼,那份恩惠,他永远也难以还清。
现在说要标记他……
白翎颤着唇嗤笑一声。他太熟悉这种套路了,那些慈眉善目,牵着孩子的手说要带去广场买气球的家长,就是这么把孩子扔掉的。
他已经答应了母亲,来到帝国好好生活,不要想她。
不能再答应一个郁沉,标记之后若无其事,实际行尸走肉地活着。
一个临时标记……临时成为伊苏帕莱索的小奴隶,再随着时间疏远,淡去,就像消失的奶车……
他宁肯被成瘾反应折磨死,也绝不要这种东西!
郁沉静静倾听,捕捉到小白毛喉咙几声微弱破碎的哽声,比打碎的窗玻璃还叫人心疼。
他沉默一会,忽然掏向口袋:“今天整理旧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想当做二段分化的礼物送给你。”
给才进入二段分化不久的小雌性送礼物,这是监护人才会干的事。
“……我不要……”白翎哽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你还没有看是什么。”郁沉拿出一封丝绸缠绕的布包。
“我什么也不要,我不要你的东西!”白翎情绪激烈地说完后,恨恨把脸转向墙面,不愿意再看alpha的脸。
他抠着手心的掌纹,自己都没意识到指甲刺破了皮肤,咬牙深喘着道: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标记我,大街上拉条狗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郁沉的声线积蓄起阴云。
“……没有,为什么!”白翎挤出声音。
他目光涣散,惶惶又紧绷地扫视周围,似乎一下子想不起自己在哪。
大街上的alpha……他脑中又浮现出这个,忽然肩膀微颤神志混乱地痉挛起手指,像被逼到墙角的幼鸟,絮絮叨叨,虚张声势地威胁:
“……他们敢摸进我的帐篷,我会杀了他们,他们朝我张开牙齿,标记的獠牙,我……会把它拔下来扔进下水道!会像给公狗绝育一样对待他们,给他们嘴里塞石头,防止咬烂我的手,还有,还有……套上塑料袋,遮住他们的怨恨又不敢置信的目光,哈哈哈一个omega,怎么敢凌驾于他们之上?我准备头套,像这样——”
精神不稳的小鸟开始抖着细长的手指比划。
这幅奇怪反常的表现,任谁都会看不懂。
可是郁沉却忽然……忽然酸涩了喉咙,无法呼吸似的,控制不住昂起下颌艰难叹息。
这哪里是恨他。
分明就是太过留恋,留恋到不愿意将他,伊苏帕莱索,奶车,这些给他带来过希望的事物,和曾经给他造成过严重创伤的肮脏alpha联系在一起。
他知道,他正直勇敢的小鸟,心中一直保存着善意,哪怕体验过再多屈辱,仍旧留有一片纯挚的地方。
可是他没想到,那块安全区里的自留地,有他留下的痕迹。
“……而你现在,也想咬我,和他们一样……”小鸟喃喃说。
郁沉恍然笑着,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住口袋里的止咬具,“你就当被奶车的车灯咬了一口。”
“奶车才不会咬人!”小鸟护短地反驳。
“我也不会。”郁沉垂着温柔眼眸,轻快地说。
人鱼拿出揉成一团的止咬具,抖了抖皮绳子,找准位置,迅速地给自己系好扣结。
即使眼睛看不见,他的动作依旧熟练而坚决。
因为以前那条年轻人鱼,也常在黑暗中摸索挣扎,硬咬着牙峰,完成自我束缚。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他是为了争权夺位,为了站在世界之巅,心中充满了各种膨胀的欲念。
而现在,他只想保护孩子。
白翎眨了眨湿润的睫毛,他没有萨瓦那样优秀的暗夜视觉,看不太清人鱼的小动作。
在游隼的瞳眸里,只约莫倒映出人鱼的轮廓,眼窝深邃,鼻梁骨俊挺,面容线条锋利瑰丽,美得宛如一副大师心血耗费的工笔画,是见之就难以忘却的幻梦。
不过此时此刻,人鱼口鼻处却浮现出一些不协调的栏栅阴影。
“屋里是不是没有开灯?”郁沉问。
“你不是看不见也能健步如飞把我制住吗?要灯干嘛?”小破鸟冷笑着揶揄。
