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哥,你怎么来北京了,没听我大姨说起呀。”刘金凤是知道陈远川一家来北京的事的,要是周建业也在北京,刘金凤没道理不跟陈远川说一声。
“我也是今天刚到,还没来得及跟我妈说。”
因为两人都不是独自一人来吃饭的,都有各自的朋友跟着,便也没有硬要凑在一起,只说这两天约个时间见一面再详谈。
“刚才那个就是你那个当兵的表哥?”谢书海是在生产队待过的,知道周建业这么个人。
“嗯,没想到他从边疆来了这里,怎么了?”
“没什么,看他身边的人应该都是军人,一看走路的架势就不一样。”谢书海当年回北京后,到底也没有去当兵,不过他也没下乡,家里后来给他找了个单位上班去了。他虽然没去当兵,但接触过的军人还挺多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陈远川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周建业本来就是军人,身边可不都是他的战友吗。
说完了周建业,话题又回到了烤鸭上。
“来,来,你们都尝一尝,这可是咱们老北京的特色。”谢书海热情地招呼陈远川几人品尝烤鸭。
别说北京烤鸭能在全国出名,还是有它的道理的,这烤鸭一端上来,就透着炭烤的香气,而且色泽鲜亮,外酥里嫩,咬一口还会有汁水溢出。
陈远川几人都是第一次吃烤鸭,尤其他们还在火车上吃了两天没滋没味的饭菜,这会儿顿时被烤鸭征服了味蕾,一个个赞不绝口,吃得头都不抬,就连5岁的陈笑笑都擦了擦油乎乎的嘴,露出了个甜笑。
一直到吃完了饭,几人才有空说了下接下来几天的安排。他们先约好了第二天去谢书海家拜访一下谢书海的父母,别的不说,这些年谢父谢母可没少给陈远川寄东西,既然来了,总得上门表示一下感谢。随后就由谢书海带着他们游玩了,他可是地道的老北京人,用他的话说,四九城里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你如果整天带着我们到处玩儿,不用上班能行吗?”陈远川记得谢书海可是有工作的。
“没事儿,我们那单位不怎么忙,请几天假也不要紧。”就谢书海本人,他是不喜欢这样在单位按时按点地上班的,他总觉得不适合自己,不过目前他不上班,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干,总不能整天闲在家里吧。
“你心里有谱就行,可别因为我们耽误了你的工作。”
谢书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吃完了饭他们就去谢书海给他们找好的招待所休息了,因为他们提前到了北京,余蔓那边的培训还没有开始,倒是可以先跟着他们玩上两天。
谢书海家是在军属大院里的,出入审查的还都挺严格。陈远川第一次来这种家属院,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早就知道谢家家境应该不错,到了这里更是深有体会。
谢家住的是一栋两层的小楼,还带个院子,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看着就赏心悦目,屋子里收拾得也简单大方。谢父谢母对陈远川一家很是热情,他们一直记着陈远川当年救了自己大孙子的恩情。
“快坐下说话,你们都别客气,小陈是吧,书海整天把你挂在嘴边上,我早就想见见你人了。”谢父嗓音洪亮,很有些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据说他是因为伤痛提前病退的,不然应该还能再在部队里发光发热几年。
“我也早就想要来拜访您二位了……”
谢母退休前是在军区医院当医生的,如今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保养得宜,待人接物很是亲切,她见谢父跟陈远川聊得投机,便拉着余蔓的手关心了一番他们的近况,中间还兼顾着让两个孩子吃水果,丝毫不会让人感到被冷落。
在谢父谢母的盛情相邀之下,他们中午还在谢家吃了顿午饭。谢父听说陈远川身手不错,吃完饭还吆喝着要跟陈远川比划两下。
陈远川想着谢父本就有旧伤在身,年纪又不小了,自己哪敢跟他比划,干脆就给谢父随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照着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一巴掌劈了过去,石头应声而裂。
“好家伙,这要是早年间你都可以去表演胸口碎大石了。”谢父瞪大了眼睛,颇为见猎心喜,他也是个粗人,幼年也是穷苦出身,让他舞刀弄枪的还可以,最不耐烦的就是跟那些学问高的人说话了,陈远川就很是对他的胃口,一时间都舍不得让陈远川走了。
“看来我爸是真喜欢你,要不是你年纪大了,他一准儿得劝你去当兵。”谢书海一边带着陈远川他们往外走,一边说道。
陈远川还没说什么呢,陈冬冬先插上话了。
“小谢叔,我爸不愿意去当兵,我愿意呀,我长大了要去当兵。”陈冬冬虽然年纪小,但在刘银凤夜以继日的熏陶之下,跟这里大多数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对绿色军营还是挺向往的,他们小伙伴里面,谁家要是出了个军人,都特别有面子。
“行啊,冬冬!”谢书海哈哈一笑,“我跟你爸都是那种受不得拘束的,我俩这辈子是跟军营无缘了,你以后好好努力,你小谢叔我看好你。”
接下来的两天,谢书海带着他们参观了几个北京著名的景点,还起了个大早去看了陈冬冬心心念念想看的升国旗,之后余蔓就参加培训去了,陈远川则是带着两个孩子跟周建业见了一面。
“建业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跑北京来了?”就陈远川所知,像周建业这样驻守边疆的军人,轻易是不会到别的地方去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原来周建业和他驻扎在边疆的几个战友,前段时间在边境抓到了两个敌特分子,这两人在国内潜伏的时间不短了,之前用种种手段盗取到了一份机密文件,准备从周建业他们驻守的边境逃往国外时,被周建业他们抓获的。但丢失的机密文件却始终没有找到,周建业他们这次就是押送这两人来北京受审的,顺便接受上级的嘉奖。
周建业之所以没有告诉家里自己来北京的事儿,一来是因为这次的行程要保密,二来是因为他之前在抓捕敌特的过程中受了枪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要是让刘金凤知道,怕是少不得要担心念叨许久。
那天会跟陈远川碰见,也是因为他们已经把人给转交了,任务算是基本上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着上级的表彰以及调派,他们这才会出来吃饭的。
当然周建业在跟陈远川说起时没有说得这么详细,只提了自己是有任务,押送人员才会来北京的,以及自己受伤的事。
“我就是不想让你大姨知道,才没给家里说的。”
“建业哥,你的伤真的没问题吗?”陈远川打量了下周建业,从外表上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想来应该伤得不重。
“真的没问题,不然上级也不能让我押人来北京。”周建业无奈地解释道。
陈远川想想也是,便没有再揪着不放。
“你受伤的事不想给我大姨说,接受表彰这事儿总不应该也瞒着,大姨和姨父要是早知道你来了北京,这回怕是也要跟着我一起来了。”
“他们想来北京,以后有的是机会。”
陈远川听出了话音,立马问道:“什么意思?你不回边疆了?”
“看上级领导的意思,有可能会把我调来北京附近的部队。”
“那太好了,你要是以后就驻扎在北京了,就在这里安个家,也省得我大姨和姨父整天替你操心。”陈远川知道周建业既然会说出来,应该是有很大可能的,他在边疆都十几年了,也该回来过点轻松的日子了,也得给其他人些为国奉献的机会不是。
周建业笑笑,算是默认了,他毕竟也三十好几了,已经过了那一腔热血的年纪,
想起家中日渐老去的父母,尤其是他还是家中独子,心中也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所以这次上级领导找他谈话时,他接受了回京的调派。
周建业随后又问了些老家的情况,陈远川得知周建业这两天都没什么事,便邀请他跟着他们一起游玩,周建业也答应了下来。
陈冬冬跟陈笑笑一开始跟周建业还不怎么熟悉,毕竟周建业几年才回老家一次,他们都没怎么见过他,可在一起玩了两天,两个孩子很快就跟周建业亲近了起来,一口一个建业大伯的。
就陈远川的性格,他并不是个会惯着孩子的,他不打击孩子都不错了,但周建业则不一样,别看他长得黝黑健壮,挺唬人的,大概是一直没成家,也没有孩子的原因,他竟然是个极其宠孩子的,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基本上两个孩子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弄得陈远川都看不过去了,直觉这俩孩子最近有上房揭瓦的趋势,同时也刷新了对周建业的认知,没想到这么个糙汉外表下,还有颗柔软的心。
这日他们来到了一处塔楼看风景,这个塔楼是新建成的,算不上什么标志性建筑,但有三层楼那么高,看景色倒是挺不错的。
许是今天天朗气清,塔楼上的人还挺多的,他们还没待一会儿,陈冬冬见到旁边有孩子在下面买了个冰棍,就也吵着要吃冰棍。
周建业这个有求必应的大伯自然是立马答应了下来,就要下去买冰棍。陈远川瞪了一眼陈冬冬,他虽然脸皮厚,也不好意思每次都让周建业付钱,这样亲戚还做不做了,所以他这回抢在前面,主动下楼买冰棍去了。
结果他买了冰棍,正在爬楼梯,就听到塔楼上面传来了很大的惊叫喧哗声,陈远川心头一跳,三两步跑到了塔楼顶上,只见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抱着陈笑笑,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站在塔楼的外墙上,嘴中大喊着:“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带着这孩子一起跳下去。”
三层楼的高度就算侥幸跳不死,想也知道全乎不了,而那男人的前方则围着周建业和另外几人,看模样应该都是军人。
陈笑笑吓得脸都白了,被掐着脖子又哭不出声,看着可怜极了。陈远川暗骂一声,自己不过下去买个冰棍,怎么就出了这种事,要是陈笑笑有个什么,余蔓怕是要疯。
周建业和另外几个军人一直想要试图安抚那中年男人。
“你先把孩子放下,有事我们好商量。”
“你们别骗我了,你们就是来抓我的,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们,我就是死了,也要拉着这个孩子当垫背的。”
原来这中年男人就是周建业之前抓捕的那两个敌特分子的同伙,他潜伏得更深一点,便没有被发现,但他同样也不知道他的同伙把那份机密文件藏哪儿去了,这才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周建业等人从边疆到了北京,想要寻找空子接触他那两个同伙,套出机密文件的所在。可惜周建业几人一直都没给他机会,等到了北京,他彻底接触不到那两个同伙了,便越发焦躁,这才不小心露出了行藏,被周建业给发现了。
跟周建业在一起的几个军人,今天就是来抓捕他的,不过这人别的不说,警惕性倒是挺高,发现有人朝自己靠近时,便知道自己暴露了,趁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冲过去便劫持了陈笑笑,他跟着周建业这么些天,也知道周建业应该跟这孩子有些关系,不管有没有用,总比劫持个陌生人强,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周建业也没想到这人被发现后,没冲着自己来,反而抓走了陈笑笑,他对自己的大意很是懊恼,但眼下也不是自责的时候。眼看着局面僵持不下,周建业冲着旁边的一个战友使了个眼色,打算自己吸引住那中年男人的注意力,让战友从旁边试着靠近。
周建业的战友和他配合多年,很是默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尝试着往旁边挪动了下脚步。
谁知那中年男人正是神经敏感的时候,很快发现了周建业战友的小动作,他转向旁边,正想要再威胁几句,却不想脚下一滑,带着孩子直接从外墙上掉了下去。
不说周建业几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周围站的远远地围观的众人也不由自主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陈远川一看要糟,也顾不得掩饰什么了,直接跳上墙沿,跟着跳了下去。他跳下去的同时,脚往墙上用力一踩,起了个助推,这便让他加速度追上了正在下落的两人。
那中年男人掉下去后,便下意识松开了陈笑笑,这会儿陈远川一手抓住那中年男人,一手抱着陈笑笑,在空中转了个圈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甫一落地,那中年男人就腿软地滑了下去,陈笑笑则抱着陈远川哇哇大哭起来。楼上目睹了全程的周建业几人见他们安然无恙,才算是松了口气,很快就从楼上下来把那中年男人给控制住了。
陈冬冬刚才也吓坏了,他跟着周建业下来后,也抱着陈远川哭了起来。
“行了,笑笑哭也就算了,掉下楼的又不是你,你哭个什么劲儿?”陈远川实在是不怎么擅长安慰孩子,还是周建业安抚了两个孩子半天,他们才算是不哭了。
“大川,真是对不住,这人是跟着我的,我其实早上就发现那人了,我想着尽量不惊动其他人,把人给抓住就算完事儿了,谁知道这人还挺警觉,直奔着笑笑就冲过去了。”周建业一脸的愧疚,这要是连累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他哪还有脸面见表弟和表弟妹。
“算了,没事儿就好。”陈远川也有些懊恼,大概是在这个世界安逸的环境待久了,让他失了警醒,他竟然都没发现有人跟着他们,当然这也跟他带着孩子去的都是人多的地方,且那中年男人主要跟着的是周建业,并不是他们有关。但不管怎样,陈远川也在心中给自己敲了下警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过于放松了。
周建业走时欲言又止,但大概是急着回去收尾的原因,他并没有说什么,只说第二天再来找陈远川。
陈远川多少猜到了周建业想要问些什么,果不其然,次日周建业就上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大川,你是怎么练成这么好的身手的?”能带着两个人从空中平稳地落地,且毫发无伤,即便那楼层并不算特别高,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周建业虽然十几岁就出来当兵了,可小时候也没少跟这个表弟相处,他怎么不知道陈远川还有这能耐。
陈远川没办法,只得又把之前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过的刘猎户,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可惜周建业却不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
“刘猎户?他有这本事,还能穷成那样?”周建业从久远的记忆中把刘猎户这么个人给扒拉了出来,印象中那就是个独居、沉默寡言,并且穷得叮当响的老猎户,他咋没看出刘猎户有啥过人之处呢?
