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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说要回去,陆青满觉得自己不该带徐觅翡回去,而是直接带徐觅翡去见心理医生才是正道理。

直到陆青满、简初然和徐觅翡三人坐上了车,陆青满在驾驶座上无可奈何。

简初然怕他俩在路上有什么问题,于是也跟上来了,说还能喝陆青满换着开车。

徐觅翡沉默不语,坐在后座,望向窗外。

六百公里,陆青满和简初然不间歇地开,用了四个多小时,在傍晚时分,他们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老福利院的门口。

一路上,陆青满开的时候简初然就休息一会儿,简初然开陆青满就睡一会儿,只有徐觅翡一刻也没有合过眼。车驶过小路,拐入人烟罕至的老福利院门口时,徐觅翡打开车门下来。

她踩过了厚厚的落叶,往里面走去。

秋日的夕阳像一块悬在天边的温热琥珀,凉风吹动的方向和徐觅翡走动的步伐同向,像是在指引她往里走。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瘦削的挨过一层层破旧的台阶。

当推开后院的门时,她的步伐慢了下来,秋风带来了凉意。

陆青满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看向树下那个已经歪斜,摇摇欲坠的秋千。

那个秋千是他们以前最喜欢的玩具,但他这个小霸王总是霸占——在徐觅翡来之前是这样的。

秋千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沙土地,孩子们都喜欢在这儿玩。自打自己犯浑把徐觅翡埋进这里,然后又被徐觅翡反埋了之后,陆青满看这地方就发怵。

现在他都已经长大了,居然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

看着徐觅翡一步步地往那里走去,陆青满咬牙跟上。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陆青满感觉自己脑子也要糊涂了,看到徐觅翡越走越快最后居然跑了起来,“喂!喂,你慢点啊!”

徐觅翡快步来到了秋千后方,看着那一片没有被落叶盖起来的地方。

只有这个地方的落叶最少,基本上没有,像是被风吹散了。

陆青满来到她的身边:“怎么了,翡老大你别这样,我是真害怕……那都小时候的事了,你不能还记得吧。”

徐觅翡定定地*望着地上,伸手一指:“你看见了吗,陆青满,你看见了没有。”

“什么?哎——”

徐觅翡忽然趴了下去,丝毫不顾脏乱,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扒开那些落叶,和碎土,露出内里。

在松软的沙土上,散着一些凌乱的脚印,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发现。她跪坐在地上,忽然开始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像是哭,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

陆青满和简初然对视了一眼,不敢吱声,这到底是哪门子事?什么脚印啊?

这里虽然已经废弃了,但是也有可能被周围踏青的人误入,有脚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徐觅翡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们匪夷所思。

她的目光凝结在那串脚印上。

她记得当时蒋翎玉对自己说起当时的梦。如果蒋翎玉那时候是真的来过,那么只有蒋翎玉才会是最近来过的人,不会错。

她伸出自己的两指,比划着鞋印的长度。

接着徐觅翡站了起来,缓慢地走到了那串脚印的尽头,沿着那零星几个脚印的指向,一步一步地,靠近到了沙土的凸起处,停下。

陆青满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徐觅翡停下的位置,不就是当时他们那群孩子恶作剧时把徐觅翡埋进去的位置吗?

看着徐觅翡疯了一样开始往外刨土时,陆青满和简初然赶紧冲上去抱住徐觅翡的腰。

“你疯了!来这里就为了干这个的吗?!徐觅翡!徐觅翡!!”

“我没有,放开我。”徐觅翡奋力挣扎,指间簌簌落下沙土,“我就是为了证明我没有疯,不是我的错觉,她真的来过,她来过!”

陆青满:“你说……谁?”他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还往后看了一眼,只有即将落下的夕阳,哪里还有人。

徐觅翡忽然爆发的力气惊人,竟然从简初然的手臂里挣脱,在地上比划着,手指因为过分僵硬而微微痉挛:“这是高跟鞋的鞋印,方跟,三十七码,我亲手为她穿上的鞋子,我不会记错。是她……是我喜欢我的人。”

她攥紧了手,指甲深深抠入掌心,混合着沙子的粗粝感。徐觅翡终于明白了蒋翎玉为什么会给她做那个铲子的冰雕。

下雨了。

原来那一滴落入她眼睛里的不是雨,是爱人的眼泪。极致的痛和强烈的无能为力感冲破了一切屏障,只留下了那一滴沉重的眼泪,无声地嘶哑地吼着来过的痕迹。蒋翎玉给了做了那把小铲子,庆祝她通向自由。

陆青满和简初然僵硬地听着徐觅翡的吼叫,仍然很难消化徐觅翡口中的一切。

而徐觅翡对那些脚印视若珍宝,像疯了一样瘫倒在地。

地上,徐觅翡刨土的印记和之前的覆合,她手指上的戒指摇摇欲坠,蓝色的宝石发出莹莹的光泽。

简初然冲过去一摸徐觅翡的额头,烫的惊人:“你烧糊涂了,我们得去医院。”

徐觅翡的口中一直在喃喃着什么,陆青满低头去听,发现她一直在念一个名字。

蒋翎玉。

她的一只手一直紧握着,另一只手搭在无名指的位置,像是真的在护着什么不掉下来。

陆青满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忽然感觉到害怕有点丢人,但他真的觉得——

好像有人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如有实质,穿透了他的身体,直直地落入到了徐觅翡的身上。

此时的徐觅翡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整个人狼狈不堪,像中了邪。

来访者都会有登记,可这一年里他从来没听过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来看过徐觅翡。

到底是谁。

陆青满和简初然两人合力将徐觅翡带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收起了最后一丝光亮,黑夜像是一块巨幕瞬间罩了下来,整个福利院暗的像是浸在一瓶墨汁里。

陆青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到车上才试探性地问:“是你女朋友吗?”

徐觅翡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陆青满拍了下自己的脸,导航最近的医院,立刻开车。

到了路上,徐觅翡忽然含糊不清地说:“是我老婆……我看了一本书,进到了书里,我没有发疯,但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疯了。”

简初然说:“陆青满,她不会烧傻吧……”

陆青满擦油门加速行进,沉默不语。

“陆青满,你小的时候让我演尸体,埋进那个土坑里,后来我自己出来了。那天晚上下起了雨,雨水让沙土下陷,我的手才可以慢慢地动,你还记得吗?半夜三点多,我把你拖进了那个沙坑。”

“后来,我们两个都被院长惩罚,丢进了地下室,我帮你抓住了两条蛇,你说只要能出去就认我当老大,以后我就是你亲姐,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信我的。”

窗外的霓虹印在徐觅翡的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她没有睁开眼睛,额头已经汗涔涔的。

一轮圆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上空,清冷的月光温柔地拂开了徐觅翡脸上的阴翳。

“她叫蒋翎玉,我昏迷的一年里都在她的身边,她叫蒋翎玉,哪怕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她也是我的妻子。”徐觅翡重复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会找到她。”

从这句话之后,直到去医院挂上了点滴,徐觅翡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大概已经疲惫至极。

因为情况突然,所以他们是就近找的医院。简初然买来了盒饭和稀饭,让陆青满和徐觅翡都吃一点。

徐觅翡还是闭着眼睛,烧已经退下去一些,简初然怕她冷,又给找护士站拿了一床毛毯披在徐觅翡的身上。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蒋翎玉这个人你一点印象都没有?”把陆青满带出输液大厅的门,简初然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问。

陆青满双手捧着脸烦躁地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你觉得呢?”

他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也没办法不相信徐觅翡的话。

徐觅翡不是这种说装神弄鬼话的人,她对以前的事情记得很清楚,虽然高烧但没到糊涂的那一步。可她的举动和话语又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徐觅翡的苏醒是个奇迹,在这一年里,她的身体机能虽然变得孱弱,可是她的大脑竟然没有损伤。

这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今天被徐觅翡一说,陆青满也记起曾经医生也说过,她这种状况像是人不愿意醒来,求生的欲望很低。

简初然还想问什么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只是接起听了一两句话,神情就立刻激动起来,抓着手机就要进去找徐觅翡,但看见在里面挂水的人,又犹豫了。

与此同时,徐觅翡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麦圆。

通话一连接,徐觅翡才发现自己连多问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声音哑的过分。

“……哎,是我,不是你老婆的事,是乔小姐的消息。”麦圆的声音还有点气喘吁吁地,“就刚刚——我去给我奶奶打水的时候听见了大动静!乔小姐她居然醒了!”