“开灯比较好,这样方便你观察我的动作和表情。我不希望你再进一步不安了。”郁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里,潜藏着一抹纵溺。
不安。
白翎的喉咙不自然地动了动。
他明明看着人鱼,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番场景。
寒夜里唯一亮起的雕塑,成为宏伟的指北灯,被灯光吸引来的幼鸟,只要一路不停地摆动双腿来到它的衣摆庇护下……
……就安全了,被保护起来了。
在他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人鱼站起身,摸到墙上控制面板,把塌子旁两点台灯调成柔和光。
暖色调台灯从旁柔起光晕,人鱼靠近着他,坐到眼前的榻子边缘,宽阔肩膀上的肌肉微松,将手臂撑到床板上,稍稍侧转下颌,光线正好打亮在他美好的侧颜。
一模一样……其他和幼鸟小时候抬头仰望时,看到的风景是一样的。
白翎恍惚得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宝贝……到我这里来。”人鱼向他张开了双臂,恍如雕塑俯下身要拥抱他。
可是仔细观察,这只老alpha身上每一根肌肉线条都是紧绷的,似乎在拼命克制着自己。稍有不慎,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露出凶残的牙齿,狠狠把面前柔韧的小雌性生吞入腹。
白翎转了转无机质似的冷灰眼珠,目光游弋到人鱼的脸上,忽然瞳孔一缩,死死地盯住那道口笼。
他胸腔里无端升起一股恶气,剖开来是愕然,气愤,不忍等种种复杂情绪。
身体里某一摇摇欲毁的部分,又在动摇和崩塌。最终联合着严重的成瘾反应,操纵着他的四肢,将他推向了人鱼。
这一次,人鱼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窒息地将他抱紧。
郁沉甚至只用手臂松松圈着他的腰,给他留足了逃跑的空隙。
炸毛受惊应激的鸟,好不容易放下部分心防,一下一下跪挪着断腿来到自己身边。
郁沉要更加温柔,要充分考虑到小鸟的身心状况,不能再造成二度伤害。
所以,他更倾向于将标记后果揽到自己身上。
·
临时标记有很多种方法,归根究底的核心,就是需要alpha释放【占位素】。
郁沉缓缓舔了舔自己后牙,那里有一枚突出的小尖牙,里面是中空的,结构和功能类似毒蛇的獠牙。
里面就存放着这种标记用的特殊液体。
普通alpha会直接把牙张到最大,类比毒蛇袭击,将小牙里的信息素注射进omega腺体。
腺体很脆弱,皮肤下神经血管密布,一旦咬破很容易引发炎症。
这也是为什么社会教育omega,不管是正式标记或临时标记后,都需要卧床休息。
但他的小鸟过两天还要去参加比赛,到时候不乏媒体用长焦距镜头观鸟。
他觉得,肆意飞翔的小鸟才该是赛场主角,而不是一枚凭空出现的牙印。
那么,采用更加麻烦缓慢的皮上临时标记法,就是必要的。
正常临时标记只需要咬一下,不过几秒钟。皮上临时标记则是需要alpha以极强的理智约束自己,慢慢沾着牙尖标记素,通过亲吻皮肤,让标记素一点一点浸.润下去。
这一过程,可能要长达一个小时。
对任何一个身体功能健全的alpha来说,都无异于一场细腻漫长的刑罚。
Omega的皮肤温热滚烫,隔着锈蚀的铁栅,也能感受到后脖颈的细嫩柔腻。
和海洋族不同,鸟类血统的体温常年维持在40℃,生病时还会更高,烫得似乎能把人融化。
郁沉从腰侧虚虚搂着白翎,他看不见,但能想象出那抹白皙的脖子泛起微红,随着轻吻逐渐战栗。
他自己的状态也愈加岌岌可危。
黑衬衣的后背已经湿透,托着omega小腹的掌心在冒汗。他需要时不时昂起脖子扭过头,在空气没那么稀薄的地方匆忙换气,才能勉强压抑住牙尖发痒,想要凶暴啃噬下去的念头。
在间隙时,郁沉忽然低下高傲的头颅,和他的小鸟贴贴额头,轻叹一声:“对不起宝贝,没能照顾好你。”
倔强的小白毛猛得咬住嘴唇,深深垂下眼帘,压制住情绪。
他控制不住想说……