“建业哥,你不知道,大凡高人都讲究个自我磨砺,有时候过苦日子也是他们磨炼心志的一种方式,而且穷怎么了?越穷越光荣,你看看那些从前有钱的人,现今都是个什么处境,我们广大无产阶级才是人民的基石。”
是吗?刘猎户都死了有十几年了吧,十几年前,他就已经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了?周建业还是有些怀疑,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什么能说得通的理由了,周建业只能信了陈远川的说辞。
陈远川不知道的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引起了上面的关注,这才让周建业来了解一下情况的,毕竟他这么个武力值超乎常人的,上面总得有个数才行。
陈远川他们这次来北京总共待了十几天,一直等到余蔓培训结束。这些天里他们该玩儿的也玩儿了,该吃的也吃了,这便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谢书海还特意隐晦地给陈远川提了个醒。
“看上面的形势,要不了多久,局面可能会有变化,到时应该会清算一批人,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言慎行,你明白不?”
谢家久在政治中心,对局势的变化总是最敏锐的。陈远川听出了谢书海的意思,不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吗?越是到最后,有些人越是疯狂,这些他都懂。但他觉得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一普通农民,甭管什么样的形式都牵扯不到他身上。
陈远川上火车前给家里拍了个电报,告知了下自己的行程,也没指望有人会来接他们。谁知道下了火车,却发现陈远山和陈美妮都在那儿等着呢,更别说陈美妮还怀着孕了,看他们那愁眉不展的模样,陈远川就知道他们会来接自己,准没有什么好事儿。
果然还没等陈远川问起,陈远山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大哥,不好了,明子被抓起来了,正被人拉着批斗呢。”
陈远川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老三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怎么总挑自己出去的时候给自己找麻烦?他让余蔓带着孩子先回家,自己则跟着陈远山和陈美妮一起去了县中心的广场那里。
他们过去一看,陈远明正被人拉着,在中心广场的看台上面接受大伙的批斗呢,看着周围人那群情激愤的模样,这回的罪名估计不小,绝对不像上回那个和坏分子同流合污那么简单。
陈远川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有那同在机械厂上班,认识陈远明和陈远山的,就指着他们三人对着大伙道:“看,这就是坏分子陈远明的家人。”
周围人刷的一下都看了过来,陈远川见状,立马握着拳头跟着众人一起高喊:“打倒陈远明,和坏分子陈远明断绝一切关系。”
音量之大,语气之愤慨,任谁见了,都能感受到陈远川想要断绝关系的决心。
陈美妮和陈远山互相看了看,陈美妮向来是陈远川的有力拥护者,于是也握着拳头高喊:“打倒陈远明!”
陈远山犹豫了下,感觉自己不跟着一起打倒,好像有些不合群,便也举起了手。
“打倒陈远明!”
看台上的陈远明,原本一脸的灰败之色,这会儿却面色古怪了起来,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陈远川跟他说过的话。
“……如果你被当成坏分子抓起来了,我绝对立马声明跟你断绝关系,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要不是有这久远的记忆支撑着他,他这会儿已经连中三箭,倒地而亡了。
或许是众人看着陈远明的家人如此的大义灭亲,倒是也没有迁怒他们。
等到这边批斗结束,陈远川带着陈远山和陈美妮一起往家里走去。
“刚才一时匆忙,我也忘了问,明子这回又是因为什么被当成坏分子抓起来了?”
“大哥,你都不知道因为什么,你就在那里带头高喊着打倒陈远明?”陈远山一脸的诧异。
“多新鲜,刚才那种情况,甭管因为什么,先打倒了准没错,再说你不也喊了吗?”
陈远山:“……”
第47章
陈远明这回具体是怎么回事,其实陈远山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是因为侵占公家财产被抓的,这一次可不同于之前的小打小闹,侵占公家财产绝对是重罪。
陈远山原本昨天就应该跟着出车的,临行前突然闹出了这事,他直接就被停职了,毕竟一个家里的兄弟,其中一个侵占公家财产,另外一个你说你不知道,说得过去吗?
这事儿得亏是在余蔓去了北京后才发生的,不然余蔓别说是去北京了,想继续上班都难。不过余蔓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极有可能会跟陈远山一个待遇。
“侵占公家财产,怎么个侵占法?又是谁发现的?”陈远川问道。
“据说是倒卖厂子里的零配件,而且数目还不小,发现这件事的人是二车间的李主任,他带着人将明子给抓了个当场,人证物证俱在。”
陈远明从进厂起就被分在了二车间,如今已经是个3级工人了,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在李主任手下干活。
“你们相信明子会倒卖什么零配件吗?”陈远川问陈远山和陈美妮。
“不会。”陈远山还没说话,陈美妮就斩钉截铁地回答,“要是二哥还有可能,三哥不会。”
“什么叫作二哥还有可能?凭什么我就有可能?”陈远山一听就怒了,他是那种人吗?
“因为你喜欢占便宜,三哥和你又不一样,你要说他为了当主任,给别人使个绊子,我倒是相信。”
陈远山闻言不禁对陈美妮刮目相看,他发现自己有些看错陈美妮了,他以前只当这丫头是个脑子笨的,如今才发现陈美妮原来是个大智若愚的,还别说,到底是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的,陈美妮对陈远山和陈远明了解的还挺到位。
陈远川跟陈美妮想得差不多,陈远山这人大的事情他不敢犯,小便宜还真有可能经不住诱惑。陈远明则不同,他对自己想要什么有着清晰的认知,不会犯这种原则性错误自毁前程的,那么发现这件事的李主任就很是可疑了。
三人回到家里,刘银凤见到他们亦是一脸的愁容。
“你们说说这个明子,他是不是犯太岁,怎么总是碰到这种事情?”这都二进宫了。
陈远川心道,犯什么太岁,犯小人倒是有可能。
“要不先吃饭吧。”火车上的吃食也就那样,陈远川都没吃饱。
“你有办法了?”刘银凤立马看向陈远川。
“没有,但也不能不吃饭呀,等吃饱了说不定就想出来了。”在陈远川这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或许是被他的镇定所感染,想起上回陈远明被革委会的人抓走时,陈远川也是这样淡定的,陈家人也不那么慌乱了。
吃完晚饭一回到屋里,余蔓就看向陈远川。
“你是不是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了?”相处了这么些年,余蔓也算是摸清了陈远川的行事风格。
陈远川笑了:“余蔓同志,还是你了解我。明子这事是那个李主任捅出来的,我看他八成有问题,我得去摸摸他的底。当时你不是还说李主任没抢着去北京,有些奇怪吗,我就说人说不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保不齐还让我说准了。”
“李主任的话,他好像跟厂里的梁副厂长是同乡,我听人说他之所以能当上二车间的主任,就是梁副厂长一手提拔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别人嫉妒他才这么说的。”余蔓将自己从前听到的传言告诉了陈远川。
梁副厂长?说起副厂长,陈远川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当初为了报答陈爱国的救命之恩,将自家一个进厂的名额让给他们的严副厂长,好像是叫严鑫。
“你知道严副厂长吗?他跟你说的那个梁副厂长关系怎么样?”
“关系不太好,主要是上面的高厂长快退了,你知道的,一山不容二虎。”
“这样啊。”陈远川心中有了打算,决定今晚先去探探李主任跟梁副厂长的底,明天再去拜访一下严副厂长。
“我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等下你帮我个忙。”
陈远川跟余蔓交代完了之后,便来到了机械厂的家属院,他没有直接从大门进去,而是翻墙进去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等在那里。
这会儿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不少人都坐在外面聊天,陈远川待在角落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到了他和余蔓差不多约好的时间,家属院传达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传达室的王大爷接起电话后就跑到家属院中间的空地,冲着其中一栋楼喊道:“李主任,李主任,有你的电话。”
楼上的一扇窗户很快就被打开了,一个略有些秃头且微胖的男人探出了脑袋,应了一声就缩了回去。没多久李主任就从楼门洞里出来,去接电话了,只是他“喂”了半天,对面也没人说话。
“奇怪了,怎么没有声音?老王,刚才是谁找我,怎么没人说话就断了?”