同时,徐觅翡也和进来的简初然对上了眼神。

虽然高烧令她感到昏沉想要作呕,可徐觅翡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简初然的眼神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无名指上。

简初然掌心捏着的手机差点因拿不稳而掉落下来,可视线却像是被磁铁吸住了那样,凝固在徐觅翡的无名指处——环形波浪状的独特戒圈之上,蓝色宝石主钻镶嵌其中,在灯下熠熠生辉。

徐觅翡的手指太瘦了,这枚戒指大了一点点,这吻合了之前徐觅翡一直在护着手指的动作。

她无比确定,这枚戒指在半个小时前还没有在徐觅翡的手上。

“哪里来的?”简初然盯着徐觅翡的手,靠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陆青满在随后进来,沿着简初然的视线看向徐觅翡的手,耳边瞬间嗡嗡直响,别的都听不见了。

“我们现在就回去。”徐觅翡那带着戒指的手轻轻覆在自己打着点滴的手上,瞳孔死死地盯着那颗主石,深呼吸了好几次,“去疗养院,我要见乔小姐。”

第125章 那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们见不到乔小姐的,上次我和周老师过去,她的家人仍旧拒绝我们的探视。还有……你的身体这个样子,也不方便去见。”

去酒店的路上,简初然对徐觅翡苦口婆心地说。

她的戒指重新出现在了手上,并且被别人看见。简初然看见了,陆青满也看见了,徐觅翡接连问了医院里的好几个人,人人都看得见。

她只能想到那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性令她心跳如鼓,等不了一秒。

顾不上点滴还没有打完,徐觅翡就要拔针走,陆青满拦下她:“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还在生病?她的家人更不可能让一个病人去探视,长期卧床的人体质很差的。”

这句话劝住了徐觅翡,她同意了将点滴挂完,退了烧,她们就在这里住上一晚,然后再赶路回去。

发生在徐觅翡身上的怪事太多,对于戒指忽然出现这件事,简初然和陆青满在最初的震惊后,竟然也平静了下来。

而从戒指出现了之后,徐觅翡好像也从那种将要疯癫的状态里抽出身来,重新平静。

徐觅翡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回去确认一下,那位叫乔知微的女明星,是否和自己戒指的重现有关。

可她又记得,乔知微的长相……乔知微的长相是什么样子?忽然之间,她的记忆像是被抹除了一样。

来到酒店的房间里,徐觅翡也没有很快入睡,而是拿着手机给麦圆又发了一条消息,问她是否还记得乔知微小姐的长相。

她很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想,甚至还拍出了自己的手,请麦圆帮忙看看。

麦圆过了许久才回复,因为她还在照顾老人。

【是婚戒吗?好漂亮好独特的设计。乔小姐的病房现在家里人都在,我进不去,但是护士说,乔小姐是昨晚醒来的,那位护工没注意没有完全移好乔小姐的护栏,导致乔小姐摔下来,伤到了脸。】

徐觅翡的心跳狂跳不止,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里的念头有多疯狂。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是否自己了却了在这的生命,才有可能回去。然而,她看到的那段文字清晰地向自己表明,蒋翎玉有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她甚至猜对了,要收束那边所有的剧情,才有可能真正地离开那个世界。按照原文的结尾走完,才能挣脱。她一定做了一些疯狂的事,成了原文当中那个疯掉的omega。

徐觅翡不知道蒋翎玉是用怎样的心情去推测、实行这一切的,如果没有自己回到福利院寻找线索,没有高烧,她永远都无法发现蒋翎玉真的来过,千真万确。

她急切地需要答案,也急切地需要冷静下来。现在能够看见戒指,是重要的线索,她需要进一步的指引,带着她等到蒋翎玉。

徐觅翡找前台买来了一瓶酒,拿回房间的时候,简初然沉默地看着她。

直到徐觅翡已经倒上了一杯,简初然才说:“你不要命了。”才刚因为宿醉而病倒高烧,她居然又开始喝酒,这已经到酗酒的程度了。

“我现在会很惜命。”徐觅翡晃了晃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烧退了之后的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

但就这样倚在窗边时,眸色又出奇地清亮,她洗过澡了,可奇怪地是,简初然闻不见徐觅翡身上任何的沐浴露气味,只有酒味。

这酒味似乎是从她身体深处透出来的一样,并不难闻,是葡萄酒的甜香。

忽然,徐觅翡抬头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伸手抚上自己的后颈时,神色一怔。

她喝酒的动作很娴熟,这让简初然感觉徐觅翡应该是喝酒好手,但是在自己的印象里,徐觅翡在谢师宴上都没沾过酒。

“你……那个人,你说的是真的吗?”简初然知道自己说的语无伦次了,但徐觅翡只是朝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可是简初然看明白了徐觅翡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固执,压抑的狂喜,和不知为何存在的克制、隐忍。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来了福利院一趟,她感觉到徐觅翡整个人都变了。

高烧之后,她看上去还很虚弱,但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都改变了,变得不再孱弱。之后,徐觅翡独自喝了半瓶,终于在床上躺下。

但她彻夜未眠,徐觅翡精神的就像喝的半瓶酒是打的鸡血,一大早上,她独自出去买好了两份早餐,一份给简初然,一份给陆青满。

陆青满打开房门看见站在门口对着自己微笑的徐觅翡,表情像是见了鬼。

徐觅翡把早餐塞进了他的手里,说了早上好之后抬起手来说:“小胖子,你看我的手上有戒指吗?”

陆青满长大之后脱胎换骨,这个绰号除了徐觅翡没人敢喊,但徐觅翡既然喊了,陆青满也没办法反驳。

“有,闪瞎我了。你这个宝石哪来的?”陆青满是识货的,他昨天就想问了,这宝石的价值不可估量,还像是从一块更大的主石上切割下来的。

徐觅翡笑了笑:“吃完我们就出发。”

陆青满:“……徐翠翠,你正常的让我觉得害怕。”昨天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今天就能大早起来买早餐,甚至让陆青满觉得是不是徐觅翡一夜之间长出了肌肉,她显得很板正。

回去的路上,陆青满才知道徐觅翡还是没正常,因为她每隔一个小时都会问车里的人一遍看不看得见她的戒指。

六百公里的路,比来的时候更快到达。徐觅翡坚持说自己已经好了,要马上去疗养院看望乔知微。

“明天周老师和我们一起去,你先回去休息。”简初然劝道,“不急于这一时,也不要这么风尘仆仆的,你再休息休息。”

不,徐觅翡一秒钟都等不了。但她表面不显,点了点头,甚至带着笑意送简初然和陆青满离开。

等了二十分钟后,徐觅翡换了套衣服,穿戴整齐后出门,可刚刚打上火,车窗玻璃被人敲响了。

陆青满出现在副驾驶外面的位置,脸色无可奈何:“我就知道你要走,放我进来。”

陆青满就知道徐觅翡还没正常。

坐上了副驾驶,陆青满说:“蒋翎玉到底是谁?”

“这枚戒指主石的女主人。”夜幕即将降临,徐觅翡开车疾驰,目光坚定。

陆青满:“你疯了。”

“或许吧。”徐觅翡轻声说,“马上就知道了。”她开的很快,甚至在经过窄路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放缓,陆青满吓得冷汗直冒:“徐翡翠,开慢点!你听见没?要不要命了?”

徐觅翡像听不见一样,车速终于在一个拐弯后稍微放缓,陆青满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在触到的那一瞬间,眼睛惊愕地睁大了。

卧槽,这是什么啊?是铁吗?陆青满竟然感觉到了徐觅翡手臂上勃发的力量,这绝对不是一个刚从植物人状态里苏醒不久的病人。

陆青满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浆糊,任由徐觅翡将车开的飞快,牙齿咬得死紧。

平时要快一个小时的路程,半个小时就到了,在疗养院门口摇摇晃晃的下了车,陆青满闻了闻之后脸色更加苍白:“你喝酒了吗?”

要是喝了酒,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一定是如此。

徐觅翡说了一句让他绝望的话:“你看过书吗,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信息素。”

“……”

徐觅翡稳稳地下了车:“我昏迷的那一年里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和我们这很像,但也不像,那里的人分为三种类型,我的体质你可以理解为,增强型。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与我生理上,心理上都十分契合的伴侣——就是蒋翎玉,并且我和她结了婚。”

又是这个鬼名字。

“这些话我解释给你听,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没关系,如果我总要对别人说一次证明我曾经去过,那我选择对你说,小胖子,蒋翎玉是世界上最璀璨的女明星,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在她的身边。”徐觅翡接着说,“从福利院高烧之后,你们就能看见我手上戴着的戒指了,但是之前我一直都戴着,知道吗?”

