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是民主的国家,怎么可能有皇帝?!”
“你疯了吗?说什么胡话?”
……
果不其然,涉及到本国的政体,库尔提乌斯非常激烈的开始反驳,看那样子,甚至还想扑过来理论。
但可惜的是,两旁的侍卫们死死的拽着他,让他动弹不得,后来见他一直挣扎,还敢对太傅出言不逊,侍卫们当即就一人给了他一脚,把他踹的跪倒在地。
“布诺战争打到第几次了?你们赢了吗?”
林清源没有阻止那些侍卫,而是再一次问出了新的问题,这一次依旧是拉丁语。
“我们当然赢了!”
“可恶的迦太基怎么可能是伟大的罗马共和国的对手?”
“我们早就把他们打败了,第二次把他们打败了!”
……
沉浸在愤怒中的库尔提乌斯丝毫没发现对方在套话,他使劲儿挣扎,并大声用母语反驳着。
“看来是真的。”而林清源听到这儿,却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低声喃喃道。
“先生,什么是真的?”刘元凑过来问。
“还有罗马?他刚才是说了他来自罗马了吗?”
因为对方只用汉语说了一次,而其他的话基本是她听不懂的拉丁语,所以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这才会再三确认的。
“我们回去再说吧。”现在情况稍微有点复杂,又有一众外人在,林清源不欲透露太多,便如此道。
“也好,那他怎么办?”刘元没意见,但是走之前,还没忘了问一句怎么处置这个白皮奴隶。
“先找个地方安置起来,让他好好学学我们的话,等说的顺了,再带来我看。”林清源听到这儿,转向一旁管理此处的官吏吩咐了一句。
“诺。”那官吏自是应下不提。
刘元没有干涉丈夫的决定,但却觉得有些疑惑,不过她却没有立刻询问,而是等回了鸿台这才开口。
“先生,你好像能跟那个奴隶沟通,那为何还要他学我们的话之后才愿意再见他呢?”
书房里,刘元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有些好奇的询问着。
“我虽然会说两句拉丁语,但也不甚精通,不过是年少时因着兴趣随意学了些罢了,简单的读写没问题,但若是多了,可就力有不逮了。”林清源也未隐瞒,而是如实告知。
“而且,与其让我用这半生不熟的拉丁语跟他交流,倒不如令他学了我们的语言再交谈来的好。”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你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凡事谨慎些,多留个心眼儿总是没错的。”
来到这个时空这么多年了,林清源早就清楚,这已经不是史书上的文字了,至少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无比真实的。
而真实,也就意味着潜藏着危险,所以他必须谨慎些。
“当然了,罗马离我们大汉远着呢,就算这人真有什么不对,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反正他现在落在我们手里了,怎么处置,不都随我们吗?”不过怕刘元担忧,他还是宽慰了一句。
“说的也是。”刘元一听确实如此,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就此先把罗马外交官的事撂开手。
“对了,眼下快到年节了,各地的诸侯王都要回长安来,你小心看着点启儿,别让他跟那些堂兄弟们疯玩,浑忘了功课。”林清源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了一句。
“先生,你对启儿的功课看的紧我知道,可这都要年下了,也不让他松快松快啊。”刘元却不大愿意。
她本来就疼爱小刘启,自从女儿出嫁之后,更是把这个侄儿兼养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容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所以这会儿丈夫一提这个,她就不高兴了。
“我不是不让他松快,这劳逸结合的道理我又怎会不懂?我是担心他跟那些堂兄弟闹起来没完没了,万一出点什么事,这年还怎么过啊?”
林清源摊开手,如实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他这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而是因为他记得,史书记载,刘启年幼时,曾和堂兄弟一起下棋玩耍,结果输了,自觉丢脸,那人又嘲讽了他几句,他气不过,便抄起棋盘砸了对方的头。
岂料也就是这一砸,直接要了对方的性命,此举不仅影响了刘启的名声,还为后来地方诸侯王造反埋下了隐患。
倘若他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可现在既然知道,而小刘启又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就再没有说不提前为其做准备的道理。
虽然他不记得是具体的哪一年哪一天发生的这件事了,但肯定就是刘启年幼时做的,所以只要未雨绸缪就好了。
也正因为如此,林清源才会再三叮嘱妻子看好小刘启的。
“先生说到哪儿去了?我们启儿怎么会那么没分寸呢?”可刘元不知内情,故而不以为然。
“启儿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架不住其他诸侯王的子嗣折腾啊,万一伤着我们启儿,你难道就不心疼?”林清源见她不上心,只得另辟蹊径,继续游说。
“这倒也是,那些个地方上来的毛小子们,哪里比得了我们启儿金贵?”刘元一听这个,深以为然。
“好吧,我答应你,年节期间,一定好好看着启儿。”她想了想后,还是答应了。
“也不必时时看着,我知道年节了,你最是大忙人,倘若实在走不开,那就把他送到漪房那儿去吧,这样……”,他刚提了个建议,还没说完呢,她就打断了他。
“先生,你都说快年节了,这宫里头忙得很,漪房那儿又有武儿和馆陶在,哪里还顾得上我的启儿?”