“我也不知道,听声音好像是个年轻的女同志。”传达室的王大爷说道。
李主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会是谁找自己,只能摸摸脑袋回去了。
过了大约10来分钟,传达室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王大爷接通后再一次跑了出来,冲着另外一栋楼喊道:“梁副厂长,有你的电话!”
这回应声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50多岁男人,他跟李主任一样,下来接听电话却没有声音,而且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梁副厂长询问王大爷未果后,皱了皱眉头。王大爷回想了下,刚想说“找你的那个女同志跟刚才找李主任的那个声音有点像”,转头时却发现梁副厂长已经回去了,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同一时刻的大队办公室,陈保国看着放下电话的余蔓,颇为替她发愁。
“怎么你们厂里的两个领导都没接你电话吗?”
“是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都不在家吧。”
“那侄媳妇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都知道明子不是那种人,这事儿肯定能查清的,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陈保国还以为余蔓打电话给厂领导,是想要找人帮忙说说陈远明的事。
“谢谢大伯,既然没找到人,那我先回去了。”
余蔓走后,陈保国还在那里感叹,这爱国一家眼看着就起来了,结果又出了明子的事儿,这要是罪名确定了,爱国家的几个工人估计都干不成了。
随着时间渐晚,机械厂家属院慢慢安静了下来,原先坐在外面聊天的人已经都回去睡觉了,陈远川朝着自己确定的两个目标开始了行动。
他先去的梁副厂长家,梁副厂长家住在4楼,这要是换个人,还真不定能爬上这么高的楼层,不说别的,往下瞧一眼就挺吓人的,陈远川爬起来却如履平地,毫不费力,几下子就找到了梁副厂长家的窗户。
他虽然爬得省劲儿,心中却少不了抱怨几句,这楼房就是这点不好,不利于他潜伏,这要都跟冯六家一样,那多省事,他趴在屋顶上就行了。而且这边一栋楼这么多户人家,他要是不想点办法,这么一家一家地找的话,怕是给他累死,也找不到哪个是梁副厂长家。他既然要在夜里行动,那就不方便在大白天去打听梁副厂长家的住处了。
好在如今确定了位置,能省下不少时间,陈远川趴在梁副厂长家的外墙上,透过窗户往里看去,这梁副厂长还没睡,正拿着一本书在看。陈远川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待梁副厂长两口子都睡下了之后,他才小心地打开窗户跳了进去,这让他突然想起,自己每回在大半夜里翻别人家窗户,都是为了陈远明那个不省心的。
为了防止惊醒床上的两人,再闹出太大动静,陈远川故技重施,把人给弄晕了,这才在屋里翻找起来。等他把整个屋子都翻找了一遍后,陈远川皱起了眉头,这个梁副厂长家简直干净得不像话,别说什么违禁品了,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有,就连钱也就只有几十块零钱。看来人家能当上副厂长,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在梁副厂长这里一无所获,陈远川只能去李主任那里碰碰运气。李主任家住在5楼,还要更高一层,这对陈远川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跟在梁副厂长家一样,陈远川又在李主任家翻找了一遍,相比起梁副厂长家,李主任家就要正常多了。
李主任两口子应该是个喜欢数钱的,他们家的钱没有存在存折上,而是都攒在了一起,放到了一个铁桶里,一沓一沓的有不少钱,而且陈远川还在李主任家找到了不少的烟酒,营养品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他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但除此之外,陈远川并没找到任何跟陈远明的事情有关的东西。他捏捏眉心,看来这回是有些麻烦了。
从李主任家离开后,陈远川也没有走,他随便找了个地方窝着休息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又回到了机械厂家属院,这回是光明正大走进去的。
找严鑫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陈远川直接找人询问了下严副厂长家是住的哪一户,时隔多年,当初他来敲锣时,见过他的人早就已经不记得他了,院子里的人很热心地给他指了下位置。
“你找谁?”陈远川敲门后,开门的是严鑫的妻子方兰。
“我找严副厂长。”
方兰有些奇怪,找她家老严办事儿的人不少,但大早上找上门的,也是少有,她正想再问两句,严鑫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陈远川。
“你是……爱国家的大小子吧。”
陈远川有些意外,这个严鑫的记性倒是不错,他应该只在几年前去原主家里时跟原主有过碰面,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记得。
旁边的方兰听到“爱国”两个字,脸色就是一变,当初陈远明进厂的名额原本是给她家小儿子安排的,结果竟就让老严直接送人了。她也知道陈爱国对老严有救命之恩,可这心里到底不舒服,关键这工作给都给了,还了这份恩情也就罢了,可那陈远明竟然侵占公家财产,倒卖零配件,弄的老严这个保举他入厂的人也受了牵连,大家现在都传陈远明有那么大胆子倒卖零配件,是因为背后站着她家老严,这事儿老严也有参与,弄得老严这两天都请假没上班,你说她能不生气吗?是以见到陈远川这么个陈家人,方兰能有好脸色才奇怪了。
“严伯伯,一大早的打扰您了。”陈远川不知道方兰都想了些什么,他也不在意,只是对着严鑫寒暄道。
严鑫长了个国字脸,脸上还有一道刀疤,给他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气,但他虽然长得硬朗,却不像方兰那般态度,即使出了陈远明的事儿,他也没有迁怒的意思,还热情地招呼陈远川进去坐。
严鑫把陈远川带到屋里,打发走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方兰,这才对陈远川道:“你怎么来了?是为了你弟弟的事儿吗?”
陈远明进厂多年,他又是个有心机谋算的,一直都跟严鑫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因此严鑫对陈远明并不陌生。
“严伯伯,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偏袒自己弟弟,而是我了解他,明子这人是有些小心机,但他不会做出这么大的事的,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被抓的,听说是二车间李主任举报的他?”陈远川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严鑫沉吟了片刻,这才跟陈远川讲起了始末。
“其实厂子里零配件丢失的事,之前就已经被我们察觉了,如果只是少了几个零星的配件,或许不会被发现,但这回零配件少的可不是小数目,而且不光配件,还有两台损坏的机器也不见了。当我们正准备彻查这件事的时候,李主任突然带人将小陈抓了个人赃并获,那天晚上恰好是小陈值夜班,而且和他接头的人也在,这事儿就这么被捅了出来。厂里报了案后,小陈就被抓走了。”
严鑫其实也不相信这事会是陈远明干的,少了的零件可不是一个两个,陈远明就是个普通工人,他撑不起这么大的摊子。再有正值高厂长快要退休的时候,他和梁副厂长本来就是竞争关系,现在出了这事儿,他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等高厂长一退,谁上去不是一目了然吗?要说这两件事没有关系,他都不相信。
陈远川听到这里,大概有了数,如果不出意外,陈远明应该是被人当作替罪羔羊了。
“严伯伯,我听说李主任跟梁副厂长是同乡,两人的关系很是要好?”
严鑫意味深长地看向陈远川:“
是这么回事,两人以前都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他们老家还不在这附近,好像还挺偏远的。”
说到这里,陈远川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也没再久留,谢过了严鑫后就告辞了。他出门时正好看到梁副厂长带着两个公安走了进来,据说是家里进了小偷,这才报案的。
陈远川索性也不走了,干脆就光明正大地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他也想看看昨晚打草惊蛇后,梁副厂长和李主任都会有什么反应。
恰好旁边一个了解内情的大妈正在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儿。
“梁副厂长的家里竟然进了贼,这可是4楼呀,你们说那小偷是怎么进去的?我家就住在他家旁边,会不会也被那小偷盯上?”
“那我家住在二楼的岂不是更危险?梁副厂长家里都丢了什么东西?”
“听梁副厂长的媳妇说东西倒是没有丢,家里也没放什么值钱的,只是被人翻了个遍,他们两口子不放心,就去报了公安。”
陈远川凑了过去,插话道:“会不会是梁副厂长家里丢了东西却不愿意说,他好歹也是个副厂长,家里能没一点值钱的吗?”
“那谁知道呢?梁副厂长两口子平时好像都挺朴素的,也没见他们穿过什么贵一点的衣服,吃得也平常。”这大妈说完后才注意到陈远川这个生面孔,不由问道,“小伙子你是哪家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来找严副厂长的,刚从他们家出来,看见这边人多就来凑个热闹。”
听到是找严副厂长的,这大妈也没怀疑,他们这些当厂长的总有不少人找上门。
如今的刑侦技术有限,公安最后也没查出什么,只能确定人是从窗户翻进去的,因为梁副厂长家里也没丢什么东西,公安只能让他小心门户。
一直到公安都走了,李主任一家也没露头,也没有报案的意思。陈远川推测他可能不想让人知道他家里都有些什么,而有顾忌才会有破绽,经过这么一出,陈远川确定了这梁副厂长是个硬茬子,还是得从李主任入手,至少从李主任家里的东西就能看得出来,这人是个喜欢过好日子的。
不过大白天的也不好再做什么了,陈远川直接回家睡觉去了,一觉睡醒已经是半下午。
“昨晚有查到什么吗?”余蔓见陈远川醒了,就问起了进展。
“暂时还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看来我是还得再辛苦两天了。对了,你的工作怎么说的?”
“厂里倒是还没说让我停职,不过金师傅的意思是让我先避避风头,我毕竟刚从北京进修回来,本来就挺招人眼的,现在又出了明子的事,我要是再在厂里晃悠,估计得有人有意见了,所以我就直接请假了。”
“嗯,这样也好。”陈远川伸了个懒腰,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陈美妮的说话声,有些疑惑。
“四妮怎么还没回去?”