其实您照顾地很好,您做的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所期待的……
如果没有您,那只远离家人的孤单幼鸟,早已经死在饥饿和风雪里。
根本活不到现在,也无法见到您。
可是声音似乎酸涩地粘在了喉咙口,怎么也无法顺利吐出来。他仿佛是面对亲鸟,面对抚养者时犟住了,对理应亲近的人,产生了母语羞愧,无法像之前那样坦然说出感受。
最终,他只颤巍巍挤出一句:“请别再说那个词了。”
控制幼鸟的魔咒。
郁沉下颌抵在他颈窝,掀开眼皮,微扬起眉峰问:“哪个词?宝贝。”
白翎忽然转过头,像乞食的雏鸟,不管不顾地一口啃住他的喉结。
“咯吱……咯吱……”
屋里响起牙齿与铁栏碰撞的声音,听得让人耳酸。
郁沉尝到嘴里锈迹的苦味,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抑制不住地啃咬笼子。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打住,然而那只小鸟扑了上来,竟然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隔着笼子亲吻栅栏上斑斑驳驳的齿印,亲吻锈蚀,最后是他因为愕然张开的薄唇。
我的小鸟,小蒲公英,小绒花。
隔着牢笼,对我送上热烈的吻。
他迫切想把小鸟抱在怀里揉碎,也终于尝清楚omega信息素的味道。
酸涩干燥,缺乏水份,犹如太阳长时间暴晒下沙漠挣扎长出的果浆,不够甜美,但会令驰骋征服的上位者发狂——
那是沙棘坚韧带刺的美味。
·
AI摄像头冒出诡异的红光,趴在门缝认真观察学习。
看来主人很享受和仿真小鸟的模拟标记游戏哦。
这才对嘛,在易感期的末尾,处理完一堆糟心事后,就应该使用业务能力超强的漂亮机械小鸟来润滑……
咳,按照人类的说法,应该是“滋润”身心。
即使是机械,也需要充电休息,更何况血肉苦弱的异种人。
而且,对于长期处于精神高耗能的alpha而言,所需要的“休息”绝不仅仅是睡个觉那么简单。
很少人知道,除了情绪敏感的omega,alpha同样需要“安抚”。
这种安抚不是单纯的亲亲抱抱,而是来自伴侣或社会的信任、肯定与依赖,会让alpha的大脑垂体分泌出生物激素——内啡肽,从而产生和吗.啡一般的止痛效果和欣快感。
获得这种激素的最安全途径,无疑是成为监护人,和自己的omega建立稳定关系,拿到7以上的社会评分。
想到这里,AI的摄像头黯淡下来。
可怜的主人没有自己的小鸟或小海鲜。
腐烂种人鱼血统太霸道了,一旦状态不稳定,很容易精神力逃逸并伤害到他人。所以主人退位后,仍然把自己关在皇宫,这里是他的栖息地,也是自我囚禁的荆笼。
AI曾经根据运算结果,建议他远距离结对一位omega,如此一来,便不会造成伤害。
主人断断续续将这件事搁置了几十年,直到去年,主人意外收到一封言辞诚恳的网友来信:
【和您在聊天室下了四年国际象棋,这是第一次私信。
您的指点让我获益良多,了解到您是一位正直的先生,我在这里有一份不情之请——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暂时成为我的监护人,帮我签署一份出行许可。
我会申请匿名保护,您不需要向我暴露真实身份。如果您觉得困扰,可以不用回复,我会再想想其他办法。
ID:指北灯,上】
这段文字太过礼貌妥帖,以主人的性格,绝对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于是,主人和远方不知名的omega临时结成了对子,两人的交情止于礼节,仅此而已。
然而最近,主人却发现那只omega的头像变成灰色。
这意味着,禁制环系统将其判定为去世……
那一天,郁沉噩梦连绵,状态陡然下跌,仅仅来到外面的露台眺望,悲恸的精神情绪都能影响到整颗星球,甚至引起了强度惊人的信息素风暴潮。
AI觉得太奇怪了。
只是一位网友离世,两人正经话都没说过几句,为什么会给主人带来如此巨大的连锁影响?