又是这些鬼话……可明知道这是鬼话,陆青满的脚步居然像是被定死了一样,一动不能动。

“你可以试着握一下我的手。”徐觅翡忽然对他伸出手,那双手仍旧骨节分明,是瘦弱的模样。

“干嘛?”陆青满有点怕,后背也凉飕飕的。

徐觅翡:“握住,用力试试,你就知道。”

“别太拼,这样也太欺负病人了。”陆青满狐疑地伸出手去,才刚握住徐觅翡的手掌,下一秒,脸色一变,最后完全忍受不了吱哇乱叫起来。

诡异,太诡异了。在被放开之后,陆青满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徐觅翡。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徐觅翡大步走向疗养院,陆青满甩了甩手快步跟上,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已经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徐觅翡没有和他多说,就让陆青满自己去消化。

她还记得乔知微的病房在哪里,健步如飞。普通的住院楼和特殊病房的住院楼并不在一栋,徐觅翡快速穿行,陆青满甚至有点跟不上她。

终于,她来到了特殊病房的楼下。只是楼下居然围聚了两圈人,被内层的保安拦住却还是在往里挤。那些人的装备和装束徐觅翡无比熟悉,狗仔!还拿着相机的,不是站姐就是代拍。

“放我们进去,我们就在周围看一眼,就看一眼,只是探病而已。”

“没错没错,我们是导演委托过来看看乔小姐怎么样的,她醒了,也得和大家报个平安啊!”

徐觅翡听到那些狗仔和记者们的窃窃私语,他们只是想要拿捏乔知微昏迷了两年多还能醒来的噱头,借此炒作罢了。

还带了这么多人,大晚上的蹲守在这边,让人不得安生。

在保安的保护下,一位神情愤怒的中年妇人仍旧受到了推搡,往后趔趄了几步。

陆青满还没说话,就看徐觅翡将帽子一扣,人就冲了出去。

“你干什么啊你,哎!徐翡翠啊!”

陆青满傻眼了,这还是以前那个对什么事都漠然的徐觅翡吗。

他怕徐觅翡吃亏,也跟着冲了上去。然而,徐觅翡竟然三下五除二地拨开了人群,有两个狗仔甚至差点摔在地上。她目的明确,越过保安,将中年妇人护在怀里,立刻甩开了狗仔的围堵,朝里退去。

陆青满:“……”好好好,就换我一个人在这。这到底怎么突击练的,忽然变得这么矫健?

徐觅翡带着中年妇人娴熟地上了一侧的扶梯,到了二层才转乘的电梯,她到了电梯里,才微微喘着气将自己的兜帽拉下来。

沈清澜原本已经准备道谢,只是在看见面前的这张脸时,正欲说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变为复杂的一声:“……是你。”

周维深他带着团队里的学生来看望过多次,沈清澜对那几个学生已经眼熟,面前的这个她印象很深,叫徐觅翡,她自然还记得。

虽然沉默寡言,但徐觅翡是那种让人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记住的长相,没印象都难。

“沈阿姨,您好,我不是来打扰你的。”徐觅翡歉意地说,“知道您女儿醒了,向你祝贺,……如果真的太打扰到你,我现在就走。”

电梯“叮”地一声,显示已经到达了指定的楼层。沈清澜毫不犹豫地踏出了电梯,“我们囡囡不会想见你。”

徐觅翡没有再跟上去,只是在电梯的边上静静地站着,看着沈清澜走向了那间病房。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味,徐觅翡走到窗户边向下看,不知是谁种了几株低矮的灌木,宽大的绿叶遮掩下,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

徐觅翡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没走电梯,而是直接从安全楼道里跑了下去,掀开绿叶的掩映,看见了那些嫩黄色的外翘果实,张开犹如指尖,顶部聚拢圆且顿,清淡的香气徐徐传来,越闻越浓郁。

是佛手柑。

徐觅翡似有所觉地抬头望去,发现在这里往斜上方看,刚好能看见——602的窗边。

窗户上有朦胧的剪影,是已经摇起来的病床。

病床上的人半坐了起来,在床边的人应该是沈清澜,正拿着东西喂病房上的人吃东西。

几秒后,病床上的人忽然转过了头,看向了窗外。

一瞬间,徐觅翡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瞬间僵在原地,感觉到那目光仿佛如有实质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126章 她跨过了高山与大海,日行千里,为的只是更快地见到喜欢的人。

“囡囡,你现在差不多好了,到时候就换个工作好不好?妈妈实在不想你又……唉,是,我知道你觉得烦,觉得妈妈又絮絮叨叨。”

“……”

“你爷爷说了等你回去,好了,就将安排把家里的公司交给你,这个现在是还不急。你醒了,咱们全家都高兴。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狗仔,没事。”

“……”

沈清澜对着半坐起来的女儿柔声说着话,哪怕女儿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也可以从女儿的眼神里看出来想要表达的意思。

犹豫了少许,最终她并没有将遇到了徐觅翡的事情说出来。

女儿仍旧一言不发,从醒来后,她很少说话。可沈清澜想得很开,能够醒来就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事,她不该再要求太多。

只要人醒了,总会慢慢好转的,她想。

之前也是家里拗不过她,同意让囡囡进入了娱乐圈,她本来就是那种做什么事情都无比认真的性格,还较真,当知道女儿出事的时候,沈清澜一时绝望的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如今是老天开眼,让她的囡囡重新回来了。

沈清澜见女儿一直盯着窗边,走过去:“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今晚上有点吵?没办法,那些狗仔媒体不知道从哪里的得到的风声,又来打扰我们。今晚上不能给你打开窗户透气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走远。”

她一边说,一边将窗户关上。深秋的夜风就此收起了在窗帘上留下的涟漪,空气里也失去了那抹若有似无的香气。

“我真是找你找的不容易!你怎么躲这儿来了啊?”

陆青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向徐觅翡所看的方向,同时还拨开了那些长得茂密的佛手柑植株:“什么味道?还怪香的,这玩意是水果吗?长得奇奇怪怪。”

“这是佛手柑。”徐觅翡说。

陆青满觉得更奇怪了,徐觅翡怎么知道的。这也不像是他们本地会出现的东西。

徐觅翡出现在这个楼下已经很奇怪了,说是来见乔知微,结果见到这儿来了,一看就知道又被拒之门外。

但徐觅翡整个人都有一种让人感到害怕的冷静,等她凝视着上方时,陆青满觉得她像是下一刻就能爬上去。

“没见到?”陆青满还是问了一句,看到徐觅翡点了头,陆青满又不满地说,“这人也真是,你把她从那么混乱的情况里拉出来,她居然连见都不让你见一下,以为自己是谁啊。”

“咱们走吧。你看也看了,分明是见不着,算了。”陆青满说。

然而,徐觅翡并没有走的意思。

她往外走了几步,走向停车场的位置,敏锐地发现这附近仍旧有不少的狗仔在蹲守。徐觅翡想了想,把那些位置一一记了下来,准备到时候送去医院保安室,得把这些人都赶回去,不然明天依旧不得安宁。

陆青满跟着她跑上跑下,实在不明白徐觅翡为什么要对一个女演员这么上心。说熟悉也没熟悉到哪里去吧?这只不过是徐觅翡的一个客户。这个责任更多的是当时的导演组发现的不及时,只是徐觅翡的导师团队太有良心,但现在仍旧在关注着这位客户。

令陆青满极为不解的是,跟着徐觅翡到车上后,徐觅翡说:“你开我的车走吧,今晚我不走了。”

陆青满:“???”

“你开什么玩笑,不走你住哪?”陆青满满脸不可思议,“非得要见到那个乔知微吗?”