“她说明子的事已经传遍了,她要是回去,她婆婆少不得要对她冷嘲热讽的,王波又出车不在家,她不想回去看她婆婆的脸色,便留下来了。”
“那就让她在家里多住几天吧,还有你和山子,暂时不上班也是好事,省得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了。”
余蔓也是这么想的,她就权当给自己放假了。
当晚,陈远川又一次趴在了李主任家的院墙外面,李主任两口子还没有睡,透过窗户,陈远川能够清楚地听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这回终于是有了点收获。
只听李主任的媳妇颇为担忧地说道:“梁副厂长家也进了人,跟咱们家的情况差不多,你说会不会是跟那件事儿有关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就咱们两家进了人,而且那人进来把家里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拿,哪个小偷会有这么好心的,这人就不像是来偷东西的,更像是来找些什么的。”
“不能吧,如果是跟那件事有关,谁会来查这个?那个陈远明家是在乡下的,虽说也出了两个工人,可到底是农民出身,哪有本事替他翻案。再说咱们家可是5楼,得什么样的人才能爬得上来?”这也是李主任最想不通的地方,这5楼是能说爬就爬的吗?他还不知道他家窗户外面现在就趴着一个呢。
“会不会是那边那个,听说他当年可是侦察兵出身。”李主任的媳妇指了指严鑫家所在的方向。
“你也说了是当年,他都多大年纪了,而且他早年受过伤,腿脚还有些不老灵便,平时走路时看不太出来,但肯定不可能爬这么高的楼的。”李主任不是没想过严鑫,但严鑫显然不符合条件。
“那会是谁呢?说起来这个案子怎么还没有结案,早点把人判了不就完事儿了吗?”李主任的媳妇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拖了这么多天还不判。
“好像是革委会那边最近正在立典型,非要拉着人没完没了地批斗,就跟不这样就显示不出自己的能耐似的。”李主任也希望这件事能早点尘埃落定,可那边就是不判他有什么办法。
“这得批斗到什么时候?好好的人怕是都要被拖垮了,还不如直接判了呢。”
“那也没办法,谁让那小子运气不好,撞到了我和小张碰头,我要是不先下手为强,再让他把我给举报了,那这会儿挨批斗的就是我了。”
李主任没说的是,不仅如此,刚好那陈远明的背后站着严鑫,老梁的意思是借着这事儿把严鑫也拖下水,既有了替罪羔羊,严鑫还没法跟老梁争厂长了,一石二鸟再合适不过。
“算了,别想了,不管那人是谁,就算真是来查那件事的,也查不出什么了,该收的尾都已经收了。小张收了我们的钱,他在我们老家的媳妇孩子还得靠我们照顾,是不会改口的。只要他咬死了是陈远明跟他接头的,又是人赃俱获,这事儿就不会有什么变数了。睡觉吧。”
李主任两口子很快就关灯睡了过去,外面的陈远川从这番对话里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那倒卖零配件的事儿果然是李主任跟梁副厂长干的,陈远明应该是发现了些什么,结果被李主任抢先设套给算计了。
可即便知道了真相,听李主任的意思也没有什么证据了,跟他们接头的小张又被抓了,陈远川想接触也接触不到,那就没法让人改口了。
就眼下的情况陈远川一时间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再听到里面传来的李主任的鼾声,他更气了,自己跟个蝙蝠似的挂在窗户外面,李主任这个罪魁祸首倒是睡得挺香。
嗯?蝙蝠?
第48章
陈远川把行走的速度提升到极致时,那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如果此时有人在县城外面,就会看到一个人影,如同风一般飘了过去,怕是得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旁人从县城到大山深处,怎么也得花上好几个钟头,一夜的功夫都不一定能走到,可陈远川来回都没用多少时间,等他再回到机械厂家属院的时候,正是半夜时分。
李主任两口子睡得正香,突然被“咚咚咚”的声音给吵醒了,李主任的媳妇推了下李主任。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李主任起身看了一圈,不确定地道:“好像是窗户那边发出来的。”更确切地说像是有人在敲窗户。
大半夜的有人在五楼外面敲窗户?李主任两口子意识到这个情况后,都有些被吓到了,睡意也彻底没了。
李主任的媳妇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站在李主任的身后,对他道:“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小偷不会这么大胆吧,昨天偷偷摸摸地潜进来也就算了,今天还敢光明正大地敲窗户。
李主任壮着胆子上前打开了窗户,窗户刚被打开,一只蝙蝠就拍着翅膀探头进来了。
“啊!有怪物!”李主任两口子过去都没见过
蝙蝠,突然看见这么个东西,直接被吓晕了。
陈远川见旁边已经有邻居被吵醒了,也没再耽搁,往屋子里又扔了条蛇便走了,那是他去山洞里抓蝙蝠时顺带抓的,还特意挑了条没毒的,要是人死了不是坏事儿了吗?
趁着家属院的动静还没闹大,陈远川又跑到梁副厂长家如法炮制了一番,梁副厂长心理素质倒是好一些,没有晕倒,不过也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跌倒在了地上,眼神都发直了。
陈远川自觉今天可以收工了,便带着那只蝙蝠扬长而去。梁副厂长和李主任这两人害得他睡不成觉,自己却还想睡觉,做什么美梦呢!
机械厂家属院这两天出了一则怪事,梁副厂长家和李主任家一到半夜的时候就有怪物敲窗户,据说那怪物长得青面獠牙,头生双翅,还张着血盆大口,别提多吓人了,而且不光有怪物,还有蛇,也不知那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往他们两家钻,已经连着闹了两个晚上了。
梁副厂长的媳妇儿受不住了,和梁副厂长一起回她娘家住去了,李主任两口子胆子倒是大,还在家里待着。家属院的众人都对这则怪事啧啧称奇,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他们也不知道那怪物到底有多可怕,只是有些奇怪,这怪物和蛇为啥只找梁副厂长和李主任呢?
李主任眼睛下面都是青黑的,已经连着两天没休息好了,他也不是胆子大,敢和怪物硬刚,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他们老家离得远,他媳妇跟他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他也想像梁副厂长一样去老丈人家借住几天,奈何没有条件。
至于那怪物为什么专找他们两家,李主任自己也想不通,原先发现家里进了人时,他还以为是和陈远明的事情有关,可现在又闹出了怪物的事,他倒不这么想了,开始往封建迷信的角度去思考了,实在是这年头别说见过蝙蝠,听过的人都少,而且这玩意儿一般都待在大山深处的洞穴里,很少会往人栖居的地方靠近,可不就被李主任当成怪物了吗?
李主任的媳妇跟李主任一样眼圈发黑,她看着皱眉沉思的李主任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怪物为什么谁都不找,就找你和梁副厂长,你俩到底干什么缺德事儿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主任,他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李主任的媳妇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见他这种反应,不禁心生怀疑。
“你俩不会真的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缺德事儿吧,难道除了倒卖零配件,还有别的?”
“你倒是说话呀。”李主任的媳妇见李主任不说话,又催促了一遍。
李主任这才吐露了一段陈年旧事。
“那还是建国前的事,我和老梁还在村子里没出来,那时候外面还在打仗,到处都乱糟糟的,当时村里的人穷得很,好多人都娶不上媳妇儿,老梁有个二叔是个老光棍,有一回出去不知道从哪里拐了个年轻女人回来,想要给自己当媳妇,就那女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资本家的小姐,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老梁二叔那个老光棍,找着机会这不就逃跑了吗?结果刚好被我和老梁撞上了,她给了我和老梁一人一颗宝石,也没叫我们帮忙,只说让我们当作没看见她……”说到这里,李主任停顿了下。
“然后呢?你俩该不会是收了宝石,还把人给卖了吧?”李主任的媳妇儿猜测道。
“本来我是想当作没看见的,那不是老梁说的,他二叔好不容易找着了个媳妇,不能让人跑了,所以我俩还是说了出来,得了我俩的报信,那女人最后就被老梁的二叔又给抓回去了。”
“你俩这事儿是做得挺缺德的,但这事儿跟怪物的事儿有什么关系?”陈年旧事李主任的媳妇儿也不想再追究了,她只想解决眼前的麻烦。
“那个女人被抓回去三天之后就自杀了。”那个场景简直是不忍直视,要不是这两天的事闹的,李主任真不想回忆这段往事。
终于把这段过去讲完了,李主任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他媳妇儿倒是开始发散思维了。
“你说那怪物会不会就是那个女人的怨气所化的?”
“不能吧,要是真有怨气,30年前不都化了,还能等到现在?”李主任自己其实也有点怀疑,但还是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这可不好说,兴许是当年没能形成气候呢,老梁的二叔后来怎么样了?”
“10多年前就生病死了。”
“可不就是吗,正主都没了,她不找你们俩还能找谁。对了,你说的那个女人给你的那颗宝石,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李主任的媳妇怀疑李主任是不是背着自己还藏了什么小金库。
“你说那个呀,早就给老梁了。”
“为什么给梁副厂长?”李主任的媳妇不愿意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宝石呢。
“不然你以为我一个要啥没啥的穷小子当初是怎么进的机械厂,还不是走的老梁岳父的路子,那老梁凭啥帮我呀,不给他点好处能行吗?”就算他俩是同乡,老梁也不可能白给他帮忙呀。
想到这里,李主任心里还生出了些酸涩,这老梁也是走了狗屎运了,找了个好岳父,他岳父退休前可是县委的。要李主任说,自己又比老梁差到哪里去了,但人家已经当上厂长了,自己还得靠人家提携,差得可不就是个得力的老丈人吗?