刘元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把小刘启送到椒房殿给窦漪房。
“你说的也有道理,既如此,那就把启儿送到我身边吧,年节的时候,宫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也有许多朝臣进宫赴宴,我正好带着启儿去见见。”
林清源心知这是妻子对窦漪房有意见,不过他也能理解。
谁让窦漪房做的那么明显,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她的小儿子刘武身上,而对长子刘启不那么亲热呢。
刘元心疼小刘启,自然不愿让这孩子去受亲生母亲的冷眼,所以一直有意无意的阻止他们母子的接触。
林清源虽然知道双方的行为都有些不妥,可他夹在中间也不知如何调节,只能时不时的和和稀泥,以求她们的关系不要那么僵,所以这才会取了个折中的主意的。
“那敢情好,启儿是太子,也确实该多见见朝臣们,也好联络联络感情,这样将来位子才会更稳当。”
而刘元一听他的提议,瞬间就高兴了,不过说着说着,嘴上就没把门的了。
“好了,启儿还小呢,只是先练练待人接物罢了,至于什么联络朝臣之类的话,还是少说吧。”林清源出言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刘元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也就没反驳。
他们就此事达成了一致,可千防万防,最后还是出事了。
第247章
政治本身就是妥协的艺术。
时间回到年节宴会当天,刘元确实忙不开,所以把小刘启送到了林清源身边,由他带着去交际,也很好的减少了那些诸侯王的孩子们和小刘启的接触。
可让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些地方上来的二世祖们居然和窦漪房的小儿子刘武玩了起来。
按理说,刘武今年才四五岁的年纪,而能被诸侯王们带到长安来参加年节的,基本都是他们的继承人,也就是世子,年岁最小的,也得有八九岁了,双方应该玩不到一块去的。
可谁能想到啊,窦漪房就硬是把孩子们凑在了一起,美名其曰,和自家兄弟们联络联络感情,可心里却打着给小儿子结交人脉,并试图让小儿子取代大儿子地位的主意。
窦漪房从来都偏心小儿子,冷淡大儿子,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点都不奇怪。
可她也知道,小刘启的地位不是那么好动摇的,她更不敢让刘盈和林清源知道,所以才只好偷偷摸摸的用了这么个曲线救国的法子。
可她也不想想,孩子们年岁差的这么多,又怎么能玩到一块去呢?
前脚那些诸侯王的世子们碍于窦漪房皇后的身份,愿意陪小刘武玩一会儿,可后脚她去应酬,而没工夫管他们的时候,一群小家伙就开始折腾了,还在椒房殿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的。
窦漪房受到刘盈的独宠,她的寝殿里摆放的自然都是好东西,还有不少林清源给小孩子设计的各种玩具,本来是给小刘启的,可又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小刘武也就有一样的。
虽然这些玩具不值什么,但胜在新奇,那些地方上来的诸侯王世子们没见过,更没玩过,这一拿起来,自然就爱不释手了。
小刘武眼看自己的玩具被陌生的哥哥们拿走了,哪有不要的?
可他要,那些大孩子们就给吗?那当然是不愿意的。
若是有长辈在,那他们心里就算不愿意,那也得给了。
可偏偏现在没有能做主的长辈在,那些宫女侍者们更是不敢随意攀扯这些二世祖,他们当然就不肯给了,小刘武自然就被气哭了。
结果那些大孩子只把他当个乐子看,一边笑话他哭鼻子,一边拿他的玩具,还互相交换着玩,小刘武看到这一幕,自然哭的更大声了。
他在那儿哭个没完,其他大孩子也没闲着,可他们玩着玩着就出了事,既不愿放弃自己的,可又想要对方手里的,这就难免起了争执。
本来只是口角之争,也不算什么,可后来吴王刘濞的世子先动了手,好巧不巧的打了淮南王刘长的世子。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淮南王刘长的世子当即就打了回去,这小子遗传了老爹的天生神力,这几拳下去就给人家打倒在地,这还不解气,又抡起玩具使劲儿砸。
吴王刘濞的世子也不甘示弱,格挡的同时还还手,可到底他们年岁差不多,对方又占了先天优势,他也就落了下风。
打斗中,他只觉得脸上有什么划过,下意识的摸了一下,结果却是一手的鲜血,当即就又疼又怕,惊叫出声。
众人一看见了血,也都不敢再看热闹起哄了,赶紧闪到一旁,并大声叫长辈来。
这些金贵的二世祖见了血了,宫女侍者们哪里还敢隐瞒,只得赶紧派人去寻皇后回来,等窦漪房回到椒房殿的时候,就看到乱糟糟一片。
她首先检查了小儿子刘武,确定他无事后,这才派人宣了太医过来替吴王世子医治,听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后,这才把一群孩子带到偏殿审问是怎么回事。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还原现场,都说是淮南王世子干的。
可淮南王世子也不傻,他见大家都说自己,摆明是想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他当然不干,立刻就反驳说是吴王世子先动的手,他只是失手伤了人而已。
窦漪房见孩子们各执一词,只得询问宫女侍者们,可这些下人实在害怕被牵连,只能说当时守在门外,并不知晓内情。
如此一来,事情就陷入了僵局,偏偏这会儿小刘武又哭了起来,窦漪房又忙着哄他,焦头烂额之中,竟然让淮南王世子跑了出去。
这孩子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又见大家都不帮他,那第一时间想到要求救的人,无疑是自己的父王淮南王刘长。
而刘长也是极为宠爱自己的孩子的,可他也明白,这事儿若是掰扯起来,恐怕他儿子还真不占理。
现在唯一能扳回一局的办法,就是把事实模糊掉,并拖人下水分担注意力,这样才能减轻甚至为儿子脱罪。
于是乎,刘长便又问了一遍经过,他发现起因是小刘武的玩具造成的,而皇后窦漪房回到椒房殿的第一件事是查看小刘武的情况时,顿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然后他就带着儿子直接去找了刘盈,单独跟他禀报了一遍所谓的‘真相’。
那无非就是把自己的儿子打造成了一个维护弟弟的好哥哥,而其他人都是欺负小刘武的坏小子,至于打伤了吴王刘濞的世子嘛,那也是失手,不是故意的。
刘长就这么用语言艺术把事实弄得有利于自己,而刘盈呢,也没怎么怀疑过弟弟对自己撒谎。
到底刘长是自幼养在吕后膝下的,他们两个虽不是一母所出,可确实是一起长大的,这情分自然不同于其他兄弟。
更何况,刘盈的亲兄弟们,如今可就只剩刘长一个,那自然比别的堂兄弟要更亲近,刘长又带着侄儿过来诉说委屈,那刘盈这心里,下意识的就偏向了他们。
尽管他还没调查呢,可这心就是偏了。
可这事儿根本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年节宴会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住外头呢?