“是,”徐觅翡答的笃定,“我今晚不会走了。”不,是在没有见到乔知微之前,她绝对不会离开。

太多巧合的出现,就说明不是巧合。她一定要自己亲眼来看过乔知微才会知道。

徐觅翡的执着让陆青满无可奈何,但他不可能真的把车开走,又觉得徐觅翡现在的状态堪忧,最后咬咬牙说:“我就在这等你,等你办完事了一起回去。”

大不了他就去外面开个房间对付一晚上,他看徐觅翡这样子是完全没打算睡觉了。

602的医护人员配备充足,徐觅翡目前不想去麻烦导师,只好自己先想想办法。

她重新来到了602的楼下,来回踱步。病房里的人似乎已经睡下,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亮。

这时,麦圆的电话来了。

“你人在哪里?我刚刚回去没看见你!今天晚上乔小姐病房里叫了我去当晚上的护工,她家里人说要回去拿东西……”

“我就在楼下。”徐觅翡说,“外面很吵,你什么时候过去?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十一点,半个小时后。”麦圆从徐觅翡的语气里猜到了她想干什么,“她的家人不同意的情况下我也不可能——”

“我不进去。”徐觅翡平静地说,“只要能够在外面看一眼,就在门边,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麦圆觉得很匪夷所思,她不知道徐觅翡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见到乔小姐,像是要确定什么。

可是乔小姐身上又有什么能确定的呢?

陆青满坐在车里,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给保安处打了电话,将徐觅翡一个个找到的狗仔点都报给保安之后,看着那些保安被撵了出去。

该死的,此刻他真觉得自己可能和徐觅翡一起疯了,因为他居然发现自己脑袋里回想的都是徐觅翡说的那些东西。

他甚至拿出来手机搜索了徐觅翡说的“信息素”三个字,顺带着还出来了“ABO”此类的关键词,另外带有许多推荐,那些片段尺度较高,陆青满咬牙切齿地扫了一眼,又关掉了手机低骂一声作孽。

但是,其中有关alpha的介绍很全面,以及oemga的说明,也完全符合徐觅翡所说,生理吸引……陆青满举起自己的另一只手,那被徐觅翡捏住时无法动弹的钳制感浮现了出来,那完全不是一个刚出院的病人该有的力量。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许久,最后烦的把手机一揣,下车去进医院去找人。

楼下却不见徐觅翡的人影,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去了啊?见鬼的是,人是不见了,酒味居然还在。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这酒味居然格外明显,在空气里特立独行。

信息素?陆青满想得到只有这三个字,还有那个奇怪的叫佛手柑的东西,他也查了,查找的结果就是这果真不是本地会有的植物,也不知道是谁移栽到这里来的。

更奇怪的是居然也开花结果了,自打徐觅翡醒来之后,这奇怪的事情就一件一件跟着来,导致陆青满自己现在都有种麻木感,感觉到似乎再继续发生点什么他……他只要琢磨琢磨,都能接受。

循着空气里的酒味,陆青满一路走向了安全通道,他走的气喘吁吁,不可置信徐觅翡居然一口气爬了六层楼。

而出了通道的门,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徐觅翡,更是愣在原地。

徐觅翡就那样靠着602半开的病房门,一动不动地盯着里面,她整个人都像是静止了一样,垂放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攥成了拳。

明明是很想踏入的,偏偏竭力克制,只有她的影子被走廊的灯光推入了这个安静的病房。

陆青满没敢过去,甚至没敢动,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现在要是发出了什么声响,徐觅翡就会从某种梦境中破碎。

徐觅翡紧盯着那个背影,一时间,她分不清这到底是梦中的幻境,还是自己真的回到了那个世界。

床上的人背对着门,已经熟睡,一切都很安静。

她找尽了一切的办法,在这个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蒋翎玉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哪怕床上的人背对着自己,只是在病房外隐忍的一眼,她也足够确定。

那些日日夜夜的同床共枕和触碰给了她辨别的底气,是几乎已经刻进了身体里的熟悉。无数个念头让她立刻冲过去,搂住那失而复得的人。

身体里上涌的狂喜冲击着她的理智,羽羽?是你吗?羽羽,真的是你——无声的呐喊在她的眼睛里,她的心变得很空,所有的情绪都喷涌而出。可脚步却僵硬不动,只有窗外的月色读懂了她的心情。

此刻的她,多希望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有信息素,她可以毫无阻碍地用信息素去真正地确定是不是蒋翎玉。

麦圆能开一会儿的门让她看上一眼已经是万幸,徐觅翡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头脑里沸腾、甚至痉挛和抽搐,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肢体。

“看完了吧?……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把自己咬出血了!”麦圆走过来查看时看到徐觅翡的模样吓了一跳,盆都差点掀翻,这死死地咬住自己是不觉得疼吗?她压低了声音。

徐觅翡恍若未闻,用视线描摹着每一根熟悉的发丝。

她的状态让麦圆觉得有一丝……可怕,可能是因为里面黑,徐觅翡又逆着光,总觉得眼睛中有种风雨欲来的癫狂。

乔小姐已经睡着了,她只是来替*乔小姐的父母看顾三个小时,不能有大的动静。

陆青满快步走来,用劲才能把徐觅翡拽的后退一步,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他示意麦圆快点把门关上,就在这时,徐觅翡的手死死地卡在门框上。

“别疯了!”陆青满头痛不已,把徐觅翡的手硬掰下来,感觉此时的徐觅翡已经没了理智,就像是一头莽撞的野兽,不达目的不罢休。

麦圆又惊又疑地关了门,也不知道徐觅翡怎么忽然变成这样。门关后,陆青满立刻把徐觅翡带去了电梯。

看着电梯的楼层下降,徐觅翡的心突兀地涌出一阵酸胀的剧痛,像是心上所有的伤痕都同时被撕去了硬痂,鲜血直流,痛得她浑身发抖。

她来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只要确定了那是蒋翎玉,她来了那就好,时间还有很多。

这是一个很自由也不会消散的世界,没关系的。

可是,当看到了那个人的时候,徐觅翡才知道之前自己想的那些都是放屁。蒋翎玉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和自己一样忽然来了,会不会害怕,身边什么认识的都没有。她的身体怎么样,是自己的吗?她……会不会也像自己那样,忽然离开。

一想到这个可能,徐觅翡的心在告诉她,等不了,一秒钟都等不了。

陆青满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徐觅翡拉进车里,一看见已经十二点。真是好时候,这个点居然还在医院里待着,哪怕这是个疗养院。

“你和那位乔知微以前就认识?”陆青满皱着眉,“安全带,扣。”

“不走。”徐觅翡终于说了两个字,她在说话的时候才尝到了自己唇上的血腥味,伤口咬的很深,徐觅翡不自觉地舔了下自己的虎牙。

陆青满:“今天人也看见了,疯也发了,你不走也得走,我来开。”

“是她。”徐觅翡看着前方,但眼神没有焦距,“是她回来了。”

陆青满默不作声地发动了车,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该进医院的人又是徐觅翡了。他想对徐觅翡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忽然想到看到的徐觅翡在门边时的样子,喉咙就发堵。

送徐觅翡回到家,陆青满看她看似已经冷静的模样,但心里一点也没底,但好在徐觅翡不再说要去医院的事,似乎是想通了。

送走了陆青满的徐觅翡疲惫不堪,浑身的肌肉在瞬间卸了力,她甚至连澡都不想洗了。可一想到明天要去疗养院,徐觅翡还是硬挺着酸痛冲了澡。

睡前,她摸着自己的戒指,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月光,脑海中像是一帧帧的幻灯片。

她以为自己难以入睡,但一整天的奔波让她的身体处于极限状态,最终还是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徐觅翡一看,早上八点半。她习惯性地去翻看之前的文件,可是文件中没有任何新出的文字,仍旧是一片白色。

她抿紧了唇,昨晚咬出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带着隐隐的疼。现在唯有疼痛能够让她感到真实——许久之前,在书中的世界,她还一次次的劝蒋翎玉要爱惜自己,不要那么疯狂,现在角色完全互换,她竟然也明白了那种逼入绝境般的心情。

那种希望是真的,又怕不是真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让人心痛。

徐觅翡想到昨晚沈清澜的态度,知道自己再单独去也见不到,于是给导师发去了消息。

很快,那边有了消息。简初然告诉徐觅翡,他们准备诚心诚意地和沈清澜取得允许后再去,简初然还安慰徐觅翡不要着急。

沈清澜说,因为之前伤到了脸还未恢复,乔知微也不想见人,不想有人打扰。

徐觅翡也不可能再次叫麦圆帮忙,麦圆只是临时接了活去乔知微的病房里的,平时还要照顾自己的亲人。她只能按着性子等,这一等就是两天。

她坐不住了。

如今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如一年那样的漫长难捱。到了第三天,徐觅翡上午起来后就开车去了疗养院。可到了那里,前台的护士却告诉她:“602的病人今天一大清早就出院了。”

“出院?怎么会出院?”徐觅翡情绪难免有些激动,她皱着眉,“她才刚醒来才多久就能出院了,到出院标准了吗?自己走动的?”