李主任的媳妇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
“梁副厂长还喜欢宝石这种东西呀?”她以为这东西只有女人才会喜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别看老梁在外人面前装得一副艰苦朴素的模样,其实他本人最喜欢这种光灿灿的东西了。”说到这里,李主任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圈,压低了音量,“有一回我和老梁喝酒,他喝多了以后没忍住跟我炫耀了下,我才知道的,他柜子里面有件压箱底的军大衣,还有个帽子,那帽子里面藏了一圈的宝石,大衣内里则缝了好些的金叶子,人家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财不外露,后来老梁酒醒了,还跟我打马虎眼,说他醉酒瞎说的,我还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他就喜欢这些东西,看见那宝石都两眼放光,他收藏了这么些年的宝贝,肯定就在身边放着,不会藏远了,那帽子跟大衣八成是真的,说不定连他媳妇儿都不知道。”
两人说了会梁副厂长的八卦,又扯回了“怪物”的事上。
“要是今天晚上那东西又来了,咱俩要不明天就去招待所住吧,也别省那几个钱了。”李主任提议道。这要真是怨气所化,放在过去,还能找人驱个邪什么的,现在却是没的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躲躲了。
李主任媳妇想了想,便同意了,这要是再闹下去,她怕是得神经衰弱。
不过今晚倒是出乎了他们俩的意料,那“怪物”没有再出现,因为陈远川已经想到主意了,便也不再浪费时间吓唬他们了。
他就知道连着受了两天的惊吓,李主任夫妻俩应该会有些猜测,从而吐露些什么。果不其然,陈远明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头绪,但他已经找到突破口了。
陈远川又去了一趟梁副厂长家,恰好他们两口子都回梁副厂长岳父家去住了,家里没有人,倒是方便了陈远川。陈远川这回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而是直奔衣柜而去,他料定了梁副厂长不太可能把他压箱底的东西揣在身上,带到他岳父家。
上回他来翻找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这衣服里面的玄机,这梁副厂长还挺有想法的。就如同李主任说的一样,陈远川还真的在衣柜底下找到了藏着宝石和金叶子的衣服帽子。
陈远川伸手摸了摸,嗬,这梁副厂长可真是个闷声发大财的,帽子里那一圈的珠宝都塞满了,衣
服陈远川没有拆开,但也能摸出手感的不同。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事儿就好办了,陈远川把东西放回原位,尽量不露出痕迹,便离开了梁副厂长家。转头他就写了封举报信,举报梁副厂长家藏有大量的珠宝和金子,连位置都写得清清楚楚。
上面政策有变,革委会的人最近正在努力抓典型,得了这么个消息,立马就派了人去梁副厂长家进行搜查,左右梁副厂长的岳父已经退下来了,他们也不怕得罪人,而且如果真如信中所说,这么笔财富,谁能不眼气。
结果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梁副厂长很快就被抓了起来,当他得知自己的老底儿被人抄了时,恨得眼睛都红了。他头一个就怀疑上了李主任,因为就如李主任所料,那藏珠宝和金子的地方连他媳妇儿都不知道,他只在酒后说漏了嘴,透露给了李主任,他不怀疑李主任怀疑谁。
可他虽然恨得要死,却也没把倒卖零配件的事抖落出来,不然到时候李主任是跟着一起进来了,可他自己不也得数罪并罚吗?所以他只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托人找自己的岳父帮忙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他捞出来,或者减轻些罪责也好。
但陈远川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也猜到了梁副厂长被抓后不会说太多,不过没关系,他又趁夜在机械厂家属院贴了好些的大字报,直指李主任才是倒卖零配件的幕后黑手,包括他怎么跟那小张接头,却被陈远明撞见,反诬陷陈远明,以及小张的媳妇孩子,就在李主任的老家待着,等等细节都一并写了个清楚,却只字没提梁副厂长,只说这些都是李主任一人所为,他靠着倒卖零配件积累了不少财富,家中就藏着不少钱财,日子过得极为奢靡。
同时又是一封内容差不多的检举信寄到了机械厂领导那里,信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细节还描述得这么清楚,很快引起了厂领导的重视,把李主任给找去谈话了。李主任自然是矢口否认的,严鑫却没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报了案,说是让公安来查。
李主任被带走调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随即就是恼羞成怒,把梁副厂长给彻底记恨上了。起初那梁副厂长被抓走时,他也很是诧异,还想着这老梁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被人把多年的老底儿给抄了,随即就出了大字报和举报信的事儿,且上面把那倒卖零配件的所为全都栽在了自己一人头上。
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那老梁在外人面前露了底,被人举报后就怀疑是自己干的,想要把自己也给拖下水,这才将倒卖零配件的事儿都扣在自己头上。对这事儿起初李主任还心存侥幸,不愿意承认,又把事情都推回了梁副厂长身上,说是他指使的陈远明。
梁副厂长本就焦头烂额,得知李主任的说辞后,彻底怒了,说是李主任干的,两人就这样推来推去,好像自己有多清白一样,把审讯的人员都给整无语了。
随着公安的审讯加大,面对着家中搜出的来历不明的钱财,以及小张妻儿的安置问题,最后李主任到底是没顶住压力,吐了口,不过他把自己是受梁副厂长指使,梁副厂长才是拿大头的,以及自己从前给梁副厂长送过宝石等等情况都给倒了个干净。
梁副厂长一看这情况,知道是再也瞒不住了,只得将事情都说了出来。两人都把对方恨得要死,互相揭起了老底,陈年旧事都被翻了出来,就连年轻时干的那些龌龊事都没能隐藏住。
梁副厂长和李主任的事情算是在机械厂掀起了轩然大波,厂子里的人员都因此有了不少变动,整个机械厂迎来了一番大彻查。梁副厂长倒了,明眼人都知道下一任厂长就是严鑫了,在严鑫的活动之下,陈远明这个无辜的小炮灰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这么些天挨了一场场的批斗,着实没少受罪,要不是还怀揣着那么点希望,人都要崩溃了,现在回到家里,一时激动得泪眼盈眶。
陈远川这些天也没少奔波,别的不说,他都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光在外墙上都不知道挂了多长时间。
“大哥,谢谢你。”陈远明虽然不知道陈远川都做了些什么,但想也知道他能够被放出来,陈远川肯定在背后使了不少力,梁副厂长和李主任可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他当时发现李主任倒卖零配件之后,之所以犹豫着没有声张,就是担心弄不倒李主任,反而遭了报复,他也是知道李主任跟梁副厂长关系要好的,谁知道他这么瞻前顾后的,反而被李主任给抢了先。
要说这事就怪自己想得太多,他要是当时立马就去举报了李主任,哪还能遭这么番罪,就算最后弄不倒李主任,顶多被穿个小鞋。可事到如今,再懊悔也没用了,好在是平安度过了这么场劫难,不过他看了眼陈远川,心中做下了个决定。
陈家人纷纷安慰起了陈远明,知道他受苦了,让他在家里多休息休息。恰好厂子里也是这么想的,对陈远明受了冤枉的事,厂领导也出面安抚了他,也说让他在家里好好养养神,等精神彻底恢复了再回来上班。
晚上陈远川洗了个澡,轻松地舒出口气,刚想着终于能好好休息了,陈远明就找了过来。
“你不早点睡觉跑来干吗?”
“大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着陈远明也没避讳余蔓,将自己当初为了得到机械厂的工作机会,怎么在抓阄上做了手脚的事,都说了出来。
“……大哥,是我对不住你们,要么机械厂这个工作,还是你去干吧。”
通过这回的事,陈远明的想法有了些转变,倒不是说他后悔了当初的所作所为,而是他发觉哪怕你有再大的野心跟能力,也得有那个命去施展才行。机械厂这个工作,要不是他大哥,早在白筝那件事时,他就已经干不下去了,所以他觉得兴许这就是注定的,这个工作可能就不该属于他。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更有能力的人去干,比如他大哥。陈远川现在在陈家人眼里,就是个深藏不露的,虽然他总是有些奇葩言行,但好像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都能得到解决一样。
可惜陈远川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听了陈远明的话,好悬没呛到自己。
好家伙,这还带恩将仇报的,自己费劲巴拉地把陈远明这小子给捞了出来,他可倒好,不说好好上班,给家里多做点贡献,反而想把自己推出去,他要是愿意去上班,还会等到今天?
“你在抓阄上做手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要是想跟你抢工作,你以为还有你的事儿?反正这个工作我是不会去的,你嫂子又不是养不起我,你要是不想干,不如问问其他人,看他们谁愿意去。”
陈远明先是错愕陈远川早就知道的事,随即听他这么说后,又看了眼余蔓。
余蔓笑了笑,并没有反驳陈远川的意思,这么些年了,两人在工作的事儿上早就无比默契,陈远川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歇着,余蔓自觉自己也能养家。
陈远明犹豫了一下,果然将陈家人都召集了起来,把跟陈远川说的话,又跟陈家人说了一遍。
“……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要是谁想去,我都可以把工作让出来。”
陈家人初初听闻这事时,都很是惊讶,这要是换成当年刚刚抓阄的时候,他们少不得得对着陈远明怒目相向,可如今……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陈远川率先表了态:“我们家有余蔓了,我就不去了。”
陈远山也紧随其后:“我都当了货车司机了,我们家也不考虑了。”他是傻了才会放着好好的货车司机不干,再跑到车间里去当学徒。
向小燕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是想到自己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便也歇了心思。
“我也不干,我们家有王波挣钱,够我花
的了。“陈美妮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米虫日子,她才不想去上班呢。
唯一没表态的就是陈远扬了,大伙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陈远扬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还是算了吧,三哥都已经是3级工人了,我要是再去厂里上班,还得从学徒工干起,这也太亏了。”最主要的是他已经习惯了在生产队里混日子,家里人都不指望他挣的那点工分,他干多干少都无所谓,日子过得轻松,还不缺吃不缺喝的,他去受那份累干啥,他可是知道,那厂子里的钳工可不是好干的,不是人人都跟他大嫂似的,一个女人干钳工比男人还厉害。
这样一来,在别人家里抢破头的工作,放在陈家这里,却没人愿意干了。
刘银凤见状,便对这事儿做了定性:“明子,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干,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厂里上班吧,不过你记住,心眼儿是对着外人使的,不是对着自家人的。”说罢深深地看了陈远明一眼。
陈远明点了点头,又将自己和白筝的事说了,意思是让刘银凤不用再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了。
其实白筝跟着她爸去了农场以后,两人隔着这么远,一开始陈远明也没想着非要等着白筝什么的,别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也去相了几个,但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感觉,人家姑娘大概也知道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最后便都不了了之了。
这回的事情过后,陈远明不光对工作的事有了感悟,感情上也同样如此。这回他是真下了决心要等白筝回来,既然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放下,那就顺应自己的心意吧。
“这姑娘在农场,这要是一直回不来可怎么办?”刘银凤倒不是嫌弃那姑娘被发配到农场了,而是担忧这人要是十年八年的都回不来,那陈远明不得成个老光棍了。
“那也不一定,兴许要不了多久就有转机了。”陈远川插话道。既然谢书海说上面的政策要有变化,那应该要不了太久,白筝她爸的那点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情况。
刘银凤听了这话,再看陈远明态度坚决,也只能把心中的那点忧虑按下了。
第49章
陈远明的事情了结后,余蔓就回去上班了。这天她刚到厂里,就被金师傅叫了去。
“小余,李主任现在被抓了,二车间的主任目前一直是空缺的,厂里还没有决定好由谁接任合适,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有的话,我可以跟厂里推荐一下。”
没了李主任,二车间总得重新再选一个主任出来,但问题是李主任原来的副手跟李主任关系过密,就算没参与到倒卖零配件的事情里,但未必就不知情,所以厂里现在不太想从二车间选人上去了,打算从他们一车间调去一个,金师傅可不就想到余蔓了吗。
“我……我可以吗?”余蔓有些惊讶,她这副主任才当了没多长时间呢。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也进厂这么多年了,各方面也并不比任何人差,不过你得想好了,要是把二车间交到你手上,你却管理不好,不如一开始就不接。”金师傅提醒道。
余蔓明白金师傅的意思,即便现在到处都喊着什么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在钳工车间这种男人扎堆的地方,一个女同志想要管理好那么多男工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她现在当副主任,上面还有金师傅顶着,但一旦成了主任,那就不一样了。
之前她顺利考过5级工,比好些进厂多年的级别都要高,就有好些人不服气,这她要是再压在他们头上,成了二车间的主任,只怕心中有意见的人更多,所以如果接下主任这个位置,对她来说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做好决定了再告诉我。”金师傅也没让余蔓立马就做决定,而是让她想想再说。
余蔓心里存着事儿,这天回家比平时还要晚了些,结果一回去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家里人一个个表情都很是怪异,尤其是刘银凤,一直沉着张脸,余蔓有些纳闷,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陈远川给余蔓使了个眼色,两人回到房间后,陈远川才说起了事情始末。
这还得从之前陈远明让工作说起,那天的家庭会议过后,大伙都以为工作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谁知道今天中午,陈远扬竟然跑来跟大伙说,他改了主意,想要接替陈远明的工作去厂子里上班。
陈家人听了这话都很是意外,实在是陈远扬本就不是个多么上进的,平时最喜欢偷懒,在队里混日子就挺适合他的,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能天天闷在车间里干活的人,更何况他前几天才拒绝了的事儿,这才没几天又反悔了,是怎么个意思?
这回就连一向疼爱陈远扬的刘银凤都不怎么赞成,这一个3级工人换成个学徒工,那得少多少钱,而且她真不觉得陈远扬去了,能干得比陈远明更好,自己小儿子什么德性她还是知道的。
“你当这工作是去买大白菜,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变了卦?”
