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撤退越过结界,众人便来到了压制……
越过结界,众人便来到了压制着天魔之心的地底秘境。
这是一片无比沉寂的领域。
四周漆黑,寂静得让人心生惶恐,师衔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毫无节奏地响在脑海里。
不,不,这种感觉,似乎更像是突然身处于某些密闭环境中,身体下意识的心悸。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个段位,应该跟着师姐她们,甚至跟着师姐她们都是拖后腿的,更别说现在跟着一群天花板。
现在能撤退吗?
她回头,想去看那传送门,可自大师兄进来之后,传送门就消失了。
晏云山注意到她有些发白的脸色,问:“怎么了?”
师衔羽下意识摇头。
她这样的菜鸟跑来打这种高端局,纯纯自寻死路,死了都叫送人头,挨骂都是正常的……道理都懂,但师衔羽不想挨骂。
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就算她修为低,可这一路以来,晏云山都没有做出反对她同行的行为。
他毫无保留地引导她修炼,耐心解答她提出的每一个疑惑。
带着她这一路,也无非是希望她多些见识,多些经历,并不是需要她做些什么。
师衔羽没有意识到,她所以为的拖后腿,其实就只是她自以为的。
而无论是眼前的晏云山,还是后来的大师兄,都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出最合适的回应。
就好比眼下,晏云山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知道她是有心不想让人担心,但……
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而是要摇头呢?
跟他说点实话,会怎样?
晏云山想不通,便不想,只是拉着她胳膊往自己靠近了一些,同时展开护身结界,将她笼罩其中。
结界笼罩的一瞬间,师衔羽觉得环境都温暖了不少。
她巴巴地看着晏云山,一时羞愧难当。
她想说,下次有这种蹭经验的机会,也还是别带她一起玩了吧,她真的很怕耽误事。
她修为不行,容错率没有他们高。
李长歧走在前面,但对周围的情况却了如指掌,此刻脚步未停,却开口说道:“小羽,这里不同于地面,不仅空间被无限压缩,就连时间的流速也与外界不同,你肉身凡胎,恐会有些影响,千万要跟紧你大师兄。”
“……嗯。”
这个空间尤其诡异,就连谈话声都无法传播太远,声音还很小。
师衔羽只觉得众人行走动作时造成的声响,转瞬就会被吞噬。
她想了想,干脆鼓起勇气,反手去抓住晏云山的胳膊。
这时候他要是还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煞风景的话,那她这辈子都不要理他了!
而晏云山倒也不是那么不分场合的人,只是见她那小巴掌都抱不住自己的胳膊,没忍住笑了声。
在她瞪来的目光中,直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
师衔羽瞬间低头,佯装刚刚那个试图用眼神将他戳出无数个窟窿眼儿的人不是自己,只看着他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小声道:“我讨厌肌肉猛男。”
晏云山‘切’了一声:“又没让你喜欢,你还挑上了。”
比江别弦还猛两分的李长歧:“喂,什么猛男不猛男的,我可听见了啊。”
师衔羽毫不犹豫:“将军除外!”
晏云山:“……”
李长歧忍俊不禁。
就连鹿王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过来。
烛沙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大大咧咧,开开心心,好像没什么心事。
和这样的人相处,心情都会好很多……可是她们没办法再有更深的交集了。
鹿王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而师衔羽对此却毫无所觉,依旧看着前方那高大的背影,在心里感慨:瞧瞧,瞧瞧,咱们将军的外形条件还是完美的!
虽然个头大,但他也高啊,而且肢体协调匀称,仪态万方,虽处高位却没有上位者的架子,也不低看任何人……怎么看怎么靠谱。
不像江别弦,一身肉疙瘩,看着就像流水线出来的健美身材,没点儿活力,哼。
她寻思着将军刚到流沙结界时单独和她说过的话。
夺舍实非正道,还是得让大师兄换个肉身才行啊……
最好是属于他自己的肉身啊!
走了没多久,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好似落入了另一个空间。
而在众人身前,赫然出现了是一团五光十色的晶体,悬浮在空中。
它看上去像一个长满了五彩斑斓鳞片的……死物,却又像心脏一样,时不时膨胀收缩一下,缓慢地跳动着。
师衔羽看着看着,好像连自己的心跳也随之被无限放慢……
直到眼前一黑!
她陡然清醒,却惊觉胸腔紧绷,没来由的发疼,不由大口呼吸。
她脑子一懵,突然想了两个问题:啊,都这个地底深度了,还有氧气吗?都修仙世界了,她居然还得吸氧吗?
师衔羽:“……”
有些人,尤其是她这样的人,修仙修不成气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晏云山捂住她的眼睛,见她怔忡茫然的模样却是哭笑不得,“可真有你的,看来光是护身结界不够,我还得把你揣兜里才行,嘶……不,揣兜里恐怕都得掉出去,要不含嘴里得了,你会化掉吗?”
师衔羽:“……”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这玩意被你说出来真是太可怕了!
还含
嘴里,那,那能含……
不敢想,想了都冒烟!
满脑子废物的师衔羽根本不敢乱动乱看,东扯西扯地转移话题,问:“那是什么?”
“天魔之心。”晏云山放下手,看到师衔羽小脸通红,还没往别处想,只当她是被天魔之心影响了。
师衔羽哈哈哈讪笑:“原来这就是天魔之心吗啊哈哈,没想到五光十色的,看着还挺神圣哦,难道被掉包了?这其实是天神之心!”
“……”晏云山哭笑不得道:“也没人规定魔就得绑定黑的颜色啊。”
“……”也有道理,师衔羽说:“但大家不都默认魔气都是黑不溜秋的啊。”
晏云山道:“那你就当魔气和灵气一样,灵气有五行,魔气则分阴阳。”
师衔羽:“……”这也行?
她看到李长歧和罗帐他们都没有捂眼睛,忍不住问:“那这个天魔之心,是只有我不能看吗?”
怎么回事,小小天魔之心,也敢歧视本座筑基大佬?
“你不要运转灵力。”李长歧笑道:“祖帝当初乃是以五行灵力封印天魔之心,但并未封死,天魔之心会凭借本能反噬五行灵力,所以只有你会遭殃。”
师衔羽:“……”好强的针对性!
说话间,众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直至停在天魔之心身前。
师衔羽发现那些鳞片会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起舒展,就像是在呼吸一样。
她忍不住继续向晏云山讨教答案。
而另一旁,罗帐的目光却从天魔之心上挪开,落在了李长歧身上,问:“你,怎么可以请动祖帝?”