“你……”值班的护士没被吓到,看到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忽然就离自己这么近,反而脸红了起来,呐呐地说,“是,是啊,乔小姐是特殊病房里最特殊的一个了……好转的特别快,出院标准完全符合,我们也都说像是奇迹一样,肯定是平时经常做好事。”

“抱歉。”徐觅翡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冷静下来,站好了,“她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护士摇摇头,表示没有,眼睛悄悄地瞟着徐觅翡。徐觅翡道了谢,准备离开。刚走出去没多久,护士忽然叫住了她:“哎!倒是有件事,乔小姐走的时候,让她的家里人一起移走了花坛里的佛手柑。”

徐觅翡猛地转过了头,护士知道她感兴趣,便说:“这佛手柑是两年前,咱们院区有个临终关怀的病人来种的,原本种这东西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因为老人家也没多少时间,院里就默许了。后来没多久老人就去世了,这佛手柑也没人照顾。这么久了半死不活的,一直很蔫儿巴,今年倒是自己开了花,结了果。”

“听乔小姐的话,她对佛手柑很了解,所以就让她带走了。”

护士说完,忽然看见面前漂亮又飒气的女人轻轻勾了下唇角,那双桃花眼一温柔就显得特别多情,看都看呆了。

“谢谢。”徐觅翡说完,转身离去。

她回到车里后,第一时间就是去寻找乔知微的老家住址,医院是不可能透露的,但是之前乔知微进组的时候,导演那边有详细的信息。

沈清澜一开始态度软化应该是迷惑她们的,她就是不想让人来打扰到自己的女儿了,徐觅翡只能走别的渠道入手。

还好导师那边仍旧和导演有私交,等了约摸半个多钟头,她拿到了乔知微的老家地址,距离自己所在地足足有一千多公里的H市。

徐觅翡没有犹豫,立刻查机票,却发现机票都已经售完。车没开,衣服也没带,她是直接在去机场的路上查的机票。发现没有票之后,她直接让司机师傅转去高铁站。

买的最近一班也要到下午了,从她到高铁站的那一刻开始,天空阴了下来。徐觅翡往天边望了一眼,刷身份证进站。

不知是赶上了什么出游热潮,原本直达的班次都已售空,徐觅翡是中间周转的,到了港口的城市后再转乘轮渡,她预计应该会在晚上十二点前顺利到达。

然而,在周转了六个多小时来到港口城市时,下起了暴雨。而她购买的最后一班船因为天气原因取消了,徐觅翡没带伞,待在港口的旅客接待处,对着茫茫的夜色呼出了一口浊气。

她不觉得困,也不觉得累,只有兴奋与思念。她跨过了高山与大海,日行千里,为的只是更快地见到喜欢的人。

但是从旁边的玻璃门里,徐觅翡看出来了自己的狼狈。她可以把狼狈给路途,但不能将这份狼狈给自己喜欢的人。

夜晚的港口仍旧灯火通明,彻底卸货装货,边上许多旅馆,但徐觅翡没去,她找了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喝了两杯咖啡,大概合衣眯了一个小时,在晨光熹微,暴雨停歇的瞬间抬起了头,第一个走入了售票大厅。

这次她买的是头等舱,在上面将自己洗漱了干净,叫了管家服务,将衣物洗净烘干,刚好到时间下船。

炎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没有一点深秋的气息,仍旧盛夏。徐觅翡乘上出租车,报出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小区名字。

算上来这两天她才休息了不到五个小时,可仍旧不觉得疲惫,有某种念头在支撑着她。

小区处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区,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徐觅翡看着陌生的地方,心跳渐渐地剧烈了起来。

同时,她也听见了自己耳边的声音,商贩,奶茶店的音乐,白领们有力的高跟鞋,还有车轮压过地面井盖时的轻微闷响。

越靠近她,徐觅翡才会感觉自己的这个世界是鲜活的。

这一刻,她觉得世界美好的像是一个梦。

贸然登门拜访是很不礼貌很唐突的选择,徐觅翡正要转头去了街对面的大型超市里买东西,小区里出来了两个穿着睡裙的年轻女孩,边笑边经过了徐觅翡的身边。

“真没想到知微躺了这么久还能醒!我今天去看沈阿姨,感觉她都年轻了好几岁,知微命大福大,真好。”

“但她还是有点……哎,不过,能醒来已经不错了,不记得也没事,看沈阿姨和蒋叔叔也是这个想法。”

“可不是么,消息都传开了,整个小区里都说知微带福气,那些之前就想做媒的人今天都坐不住了。”另一个女孩说,“说是让知微出去走走,喝点饮料凉快凉快啦,但后头跟着个王铭跟屁虫,不就是变相相亲了?哎,快走,我要去看看。”

徐觅翡一声不吭,调转了脚尖,缓缓地跟在了她们身后。她眨了眨眼睛,拿出刚才随手买的墨镜戴上。太阳刺眼,长时间的没有休息让她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原来,在徐觅翡要去的大型百货超市边上,就有一家果汁咖啡店,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街边,外面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

前面那两个聊天的年轻女孩过了街,但徐觅翡没有,只是在这边望向里面。

窗边的圆桌边,坐着两个女人。

背对着落地窗而坐的女人扎着低马尾,露出后颈的一截冷白,像是上好的细腻骨瓷。她很瘦,肩线平直优雅,像生来就如此。从对面打来的日光将她的身影勾勒的足够清晰,徐觅翡的眼光死死地锁在这个背影上,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交通信号灯再度由绿转红,徐觅翡看到她领座的那个穿着绿裙挽了发髻的女人正笑起来,用手亲密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接着又亲密地挨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下巴都快要抵到她的肩窝。

她可能是觉得痒,伸出手来将垂落的发丝勾到耳后去。

在她的无名指掠过耳垂的瞬间,徐觅翡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看清了——那人的无名指上,带着那枚蓝宝石戒指。

第127章 “找到你了。”蒋翎玉只说了四个字,眼角的湿润就沾湿了面前人的手心。

刚醒来的时候,蒋翎玉整个人都很晕。

飞行器坠毁的失重感还在她的脑海中回荡,那一刻她只感觉到解脱。

就算赌这一次也不能让她见到徐觅翡,那就让她自己亲手了结这一切。在得到了之后再失去太痛了,在徐觅翡这三个字上,她就是无比脆弱的人。

失去徐觅翡,是她最无法承受的事情。她没办法再这样支撑着自己等下去,也做不到。

等到顾言再次回过神来时,才知道蒋翎玉的那一眼,是弥漫着死意的眼神,了无生气。只有这样,对她来说才是解脱。

至于那里会如何发展,蒋翎玉从未考虑,她只想脱离那个被剧情掌控的世界。

她最绝望的时候,还是当她发现,自己在按照剧情做了所有事之后,仍旧找不到去找到徐觅翡的任何办法时,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她来到之前撞上蒋晚香的现场,现场早已经被冲刷干净,看不出一点之前的样子。她找到了那辆车,被通知已经烧毁。根据徐觅翡之前的笔记本,她为了完全剧情线,她甚至去找了一次徐晚知。

徐晚知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模样,整日在外花天酒地烂醉如泥,蒋翎玉找到她的时候,她声嘶力竭地叫蒋翎玉滚,说知道蒋翎玉就是来看她笑话的。

但蒋翎玉并不是,她面色平静地告知徐晚知,需要她咬自己腺体一口。事实上,蒋翎玉已经做好了在被徐晚知注入信息素之后就去割除腺体的准备,到时候宋念再不肯做也要替她做。

可徐晚知居然对她破口大骂,说她是个疯子。

这方法也行不通,蒋翎玉只能另寻他法。在看守所即将转运蒋晚香之前,她甚至还去看了蒋晚香一次,对于母亲,她的心中留下的更多是麻木与抗拒。但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那辆车和车祸的细节。

蒋晚香也说她是个疯子,说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待她这个疯子的。

蒋翎玉并不在意,她对蒋晚香说了再见,并且平静地告诉蒋晚香,自己马上就要去找那个能真心实意待她这个疯子的人了。

她就那样整晚坐在书房的窗边,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的视线投向那个巨大的翅膀——徐觅翡让她自由地飞,但在这个世界中,她身为主角,就是永远的禁锢。长时间的煎熬,似乎让她产生了某种幻觉,有时候蒋翎玉就那样倚在椅子上睡了过去,模糊间好像感受到有人在轻轻地抚慰着她,就像徐觅翡曾经在自己身边那样,手掌轻拍的安慰。