而且涉事的都是诸侯王们的子弟,不管动没动手吧,那牵扯进来的都是真的,还有小刘武这个皇子也进来了,那自然是瞒不住的。
他们又都是孩子,那么只能通知各自的父辈进行处理,这也就更加瞒不住了。
但是众人对于事实的描述却不一样,这也就使得如何断案陷入了僵局,吴王刘濞更是不依不饶,他儿子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脸上却破相了。
在这个当官都要求五官端正的时代,脸上有疤痕简直是天大的事,更别提,这是吴王刘濞的嫡子,世子,是将来是要承继他王位的宝贝疙瘩了。
吴王刘濞怎么也不接受所有责任是他儿子的,一直要求刘盈主持公道,必须查出真相,给个交代,否则他绝不善罢甘休!
而淮南王刘长呢,现在就死咬住一点,自己儿子是为了保护刘武才会动手的,而且也是失手,并非故意,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儿子没错,这责任不担。
刘盈派人去审问在场其他人,那些大孩子们的父母都不想卷入麻烦之中,所以教他们说不知道。
至于剩下的宫女侍者,更是左右为难,不敢说,怕说了实话会得罪吴王和淮南王,甚至牵扯出他们并未及时制止的罪过来,所以也都纷纷推脱。
刘盈没办法,只得把小儿子刘武抱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刘武当时只顾着哭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惹得刘盈甚为烦躁,就责备了几句。
可窦漪房哪里肯依,小刘武是她的心肝宝贝,平日里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如今丈夫却这般责备,一下子就让她不愿意起来。
她赶紧把孩子抱过来哄,又哭哭啼啼的回护儿子,言说这件事根本就和自己儿子没关系,刘盈就算要发脾气,那也应该去找正主,而不是欺负儿子。
刘盈见他们娘哭儿喊的,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干脆不跟她理论,反正理论也没用,他就知道一碰到小儿子的事,妻子就不讲道理了。
没法子,他只得先安抚这娘俩儿,让她们安心,又说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可刘盈也没心情再待下去了,可他也没回宣室殿,更没有召大臣来商议,而是立刻去了鸿台,他深刻觉得,这种家务事,还是找自家人处理的好。
而林清源一早得了信儿就知道,他铁定得过来寻自己。
因为涉及到了窦漪房和小刘武,所以这事儿还真不好让刘元开口,也不能让小刘启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不然肯定又是一场官司要打。
考虑到这点,林清源也早就支开了妻子,并让她先去照顾小刘启,至于其他的,都不必管的。
刘元也不欲蹚这趟浑水,更不想让小刘启沾染一丝一毫的麻烦,所以也就设法把这孩子拘在了身边,根本没往书房那边凑。
这也就导致,刘盈过来的时候,根本没看见姐姐和自己大儿子的身影,不过这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林清源看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他过来坐,还给他倒了一杯热蜜浆,等他稍稍平静些了,这才静静的听他抱怨着。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这简直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漪房又一个劲儿的只知道护着武儿。”
“现在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你说这可让我怎么决断啊。”刘盈就快发愁死了。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身为皇帝,那就更难断了,因为你的家务事,一不留神就会变成国事了。”林清源也叹了一声。
“谁说不是啊,但凡这事儿不是出在我们刘家内部,我早让人把嫌犯都扔到廷尉府去审问了,一遍刑罚下来,我就不信吐不出实话?”
话虽如此,可刘盈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你得了吧,圣贤都说,‘刑不上大夫’,对一个下层贵族尚且如此,况皇亲国戚乎?”
“你还想动刑逼出实话,也不怕那些诸侯王跟你拼了啊。”林清源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我这就是说说而已,又没打算真的去做。”刘盈小声反驳道。
“其实要不是为了漪房的脸面着想,我真想把椒房殿的宫人全都打入永巷审问!”他甚至还说出了自己曾经的打算。
“你能想到这点,那就说明你现在还没被愤怒冲昏头脑。”林清源听到这儿,反而赞许的点了点头。
“没被冲昏又怎么样?这事儿不还是没解决吗?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刘盈很不理解。
“还有我的那些侄子们,他们怎么会单独在椒房殿,而不是跟命妇们待在一起?武儿的年纪也不像是能跟他们玩到一起去的啊。”他提出了疑点。
“现在纠结这些根本没用,而真相也不重要,因为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你给出什么结果,恐怕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
眼看着他就要怀疑窦漪房的用心了,林清源也不得不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为她遮掩一番。
“这是怎么说的?”刘盈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住了。
“现下众人口供不一,也就导致会有偏向,如果你给吴王世子做主,严惩淮南王世子,那么长儿肯定不会答应。”
“而且他还会大肆宣扬自己儿子救了皇子,却还要被罚的事,众人必然会把矛头和目光对准你这个皇帝。”
“而如果你回护淮南王世子,那么吴王也肯定不会答应,说一千,道一万,如今是他的儿子破了相,流了血,没得说受了欺负还要受罚的道理,不免让人猜疑。”
“再如果,你把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全都以有错论处,那么他们恐怕就会指责你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把责任全都推了出去。”
林清源做了三种假设,可又全部否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先生你说该怎么办?”刘盈皱了皱眉。
“妥协。”林清源却只给他两个字的回答。
“妥协?”刘盈重复了一遍。
“既然不管你怎么做,大家都不可能满意,那就达成一个虽不满意,但能接受的结果不就好了?”林清源引导他。