“我啊,勉强可以称之为祖帝的传承者吧,不过虽然能请祖帝遗留于世的元神,但此界天道于他不仁,所以他并不能在外界现身,而且万年过去,即便是祖帝,也早没了多少力量残存……见一次就少一次了。”李长歧说道:“闲聊止了,时间不多,还是先谈正事吧。”
他回头,看向鹿王和罗帐,说道:“万年前的事,或许神女与鹿王也不知全貌,而罗帐你如今并未完全苏醒,也未觉醒关于天魔之心的记忆……在这之前,我便简单说一下,关于你的来历。”
话音落下,他便放出一段自祖帝那里传承而来的记忆。
万余年前,玉章天魔遗骸被上界诸神投于西神墓中,祖帝倾其所有才将其遗骸中散发出来的死气封印在西神墓。
但也因此,西神墓的无数生灵,皆死于天魔残骸所化的死气。
此后,为了防止残骸的死气继续向外蔓延,祖帝便与天魔之心残存的意识做了个交易。
祖帝给他复生的机会,但,作为报答,天魔之心不能再危及四境天的其他生灵。
但,天魔主司毁灭,他的存在即毁灭。
凡与他相关的生灵,凡是靠近,就注定死伤别离,反正没有好下场。
这是天魔的宿命。
所以,祖帝提出的交易条件,他并不是很能做到。
但祖帝却认为,只有以生压死,才是他的唯一解法。
之后祖帝便带着天魔之心寻到了金沙原的前身,也就是当时的太渊境。
彼时太渊境刚因为神魔之战而被殃及,天崩地裂,熔岩迸发……入目之及,俱是毁于一旦。
此等生灵涂炭之地,反倒没有天魔宿命的发力机会。
唯独烛沙与鸣生,是此间仅有的生命,却也是将死之身。
祈光祖帝便将天魔之心埋葬在此地地心深处,同时布下无数法阵,扼制天魔之心冲破禁锢,之后,他便用最后的力量,点化烛沙与鸣生,授予他们修行之法,令其一直镇守金沙原,也是为了让神力渗入大地,洗去天魔之心的魔性。
直至两百年前,意识涌上地面,投身人腹,又在出生之际,恰被鹿王以神力封印,才得来这短暂为人的岁月。
“一旦你以天魔之心的身份苏醒,我们也不见得能立刻压制。”李长歧看向罗帐:“你自己不能,我也不能,神女鹿王更不能……但我们会为你拖延时间,你一定要清醒过来。”
罗帐看着那段模糊的记忆,似笑非笑:“就这么信任我吗?”
“罗帐,你是天魔之心,但同时,你也有另一个人的魂魄。”李长歧道:“祖帝拿来与你做交易的东西,就是他的三魂七魄。”
话音落下,众人为之一震,罗帐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我就是他?”
“是,也不是。”李长歧摇摇头,道:“据我所知,玉章天魔是无法被直接杀死的,但上界诸神却抽了他的魂魄,将每一魂每一魄都投入天池,令其彻底湮灭,天魔残骸虽有心脏一直苟延残喘,却也只有些微垂死挣扎的意识,就像是死去的动物,尽管肢体会不自觉地抽搐但实则早已死去。”
说到这里,晏云山摇着头,轻声道:“如果说你就是祖帝,那他便不必多此一举,与你做交易,而是直接夺舍。”
说完,他便看向晏云山,说道:“这门功法,能分离元神,分离魂魄……却也能抹去自主意识,为他人所用。”
说完,他看着罗帐,继续道:“所以,他的魂魄只是给了你轮回的机会,你始终只是你自己。”
鹿王轻声道:“……罗帐,你必须保持清醒。”
李长歧感慨道:“西神墓是祖帝的故乡,他的一切,一朝尽毁,但他不曾将西神墓众生之死怪罪于天魔之身,他更希望的是你能还这个四境天一个该有的公道。”
四境天,从未招惹过谁。
可上界神魔打架,却断去了下界生机,凭什么?
祖帝斫来昆仑,令灵气复苏,却引来诸神一怒,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也悉数消失。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那样的情感。”李长歧摇头,目光逐渐悠远。
他在西神墓中得到祖帝传承时,看到的其实更多,
这个人,这一生……
人说少年都该意气风发,可他一生都在求而不得。
在被世人称之为祖帝之前,他只是一位倍受期待的少族长。
那时的人族,还尚未出现王室更替的传承,没有“国朝”的存在,有的只是部族游民。
而祈光祖帝所在的那一支,大约是因为灵气最为充沛的缘故,人人都能能通天地感五行,而祖帝随巫祝修行,能力更是族中天赋的佼佼者。
彼时,并没有西神墓这个名字,有的只是十州大地。
祈光,是被所有十州大地族民寄予厚望的存在。
他们期盼着这位少族长降伏十州大地上所以无法无天的凶兽妖兽,给他们带去平静和安宁?
而少族长也不负所托,凡是与妖兽交手,绝不空手而归。
却奈何,上界神魔一战,祸及人间,令人间灵气断绝,令妖兽肆掠,令以五行灵力而生的族民生不如死。
起初的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族民而遍访四海,拜名师锻宝剑,上九霄斫昆仑。
却也因此引来神怒降下天魔残骸,最终被天魔死气彻底侵蚀的,也是他的子民……
生死到头,一切成空。
但他对人间,始终充满期望。
他一直到死,都还在为自己脚下的土地而殚精竭虑。
罗帐笑了声,也不在意,只道:“你们仙神之事,我也许理解不了。”
“你不必理解。”李长歧笑道:“他有他的职责,你也有你的路,就如同云山真人所言,所谓仙神妖魔,就如同修士划分的境界,何尝不是一种自我禁锢的谬论呢?”
晏云山点着头道:“我对妖魔并无二心之想,你是什么并不重要,你要做什么,也由得你选。”
说到这儿,他看向不远处的天魔之心,说道:“你若还是罗帐,那便皆大欢喜,你若做回天魔,那便倾力压制……无论哪种,我都早有打算。”
罗帐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犹豫。
李长歧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鹿王,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在这里待久了,就出不去了。”
罗帐回头,看了看鹿王。
鹿王垂首,向前走了几步,直至抵在了他的眉心之处。
鹿王的身形转身便化作黄沙,散落在了地面,两道金色的光芒,却融入罗帐的眉心。
罗帐抬手,甚至没来得及触碰鹿王,眼前便只剩虚无,唯独脑海中,传来烛沙淡淡的声音:“罗帐,最后,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她不想,也不愿,自己这一程,落得个无人问津。
罗帐伸出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喃喃道:“我不会的。”
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谁听的……
而于此同时,李长歧也施法,撤去了天魔之心表层包裹着的无数层秘法,露出了那颗五光十色的心
脏。
它,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
却涌出了鲜红色的光芒,渗入罗帐的身体。
罗帐盘腿而坐,体内两种力量交汇,一时万般煎熬。
他的肉身无法承载神魔两种力量,竟是被撑成了血肉碎片,化作元神之躯。
晏云山见状,当即与李长歧对视一眼。
李长歧果断施法,引动罗帐元神中,属于神女与鹿王所化的本源之力,令其浮于罗帐元神之表,又释放出被收回的无数秘法,为其的锻造肉身。
而晏云山则倾尽全部元神的力量,以青云剑意短暂地隔绝魔气,牵引着天魔之心落于心脏之处。
李长歧又对师衔羽说道:“小羽,用你的五行灵力,催动秘法运转!”