可是再醒来,连梦都没有了,只有窗外的风将纱帘轻动,拂过了她的脚背而已。

直到拍摄高空戏之前,她终于找到了书房里的白板,那上面是徐觅翡曾经画下的所有时间线的收束。

原文剧情的时间线的事件不走完,这里永远不会结束。

原来的车祸提前了,所以徐觅翡离开的时间提前了。原文中……原文中,这部电影原本不该是她的。

哪怕电影剧本是以她为蓝本所写,可徐觅翡曾经劝自己一定要接下这部电影,她熟悉原文剧情,一定知道那部电影最后有多成功。

蒋翎玉在瞬间恍然大悟,她明白过来——

是她,没有按照原来的剧情走。徐觅翡让她避开了原来痛苦不堪的结局,可是她却失去了自己最珍惜的人。

当时,她和徐觅翡并未深入交流过关于这本书的情况,所以现在一切都要靠她自己推敲。一个疯狂的想法,逐渐开始在蒋翎玉的脑海中成型。

越到后面,她就越冷静。原本电影早就拍摄好准备参展,怎么会到关键的时候忽然损坏最后一幕。是剧情也在自动修正,走向原本的时间线。

所以,当她驾驶着飞行器急速向下坠落时,有的只有解脱,其中少之又少的希冀。她知道人死之前会走马观花,只希望能在死之前能再见徐觅翡一眼。

她没死。

再醒来的时候,她浑身酸痛地躺在医院里,下半张脸裹着纱布,还戴着呼吸机。医院她并不陌生,可是她的鼻子何其的敏锐,她居然感受不到信息素了!

望向窗外的天空,也没有任何投放在天空的屏幕与空中道路,没有飞行器。

她在顾言的剧本里看见过,这是旧世界。

这也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蒋翎玉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心中就只剩下了狂喜,只有一个可能,她赌对了。

她实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徐觅翡,但随后激动地进来的医护人员和所谓的叫着她囡囡的“家人”,让蒋翎玉感到不知所措。

他们是谁?

从他们和其他人的声音里,蒋翎玉终于摸清楚了一些情况:那是她在这里的父母,这具身体的主人叫乔知微,因为在片场拍戏时出了意外,已经在医院里植物人状态两年多。而当她问清楚了是什么意外时,更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了身上。

这个身体的女人,不会就是徐觅翡当时的团队服务的那个剧组吧?!

蒋翎玉记得当时徐觅翡告诉她,女演员的家人对和剧组相关的人都很抵触,保险起见,她很少说话,也没有提及过徐觅翡的名字。而且,她没有任何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记忆。

若无意外,和之前徐觅翡的情况一样,在她来到之前,原身体的主人已经离去了。不过她这种情况医院自然查不出来,医生说这是可逆性失忆,以后应该会慢慢恢复,她的“家人”没有强求,只是说醒来就好。

蒋翎玉有些不适应。

沈清澜和蒋珍没有叫过她乔知微,她问过后才知道,乔知微只是她更改的艺名。实际上,她在这里也姓蒋,叫蒋知微。

知微——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

这是一个寄予了家中期望的好名字,原是用做大名,后老一辈说这名字太大,怕孩子压不住,便用做小名,另取了一个洒脱些的大名,叫蒋羽声,熟悉和亲近的人叫她羽羽,父母叫她囡囡。

蒋翎玉从未感受过一个人的身上能有这么多的名字,据说还有好些,各个都寄托了家中亲友的祝愿。

她最终很难对父母说出口,自己并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孩子。

醒来后的她没有照过镜子,也曾经担忧过,如今自己是另外一张脸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找到徐觅翡了,能不能被认出来?

她醒来时虽然知道到了新的世界,但知道这里有徐觅翡,所以心中并无太多的恐慌,这里除了没有那种高空科技和信息素,其他的地方和之前的世界没有太大的差别。她想到的是,当时徐觅翡来的时候才是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她适应的得有多难。

脸上的纱布几次换药,每次处理的时候蒋翎玉都一声不吭,医生惊叹于她的耐痛的能力,蒋翎玉自己毫无察觉,这点痛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只是小事,可沈清澜听见了只在旁边默默地抹泪,蒋翎玉猜测原身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那日,在她闻见楼下佛手柑香气的时候,脸上的纱布去除了,她也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脸。

和以前的自己相似极高,除了右脸的眼角至耳后还有一道粉色的浅疤。

看到她的怔愣,沈清澜以为是她不适应,宽慰她说:“没事的,囡囡,脸上的伤口咱们好好擦药,医生说了不会留疤,就算有印子,也可以用手术的方式去掉。咱们囡囡是最好看的!”

蒋翎玉的心狂跳起来,她只想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徐觅翡。

这个女演员……她之前所在剧组的导演一定知道!蒋翎玉知道沈清澜不喜欢自己再和从前有牵扯,要在这个世界待下去,她要尽快适应新的身份。

晚上,她做了奇怪的梦。她梦见徐觅翡来了,就在楼下长久地凝望着她的病房。

可她无法醒来,连去喊一声徐觅翡名字的能力都做不到。

出院的那天,蒋翎玉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在贴身的包里,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那枚戒指。她瘦了许多,戒圈有些偏大,套上后,蒋翎玉在心中默念着徐觅翡的名字。

新的世界不难适应,难适应的是忽然出现的家人和热情。蒋翎玉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环境,正因为她能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关心,才觉得不知所措。

家人、朋友,邻居都来找她,刚到家里放下行李半小时,有个女人红着眼睛过来,抱着她一阵痛哭,哭过了后又笑,她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夏云舒。大概是好友,她在手机里找出夏云舒的名字和聊天记录,确定了这一点。

一场暴雨后的放晴,沈清澜让她出门走走,带些水果回来。邻居张阿姨就在小区外经营一家大型水果生鲜店,她儿子叫王铭,说是从小长大的,也要跟着去,在楼下等她。

临出门前,夏云舒穿着一身清爽的绿裙子来了,进了门喊了叔叔阿姨,放下拿的补品,敲了敲房门才进去,悄声玩笑道:“羽羽,走啊?你的发小一号在楼下等你,我和你一起去会会。”

蒋翎玉从浴室里扎了个低马尾出来,鼻梁上还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刚好遮挡了还未痊愈的浅疤,竟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夏云舒一下看懵了:“我说你怎么又美了一个度,还要不要人活了……”

本来就又白又出挑,不然当时也不会以一个素人的身份被选去拍戏。但那时候的蒋知微更不谙世事一些,因为被家里人保护的好。这次大病过后,气质也沉稳了下来,尤其是当她不言不语,淡淡看过来时,极像夏云舒曾在博物馆里看过的精美神像,冷意逼人。

当注视着她的时候,仿佛也成了某种亵渎。

蒋翎玉将上衣的盘扣系到最上一颗,夏云舒也跟随着她手指的动作落在那淡色的盘扣上迅速地瞥上一眼,同时,她看见了蒋翎玉无名指上带着的蓝宝石戒指,那戒指的样式太独特,也只有她压得住——此刻,夏云舒深深地理解了为什么大家都能为了这个女人前赴后继。

“除了一号,还有?”蒋翎玉的嗓音带着磁意,长腿迈开,夏云舒回神点头,“多了去了,院子里同龄的多,你又招人喜欢,还有二到二十号任务等着你,咱们老办法,还记得吧?”

“……”蒋翎玉对于这个老办法在手机里查到了,方法很土,但好像很奏效——在有追求者的时候,夏云舒配合蒋翎玉扮演她的女友,以此来劝退他人,两人胆子大的很,哪怕对面就是一个院子里的幼年玩伴也不怕人家告状到家中,并且乐此不疲。

“什么味儿啊,这么香。”夏云舒闻了一下,锁定到了蒋翎玉房间外阳台上的大花盆,原来是佛手柑,但是这株佛手柑又和她之前看见的有所不同,味道更醇厚一些,这香味像是把好友的身上都浸透了,从内到外的散发出来。

夏云舒:“新品种?”