“可这样不免会埋下隐患吧。”刘盈听到这儿,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但还是有些担忧。
“这隐患会波及到自身吗?”林清源却反问了一句。
“那倒没有。”刘盈摇了摇头,在他的设想的解决办法中,虽然可能会造成吴王和淮南王的对立,但确实不会伤到自己。
“这不就结了?地方上不稳,反而是中央的机会。”林清源点到为止。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听到这几乎明示的话语,刘盈若有所思后,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仿佛打哑谜一般说了几句,可刘盈离开的时候,却感觉轻快了许多,可见他确实有所收获。
第248章
男人一旦对女人有了愧疚之心,那么接下来只要操作得当,他就只有妥协的份儿了。
有关淮南王世子与吴王世子为了争抢小刘武的玩具而斗殴,以至吴王世子破相的事,刘盈到底听了林清源的建议,采取了妥协措施。
刘盈先下令处罚了自己的儿子,让小刘武禁闭反省三个月,然后又追究了皇后窦漪房的看护不当的过失,罚了半年的月俸。
接着,他才宣布了对淮南王世子和吴王世子的处置结果,前者虽为失手伤人,但毕竟伤人了,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所以,刘盈判淮南王世子道歉并支付医药费。
而吴王世子虽为苦主,但这场争斗是他先动的手,也有责任,刘盈下令斥责了一番,命其回到封国后好好反省,不过时间只有一个月。
同时他又赐下了不少宫中的医药和补品,既是用来医治吴王世子,也是为了安抚吴王本人。
而这个判罚结果,也不出意外的,使得淮南王刘长和吴王刘濞心里都不满意。
但是,由于刘盈这个皇帝已经抢先一步处罚了自己的儿子,就连他的皇后也没逃过,同样遭到了申饬。
那么他们两个作为诸侯王若是再嚷嚷什么,不免就会让人觉得有不识好歹之嫌了。
最后的最后,他们思来想去,也只得按刘盈说的办,而这,也就达成了林清源所说的那个效果,妥协。
虽然众人都不满意,但是也能接受了。
就这样,这件事情总算平息了下来。
可淮南王刘长和吴王刘濞也因此结下了梁子。
若是离得远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的封国还接壤,本来就有纠葛,如今又添了隔阂,双方的仇怨也越结越深,而现下的平静不过是刘盈强压着罢了。
只要有一个足够大的导火索,保准他们得打起来。
而这,也是刘盈赞同林清源所出主意的原因。
他意在挑起两人的争斗,并进一步削弱吴国的势力。
谁让吴王刘濞对中央的推恩令阳奉阴违,不愿把自己的土地和财富分给所有的儿子,而是一味的偏心嫡子的。
反观淮南王刘长,至少面上从来都尊崇中央和他这个当皇帝的二哥,没有过任何的对抗之举,所以这次刘盈看似一碗水端平,实则还是有所偏向的,只是不明显而已。
当然,这些算计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可以结束了,但林清源知道,还有一个隐患没有解决,那就是窦漪房那儿。
倘若她再不收敛,继续这样偏心小儿子,冷淡大儿子,林清源担心,会重演史书上兄弟相争,手足相残的悲剧。
就算没有走到那一步,可要是让刘盈发现了她在试图动摇长子的太子之位,只怕也是一场祸端。
有鉴于此,他觉得非常有必要劝劝她,而且必须得当面谈,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停止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好在这会儿窦漪房正为了小刘武被关禁闭的事跟刘盈闹别扭,刘盈也不欲去触她的霉头,所以这两天一直避着她。
刘元见状,更是不让小刘启去见窦漪房了,加之这会儿是年节期间,需要处理的事宜实在是多,也就被拖住了。
但偷偷摸摸的见面,到底还是有隐患,所以他出门前,特地跟刘元说了一声,要去椒房殿看看小刘武和窦漪房。
他直接说要去看窦漪房母子,刘元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他去椒房殿,可也不好阻止,到底小刘武也是她的侄儿,太过厚此薄彼也不合适。
最后,还是允他去了,就这样,林清源先派人去通知一声,然后大大方方的带着一些礼物去了椒房殿。
听说他要来,窦漪房立刻就让人把小刘武抱了下去,又通知自己哥哥窦长君看护小儿子并做好守卫工作,等她安排完一切,林清源也就到了。
窦漪房亲自迎接他到屋里,又早早屏退了左右,做好了清场工作。
“我早就知道先生你会来的,也知道你为什么来,为了启儿,是不是?”
本来他来看自己,她是很高兴的,可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她就意识到,对方应该不仅仅是来看自己的,更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时间,她这口气也变得有点冲了。
“漪房,早在启儿出生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会教这孩子敬你爱你,而你,也应该做好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一切,我们说的不是好好的吗?”
“可现在呢?你眼里只有武儿,这对启儿不公平,你不能这样。”她挑破了矛盾,林清源也就直说了。
“我当然能,因为我是他们的母亲,没有我就没有他们,我有权力决定怎么对待他们,先生,你不该管这件事,陛下都没有多说什么。”窦漪房赌气道。
“盈儿没有多说什么是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一旦他得知了你试图诱导他废长立幼,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林清源皱紧了眉头反问道。
“谁说我要诱导他废长立幼了?我只是看不惯你们对两个孩子厚此薄彼,一味的偏袒宠爱启儿,而忽略无视我的武儿。”
窦漪房被他说中了算计,不免有些心虚,但她就是嘴硬不承认,并试图把事情从国本之争降到兄弟矛盾上。
“没有人对两个孩子厚此薄彼,如果有,那也绝不是因为他们兄弟的长幼和亲疏,而是因为他们身份和责任的不同。”
“启儿是太子,是储君,平日里大家多看顾一些也是正常的,因为他身上承载着国家的未来。”
“至于武儿,他是你和盈儿的幼子,将来做一个贤王,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又不用担太多责任,这有什么不好?”林清源很不理解。
“如果当一个贤王真的那么好,那为何你们不让启儿去做贤王,而让我的武儿问鼎至尊之位?”
“说穿了,还是你们偏心,不看重我的武儿罢了。”窦漪房听到这儿,更是不高兴。
“你为何总是把大家往坏处想?难道你以为皇位是什么好东西吗?”
“至高无上的地位,也意味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人知晓的孤独啊。”
“而且争夺皇位,也就意味着要流血,要流很多血。”
“当初父皇在位时,母后和戚夫人为了各自的儿子能登上皇位,是如何厮杀,失败者又是何等惨烈的下场,这些血淋淋的,近在咫尺的案例,你都忘了吗?”