“好。”师衔羽也随之施法相助,唤醒了罗帐体表的秘法。
而一道属于烛沙与鹿王的本源之力,也在这时落入了天魔之心的安放之处,融进了那颗心脏之中。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因为只有烛沙的力量,能够压制罗帐……
但是很快,那颗心脏便将那本源之力给排斥出来。
可下一瞬,又会被送入心脏当中。
晏云山蹙眉,问李长歧:“将军,若是这道本源之力一直无法融入,会如何?”
“罗帐的肉身,就无法自主扼制天魔的死气,此后他的所过之处,注定寸草不生。”
晏云山闻言,眉头一凝。
片刻后,他果断舍弃肉身,同时将太玄剑变作原本大小,竟是对着自己的元神,一劈为二!
第102章 生死李长歧大惊失色:“云山,你……
李长歧大惊失色:“云山,你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却已经分出一部分维系着原本用于罗帐那里的力量,为晏云山稳固着那一分为二的元神……
从未有人胆敢如此生劈自己的元神,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也就这晏云山。
就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是吗?!
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长歧饶是再如何见多识广,此刻也是心慌手抖,生怕自己的力量会不小心伤到了他。
可晏云山却无暇他顾。
他一剑下去,元神就直接化作两道光团,其中一道很快就落回了江别弦的肉身,紧跟着晏云山的意识就从这肉身中清醒过来。
可元神被剑劈开,不亚于受到了致命的重创!
晏云山脸色瞬间惨白,血色尽失,眼前一阵阵发黑发昏。
切肤之痛,言语何以表之?
但他只是紧皱着眉头,强忍着所有的痛,同时抬手施法,制衡着另一道隐隐想化出人形的元神。
源自元神的痛,是由内至外,无法被忽视的。
可他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元神碎片,沉沉地问:“将军,我记得你刚刚有说过,分神术这功法,在分裂元神时产生的自主意识,是可以被抹去的,对吗?”
“我这样说,你就要这样做吗?”李长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何必如此疯狂。”
简直就是拿命在学以致用啊!
“不疯一点,我怎么离得开这里!”晏云山全部心神都用来狠狠压制着意欲与他‘喧宾夺主’,占去他意识的元神,同时目光转动,而后眨也不眨地盯着罗帐。
罗帐的肉身现在还只有形而无血肉,不过是一个空架子罢了。
天魔之心为魔,而为其搭载肉身结构的却是祖帝以五行灵力布下的无数法阵,二者本就水火不容,若是鹿王神女凝聚的本源之力也无法融入天魔之心,为其生肉凝血,这肉身便无法形成!
若真如此,那这一切便是功亏一篑!
一旦天魔之心没了五行灵力的重重法阵束缚,罗帐的元神恐怕只会被天魔之心吞噬,而一旦天魔意识主导了罗帐,那此后,便是天魔临世。
届时,莫说金沙原,便是整个四境天恐怕都要沦为死界。
而这一切如何,对晏云山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他只有一个目的:解决‘邪魔’存在于金沙原的隐患。
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开这里。
也只有走出金沙原,完成本尊的遗志,他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
为此,哪怕付出再多,他都无所谓。
不过是一部分的元神。
他不在乎。
李长歧落在他惨白的脸上,只看到了他坚定不移的目光。
不知为何,他忽地想起了青云剑仙。
和青云剑仙的最后一面,是在剑阁之中。
彼时的剑仙万念俱灰,如古剑生锈,再无锋芒,他以为他会一直在剑阁里苟延残喘,被玄天阁主利用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那样的人,最终却选择了拔剑自刎……
此人于生死二字的态度如何,李长歧不敢肯定,可他的果决……哪怕是再给李长歧一段来生,他也不见得有他的百分之一的果决。
眼见着另一团元神碎片挣扎得越发猛烈,李长歧似乎是察觉到了晏云山准备做什么,便加大了力道,助其抹去那元神碎片的些微却无比顽强的意识。
这道元神碎片,若是给它挣脱出去,假以时日,又何尝不能成长为再一个青云剑仙?
分神术,就是如此霸道。
只要天资足够,只要不怕天道忌惮,只要……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无数条命可以挥霍!
而现在,李长歧也成了扼杀‘剑仙’的帮手!
直至彻底抹去那元神碎片中的意识,直到关于晏云山的所有痕迹彻底从那元神碎片中消失殆尽,他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我竟不知,你的性命,而你而言,究竟是轻是重。”
晏云山费力地笑了笑,虽虚弱,却还是说道:“将军,自打我修炼开始,生死就已经置之度外了。”
他可以死,也不惧死,只是不想死得没有价值。
他将那元神碎片托至眼前,闭了闭眼,旋即拖着重伤的状态,强行展开了青云出岫的至纯之境,将其与那元神碎片融合
本尊所掌握的分神术,他并没有完整的继承到相应的记忆。
但眼下情况特殊,就算立刻找李长歧要完整的分神术,他也没有时间去修炼钻研,只能根据仅有的部分记忆,借助太玄剑能伤元神的能力,将自己强行分裂出来。
此次伤及根本,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晏云山不知道。
也可能以后都恢复不了。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的。
他看着眼前凝聚成了剑意的元神碎片……
即便本尊没有死去,有心召唤离散的元神碎片,这一枚,也不会给予半点回应……如此,就够了!
晏云山不再犹豫,果断将这剑意投入天魔之心。
青云剑意本就至纯至真,此一去,竟是将那颗心脏中的死气彻底凝滞净化了一瞬!
如此良机,本源之力怎会错过?当即融入天魔之心那被青云剑意净化的破绽当中!
这一次,本源之力没有再感受到源自心脏的排斥,随之而来的,则是它悄然无声地融入心脏,如同种子在地底生根发芽一般,那金色的力量,转眼便顺着心脏延伸出去的力量,生出骨骼,生出经脉,长出血肉,蔓延至罗帐肉身的每个角落……
当天魔之心再想排斥本源之力时,却为时已晚!