“幸运品种。”蒋翎玉的视线在阳台上聚集一瞬,“从疗养院里带回来的。”

“哦,难怪了。”夏云舒说罢挽紧了蒋翎玉的手,“咱们走,逗逗小王。”

咖啡厅里,王铭去给她们买咖啡了,夏云舒想到一会儿要和王铭说什么就想笑。她开始提前排练,去十指紧握,又趴在蒋翎玉的肩头嬉笑,悄声说:“咱们要不要现场表演一个热吻啊?”

虽然知道夏云舒是绝对的直女加好友,但蒋翎玉还是拒绝:“……不了。”

“做个样子亲下你脸,借位啦。”夏云舒笑了,“不下虎穴焉得虎子,反正你现在又没有真的女朋友。”

这时,王铭才笑着走过来:“今天店里有点忙,说是还要等一会儿。我们先坐一会儿,一会儿咖啡好了我再去拿,要不然我现在先去超市给你们拿点水果回去。”

王铭是个实诚的小伙子,他妈妈叫他帮忙给蒋翎玉带水果,他还真的惦记上了,哪想到张阿姨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看你就是想见羽羽了,才叫我们出来喝咖啡的。”夏云舒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王铭的想法,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牵起了蒋翎玉的手在王铭的面前晃啊晃的,“我看也不忙啊,是不是你故意让店员不要拿咖啡来,好让我们可以和你多待一会儿。”

王铭忙不迭的摆手:“哪有、哪有,我哪敢啊?羽羽好不容易定好回来了,咱们都为她高兴,喝个咖啡怎么了?哦对……我妈对我说,昨天刚过来的榴莲和菠萝蜜都不错,一会儿给你带回去。”

“成天就是你妈对你说,你妈对你说,你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呀,你都这么大了难道不能自己想一想事情吗?”夏云舒嗤笑一声,全程都是夏云舒在说话,蒋翎玉似乎没什么兴致,可能是窗外的光也太晃眼睛了,她一直背对着窗外坐着。

仅仅是这样,也像是一幅画一样好看,夏云舒一边逗着王铭一边欣赏着。

“哟,看看,看看,想看你的人还不止这些呢,她们就不能在小区里等着吗?忙不迭地还跟着我们到这儿来了。”夏云舒面对着窗户而坐,自然看见了那两姑娘穿着睡衣在悄悄的扒窗户往里看。

忽然,她的目光一顿。对面的红绿灯下人群聚集,等待着过人行道。

人群中站着一位气质慵懒的女人,虽然戴着墨镜,只看得见肩部以上,但是从那流畅的脸部轮廓里就能看出她一定非常漂亮,在人群中的气质斐然,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一刹那的对视,夏云舒感觉到隔在墨镜后的眼神极有力度。

说实话,她感觉那是蒋翎玉会喜欢的类型。

夏云舒低下头示意蒋翎玉往外看过去,但蒋翎玉对这毫无兴趣,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空杯垫,不知在想什么。

等她再次抬头去看看窗外那女人时,那抹身影已经不见了,好像那忽然变得锋利的眼神只是自己的错觉。

是错觉吗?

倒是王铭看着夏云舒和蒋翎玉一直握在一起的双手,终于后知后觉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种天气你们一直牵着手不觉得热吗?”

“我俩感情好你看不出来?”夏云舒一直在憋笑,她的手上也戴了一枚戒指,不过只是一枚很简单的蓝色玛瑙戒指,勉勉强强的和夏翎玉和蒋翎玉手上的那枚戒指颜色配套而已,能骗过王铭差不多了,“你看我们俩还戴着一样的戒指。”

王铭干笑着说:“是啊是啊……你们从小感情就好。”

蒋翎玉有些忍不住,发散的思维总是被拉回来一些。她感觉这里的人有些笨,不过很好玩,她没有感受到恶意。

唇边也有了淡淡的笑意,这种捉弄让她的身体本能的想起了一些好笑的回忆。

“知道我俩感情好,以后就不要来缠着我我们羽羽了知道吗,当她的跟班还行,想要别的身份免谈,我不同意。”夏云舒直截了当地说。

王铭:“为、为什么啊?”

“你好,你们的咖啡。”这时忽然有一道好听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似乎是服务员过来了,她们的注意力此时都不在外界,并未抬头。

但是蒋翎玉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修长分明的手,这双手将一杯果汁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双极为好看的手,她愕然的抬起头,似乎想要确定什么。

这时,她才看清了身边这个高挑的身影。

来人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厅的服务员。戴着帽子,发尾有些毛躁,上端垂顺的部分随意的扎成一把,倒是可以看出是一位女性,腿很长。鸭舌帽、墨镜,戴口罩,全副武装。

在这个阳光充足的地方,街上倒是有很多行人会这样打扮,但是很少有人进到室内之后还这样,毕竟天气极为炎热,大家只想怎么凉快怎么来。

王铭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三杯咖啡……不,只有在自己和夏云舒的面前是咖啡,蒋翎玉面前那一杯颜色浓郁,似乎是冰茶还是冰果汁。嗅了嗅,好像有葡萄的味道。

他疑惑地抬头:“不对呀,我们没有点果汁吧。”

这时他才发现了蒋翎玉的不对。

因为刚才还心不在焉的蒋翎玉居然一瞬不瞬地死盯着这位服务员,似乎要在人家的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他妈妈说,蒋翎玉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也留下了些许后遗症。

她不记得事情了,所以偶尔可能有奇怪的言论和举动出现,他还在想能有多奇怪……

这服务员也怪怪的,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压着讲的,她解释道:“咖啡不太适合久病初愈的病人,还是果汁好一些,请慢用。”

蒋翎玉手指紧紧的压在果汁杯的边缘,似乎这果汁有千斤重,压的她胸口忍不住地起伏,喘不过气。她察觉到了在将那杯果汁放下的时候,女人的眼神在自己锁骨上方的盘扣停留了一瞬,这眼神就像烧起来的火把将她一烫,心脏在瞬间剧痛起来。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想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立刻摘掉此人的墨镜和口罩,看看到底是谁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葡萄汁,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刚好给自己上了一杯葡萄汁呢?

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久病初愈?

这绝对不是纯粹的巧合。在意识到什么的同时蒋翎玉马上就将视线投向了那高挑身影的手,那人的手上戴着一双不太贴合的白手套,很宽松,所以看不出来有没有手指上有没有戴东西。

就在蒋翎玉要抬手去抓握那人的手时,夏云舒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笑着问王铭:“你刚刚问什么了?”

这个餐厅里每个服务员都是独立为每一桌服务的,所以在把饮品放上来之后,服务员就会站在不远处拿着托盘等候。这位服务员也不例外,她退后两步,站在了蒋翎玉的斜背后。

蒋翎玉的视线往下,看到那人穿着一双马丁靴,皮质上的折痕像是折在了她的心上。

哪怕这人没有露出任何的五官,简单的几步,还是如此吸引人的目光。视线上移,是挺直而修长的双腿,宽松的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只有袖口挽了两圈露出小臂,只有一小截冷白的肤色。

这种肤色在本地很不常见。

连那一双手都被白手套包裹的严严实实。

——偏偏这么严肃且正经。

蒋翎玉的心中只想到了当时身着制服,也会将制服的金属扣扣到最顶上的徐觅翡。

只有徐觅翡才能将这种禁欲的打扮穿得最好,风流轻佻、慵懒多情,像个伪装成正经人的浪子,让人挪不开眼睛,只想去看个究竟。

蒋翎玉此时早已心不在焉,她的脑袋里全是徐觅翡的名字。

没有王铭和夏云舒,也没有身边的这些环境和声音,她的感官全部都聚集在斜后方。

她得压抑着所有的力气,才能将自己死定在座位上,不至于现在就失态,来到那人的身前。

她不断的深呼吸在心中告诉自己,也有可能是*认错了如果是徐觅翡的话——怎么可能现在还站在自己的身后而不是和自己相认。

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分敏感,自从果汁端上了桌后,她就闻到了空气里的葡萄味,淡淡的始终萦绕在她的身边。

蒋翎玉拿起装着果汁的杯子喝了一口。

葡萄汁由喉入胃,凉凉的,味道浓郁、清甜回甘,唇舌芬芳。她一时恍惚了,不知道自己喝的是葡萄汁还是吞下了一口信息素。

王铭说:“我刚才是在问为什么,云舒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蒋翎玉还未回过神来,夏云舒就抓起了蒋翎玉的手,亲密地往蒋翎玉的身边靠了过去,她的头也随意地黏搭在蒋翎玉的肩膀,还亲昵地的往上蹭了蹭,弯着眼睛王铭说:“你可真是个傻小子啊!我和羽羽早就在一起了,我是她女朋友。”