“还是说,你想看着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走上手足相残,至亲反目的绝路?”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难道你就能高兴了吗?!”
林清源不惜拿出了吕后和戚夫人的例子,并猛戳窦漪房的痛点,就是为了提醒她,如今她的所作所为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我高兴!我高兴的不得了!”
“不听话的儿子,被别人抢走的儿子,我何以要为了他而委屈自己?”
“我就是高兴,就是愿意,怎么样?!”
……
窦漪房明知他说的是对的,可就是拉不下脸来承认。
更不能接受他竟然用这样强硬的态度刺激自己,所以她采取了更激烈的方式驳斥了回去,只是眼里的伤心和悲痛怎么也掩饰不住。
“漪房,你这又是何必呢?”林清源看在眼里,也是忧在心里。
“我知道,关于启儿和武儿在你心中孰轻孰重的问题,你其实也很难抉择,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这做亲娘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而我方才说那些话,也不是要责备你什么,只是担心你被一时的怨恨蒙住了眼睛,最后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错事来啊。”
“漪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向聪慧懂事,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不会看不出这么做的隐患。”
“而你也不是故意要挑唆武儿去跟启儿争夺什么的,你只是被伤了心,只是想要启儿多跟你亲近亲近,是也不是?”他软下语气,对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没办法啊,没办法啊。”
“先生,你以前答应过的,你会教启儿敬我爱我,可这孩子对我一直都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可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我的孩子还是跟我越来越远?越来越冷漠?”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啊?”
……
窦漪房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她哭喊着抱住他质问,甚至抬手握拳重重捶打在了他身上。
这一次,林清源没有推开她,更没有阻止她,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母亲无力改变现状,而只能声声泣血的控诉的悲哀。
他同情她的遭遇,但也没办法帮她,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小刘启的归属实在是牵扯太大,这孩子不仅是窦漪房的儿子,更是大汉的太子,这里头还有自己妻子的事……等等,早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了。
林清源现在做不了,也不能做什么来帮她要回儿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她一下。
“好了好了,启儿不会一直如此的,等他长大了,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会理解你的苦衷的。”他一边开解着,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先生,先生……”,而窦漪房听到这儿,却哭的更是不能自已了,不住的呼唤着他的同时,也更抱紧了他。
因为她终于知道,他并非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他也是理解自己,同情自己的。
“别哭了,我在呢,一切都会过去的。”林清源见状,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这个时候讲究什么,只能再度安慰了两句。
而他不会知道的是,他这一次没有推开她,反而安慰她的行为,却也让她在悲痛之余察觉到了一丝可以拿捏住他的办法。
窦漪房垂下眼帘,遮住算计,只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目的就在于要他愧疚,更愧疚。
而一个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有了愧疚之心,那接下来只要操作得当,他就只有妥协的份儿了。
刚才他们在房间里争吵和哭喊,声音可不小,窦长君也实在不放心,安顿好了小刘武后,又折回来偷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自家妹子已经和林清源抱在一起了,顿时窦长君这心里就突突的。
若不是知道这场景绝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否则他们全家都没好下场,他此刻只怕早就惊叫出声了。
窦长君几次三番想要冲进去分开两人,可最后忍了又忍,还是没进去,并装作没看见,快步走出去把风了。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发散思维,设想着也许可以用这件事拿捏林清源,要他更加尽心尽力的帮着他们窦家。
虽然他的初衷和窦漪房的初衷并不相同,可在想要拿捏林清源这一点上,却是殊途同归,真不愧是亲兄妹。
第249章
婚姻就像用柴火取暖,两个人应该轮流看顾,这样才能获得持久的温暖。
当南方汉朝宫廷里的纷争暂时平息的时候,北方匈奴王庭里也迎来了好消息。
五月迎亲娶回他们匈奴的汉朝小翁主林嫣然,现如今已经身怀有孕。
而她的丈夫,被册封为左贤王的稽粥王子,在得知这个喜讯后,更是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匈奴的冒顿大单于。
匈奴王庭的王账之中,冒顿听着儿子的叙说,也是高兴的很,毕竟,不管在匈奴还是在汉朝,家里添丁进口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稽粥啊,我们匈奴的王族从来都子嗣艰难,成婚许久都没孩子的男人多的是。”
“远的不提,就说我吧,这一把年纪了,也只不过才得了你和你弟弟两个儿子。”
“可你这个汉人阏氏才嫁过来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可见你们这桩婚事确实如大祭司所言,是得天神庇佑的祥瑞之婚。”
“你这个阏氏娶得好,娶得好啊。”
冒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脸上的笑也是一直没停过,可见是非常满意的。
“父单于说的是,我也觉得嫣儿很好。”稽粥也很高兴,“不止是传承子嗣,更是为我们部族带来了平安兴旺。”
“自从我记事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在焉支山脚下过冬呢,哦不,这也许都不算是冬天了。”
他这话也是有根据的,自从小嫣然嫁了他,草原的春天似乎一直跟随着他的部族,入目之处,从来都是水草丰美,天朗气清的样子。
这般境况之下,牧民的日子也要好过不少,而他们作为匈奴的上层统治者,压力也减少的不是一点半点。
匈奴作为游牧民族,以往都要追逐水草而居,不定时的迁徙,可迁徙的日子可不好过,不说可能迷路,还要忍饥挨饿。