罗帐肉身已成,五行法阵牵制住了天魔之心,罗帐的元神与灵魂也相继归位,与心脏肉身,只瞬间就达成了微妙的融合与平衡。
而天魔之心中,那被晏云山投进去的青云剑意,则在此时,被彻底吞噬。
元神碎片彻底失去关联的一瞬,晏云山陡然震颤,一口鲜血喷出,竟再也无法占据这夺舍而来的肉身,被排斥出来!
一脱离肉身,李长歧就看到,晏云山这元神,竟已是油尽灯枯之象——瞬间就变得几近透明,如同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在确定罗帐已经不需要外力引导之后,李长歧便彻底撤去了法力,立刻来到要晏云山身边,果断施展请龙回首,令白龙显形,护其元神之火!
“我只能维系你的人形,但你本尊不在,受此重创,以后恐怕都难以恢复。”李长歧道:“你不是会舍己为人的好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沙原也好,神女鹿王也好,罗帐也好……其实都没有谁能值得他去付出这么多。
晏云山只是笑了笑,:“将军,我刚苏醒的时候,就很想回家,很想很想……但我被我自己遗留在这里,我怎么也回不去。”
李长歧瞬时哑然。
他也是忘了。
这个人,说到底,不过是个远行客。
他有自己的宗门。
他本来可以随时回去。
他有着最锋利的剑。
也有着最致命的弱点。
晏云山喃喃道:“若是心无归处,纵使修为通天,也不过天地过客,人间匆匆,来去飘摇……”
大约是伤势太重,他有点想睡觉了。
看来前面三十年还不够他
睡……
他自嘲地笑了笑,偏头看了看罗帐。
他肉身已成,只是清醒仍然需要时间,也不过是几天的事,不再有需要大动干戈的地方了。
晏云山收回目光,对李长歧说道:“能不能麻烦将军一件事。”
“你说。”
“江护法的肉身,我只是借用,等出去时,劳烦将军把他送回地面。”
“好。”
“然后……就拜托将军回沧澜国时,顺便把我送回青云山吧。”若是无法恢复,就留在青云长眠,至少还有同门作陪,不至于孤独。
“……”李长歧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眸色转了转,落在不远处的师衔羽身上,默然片刻,才道:“回青云山的话,你让小羽送,或许合适一点。”
“将军,她在将军府,挺好的。”晏云山并不希望师衔羽总沉溺在过去的记忆中,他轻声道:“她有很喜欢她的师兄师姐,你别让她……”
“……行了,别交代后事了。”李长歧别过视线,抹了把脸,道:“我也是将死之人,受不得你这托付。”
当真是受了重伤!
师妹那么重的杀气都感觉不到了,啧。
晏云山沉默下来。
下一瞬,师衔羽就撞上了请龙回首的结界,捏着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同时盯着晏云山,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一样,“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你做了什么?!”
晏云山:“……”
早知道刚刚把自己一起搭进去得了。
他回头看向罗帐:哥们儿你还缺力量吗,我这边可以友情提供剑仙元神,保真保纯!
还没等他看过去,师衔羽就堵到他眼前。
晏云山看着怒气值蹭蹭上涨的师妹,张口欲言,却突然两眼一翻,直接昏死。
师衔羽:“……”你至于吗你!我是洪水猛兽?
她转而看向李长歧:“他怎么了?”
“你大师兄,似乎有很严重的自残倾向。”李长歧严肃道:“这是个很可怕的心理问题,不利于成长,需要家人引起强烈重视!”
师衔羽:“……”
她深吸口气,按捺住欺师灭祖的冲动:“将军,别开玩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长歧叹口气,把此前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只能维系他的元神不灭,但是……他的状态,可能会陷入沉睡也说不定。”
师衔羽听完,却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最烦这些不安分的人了!
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就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
也不管有没有人担心。
反正就我行我素,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怎么痛苦都活该。
她咬咬唇,抹去眼眶里的眼泪,问:“将军,你觉得我大师兄,他死没死?”
“正常来说,修士的元神一旦受到这样的致命伤害,基本都会当场毙命。”李长歧示意昏睡过去的晏云山,摇着头道:“但修炼分神术之后,却不好解释。你也看见了,他把自己劈了都还活着,而他的本尊……”
说到这里,李长歧突然问她:“你敢看吗?”
“什么?”
“剑仙陨落时的画面。”
“……”师衔羽点头。
李长歧挥手,将她大师兄自刎于剑阁的记忆投射了出来。
师衔羽在看到他举剑自断时便闭了闭眼。
身首分离,原来真的是身首分离……竟是连个全尸也没有。
李长歧散去影像,说道:“分神术我了解不算多,只知道外力很难彻底杀死一个分神术的修士,只有自断。”
师衔羽道:“他不可能自杀。”
她的大师兄,不可能自杀。
“我也这样想过。”李长歧道:“但是,这就是他。”
师衔羽知道争辩这个无用,于是换了个问题:“对了将军,他的心魔,你有接触过吗?”
李长歧摇摇头。
师衔羽只好重复那一句:“他不会自杀的。”
李长歧道:“他方才说他想回家……我想,你们的宗门对他而言,也许意味着高于他自己的性命,而人在万念俱灰之下道心破碎,一死了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的大师兄不是这种会万念俱灰一死了之的人啊!
师衔羽只恨不明真相,所以无从说起。
她再度换了话题,看向晏云山的元神:“他一直惦记我的肉身,我能让他……”说到这儿,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在我的身体里修养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李长歧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丰富,欲言又止地说:“但是,我不是很建议。”
他想起了一段不是那么愉快的记忆,但那种事吧,又不太合适跟异性的小辈说。
于是他只能顶着一张痛苦面具,一本正经地严肃道:“你早知道,他的元神境界高于你,哪怕现在这般重伤,也比你的元神厚实得多,一旦他想夺舍你的话,你几乎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没关系。”师衔羽道:“他伤不了我,就拜托将军了。”
识海里的三道剑意,不会让他随性妄为。
李长歧见她态度坚定,一时心绪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将晏云山的元神,送入她的识海。
元神入识海,那三道青云剑意便为之震颤起来。
师衔羽感受着剑意的骚动,喃喃道:“你们可别趁我不注意就把他捅死了……”
之后,师衔羽抽出心神,偏头去看李长歧,继续问:“对了将军,你之前说的将死之人,是什么意思?”
李长歧哈哈一笑:“修为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呢,就是要死的。”
“那你不能废了修为吗?”师衔羽说:“这么明显的bug不卡?既然高境界必死无疑,那就推翻了直接重修,不就不会死了吗?”