陈远扬被大伙看得很是不好意思,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老合适,这会儿被刘银凤问起了,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陈远川,见陈远扬这模样心中有了些猜测,一个人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思想行为,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要么是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就像陈远明经历了之前的事之后,想法就变了不少,要搁从前,他哪里会坦白抓阄的事儿,但陈远扬身上显然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再有就是受了别人的撺掇了,有时候自己可能是一种想法,听了别人的话后,兴许就变成了另一种想法,尤其这个人对你很重要时。
再联想到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陈远川眯了眯眼,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陈远扬飞快地看了陈远川一眼,又低下了头。
大伙见他这反应心里便有了数。
“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之前我说要给你说对象,你不是还不愿意吗?”刘银凤皱眉问道。
“就……就是……”陈远扬半晌也没能将他到底看上谁了说出来。
刘银凤本就是个急性子的,见不得陈远扬这副扭扭捏捏的作态。
“看上了谁你倒是说呀,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陈远川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陈远扬会这般吞吞吐吐的,只怕那人选不会是个多好的,陈远明说起被发配农场的白筝都没像他这样,而且那人还撺掇陈远扬回来要工作,八成也是个喜欢搞事儿的。
“就是……隔壁的陈桃子。”陈远扬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他也知道刘银凤跟马婶子关系不好,不喜欢隔壁一家,再加上马婶子跟许瑶婆媳俩还闹出了那种事儿被抓了起来,陈桃子现在实在算不得一个好的对象,要不然也不能拖到这年纪了,要知道陈桃子比陈远扬还大上一岁,在农村超过20还没结婚的姑娘都少有,更别提陈桃子今年都24了。
就是知道刘银凤肯定对陈桃子不满意,陈远扬才一直不敢跟家里提的,但是陈桃子前两天听说了陈远明让工作的事儿,对他没把工作接下来气得不行。这两天跟他说了不少,大抵
就是干农活有什么出息,哪有当工人吃香,以后结婚总得为自己小家考虑云云。
陈远扬被陈桃子说得多了,也起了些悔意,这才回来又说想要接下工作的。
“什么?”刘银凤听了,却只觉眼前一黑,她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当初她还特意去警告了陈远川,结果万万没想到陈远川结婚了,这陈桃子竟然还没放弃,又盯上了陈远扬。
陈远川也是一脸的古怪之色,这陈桃子从前可是没少对自己献殷勤,现在也不知道又怎么勾搭上陈远扬了,都是一家子兄弟,这陈桃子日后要是真跟陈远扬在一起了,她难道都不会觉得尴尬吗?
他不知道的是,陈桃子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尴尬不尴尬,以前马婶子在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上他们家来给她说亲,自打马婶子出了事,而且还和许瑶在众人面前互曝其短,十分颠覆他们家在众人眼中的印象,现在大家哪里还愿意给陈桃子说亲,连沾染都不愿意沾染上他们家,谁知道有个那样恶毒的妈,闺女会不会也继承了这恶毒的基因,所以这么些年下来,陈桃子算是成了个老姑娘了。
再加上几年前陈来宝跟李二牛又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就跟个古代闺阁里的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人这些年竟是全靠着陈桃子自己一人挣工分,还有两个姐姐时不时地补贴,才没有饿死,但就算没饿死,日子也过得是苦了吧啦的。
陈桃子如今一年比一年大,她怎么可能不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数来数去,周围条件最好的就剩陈远扬还没结婚了,她不在陈远扬身上下功夫,还能找谁?
“你是怎么看上那陈桃子的?她现今的条件可不怎么好,大队里不是挺多比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吗?”
陈远川也是好奇,虽说马婶子和陈桃子当初算计自己的事儿,家里只有刘银凤知道,但按说陈远扬也不应该会看上陈桃子呀,这些年随着家里接二连三地出工人,条件又越来越好,哪怕陈远扬自身不咋地,上门来给陈远扬说的也都是挺不错的姑娘,反正都比那陈桃子强多了。
“你们不知道,桃子她其实可会照顾人了,看见我鞋子磨破了,就给我做了双新鞋,穿上特别合脚,怕我胃口不好,就专门跑到后山去摘野果子,给我酿了樱桃酱山楂酱什么的。其实她人很好的,你们不要因为马婶子的事情就对她有偏见。”陈远扬解释道。
要么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有道理的,两家住得近,陈桃子自从有了打算,就时不时地关注着陈远扬,经常跟他来个偶遇什么的。起初陈远扬也没在意,时间长了,陈桃子今天送个鞋,明天送个酱,陈远扬慢慢地就被打动了。
也是因为他在家中最小,从小就受刘银凤的宠溺,多少还有些孩子气,就喜欢这种对自己关照得无微不至的。以前别人给他说的对象,那些小姑娘都是需要他去迁就照顾的,心理年龄还不成熟的陈远扬,根本担不起这份责任。而陈桃子打小被马婶子培养地处处照顾陈来宝,某些方面陈来宝又跟陈远扬有些像,陈桃子有心照顾起人来,那可是无微不至,俩人这不就好上了。
而陈远川听了鞋子和樱桃酱,嘴角直抽抽,陈桃子还真是换汤不换药,不对,换人不换物。
“不行,这事我不同意。”刘银凤一拍桌子,甭管陈远扬怎么替陈桃子说好话,刘银凤都不愿意接受这么个儿媳妇。不是她说,以她家如今的条件,哪怕陈远扬找个穷得叮当响的,她都不带这么反对的。
但找了陈桃子,首先得多养个连屋门都不出的陈来宝,其次马顺弟和许瑶兴许什么时候就回来了,那马顺弟要是知道陈桃子成了他们家的儿媳妇,还不知道要怎么算计他们家呢?还有陈桃子跟马顺弟一起合伙算计老大那出,就能看出陈桃子人品也不咋的,总之这陈桃子哪儿哪儿都不合她心意。
刘银凤这么坚决地反对,一时间倒是激起了陈远扬的叛逆之心,他连音量都高了几分。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难得有个喜欢的人,怎么就让你这么看不上眼了?我不管,我就要找陈桃子。”
“你是想气死我吧,我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我还不如当初跟你爸一起去了呢。我告诉你,陈桃子就是不行。”
“妈,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不让搞包办婚姻……”
两人就这么话顶话地吵了起来,眼看着局面一发不可收拾,还是陈远川吼了一声:“行了,都别吵了,既然你们谁都说不通谁,那就分家吧。”
刘银凤和陈远扬就跟被掐着脖子一样,瞬间消了声,他俩都有些傻眼,这不是说陈桃子的事儿吗?怎么就扯到分家了呢?
“分了家扬子就是大人了,以后光管自己的小家就行,他爱找谁就让他找谁呗,妈你以后也不指着他养老,也不跟他过,你管他呢!”
刘银凤和陈远扬互相看了看,都没接话,他俩其实都不想分家。
陈远扬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这些年日子之所以能过得这么潇洒,是因为有上面的哥哥养着,要是分了家,他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
刘银凤即便再气恼陈远扬,那也是放在心头疼宠了多年的小儿子,要是一分家,就陈远扬这样的懒货,还不定得过成什么样呢,更别提再找个陈桃子那么个拖后腿的了,所以刘银凤也不想分家,还想让上面几个大的,多帮衬陈远扬几年。
倒是旁边的向小燕眼睛一亮,如果真分家了,陈远山的工资他们以后就能自己拿着,即便要给大哥交一部分,他们手上也能落下不少钱,更别提这么些年,刘银凤肯定也攒了不少。
陈远川看了一圈,大概能猜到他们都在想些什么,但也没继续说下去,于是这件事儿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这才有了余蔓回来看到家里人的怪异模样。
“原来是这样,你真打算分家吗?”听陈远川讲完了经过,余蔓问道。
“分吧,除了扬子,老二老三都有自己的工作,分家了也饿不死,他们估计还巴不得分家呢。至于扬子,他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才被陈桃子给盯上的,合该过点苦日子。”
“妈能同意吗?”因为余蔓嫁进来的时候就有自己的工作,刘银凤也没要过她的工资,所以分不分家对余蔓来说其实影响并不大,但她觉得刘银凤可能不会同意分家的。
好些年纪大的人总想牢牢抓住掌家权不放,生怕儿女们不孝顺,就算刘银凤不是这么想的,但她本身就是个强势喜欢管事儿的人,而且陈远扬还没着落呢。
“这个我会劝劝她的,孩子大了就得放手,一直都拴在身边,真不是什么好事儿。等到分了家,我就去找大伯,批一个宅基地,到时候咱们在旁边再重新盖个房子,也建个城里那样的厕所,再修个洗澡的房间。”陈远川跟余蔓说起了自己的计划,要说在农村住着,不单比城里宽敞,还能自己种菜吃,离后山又近,各方面都挺好的,就是那个厕所让陈远川不满意,他早就想修个厕所和洗澡间了。
“怎么突然想起建房子了?”
“孩子们都大了,总得有自己的屋子吧,而且咱们把房子修得好一点,以后说不定还得在这里养老呢。以前我是想在县城买个房子,直接进城去住,但上回去了北京之后,我就改了主意,跟首都一比,咱们这小县城简直没法看,与其拿钱在县城买房子,还不如咱们多攒点钱,以后去大城市买,既然暂时不打算搬到城里,那就在村里建个好点的房子吧,农村建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
余蔓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反正在村里住了这么些年,她都已经习惯了,真搬到县城,可能还没在这里自在,起码这里离后山近,有陈远川在,家里就没缺过肉。
说完了家里的事儿,余蔓想起金师傅今天跟她说的话,就跟陈远川说了一下,同时把自己的决定也告诉了他。
“我想过了,如果厂里真能批准的话,我就到二车间当主任去。”
“当主任?这是好事呀。”余蔓有心气,想要往上走一走,陈远川也替她高兴。
“这样的话,我打算过些日子先把6级工给考了。”如果她能考上6级工,等去了二车间也能更有威信一些。
“行,你就专心准备考级吧,家里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跟余蔓说定后,当晚陈远川就私下里去找了刘银凤。
“妈,这么晚还没睡呢。”
“我养了一群不省心的,睡什么睡。”刘银凤这会儿还觉得堵心呢,哪里睡得着。
“既然都是些不省心的,你直接分了家,让大伙各过各的,不是挺好吗?你也不用再替我们几个操心了。”
刘银凤听陈远川又重提分家的事,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川你们几个都还好说,可分了家,扬子怎么办?”