甚至有时候,他们大规模的南下发动战争,也不是生性就喜欢杀戮,而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
因为草原的冬天,实在是太难熬了,只要一场不大的雪灾,就能覆灭一个部族的例子比比皆是。
以前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凡有别的办法,谁愿意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啊。
如今小嫣然嫁过来后,他们就不用频繁迁徙了,甚至还因为和汉朝联姻,而获得了和平和更多的交易物品,也难怪现在稽粥会发出这种感慨了。
“是啊,这个冬天,我们的日子确实比往年好过多了,以至于一直庆幸当初听了大祭司的话,为你定下了这门婚事。”冒顿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稽粥啊,你的阏氏到底是汉人,来我们这儿的日子也还短,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适应不了我们这儿的习惯,你多迁就她一些吧。”
他话头一转,跟儿子说要多关心妻子的话,但其中也隐隐带着一些提醒。
“儿子知道了。”稽粥也明白他的意思,自是点头应下不提。
“对了,我已经派人去西域抓那些来自西方的商人审问了,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许多消息,虽然他们说的有些不一样,但大体上都对的上你岳父给的地图。”
“等我们折断了大月氏的脊梁骨,彻底消灭他们之后,便准备西进吧。”冒顿提到了一件大事。
“是。”稽粥点了点头。
“还有,你阏氏这会儿有孕了,这个好消息也应该尽快告诉她的父母还有舅舅,派人传信给汉朝皇室,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另外,顺便洽谈一下两国来年的贸易问题,最好能把关于兵器的买卖谈下来。”
“汉人的工匠厉害啊,能铸造出许许多多的攻城利器。”
“若是能把这个买卖谈下来,那将来无论是攻打大月氏,还是西进,我们都要轻松许多。”
冒顿大单于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在拉家常一样,可稽粥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趁着现在汉匈关系正好,可以多薅点羊毛。
还有就是,如果他们真的要西进的话,那就必须稳住南方的汉朝,否则很可能会出现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不过,现在也有一个问题。
“父单于,汉匈两国的关系必然会因为嫣儿的怀孕而更进一步,边境的互市贸易增加也不是没可能。”
“可要是想让汉朝松开一直对我们金属武器的限制,恐怕有点难度。”
“他们汉人有句话,叫投桃报李,意思是说,你给我一件礼物,那我出于礼尚往来,也应该还你一件,朋友亲戚都是如此。”
“倘若我们想要许多汉朝的兵器,那么,只怕也就不得不松开向汉朝输入良马的限制了。”
稽粥没有贸然对父亲的决策提出什么意见,而是就事论事的跟他分析现在的情况。
“这……”,果不其然,听到这儿,冒顿大单于也有些犹豫。
“那你觉得,我们松开多大的口子为好?”
虽然他心里只想薅羊毛,一点也不想出血,可是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才有此一问。
“那这就得看,父单于到底想要多少兵器了。”
稽粥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这是说,他们匈奴要想跟汉朝做这个交易,那就得拿出诚意来。
可是要真的做了这个交易,用良马来换兵器的话,那将来过不了多久,汉人的实力就会迎来新一波的增长。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匈奴给的良马可以用来改善汉朝的马种,使得对方越来越强,可汉人给他们的兵器却是成品,而不是原料和铸造方法。
这样一来,他们就必然会受制于人,万一将来西进短时间内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果,那么将来,他们就不得不为着源源不断的兵器而向汉朝低头了。
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对他们就越不利,这也就难怪冒顿大单于没有立刻做出回复了。
“这事儿容我再考虑考虑,你先回去照顾你阏氏吧,天色不早了,别让她担心。”冒顿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得暂时搁置道。
“是,父单于。”稽粥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需得好好考虑,也就没多说什么,行了一礼之后离开了。
几乎是才出了王账,他就飞一般的朝着自己的营帐跑了过去,显然是心里惦记着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彼时,嫣然也正在门口等着他,稽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
“怎么不在里面等着?这外头还有些冷呢,别着凉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给她搭在身上,并握着她的手暖了暖,关切道。
“没事儿,我不冷,我就想早点儿看看你。”嫣然见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心下不禁暖暖的,笑着回了一句。
“那我现在回来了,一起家去吧。”稽粥说着话,突然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又没两步路,我自己能走的。”嫣然吓了一跳,但随即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抱着你走,舍不得累着你,不行吗?”稽粥笑了笑道。
“也不是不行,那我们快进去吧。”他这般直白表达着爱意的方式,尽管已经见过不少次了,可嫣然还是有些害羞,不免催促了两句。
“好。”稽粥也不逗她了,将人抱的稳稳的,一路回到了他们的营帐内,直接回到了厅堂里。
夫妻两个并排而坐,随后便有侍女奉上了各种餐点,有匈奴特色的烤牛羊肉,也有汉家风格的粥饭菜肴,点心水果什么的。
东西上齐了,侍女们也都退到营帐外等候,房间里只留他们夫妻两人。
嫁到这儿也有几个月了,嫣然也知道匈奴是不拘小节的,而且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夫妻两个相处反而更自在些。
“稽粥,我碗里的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夹了。”在此期间,他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嫣然虽然不会不高兴,但也会觉得像是甜蜜的负担,所以开口制止他。
“可是我问了大祭司了,他们都说女子怀孕的时候,应该多吃点儿,这样对你和孩子才好啊。”稽粥有些疑惑。
“是,大祭司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这食补对孕妇是有好处的。”
“可也不能过度,因为若是补的太多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会过于健壮,那出生的时候可就难了。”嫣然耐心的跟他科普更细致的医学知识。
“这也是你们的医者总结出的道理吧,真是值得学习的东西啊。”稽粥觉得自己受教了。