李长歧:“……”怎么说,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啊!
他由衷赞道:“你真是个天才,但重修是没用的。”
师衔羽:“……不行吗?”
“此界生灵均被天道笼罩,寻常手段是避不过的。”李长歧摇摇头,道:“我原本还指望剑仙能劈了这天呢,可惜是等不到了。”
“那再等等,总有机会的,”说到这里,师衔羽偏头去看了看罗帐,继续道:“这不还有个天魔么,让他打上天去得了。”
她这异想天开的,也是没个头了。
李长歧闻言,当即朗声大笑起来,说道:“天魔如果不杀生的话,他的力量短时间内便难以恢复,别说上天,他能不能逃过四境天劫难都说不准。”
师衔羽:“……”合着这好不容易重生一回,结果好端端的天魔之心却被削得只剩下心了。
实惨。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李长歧抬手,对着江别弦的肉身招了招,对她说道:“我们也出去吧,罗帐苏醒后,会自行离开的。”
师衔羽喜欢做一些刺激的假设:“如果醒来的是天魔怎么办?”
“反正我打不过。”李长歧很认真地在回答道:“到时候我先跑,你殿后,如何?”
师衔羽:?
将军,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鬼话?
李长歧带着二人回到了烛沙的梦道秘境。
正准备离开梦道秘境的时候,李长歧突然拿了一个玉简给师衔羽。
“这是什么?”
师衔羽伸手接过,还以为又是将军给她爆的什么功法绝学,正准备探入神识,就听李长歧说道:“云山和神女谈的条件,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神女托我转交……等他醒了,你就交给他吧。”
师衔羽动作一顿,然后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神识。
她哦了一声,拿着玉简在手里转了转,并没有继续去看里面的内容,就直接收进储物袋了。
李长歧最后看了看这片梦道秘境,叹了口气。
师衔羽问:“将军,你在惋惜什么?”
李长歧道:“只是觉得……这里,不该是神女的梦道秘境。”
这里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主人。
直到最后,都是如此沉寂和灰暗……
烛沙这一生,想来,并没有
多少明亮的时光。
师衔羽却道:“也许这里曾经也曾开过花也说不定,不过时间太长,导致沃土变焦沙……金沙原能开出圣罗帐花,这里也一定可以的。”
“也对。”
李长歧收回目光,直接带着师衔羽和江别弦的肉身,遁出秘境。
却在现身的一瞬间,就陡然运转功法,屏蔽了三人的气息。
师衔羽见他神色骤然紧绷,忍不住问:“将军,怎么了?”
第103章 识海李长歧的目光好似透过了鸣沙……
李长歧的目光好似透过了鸣沙窟的厚厚墙壁,落在了某个方向,随即神色微凝,忽而又淡淡一笑:“呵,陈冲居然亲自来了。”
“啥?”师衔羽觉得这些自带无线侦查功能的大佬真恐怖,但她一时又没反应过来陈冲是谁,索性直接问了:“这人是谁啊?”
李长歧道:“玄天阁阁主。”
“我嘞个豆,他怎么来了?”师衔羽惊呼出声,又立刻小声道:“玄天阁不会也是想来分一杯羹吧?可盛京仙门和金沙原离得那么远,他跑来这儿,是也想划点儿什么领土过去?”
中间还隔着一个俱河国啊,不至于吧。
而且,玄天阁只是一个宗门支脉,也能觊觎别洲他国的资源吗?
入云西洲是归谁管来着?
师衔羽下意识就想着金沙原应该是入云西洲的属地,但很快又想起入云西洲并没有直接负责的领导?洲主?
入云西洲最大的势力好像就是昆仑,但昆仑不问尘世,除非打到昆仑山脚下,否则不会出山……嗯,这就完犊子了。
这种不熟悉的事儿一想吧,师衔羽就跟那小学上课一样,直接就神游天外去了,直到李长歧开口,她才收回思绪,认真听李长歧说道:“陈冲其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金沙原还是太值钱了,周边列国和修真世家就没有不惦记的,玄天阁只要知道,就不会例外,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华云陈家,一旦陈家出手,金沙原的形势恐怕不妙。”
听他这么说,师衔羽就忍不住担忧道:“那怎么办啊?”
金沙原现在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而且,据她所知,金沙原中谈得上知名的大能前辈少之又少。
从前便是倚仗神女,而现在神女已经陨落,这大金钵钵如今四面楚歌,该怎么办?
师衔羽只要想到这里,就不由有些愤然。
这些外来修士,简直就是典型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里面的渔翁。
一天天不好好修炼,净干些邪魔外道!
怎么就那么令人讨厌呢?
她在这儿愤世嫉俗,后知后觉的是,连神女已经陨落的事,她都没时间去细想,去缅怀。
她手上还戴着神女赠她的乾坤紫金镯。
她下意识拨弄着,才惊觉此物已经能够取下,但她却没有能够归还的人了。
可是好奇怪,她没能亲眼看着她离去,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就总觉得她还活着。
但紫金镯却让她一瞬间死了这个念头。
李长歧并不知道她又一次神游天外去了,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想这些做什么,这是罗帐该操心的事。”
“啊?”师衔羽愣住:“可我们,不是在金沙原吗?将军也好,大师兄也好,不是在帮金沙原吗?”
“你……”李长歧欲言又止,最后竟哭笑不得地叹道:“小羽啊,我所认识的青云剑仙,对向他寻求帮助的求知者从不吝啬,你若是有修行上的疑惑,不管你是不是他师妹,他都必然知无不答,所以,他若是没受伤的话,我完全不介意你们能多跟着他四处走走,增长见闻,不管怎样,人只有学到自己身上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说到这儿,他又摇摇头,继续道:“但现在他已受重伤,不能再轻易出手,便不能再护着你。而我来金沙原这一趟,只是因为答应过祖帝,如果金沙原走到这一步,就请他元神开启通往天魔之心的传送,其余的事,不能插手。而以你目前的能力而言,再去想金沙原的事,就有些不自量力的意味了,明白吗?弱者独善其身,才有他日兼济天下之能,你现在,更该想的就是如何独善其身。”
师衔羽:“……”好像也有些道理!
她点头,表示记下了。
但同时,也不忘去看了眼李长歧。
察觉到她的视线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李长歧忍不住偏头,问:“怎么了?”
谁知师衔羽却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将军,你有孩子吗?”
短短七个字,让李长歧怀疑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从出生,到现在。
他重新确认:“你说了个什么东西?”
“就儿子啊女儿啊……”师衔羽问:“你有没有自己的小孩?”