AI用母机反复运算了上万遍,差点用CPU烧开水,最终也只勉强得出一小行结果——
他的主人,或许走到了枯竭的边缘,开始精神错乱,没救了。
小机器人趴在门边,看着郁沉把止咬具的笼口扣进下颌,在脑后扣住绳结。
它感觉自己也产生了类似欣慰的情绪。
……既然都没救了,主人想玩啥就玩啥吧。
嗯!最好把以前没做过的事都和仿真小鸟做一遍。
滴!关怀体验卡!
定时器叮咚响了,AI这才想起,主人今天的精神温养剂还没有吃。
它偷瞄了下,机械小鸟正在啃主人的口笼,主人好像笼子里被揉毛的野兽,忍得愉悦又痛苦。它决定走进去打断,给“痛苦”的主人一个解脱。
“主人,您的药来咯~”
饶是教养良好的郁沉,也差点脱出一句“滚!”,话到嘴边被他硬是换成一句不耐烦的:
“放在那,回头再吃。”
“可是您最近吃药都很不稳定,所以才总是做噩梦……”AI默默对手指。
“什么药,拿来给我瞧瞧。”白翎忽然抬起头,微微蹙眉,对着AI勾了勾手掌。
AI见他关心这件事,莫名其妙开始风扇狂转,高兴得忙不迭送到机械小鸟手上。
白翎举起药丸,眯起眼睛对着光辨认上面的编码印痕。
DH-9645,一种高能精神补养剂。
上辈子他团队里有几个热爱狂烧精神力来控场的alpha,就经常贷款买这东西吃。
需要贷款,则是因为它产量低,又价格昂贵,和古地球时候的中风神药[安宫牛黄丸]差不多,五六万星际币一颗,吃得及时可以救命。
……等等,伊苏帕莱索的钱不会就是这么败光的吧?
怪不得这寝宫内饰几十年都不翻新。
白翎捏着那胶囊,语气不善地冷冷问郁沉:“你不吃吗?”
郁沉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晚吃一个小时也不会有大碍。”
白翎:“那我吃。”
说完,弹了手指就扔嘴里了。
郁沉脸色一变,刚想斥责小流浪,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嘴里塞,就突然被猛禽的爪子拽了下后脑。
止咬具的皮质绑带应声而断。
口笼哐当掉在两人之间,然后弹到榻子下面去,滚到了AI脚下。
AI拿小钳子捡起来,抬起摄像头时画面震动了一下。因为机械小鸟一把摆正了主人的脸,双唇含着那颗药,对准那张俊美的脸狠狠喂了下去。
“!!!!”AI的处理器疯狂烧热,搜索栏自动匹配,停留在一个关键词上。
“反哺。”
主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第 28 章 猎物的兴奋感
清晨时分,风雪慢慢收降。
雪后的日出温暖辉煌,映照在皑皑大地时,反射出灿烂包容的光芒。
白翎醒来后,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前凝望了一会。
他原本以为,临时标记后的身体会产生许多变化。
摸了摸后脖颈,用高热整夜后的脑子细品了半天,他才模糊察觉身商似乎没那么倦了。
据说alpha占位信息素的效果因人而异。
情绪暴烈的,omega会受影响变得躁动,冷心自私的,也会自带冷却buff。
因而,几乎每一个omega都能感觉出alpha标记自己时的情绪,来判断是否恶意标记。发现不对劲后,第二天去民政局离婚的也大有人在。
白翎感觉不太出什么,只能安慰自己,那个老混蛋就是一款不透风的腹黑镇定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