“放心吧,我已经让随我而来的医者们传授这些知识给我们的牧民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嫣然听到这儿,拉住了他的手道。
“我知道。”稽粥听她这么说,心下倍感欣慰。
两人一起用饭,不时说着话,用过晚饭后,又开始洗漱,一切准备就绪,就到了床榻前。
营帐里点着烛火,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显得格外的温馨。
嫣然靠在稽粥怀里,两人轻声交谈着。
“我告诉父单于,你有身孕了,他高兴的什么似的,还说要我立刻派人去汉朝通知你父母这个喜讯呢。”
“嫣儿,我觉得不止要通知喜讯,你还可以写一封家书带去,等回来的时候,再让使者把回信带回来,也算聊表思乡之情了,你觉得怎么样?”他提议道。
“那当然好啊,你别说,我还真的挺想我爹娘的。”嫣然当下就高兴了。
“不过现在是冬天,路上的道儿能好走吗?信使会不会有危险?亦或者,我们等几个月再通知他们吧。”
“左右我也才怀上没多久,这胎还没坐稳呢,若是现在去信告诉他们,万一他们担心我,而吃不好,睡不着,那可怎么办啊?”但紧接着,她就犹豫了,担忧起这个,担忧起那个。
“那好,我们就再等等,等这胎稳了,我们再去信,让岳父他们只有高兴,没有担忧的。”稽粥摸了摸她的肚子,柔声答应着。
“稽粥,你对我真好,就像我爹爹对我娘亲那样好。”嫣然很感动他的体贴,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又靠在他怀里。
“我不止会对你好,我还会让我们的婚姻像他们一样幸福的。”
“等来年你生了,那么我,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人就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稽粥抱着她,轻声许诺着。
“嗯。”嫣然笑着点点头。
“那稽粥,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万一是个女孩,那……”,她想起了匈奴王族子嗣稀少的现实,不免有些担忧。
“那她就会是我们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是我们匈奴最珍贵的宝石,是你我的掌上明珠。”
“我会永远宠她爱她,让她快快乐乐的,就像你父亲对你那样。”稽粥郑重其事的回答道。
“稽粥,谢谢你。”嫣然听到这儿,总算安心了不少。
“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你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稽粥握着她的手道。
“可是婚姻也是需要经营的,我不能把你的辛苦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因为我爹爹曾教导我说,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就好比用木柴烧火,只有齐心协力,一起看顾着,让它一直保持着燃烧状态,这样才会一直感到温暖。”
“而当夫妻两人都愿意为对方而努力的话,那不仅婚姻会和和美美,日子也会越过越舒心的。”嫣然却摸了摸他的侧脸,认真道。
“岳父说的很有道理啊,那我们就一起努力经营我们的小家吧。”稽粥从来没听过这种说辞,但他却认可这话,并发出了邀请。
“好。”嫣然笑着答应了。
第250章
我担心外戚膨胀后,会威胁到皇权。
虽然嫣然和稽粥商量好了,等胎坐稳了再把这个喜讯传回汉朝的娘家,可是林清源还是在那之前就知道了。
这消息原是当初他埋下的暗子,乌孙王子猎骄传回来的。
猎骄现下虽在乌孙国内料理自家的政事,不在他自小生长的匈奴王庭,可这么多年,好歹也有几个亲信。
所以他离开前,特地留下了几个眼线,这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得知了嫣然有孕的消息。
从小就喜欢的姑娘嫁给了别人,如今还有了身孕。
猎骄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不过很快他就振作起来,给林清源传了信。
虽然这会儿是冬天,但好在信鸽们都精神的很,而且不必它们飞到长安,只要飞到雁门郡就好了,那里自有人接应,并会放飞新的信鸽传信到长安。
这套情报系统早些年是由林清源指导创建,而张不疑亲自掌管,所以后者一得了信儿,立刻就想通知前者。
恰逢林清源来留侯府邸看望张良,张不疑便顺势把传信给了他,并识趣的退了出去。
“清源,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让你这般高兴?”看他打开帛书后便喜上眉梢,张良猜着是好消息,便笑着问了一句。
“自然是喜事,大喜事,留侯,嫣儿有身孕了,我就要做外公了。”林清源实在高兴,都语无伦次了。
“这得快告诉元儿,让她也高兴高兴。”
“还有嫣儿,她年纪还小,又是头胎,我得派人去看顾着,还要送些东西,吃的用的,她喜欢的那些,都要多准备……”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个没完,满心满眼都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怀。
“清源啊,你有了孙辈高兴,我能理解,可是也容我提醒一句,这个消息可不是匈奴王庭送来的。”张良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而且他这意思也很明确了,这个消息是通过暗子得到的,也就是绝对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而一旦现在就送东西过去,那么必然会引起匈奴人的怀疑。
“留侯说的是,我这是关心则乱,有些失了分寸了。”思及此处,林清源也冷静了不少,他再度坐了下来,并调整呼吸,用来平复情绪。
“除了小翁主有孕的事,信里应该还说了些别的吧。”张良都不用看就肯定道。
“确实,匈奴使团将会在明年春日到长安报喜,但绝对还有别的目的。”
“猎骄说,他的线人没有探听到具体内容,但是预备来长安的使团规模却不小。”
“可见匈奴还有其他事情与我们大汉商议,而且一定是要事。”林清源把帛书递过去,并说着自己的推断。
“比如说?”张良示意他继续。
“比如说,和我们谈谈出口兵器的事。”林清源如是说。
他虽然没有真的带兵打仗过,但他的军事敏感度却并不差,毕竟,当初兵仙韩信被吕后处死后,对方排兵布阵的手稿可是送到了他的手里。
这么多年的研究,再加上对历史走向的先知,足以让他推测出一个很接近正确答案的结果了。
“那么我们要给吗?”张良看了他一眼。
“给是不可能给的,但可以卖,如果他们想要我们的武器,那就用良马来换吧,若是拿真金白银来,那我们也不嫌弃。”林清源摇了摇头后道。
“瞧你说的,谁会嫌弃自己钱多啊。”张良被他逗笑了。
“这武器吧,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卖,可这怎么卖,卖什么,卖多少,可得好好把控,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他的意思是,这生意可以做,但必须用可靠的人去负责,还得严格把控各个环节,别白忙活一场,都让蛀虫们毁了国之大计。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点,林清源也深感赞同。
“如今我们的工匠已经能够制造批量制造铁制武器和钢制武器了。”
“那么,以前那些已经淘汰下来,用处不大的青铜武器,就可以拿去给匈奴人换良马和金银了。”
“等得到了钱财支持,可以再反过来研制更好的武器装备。”
“总而言之一句话,最新的技术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这是林清源的底线。
“我倒觉得,铁制武器也可以卖一些,不管怎么说,如今汉匈两国是姻亲关系,我们的装备如何,他们心里也都有点数。”