“……”这是个太可怕的问题了,李长歧惊觉自己还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也不知她问这问题做什么,但他在惊愕之后,还是认真回答:“不知道。”
师衔羽:?
这下轮到师衔羽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狂呼:我抄不知道的意思是你搞过男女关系,但你没对人家负责,对吗?
救命,将军专属滤镜突然摇摇欲碎了!
“就是不知道的意思……”李长歧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衔羽压住心里的惊风狂浪,重新捡起滤镜戴上,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谁有幸当了你的小孩,一定会很幸福。”
李长歧:“……你的思想是一直都这么前卫吗?”
师衔羽:“……”
主要是还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要独善其身这些话。
前生吧,她身边的家人也好,长辈也罢,就几乎没有人跟她说过该如何处事,该如何为人。
她的所有言语行为都是大脑当下最直接的反应,或是直接,或是复杂,或是吐槽以及贬低。
在听到别人有关自己的言论时,她最先做的,永远都是为了自我的心理防御,而持言语的刀剑伤人于无形。
以至于大多数时候,她的话,总是或多或少都会让人不感到不适,或者难堪。
她对环境的感知能力薄弱到令人发指,到后来,索性沉默,不常言语。
但……
来到四境天之后,她用了很久才改掉那些陋习,但还是会有些遗留。
而将军跟她说的这些话……尽管将军的那张脸还很年轻,可他的话却让她感觉到了一瞬间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她就和从前羡慕人家的父母家庭一样,会下意识地去想将军的家庭。
他如果有子女,她一定会羡慕到扭曲的。
其实也不用想子女,看看李恒就知道了。
玄天阁的亲传弟子被养得像个超雄哥一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但李恒呢,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公子哥,他会干坏事,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而同时,将军也是他的底牌,和底气。
“你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李长歧收回目光,笑道:“我这辈子应该是没戏了。”
他可能等不到回去的一天。
而那个……人,向来没什么等人的耐心。
“为什么?”师衔羽还有个问题:好像都没听过将军有什么
红颜知己的……
奇了,以强为尊的修仙世界,居然没人追将军这个大佬吗?
那可是祖帝传承者欸!
整个四境天都独此一份!
“这个嘛……”李长歧突然笑了声:“……她估计已经将我忘了。”
“道侣啊?”
“谈不上。”
“啊?”
“有实无名罢了。”
师衔羽:“……”你展开说说,谁有实谁无名?
果然还是长辈的八卦更有劲儿!
师衔羽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李长歧却转移话题:“我们该走了。”
“……”
看出李长歧并不想多说此事,师衔羽只得瘪嘴,生生掐灭了八卦之火,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李长歧却是问她:“罗帐应该也快苏醒了,你是在这里看看热闹,还是我把你送回云上沙洲?”
“咦?”师衔羽奇道:“将军不一起吗?”
“我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完,该回将军府了。”说到这里,他无声笑了笑:“有点事,要回去确认一下。”
难得陈冲现在不在玄天阁。
他正好回去再闯一闯剑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关于青云剑仙陨落的真相。
只有晏云山的剑,能让他看到一点机会。
“那我就在这里再看看。”师衔羽道:“我想看看醒来的是罗帐还是别的什么。”
“也好,那你注意安全。”李长歧道:“多和你师姐看着点李恒,这臭小子境界不稳,玄天阁的人在这儿,他遇到了恐怕会冲动行事。”
李长歧说完,就摘下了斗笠递给师衔羽:“此物能掩盖气息,你拿着或许有些作用。”
话音落下,他人便已消失不见。
师衔羽拿着斗笠,翻着看了看,然后果断戴在了头上,然后运转土系灵力,直接融入墙壁。
片刻后,她又重新出现。
阴恻恻的目光落在还躺在地上没有恢复意识的江别弦身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片刻后,她重新消失。
而昏迷不醒的江别弦,身上所穿的衣物则被扒得只剩个裤衩子,别说储物袋了,多的东西一样不剩。
晏云山的元神不知何时苏醒的,看到她这番过于阴间行为,连表情都难以控制:“师妹……不至于吧……”
这肉身是他借用的。
这还回去之后就剩一条裤衩……
多尴尬啊,我云山真人的一生英明完蛋咯。
师衔羽哪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觉得他还在身边,还没有受伤,听见他声音就哼哼唧唧地回答道:“那不然呢,我是给你买的衣服,又不是给江别弦买的,再说,这衣服好贵的呢,凭什么送给他?他不配!”
晏云山‘唔’了声,语气里竟有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喜悦,但说的却是:“可是,就算买,那你也是用江别弦的灵石买的啊……”
师衔羽沉默片刻,作势准备回头:“……那要不我再给他穿回去?”
晏云山瞬间冷言冷语冷漠无情:“不必。”
他可好久没穿新衣服了。
都还没穿暖活呢。
……他想要肉身。
本来他是想要罗帐原本的肉身,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办法再占据太强的肉身了。
他环顾着师衔羽的识海。
好在这里很温暖。
他能看到远处的景色,就是青云山的模样。
他在这里,竟也生出了一种回到家了的错觉。
师衔羽‘哼’了一声,也不再继续开遁往外走,而是将元神沉入识海,围着晏云山的元神转圈圈,“你怎么样啦?”
问完之后,她就闭了嘴。
他的元神虽然能维持人形,但在她识海里,呈现出来的状态却是一种极具病态的模样。
上半截还算凝实,下半截就逐渐变得透明,到脚腕几乎就没了。
这种症状,在她老家那边还有个专属名词:阿飘。
晏云山还跟车站机场过安检似的,展开手臂任由她打量,还给她友情补充:“要不要试试,可能你现在用力吹口气就能把我吹没了。”
“……”师衔羽面无表情道:“谢谢,我没那么重的口气。”
晏云山觉得她有时候说的话都很有意思,当即笑出声来。
师衔羽却突然凑到他面前。
元神,相较于肉身而言,各方各面都要自由得多。
如果是肉身这样子面对面,他们的身高差异明显,她不可能直接与他平视,不可能看到他眼底的纯粹。
师衔羽记得很多与大师兄有关的细节。
而现在看着他,看着他的那张脸,却觉得,他的那些习惯,其实是一直都有的。
就好比他神态专注的时候,眼睛里其实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
而眼前,他眼里只有她。
纵使眼底情绪淡然无波,但却有着淡淡的笑意。
这笑意不明显,但却是给她的。
她能很清楚地感知到,他是在为自己而开心。
师衔羽恍惚间,突然发现——不管是眼前这个大师兄也好,还是曾经的大师兄也罢,她在他的眼里,任何时候,都看不到任何关于伤痛带来的痛苦。
从前是,现在是。
被心魔困扰的他,从来不会去主动提及心魔带给他的任何负面东西。
而现在,失去了一半元神的他,在面对她时,仍然也没有任何关于‘伤痛’的言语。
他是不痛吗?