“分了家也不代表我们就不管他了,都是一家子兄弟,我们还能看着他过不下去吗?现在的关键不是他闹着要娶陈桃子吗?陈桃子要是真嫁进来了,咱家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别人不知道,妈你还能不知道陈桃子是个什么样的。”
“所以我才不同意呀。”
“可你反对没用,这是人都有个叛逆心,本来扬子对陈桃子可能也就那样,但你这一强硬地反对,搞不好俩人反而还越发热乎起来了。”要陈远川说,这种事不能一上来就强烈地反对,得用点策略,实在不行拖一拖也好。
“那你说怎么办?”刘银凤也很是发愁。
“咱们可以想办法让那陈桃子知难而退,扬子要是不靠着家里,就凭他自己,你觉得陈桃子会非要嫁给他吗?”陈远川将自己的主意缓缓说了出来。
刘银凤纠结了半晌,最后一咬牙道:“行,就这么办。”
次日刘银凤就让余蔓带信儿给陈远明,让他晚上回家来,等到晚上人聚齐了,刘银凤就把分家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趁着大家今天都在,咱们就把家给分了吧,你们都老大不小了,也不用我这个老太婆再继续给你们操心了,以后就各过各的,也让我过几天轻省日子。”
除了陈远山稳坐钓鱼台,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没想到刘银凤会主动提出要分家,尤其是陈远扬,昨天陈远川说了后,他还以为刘银凤不会同意呢,这会儿听刘银凤这么一说,顿时就慌了。
“妈,我不想分家!”陈远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本来是回来要工作的,然后被家里人知道了他和陈桃子的事,最后竟然莫名其妙地要分家了,他都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现在他都忘了最初的目的了,也没人再提起工作那一茬。
刘银凤看陈远扬一眼,没好气道:“合着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不想让你找陈桃子呢,你听我的了吗?等分了家我也不管你了,你爱找谁就找谁吧。”
说罢也不管陈远扬有什么反应,只管继续讲分家的方案。
“家里的房子你们各自都有一间屋,这间屋就分给你们了,正房还是我住,等我没了以后再说,估计你们到时候也不定能看上这间屋子了。粮食的话,因为咱们家上工的人少,这些年队里分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每次都是快吃完了再拿钱跟队里买的,现在剩的粮食也不多了,等下就各自分一分,家里其他能用得着的物什也是一样。至于钱……”说到这里,刘银凤顿了一下。
陈家其他人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不管想不想分家的,这会儿都想听一听自家到底有多少家底儿,又能分到手多少。
谁知刘银凤话音一转:“就先不分了,这些钱就只当是给我的养老钱了,等我百年以后,要是还有剩,我再分给你们。”
几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懵,大家都知道刘银凤攒了这么些年,手上的钱应该不会是一笔小数目,可她竟然就这么将钱全都留作养老钱了,队里那些人家分家,哪怕是手里只有个百十块钱的,也会给几个儿子分一分,就算有些人想自己留些,以防万一,也没有说全都留下的,否则这分家还分得有什么意义,本来房子和钱就是占大头的,房子还是原先大伙住的那间,没啥变化,这钱又不分了,总感觉这分家就跟没分一样。大伙也不是说非得要分这个钱,可都有些不理解。
“对了,明子和扬子还没结婚,这个钱是要留出来的,大川娶头一个媳妇那会儿,正是困难的时候,当时的彩礼只给了20块钱外加100斤粗粮,到山子时彩礼是50,一家子兄弟也不好厚此薄彼,我就不说照着大川来了,你俩就比照山子吧,你们结婚我给你们各出50的彩礼,你们要是想多给,就自己再添上些,那我就管不着了。行了,就这样吧,你们看还有什么要说的?”刘银凤没提余蔓,她和陈远川结婚时,两人另有利益牵扯,压根就没说彩礼的事。
大伙这会儿更晕乎了,就是向小燕都没想到,刘银凤给陈远明和陈远扬的彩礼会比照着自己,她那时候是什么年月,现在又是什么年月,当时家里啥条件,现在啥条件,她都怕陈远明和陈远扬会打一辈子光棍。倒不是说50块钱就娶不着媳妇了,而是说你想找个条件好一点的,跟他们家现今比较匹配的,这点彩礼肯定是寒酸了些,总不能都上穷山沟里娶媳妇儿吧。不过她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陈远扬,心中有了些明悟,这50块的彩礼八成就是专门针对陈桃子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有陈远扬又说了一遍:“妈,我不想分……”
刘银凤却跟没听见一样,直接一锤定音道:“行吧,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陈远扬:“……”
第50章
陈家分家的事在村里掀起了一阵波澜,分家没什么稀奇的,但像刘银凤这么干的实在是少有,哪有把钱全都留给自己养老的,不少关系近的亲戚都上门劝说了几句,就连陈保国都上门了。
“你这样小心孩子心里对你有意见,母子间再有了隔阂。”
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刘银凤就是一口咬定要把钱留给自己养老。其他人见状也没了办法,这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他们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只是私底下少不得议论,别看陈家条件好了,这刘银凤还是跟过去一样不讲理,偏偏这种人日子还能越过越好。
别人也就是随便说说,陈桃子得知消息后则快要气疯了,陈远扬这个没用的东西,自己是让他回去要工作的,结果他可倒好,工作没要到,还被分家了,谁不知道陈家就数他最没用,分了家他能干什么?真是白瞎了自己这么多功夫,一时间陈桃子都有些犹豫,到底还要不要找陈远扬了,可她不找陈远扬,现在也找不了其他什么更合适的人了,她的年龄实在是不能再拖了,而且她就不信了,就凭刘银凤从前对陈远扬的宠爱劲儿,会真的就这么看着陈远扬受苦,什么都不分给陈远扬。
所以尽管陈桃子很是气恼,在陈远扬面前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还安慰了陈远扬一番,可以说是把马婶子的手段学到了几分精髓。
陈远扬本来觉得因为找了陈桃子,还害得自己分了家,在面对陈桃子时,心中就有些别扭。但让陈桃子那么温言软语地安抚了几句,又觉得自己找陈桃子也没错。他跟陈桃子想得一样,他也不相信刘银凤会什么都不给他,他猜想刘银凤只是一时生他的气,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两人这么自我排解了下,总算是暂时把分家这个事放下了,随之就开始把结婚提上议程。
陈桃子怕夜长梦多,着急想赶快嫁过去,陈远扬也觉得自己的年龄该娶媳妇儿了,队里像他这么大的,早都有孩子了,所以他就
回家跟刘银凤商量起了婚期的事。
刘银凤这回也没再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面不改色地道:“这就快该秋收了,正是忙的时候,婚期就放在冬天农闲那会儿吧。”
陈远扬无语,夏收才结束没多久,这怎么就快该秋收了?离秋收明明还有好一段时间呢,他还想再说几句,却被陈远川把话给岔开了。
过后陈远川私下找他说了几句小话:“你明知道妈对陈桃子不满意,你还非要跟她对着干,妈说冬天就冬天呗,你还差这么几个月吗?你缓上这段时间,妈慢慢想通了,心里也就舒坦了不是。”
陈远扬一想也是,刘银凤这会儿正是在气头上,还是再等等吧,别回头真把他妈得罪了,弄得他妈不管他了怎么办?
他转头就把冬天的婚期告诉了陈桃子,陈桃子就算再着急,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能说他恨嫁得不行吧。
“那既然婚事定下来了,是不是该把彩礼钱先给我了?本来这事儿不该我自己开口的,但你也知道我家里也没个长辈帮我张罗,这钱不钱的不是最重要的,只是给了彩礼才算是名正言顺对吧?”
婚事都同意了,在彩礼这块,刘银凤这回也没打绊子,十分痛快地拿出了50块钱。
陈桃子接过钱时人都傻了,陈远扬之前没跟她说过彩礼到底有多少,她没想到刘银凤竟然这么小气,彩礼才给50。前些日子隔壁刘婶子从下山村那边给儿子订了门亲事,彩礼还给了70呢,要知道下山村可比他们这边穷多了。更别说谁不知道,陈家那么多个工人,刘银凤手上肯定捏着不少钱。
陈远扬也看出陈桃子的脸色不好,连忙解释道:“我妈说是比照我二嫂那会儿,就是给了50。”
向小燕嫁来那会儿得是10年前了吧,刘银凤那个老妖婆竟然好意思拿10年前的彩礼跟现在比,她怎么不跟100年前的人比呢,陈桃子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她挣扎了半晌,最后还是咬牙把这口气给咽了回去,她一个姑娘家,为了彩礼的事大闹,实在是不好看,只能暂时先忍了,等她以后嫁过去了再想办法吧,她就不信刘银凤能把钱捂一辈子。
送走了陈远扬,陈桃子脸色就沉了下来,谁知她一转身,竟然瞧见好久都没出屋子的陈来宝正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宝,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这就给你做饭去。”陈桃子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的小心思了,急忙说道。
“没事儿,三姐,你要嫁人了吗?”陈来宝的皮肤透着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人还很是瘦弱,整个人都没有一点精气神。
“三姐这年龄也不能再拖了,不过你放心,我就嫁到隔壁,也方便照顾你,姐不会不管你的。”
陈来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眼神儿很是飘忽。陈桃子怕陈来宝多想,对着他嘘寒问暖地关心了半天,见陈来宝照常回了屋,才算是放了心。
第二天早上起来,陈桃子还想着那50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他们用一段时间了,来宝都瘦成那模样了,是不是应该买点肉给他补补,结果等她想去拿钱的时候,却发现那50块钱不见了。
陈桃子清楚地记得她藏钱的袋子就放在屋里的那口箱子里的,那袋子还是马婶子以前用来放钱的,怎么会不见了,她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钱袋子,终于确认钱是真的不见了。
她直奔隔壁,把门敲得梆梆响。
“扬子,扬子,快开门!”
陈家人正准备吃早饭,就被这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陈远扬一听是陈桃子的声音,急忙跑去开了门。
“扬子,不好了,我们家昨晚进了贼,把我的钱都给偷走了。”陈桃子见了陈远扬,把她钱袋子不见了的事都说了出来。
“会不会是你记错地方了?”
“不会的,我昨天晚上才放的,怎么可能会忘记,我已经把屋里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肯定是被人偷走了,你说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去找大队长说说?”这50块钱,虽然不多,可也不是个小数目,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人偷了吧。
里面的陈家人也听到了这话,他们都有些意外,他们生产队虽然有些不好好干活,喜欢混日子的人,就像陈远扬那样的,但是偷东西的这些年还真没有,顶多就是谁家的鸡没关严跑出去了,被别人顺走个鸡蛋什么的,半夜上别人家里偷钱的更是没听说过。
屋外的陈远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的大小事儿他就没拿过主意,只能转头朝身后看去。
刘银凤黑着张脸,有些怀疑是那陈桃子贼喊捉贼,想要再讹自家一笔彩礼。陈远川倒不这么想,他看陈桃子那着急的模样,不像是装的,他想了想暗示道:“你们家不是还有陈来宝吗?你没问问他看见没?”