“做这个交易,赚钱是一回事,亲戚情分是另一回事,总也不好做的太过。”
“而且,这也是为了小翁主着想,她如今有身孕了,匈奴王庭也定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向我们开口的机会。”
“那么与其让对方先利用这点提条件,倒不如我们大方一点,卖青铜武器的同时,主动搭上一些铁制武器,这样也好让他们没有话说。”张良斟酌着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留侯思虑周全,我会好好想想的,看看怎么做能达成两全其美。”林清源听到这儿,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具体的我也就不多问了。”张良也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他话头一转,提起了其他。
“留侯但说无妨。”林清源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是有关太学那些后学晚辈的事,来年春日科考,各大学派的佼佼者们必然会参加,成绩也定然不俗,我是想问,届时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张良如此道。
“自然是他们擅长什么,那就安排他们去做什么啊。”林清源给出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答案。
“比如晁错,他出自法家,又嫉恶如仇,那大可以安置在廷尉府当差,让张恢带着入官场就是了。”
“再比如袁盎,他虽不是儒家的人,可平素的言行举止很靠近儒家,可以丢给奉常叔孙通去管。”
“至于贾谊和亚夫嘛……”,他简单说了一下对儒法两家的新人的安排,可到他们道家本家的孩子了,他就有点犹豫了。
“贾谊我亲自带,这孩子才华横溢不假,可这为人处世方面,还是欠缺一些。”
“我担心放他一人独入官场,会引来很多非议,特别是他还这么年轻,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人却不自知,那可就危险了。”
“我们培养了这么久,可不能半途而废。”
“至于亚夫,诶……”,林清源说了自己对贾谊的安排后,就提到了周亚夫,可一提他,就难免会想起这孩子跟自己夜谈过的内容。
“他打算弃文从武,还跟我说,想当镇守边疆的将军,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军事才能也确实更好一些。”
“等这次科考结束后,我就替他运作一下,让他去雁门郡历练历练,将来做个郡守也不错。”
“若来日他立下大功,也方便调回中央任职。”他斟酌着说出了自己对周亚夫的安排。
而且这不是随便打算的,而是林清源根据现实以及史书上对周亚夫经历的记载,进行的最为稳妥的人生规划。
历史上的周亚夫,便是赫赫有名的武将,因战争而立下了大功,且深受皇帝器重,后来甚至坐到了丞相的位子上。
以他的功绩,蛮可以安享晚年的,若不是因为卷入了皇位之争,又遭人陷害,绝不会落到绝食而死的地步。
林清源也正是考虑到这些,才会在周亚夫本人提出想做武将的时候,答应帮对方一把的。
“这样也好,亚夫在边境做个武将,若是小翁主有什么需要,也能及时联系。”张良听到这儿,不由得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知史书的记载,但却看出了此举的含义,不过这是周亚夫自愿的,林清源也没有别的意思,他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清源也没瞒着张良,直接承认了。
“你当人家爹的,多考虑一些也没什么错处。”
“而且将来小翁主要是生了男孩,那我们大汉就更该支持她的儿子成为新的大单于,那样汉匈两国才是真的亲如一家啊。”
张良理解他的做法,但也提点了一下,让他在顾念亲情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大局。
“留侯说的是,我记下了。”林清源听到这儿,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
“对了,说起对这些出色后辈们的安排,还有一个人,我拿不定主意,想问问留侯的意思。”他话头一转,提起了别的。
“哦?是谁?”张良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漪房的弟弟,窦少君,那孩子平日里在太学上课,虽不算特别出类拔萃的,可也是人杰一流了,他来年也要参加科考,想来必能榜上有名。”
“漪房托我替他也安排一下,最好能够让他回到祖籍清河郡去做官,说是本家在那边,办事接物的,也好上手一些。”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就算她不跟我开口,跟盈儿开口,多半也能达成所愿的。”
“盈儿素来和她恩爱,这点小事不会不答应,可是我却觉得,此事有些不妥。”林清源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窦少君是人杰不假,他想回祖籍做官,这也无可厚非。”
“可是窦家不是普通的官宦人家,而是皇后的娘家,属于外戚之列。”
“倘若真的放他回去经营人脉,拉帮结派,等来日再调回来,我只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产生。”他忧心忡忡。
“可真正让你担忧的,并不是外戚,而是外戚膨胀后,与皇权产生的对立吧。”但张良只看了他一眼,就直接点破了表层的窗户纸,直接戳到了重点。
“不止是这个,我更担心,会发生手足相残的惨剧,尽管我不愿意相信,可也不得不承认,对权力的渴望,有时候真的会压过血脉亲情的羁绊。”
“更不用说,漪房现在对启儿有心结,我实在是不放心让她肆意培植自己的势力,并在将来的某一天加注到武儿的身上,令其和启儿相争。”
他看穿了,林清源也就不遮遮掩掩了,直言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突然听到这等皇家秘闻,张良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林清源绝不会无故放矢,而这也就意味着,这是很可能会发生的事,但要不要参与进去阻止,他却有些犹豫。
“罢了,我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手足相残的血腥事,且等两位皇子长大,估计我也早就不在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不操这个心了,你若是担忧,那就看着办就是了。”思来想去,他叹了一声,还是选择了中立。
“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说,清源啊,这皇位之争从来都是宫廷里最为惨烈的厮杀,我希望你能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为大汉尽忠。”这也是他最后的忠告和拜托。
“我知道了。”林清源这样回答着。
提及权力之争,他们两个的本性都是不喜欢的,可没办法,身在局中,不得不算计,不得不筹谋啊。
平日里忙的时候不觉得,可这一静下心来交流,说说心里话,突然间,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疲惫和压力涌上了心头。
好在两人也都懂得调节自己的情绪,谈完公事后,便开始烹茶聊天,也默契的只说着轻松话题。
可闲适的时光从来都是短暂的,因为生活总有数不清的意外会出现。
林清源都还没离开留侯的府邸呢,就接到了一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