师衔羽垂眸看向他几近透明的下半身,忍不住问他:“你不痛吗?”
“什么?”
晏云山似乎是没听明白,在向她确认时,微微歪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
眼前的元神,没有再顶着江别弦的脸,而是他自己的模样。
忽然小小地歪一下头,有点傻愣愣的。
师衔羽看着看着,忍不住突然伸手,想去碰一下他的脸。
但,就像她刚在地底秘境见到这个元神时候那样,他就像弹簧一样,一下子就避开了!
不,弹簧好歹是碰到了才会弹开!
而她,都才刚把手伸过去!
师衔羽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表情陡然一变:“你是不是又要说你那什么鬼的男女授受不亲了!”
晏云山摇头:“没有。”
“那你干什么!”师衔羽指着他:“你不说清楚,你,你……”
她想放狠话,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气死了!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讨厌死了!
师衔羽陡然别过身去,一下子窜出三里地。
晏云山沉默片刻,才慢悠悠地追过去,轻声道:“师妹,这里是你的识海。”
“所以呢?”
“师妹。”晏云山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指了指自己,道:“以我目前的状态,如果与你元神接触太……密切的话,很有可能会对你的元神产生一些反噬行为,而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也会直接加诸我身。”
他说得太过委婉,以至于师衔羽根本没能明白。
其实自古以来,都鲜少有修士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让别人的元神出现在自己的识海空间。
这本身,就是一件有些过于亲密的行为,也只有无比信任彼此的道侣,才会这样去做。
若非彼此信任,此举,轻而易举就能杀死其中一方……
晏云山甚至在想,自己现在若是有心,就能轻易抹去她的神识。
当然,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头顶悬着三道虎视眈眈的剑意。
在这三道纯粹且完整的剑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青云剑意,简直就是刚出生的小宝宝,稚嫩且无力。
他就是被这三道剑意唤醒的,它们给予他恢复的力量。
但同时,他也被三道剑意压制着。
这感觉如何,就甭提了。
他有一瞬间的自傲:竟有如此剑意,不愧是我!
他也有一瞬间的挫败:不知道已经失去一半元神的自己,还能不能修出如此纯粹的剑意……他还能不能超越本尊?
师衔羽还在追问:“反噬什么?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还想反噬什么?”
说完,她还专门去指了指头上的三道剑意:“你当着它们的面儿反噬一个试试?”
晏云山:“……”这位师妹,你真的很懂我的痛点。
师衔羽贼心不死,还是要去摸他。
晏云山也是初心不改,一路躲躲闪闪,开口就是胡说八道:“师妹,在你这里,我是客人,你这样追着我,识海所有灵气都在排斥我,我快无法呼吸了!”
元神也要呼吸吗?
师衔羽没去想这么低级的问题,而是直接信了晏云山的鬼话,当即后退了许远,揪着心问:“那……你怎么样了啊?”
晏云山:“……”不是,你还真信啊?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而后
望着头顶三道剑意。
唉……
甭管处于什么目的,但——凡师妹的元神落在他身上,他就完犊子了。
她对自己全无设防,而这是她的识海,一旦她的元神落在他身上,会发生些什么,可能就不是他这个‘脆弱之躯’所能控制的。
但……嗯,反正他的下场已经十分明确: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这三道剑意劈成这识海空间的养料。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这剑意如此雄厚,那本尊到底死没死啊……
要死就赶紧死去。
没死的话……
他不再细想,一扭头,直接转向飞到师衔羽识海空间的小院中,最后停在了那颗跃金木的树梢上。
师衔羽:“……”
她追过去,抬头望着他,问:“你是属鸟的吗?就这么喜欢盘树枝上。”
她认识的大师兄就喜欢盘在树上。
她在青云山的小院子里种了一棵跃金木,他一来就会光顾。
没事儿就落在树上,好像麻雀在上面筑了个巢。
等到跃金木的树叶掉完之后,总能看到他在那棵树上睡大觉,更多的时候,是听他在树上吹埙。
晏云山找了个喜欢的树杈坐上去,低头看她,回答她:“你居然不知道吗?”
师衔羽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爬到跃金木上看星星,那时候我灵智虽开,但魂魄未醒,只要一躲到树上,师父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笑道:“再后来,青云峰顶那棵跃金木,就成了我的修炼之地,咦,我没带你去过吗?”
他都没发现。
自己在说起本尊时,没有再用‘他’了。
“去过的,但没跟我说是坐树上修炼啊……”师衔羽挠挠头,满打满算,她其实也就去过一次。
在最初被带回青云山时,先去的,就是他在青云峰的洞府。
之后才被他领着去见了宗主,然后,她就留在了青云山。
她有了住处,有了工作,然后有了很多对她很好的师兄师姐。
最后,她的住处成了她的家,被她打理成了前世心中期盼的秘密基地,满院的花花草草,瓜瓜果果。
她的工作,也成为了她的爱好,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乐在其中。
师兄师姐总会和她分享有趣的事,遇到种植难题了,也会请她相助,若是她遇到难题了,也是大家一句话,就啪啪嗒嗒赶来一大群人……她对在青云山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她抬头看着大师兄。
这一切,都是他给的。
而晏云山这时却突然从树上吊着,笑着问她:“师妹,我喜欢这棵树,我可以在你这儿睡觉吗?”
师衔羽小声道:“你做什么都可以。”
谁知晏云山初心不改,贼心不死,见缝插针:“那夺舍你也行?”
师衔羽怒发冲冠凭栏起,抱着跃金木就是一顿推搡,试图把他摇下来:“辣鸡!你给老娘滚粗克!”
可惜,只摇下来一堆洋洋洒洒的跃金叶。
“嘁,小气。”
晏云山还很不满地嘀咕着,话音落下就直接化作光团,然后一秒入睡。
师衔羽:“……”
要了老命。
要夺舍我肉身,还说我小气,要不要这么倒反天罡啊!