王铭本来准备喝咖啡,他端着杯子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啪嗒一声。

勺子掉进了咖啡杯里,咖啡四溅,本来洁净的桌布沾染上了棕色的污渍。

偏偏夏云舒还觉得戏剧效果不够,她原本想要去借位亲蒋翎玉一下,但之前蒋翎玉说不用。所以改为了用鼻尖去蹭,像是依恋主人的小猫。

仅仅是这个动作也显示出了她们两人不同于普通好友的情感,王铭震惊到咖啡快要倾倒了也没回神。

这时身旁的那位服务员上前来拿着一张湿纸巾:“您好,现在帮您们把餐桌清理一下。”

她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的低,这一次连夏云舒都忍不住看向了这位女服务员。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感觉自己被服务员扫了一眼,后背有点发凉。

现在的咖啡厅里服务员的质量都这么高了吗?哪怕看不到人的脸,就这高挑的身形,和刚才自己在外面扫了一眼看到的那个绝美路人有的一拼。

蒋翎玉立刻将自己的手从夏云舒的手上抽了出来,正想和夏云舒不动声色地移开身上的距离,王铭就哆嗦着说:“哪有你们这样开玩笑的,我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你看——我们还带着情侣戒指呢。”夏云舒立刻拿起蒋翎玉的手,扣紧了,把蒋翎玉的戒指和自己的对在一起,摆在王铭的面前炫耀。

“我和羽羽在一起都好久了,这两年我一直在等她醒来,我每个月都固定去陪她,每次我去的时候沈阿姨都放心的让我陪过夜,她回来的那天也是我去接的,你以为沈阿姨心里不清楚呀?咱们不过是差一个公开的时间。”夏云舒喜笑颜开,演的爽了,语气也越发的深情,“这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适合羽羽的?还有谁比我更了解羽羽?保管没有第二个人了。”

有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蒋翎玉在心中默念。

只有那个人教会了她如何去爱一个人,让她明白了原来自己的生活是有盼头的。如果不是那人的出现,蒋翎玉现在不可能在这里,她只会浑浑噩噩的生活在那个世界中,迎接自己早已固定的结局。

被徐觅翡插手修改的剧情,就好像是违抗着老天的命运帮助她逆天改命,给了她第二次重来的机会。亲手送了她这次机会的爱人,现在却遗失在茫茫人海中。

蒋翎玉沉默不语,王铭也一样沉默不语,脸色又是涨红又是苍白,显然是信了,可是又觉得不甘心。在不幸和不甘心中他只能选择了不说话,只一味地喝咖啡。

夏云舒嘴巴很毒,还在继续输出:“我也不怕你告诉沈阿姨,反正都是两边长辈默认的事,咱们羽羽出了个这么大的事,以后家里边肯定也是顺着她来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羽羽她也爱我爱的要死,你瞧,她连喝个水都要我亲自喂的,别来打扰我们。你别像小时候一样哭啊,哭完了把水果拿来,我们要回去了。”

说完夏云舒真的端起那杯果汁,舀了一小勺喂到蒋翎玉的唇边,像哄小孩一样说:“啊,来张嘴,宝宝。”

王铭:“……”

就在这时,夏云舒听见了旁边的声音——是那位服务员,她居然轻笑了一声。

蒋翎玉浑身一僵,也没喝夏云舒送来的果汁,扭头望去,斜后方已经没有人了。刚才那一声她没有听错,没有再刻意的压低声音,也没有改变声线,和记忆里的熟悉的声音就此重叠。

她立刻转头去看,可是那位服务员已经不见了。“咣当”一声。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夏云舒和王铭都被吓了一跳,这还是蒋翎玉第一次有如此过激的举动。

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蒋翎玉扭头将杯里的葡萄果汁一饮而尽,迅速地追了出去。

“喂——宝啊,还没有去拿水果啊!你要到哪里去?等等我们啊等等我,羽羽!”

窗外人来人往,车来车去,热闹繁华。喧闹的声音织成了一张网密密麻麻的网,笼罩住了蒋翎玉的所有感官。只剩下刚才喝过的葡萄果汁,留有甜甜的余味仍未消散,她仔细嗅闻着空气中的香气。此刻,她的嗅觉是一双能拨开迷雾的手,精准地拽住了那一丝微弱的细线,循味跑去。

心跳的也越来越剧烈,是你吗?既然是你,为什么不和我相认,为什么当时就不跟我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跨越大路,拐进小巷,蒋翎玉跟着空气里的指引走入了闹市旁边的古镇小路。她的体力并不适应如此强烈的跑动,但是内心的渴望驱使着她的脚步,一刻也没停下来。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是跟着香味过来。不知不觉竟然走进了一处死胡同,而香气也在这时弥散到四周,捉摸不到具体的方向,就像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漫长捉弄。

蒋翎玉的心一沉,知道自己肯定是跟丢了。

这里太靠近巷子的深处,人流量很少,除了她跑过来,外面都没有人聚集。

地面的阴凉处长满了青苔,可能是因为地段不佳,这里唯有一家小院,锁舌已经生锈了,门上贴着一张招租广告,似乎无人问津。

蒋翎玉有些失魂落魄,瞬间失去了支撑力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的手才刚撑到门,门竟然自己开了。一双手直接将她带入了院中,腰上有指腹使劲的微微凹陷,那人的手臂很有力量,直接圈住她跨越了高高的台阶。

“啪嗒”一声,沉重的门锁再度合上。

而她的后背也紧贴住了门边的砖石墙面,冰冷的触感令她的身体一阵颤栗,眼睛也被人捂住,视线瞬间被剥夺。

这是没有戴手套的手,温热纤长,掌心有一丝薄汗。

蒋翎玉的心跳如鼓,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而对面的人也一言不发,只是捂着她的眼睛,身体一点一点的紧贴,那人的膝盖微微轻佻地一拨,挤开了她并拢的两腿。

空气慢慢跟着呼吸开始变得灼烫起来。

被逼入绝境的感觉丝毫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只有强烈地兴奋、激动,狂跳不已的心和躁动的身体,早已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

你是谁。

这三个字已经并不需要说出口。

直到那一声轻挑的轻笑传来。蒋翎玉感觉到自己的耳廓被人刻意的吹上了一口温热的气,她的颈动脉也跟着狂跳起来,好像被那口热气恶劣地碾过,熟悉的声音响起:“被人这么按着,不喊……也不害怕?”

“找到你了。”蒋翎玉只说了四个字,眼角的湿润就沾湿了面前人的手心,她猛地摘下了徐觅翡另外一只手上戴着的手套,摸到了那熟悉的戒指,“我——”我找了你好久。

一切都确认无疑,她甚至感到如梦似幻,不像是真的。

干燥炎热的空气一点即燃,就像是往荒原里扔了一点火星。

话未出口,嘴唇已被封住,吻得又狠又急,似乎要把这么多天的思念感全部都付诸于厮磨的舌尖。蒋翎玉尝到了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谁咬的谁……徐觅翡已经被剥去手套的另一双手紧紧卡着蒋翎玉的下巴。

蒋翎玉却勾勒出徐觅翡唇上的伤口,哪来的咬伤?这是谁咬的?一想到刚才徐觅翡在咖啡馆里的逗弄,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和自己相认,脾气上来的她将徐觅翡顶出,紧抿了唇。

徐觅翡用张开拇指,用虎口卡住了蒋翎玉的下巴不让她后退,指节微微用力,当看见那皮肤上出现的微红时又骤然卸了力。

同时也将拦住蒋翎玉的手放了下来,那双桃花眼出现在了蒋翎玉的视野里。

与轻松的语气不同,原来徐觅翡的眼睛通红,眼中尽是隐忍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她的手指颤抖、掌心出汗,哪怕是压着蒋翎玉到墙面上,也控制好了自己的力道,没有伤到蒋翎玉一点。

徐觅翡没有哭,可她的眼泪却像是转移到了蒋翎玉的眼睛里,湿润沾湿了手指,滚烫的在心上烫出一个个烙印。

她的视线像是带电的磁石,一寸一寸地游移在蒋翎玉的眼睛,鼻子,唇,呼吸急促而混乱着,像是眷恋又像害怕,过了好久,才又低头吻了上去,吻掉了蒋翎玉的眼泪,才到唇上,低声说,“啊,张嘴,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