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陈远川觉得陈桃子不如先从自己家里找找看。
陈桃子则脸色一变,不高兴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弟偷的钱?来宝才不会做这种事。”
不管陈来宝在外人眼里什么样,在陈桃子这个自家人眼中,都觉得他没有哪里不好的。
“我也没说钱是他偷的,兴许他看你的钱袋子好看,拿去玩会儿呢。”陈远川无所谓地说道,他也就是提供个思路,随陈桃子自己怎么想了。
“要不还是先问问来宝吧。”陈远扬其实也怀疑有可能是陈来宝拿的,他以前不就偷拿过马婶子的钱袋子吗,好像因为这事隔壁还大闹了一场。
陈桃子跺跺脚,转身跑了回去,对着陈来宝的房门敲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陈桃子心下一紧,推门进去一看,屋里竟然没有人。要知道陈来宝这些年就跟长在这屋里一样,除了上厕所,轻易都不出来,吃饭都是在屋里吃的。
陈桃子又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陈来宝的人影,这下她是真的慌了,比刚才丢钱了还要着急,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又跑去找了陈远扬。
“来宝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呀?”
陈远扬对陈桃子的反应很是不能理解,陈来宝这么大个人了,出去走走不是很正常吗,至于慌成这样吗?
“你别哭呀,来宝说不定就是出去散散心。”
“不可能,他这些年连院门都没出过,怎么会突然出去,你说他会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儿?”陈桃子这哭嚎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来宝是个吃奶娃呢。
一旁的陈远川撇撇嘴,还会把陈桃子的钱拿走,怎么可能想不开,谁家做傻事儿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钱的?不过他也没再说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陈桃子碰上陈来宝的事,脑子就不太正常,这马婶子的功力可真不是一般的深厚。
最后还是刘银凤不耐烦看陈桃子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样子,拍板道:“好了,扬子你带她去找你大伯,让你大伯问问,看队里谁看见陈来宝了。”说罢就眼不见为净地回屋了,她就知道沾上这陈桃子,得有一堆的麻烦事儿,这还只是开始呢,以后有老五那个傻小子受的。
陈家其他人都不想管隔壁这糟心事,也不觉得陈来宝会真的做出些什么,便都各自忙去了。
只有陈远扬带着陈桃子去找了陈保国,没过多久就一脸稀奇地回来了。
“你们知道那陈来宝上哪儿去了吗?”陈远扬也没卖关子,接着说了下去,“他今天一大早就到大队里去找了大伯,让大伯给他开了个介绍信,说要到劳改农
场去看他妈和他媳妇,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桃子那50块钱八成就是被他拿着当路费了。”
“陈来宝还知道去看他妈和他媳妇儿?”
“可不是,桃子还担心得不行,我说他那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儿?他也是的,去就去吧,也不给桃子说一声,想一出是一出的。”陈远扬在面对陈来宝的时候,总有股无形的优越感,他觉得他就算比不上其他人,但比起那陈来宝可是强多了。
大队里的人知道这事儿后都很是诧异,这些年陈来宝整天躲在屋里,队里哪家人不笑话他,一个大男人整天靠自己姐姐养着,他们家是出了些不好的事,可难不成日子还不过了,大伙都觉得这陈来宝是彻底废了,谁知道他突然不声不响地就跑去看马婶子和许瑶了,那俩人发配的农场好像还挺远的。
陈保国也没想到陈桃子会不知道这事,他还以为这是他们姐弟两个商量好的。陈来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闹着要去看他妈和他媳妇儿,把陈保国闹得没了脾气,只得依了他,给他开了介绍信。
陈来宝走后,大抵是一直挂怀着他,陈桃子终于消停了段日子,没再撺掇陈远扬干这干那了。
这期间余蔓终于考过了6级工,也正式成为了二车间的主任。原本厂里好些人对她当主任还有些意见的,总认为她太过年轻,还是刚刚接替了厂长的严鑫力排众议,再加上金师傅的保举,她这才当上了主任的。
这刚一接手整个车间,要操心的事情不少,余蔓整个人都干劲十足,从前她的性子还有些温吞,如今大概是当了领导,近来颇有些风风火火的架势。
陈远川最近则是在忙着盖房子的事,他已经找陈保国把地基批下来了,就在陈家老房子不远处,属于站在院子里吆喝一声,那边就能听到的距离。
过去农村盖房子都简单,找些本家兄弟一起帮忙就盖了,村里长大的好些人都会些泥瓦活,但陈远川对这房子的要求比较高,又想修城里那样的厕所,便托人从镇上找了专门盖房子的人来做的活,这也让队里好些人都说陈家这是彻底发达了,盖个房子还整得这么复杂,这得花多少钱。
但不管怎么说,这房子还是顺利盖起来了,因为他们家里人口也不算多,所以陈远川建的房子只有正屋和东厢,正屋是两间屋子带一个堂屋,东厢也是两间房,西边则建成了厕所和洗澡的屋子,整体上还是挺宽敞的,他们一家四口肯定是够住了。
新房子陈远川打算晾一晾再搬,两个孩子暂时还小,陈远川想着带着他们都住在正房的两间屋,东厢给刘银凤留一间,不管她去不去住,总得把态度摆在那里。
就在房子刚盖好时,陈远川接到了吴飞的电话,当时临下火车前,他俩虽说约定了过后再联系,但陈远川想着这吴飞可是市里地质局的,谁知道过后还记不记得他呢?
现下看来这吴飞记性还挺好的,这次来他们这里公干,就主动联系了他。陈远川跟吴飞约在县里碰面,他想着吴飞从市里来,自己总得尽个地主之谊,便请人在国营饭店吃了个饭。
这才知道吴飞这次是来他们这边的山里头做地质勘测的,就是他们生产队后面的那座大山,不过那座山还挺大的,吴飞他们勘测的那一块主要不在他们这一面,所以并不从他们生产队这边入山。
“我们可能会在这边待个几日,到时候还得借住在那边队员的家里。”
“那倒是可惜了,你们不从我们这边走,不然还可以在我家借住几天,我那房子刚盖好,有的是空屋子。”
两人随便聊了会儿天,一吃完饭,吴飞便要归队出发了,陈远川也没耽误他的时间,就自己回生产队了。快走到村口时,他远远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熟悉身影,仔细一看,不是陈来宝是谁?
这人出门都一个多月了,按说去趟农场根本要不了这么久,这陈来宝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上哪儿待着去了,把陈桃子都快急疯了,三天两头地来找陈远扬给她想办法,可陈远扬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知道陈来宝在哪儿,总不能满世界的胡乱找人吧。
如今这陈来宝总算是回来了,就是不知道出去一趟怎么混得这么惨,跟个要饭的似的。
“来宝,你可算回来了,你不是上农场看你妈和你媳妇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就是说呀,你出门也不跟桃子说一声,看把她给急的。”
瞧见陈来宝回来的队员们,七嘴八舌地把他围了起来。但任凭队员们说什么,陈来宝就是低着个头,一言不发。
听说陈来宝回来的陈桃子,一跑过来就抱着陈来宝号啕大哭:“来宝,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妈交代?”
陈桃子抱着陈来宝哭了半天,陈来宝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陈桃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来宝,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陈桃子用力晃了两下,谁承想陈来宝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来宝!来宝!”
陈来宝这一晕过去,可把陈桃子吓坏了,队员们帮着她把陈来宝抬了回去,又帮忙把周一清给叫了过来。
周一清给陈来宝检查了下,说是没有什么大事儿,主要就是饿的,大概好长时间没吃饭了,还有就是身上有些外伤,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陈桃子听了心疼得直抹泪,也不知道陈来宝这是受了多少罪。大伙虽然很是好奇陈来宝到底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可陈来宝还晕着,陈桃子又一直在那里哭个不停,他们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只能遗憾地回去了。
最后就只有跟陈桃子已经订了婚的陈远扬留了下来,一直到晚上都该睡觉了才回去。他一进家门,发现家里人竟然都没睡,见他进来就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怎么样?陈来宝到底是怎么弄成那样的?”向小燕率先问道。他们要不是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也不能都在这里等着。
陈远扬瞬间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跟大家分享起了陈来宝的八卦,即便他跟陈来宝就快成亲戚了,也不妨碍他看陈来宝的笑话。
“刚开始陈来宝还不愿意说,桃子问了半天,他才开口的。”
原来陈来宝好不容易找到了许瑶和马婶子被发配的劳改农场,到了之后才发现马婶子已经被转到其他的农场,不在那里了,而许瑶她竟然又嫁人了,也不能说是又嫁人了,确切地说是又勾搭上了别人。
许瑶本就是个娇滴滴又过不了苦日子的,到了劳改农场后,哪里受得了那里繁重的劳作,所以就使了点手段搭上了农场的场长。那场长50多岁的人了,媳妇在乡下待着,跟许瑶这样年轻漂亮的压根没法比,可不就被轻易勾上手了。
那劳改农场颇为偏远,基本上都是场长一人说了算的,其他人就算知道这事儿,也不敢说什么。所以那许瑶靠着那个场长,除了刚开始去的时候吃了些苦,后来竟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陈来宝到了那里后,得知了这么个情况,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当场就闹了起来,被那场长按着让人打了一顿,关了好些日子,前几天才刚被放了回来。
“……陈来宝这趟去可是受了大罪了,我看他是被刺激狠了,人都有些不正常了。”陈远扬唏嘘道。
“没想到这许瑶可真够有本事的,都去了劳改农场了,还能兴风作浪,她和陈来宝好歹夫妻一场,人还大老远地跑去看她,她不想见把人赶走了不就完了,何必糟蹋人呢?”向小燕想着这许瑶可真是够狠心的。
“那马顺弟怎么样了?怎么就被转到其他地方去了?”刘银凤不关心许瑶,她只在意她的老对头马婶子的情况。
“谁知道呢,她俩一开始是被发配在一个农场的,这许瑶勾搭上了场长后,马婶子能有好日子过吗?人还不知道让那许瑶给弄哪儿去了。”陈远扬猜测这马婶子应该是让许瑶给弄走了,说不定正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受苦呢。
“马婶子其实手段也不差的,她吃亏就吃亏在没有许瑶年轻漂亮上了。”陈远川一直都觉得马婶子是个人才,许瑶也就是仗着外貌的资本,能勾住男人的心,不然她还真不定能斗得过马婶子。不过近来风向有变,那农场场长土皇帝似的逍遥日子大概也过不了多久了,总有清算的时候。
大家讨论了几句隔壁的八卦,也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过了几天,吴飞他们的勘测结束了,临回市里前,还来找了趟陈远川,跟陈远川道了别,顺带说起了他们这回做地质勘测时发生的事。
“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山里撞见了几个盗墓的,那墓的规模也不大,就是个私人的墓葬,那几个盗墓的估计也算不上多专业,被我们发现后他们就往山里跑了,虽说我们已经报了案,但还不知道公安能不能抓到人呢?要是来你们这边了,你们多注意点吧。”
吴飞也就是把这事儿当成了个新鲜事儿,跟陈远川说了下,山里那么大,他其实也不觉得那几人刚好就会往陈远川所在的村子里来。
陈远川点头应了,他也不认为那盗墓贼会那么巧,刚好就往他们这边来了。
谁知道没过几天,他就被打了脸,因为他竟然在隔壁陈来宝家发现了三个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