她气急败坏地捡起一片跃金木叶子就朝他扔去。
可惜叶子飘飘扬扬,打着旋儿就飞歪了,落地还蹦了一下。
师衔羽:“……”
她哼哼鼻子,但见他睡着,也不再继续打扰,留下一缕分神在树下等他苏醒之后,便将意识落回肉身。
再出现时,她便已经来到了鸣沙窟外面。
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站在沙丘之上的陈冲。
他并非独自一人,而是带着他的弟子季沧源,二人一老一少,穿得像两个朝天椒一样,红辣辣的,让人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陈冲到底是化神修为,师衔羽就算有李长歧给的斗笠,也不敢靠的太近,现在她孤身一人的,要是被发现就完犊子了,所以她只能待在沙子里阴暗爬行。
她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就一直看着他们,准备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但陈冲他们却没多少交流,只是站在那儿,跟老僧入定一样,纹丝不动。
过了不久,就有一个玄天阁弟子前来给他们说了些什么,二人表情就变得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因为距离太远以及隔音结界的缘故,师衔羽什么也听不到。
她只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聊。
果然,她就不适合搞这种需要阴暗爬行的工作,耐心会光速告罄。
还不如找个地方修炼。
但就在她准备撤退的时候,又有两个玄天阁弟子赶到。
他们还带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陷入昏迷,正是雨灵儿。
而另一个,却……是李恒。
第104章 第104章李恒此前不知遭遇……
李恒此前不知遭遇了什么,此刻竟浑身是伤,衣衫破烂,形容狼狈。
但在看到陈冲和季沧源的时候,他却哈哈一笑,然后直接朝二人所在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师衔羽:!
你小汁,在找死这方面是有一手的!
也难怪总能把季沧源气得道心不稳,这换了谁不得郁闷啊,乳腺结节怕是都得长出来?
话说男的也会乳腺结节吗?
希望季沧源会长,合十.jpg
毕竟玄天阁的超雄体质,令师衔羽记忆犹深。
她本来是想走的,这下是完全不能走了。
甚至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慢吞吞地往前挪着。
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恒被超雄阁包围。
先看看情况。
而不远处。
季沧源走到李恒身前,抬手就捏着他的下巴,冷笑道:“你居然已经突破元婴,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啊,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师兄,师兄也好为你庆祝啊。”
“我呸!”
李恒对季沧源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呸这一声硬是操作垃满,把唾沫星子直接溅了他一脸。
“……”季沧源抹了一把脸,当即咬牙切齿地直接一脚踢在李恒肚子上,将他踢飞出去,同时冷笑道:“李恒,这里不是沧澜国,你要是在这里死了,你那个屁事不管的将军可帮不了你。”
“……呵。”李恒被踹得咳出一口血来,也跟没当回事一样,挣扎着站起身,偏偏嘴上还半点不饶人:“那你倒是把我杀了,看看
你又能活多久啊。”
季沧源也是有意思,说什么不好,非说他将军帮不了他。
将军自有将军的事。
而他李恒,作为将军的亲传弟子,难道就该跟他季沧源一样,遇事就只能等着师父来救?
笑死。
他再如何不济,也不会拖将军的后腿!
“我看你就是在找死!”说着,季沧源就准备出手教训教训李恒,却被陈冲出声阻拦:“沧源。”
只是两个字,他就让季沧源安静如鸡,冲李恒拂袖一甩,便乖乖回到陈冲面前,躬身一礼:“师尊。”
然后他就走到陈冲身后站定,不再发一言。
李恒见他这孙子样,又是一声嘲笑:“呵,知道的你是亲传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陈冲养的一条狗呢。”
“……”季沧源有心发作,但视线在陈冲身上瞥过一眼后,竟硬生生忍了回去。
李恒:“哈哈,哈哈哈。”
他在这儿自说自笑得像个神经病,而陈冲始终背着手,没有多看他一眼。
陈冲只是看着雨灵儿,对一旁扶着她的弟子说道:“把她弄醒。”
话音落下,那名弟子就拿出一枚丹药喂给雨灵儿。
在她清醒过来之后,那弟子就退后几步。
前不久,陈冲在收到雨灵儿托人传回玄天阁的消息之后,就先传信回了陈家确认。
华云国同属逍遥盟,华云陈家对逍遥盟境内的一切事物都有着一手情报,陈冲的消息传回去的当天,就得到了确认。
金沙原神女受创,防护结界不稳。
从前在金沙原惹是生非者,都会被结界直接传送出去,或者神女亲临,或是将闹事者化作黄沙,或是废除其修为……后果从无轻松。
但如今,却不会了。
金沙原现在不仅可以随意进入或是争斗,就连邪修都能在这里布置降临法阵……
这对外来修士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资源争夺机会。
不过陈家本家距离金沙原还是太远了,而且金沙原的环境,也不适合剑修在此开宗立派,所以,本家那边就干脆便让陈冲自行处理。
至于能争到多少,就只看他自己本事。
是以陈冲并做太多犹豫,就直接叫了几个阁中长老,带着季沧源,启用传送阵赶了过来。
但来到之后,他们就发现鸣沙窟如今的情况很不妙。
整个鸣沙窟,察觉不到任何生机存在的迹象,而入目所及之处的鸣沙弟子,均是化作了石像……
这场景,令许多试图一探究竟的修士都止步于鸣沙窟外。
陈冲等人也不例外。
没人知道鸣沙窟内部的情况,也没人敢轻易上前尝试。
即使有些修士用傀儡和灵兽进入鸣沙窟内部查探情况,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是鸣沙窟内部灵气枯竭,所有的秘境洞窟均被封死,所有的弟子全数化作石像。
入目之处,竟是密密麻麻的石像。
而将人凝聚成石像,或是将人化作黄沙融入大地……大多数修士都知道,这是神女的手段之一。
而连灵力都枯竭的地方,对于以灵力为生的修士,也越发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神女如今,可还在鸣沙窟中?
她可还活着?
他们如果贸然靠近,会不会也沦为石像?
没人愿意轻易尝试。
整个鸣沙窟,竟犹如一潭死水。
而陈冲此行,除了长老和亲传弟子之外,并没有带多少弟子同行。
他在等,等给他传回消息的雨灵儿。
而找到雨灵儿的人,正是她在玄天阁的师尊,问剑长老邱岳真。
但其实,雨灵儿自从入阁时对邱岳真进行了拜师仪式之后,二人就没再怎么见过了。
雨灵儿的修为和功法,几乎都是陈冲在亲自指导。
邱岳真很清楚雨灵儿被陈冲收入玄天阁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对她倾注过师徒情谊。
此行寻找雨灵儿,也无非是陈冲的授意。
但邱岳真却没想到,他会在找到雨灵儿的同时,看到李恒等人。
玄天阁与将军府的恩怨由来已久,尤其这代亲传弟子季沧源与李恒。
季沧源,哪怕道心受损,哪怕修为不足,但却是阁主寄予厚望的弟子,而其人之心狠手辣,完全不输于任何前辈!
若非他不是陈家血脉,无法掌握到七绝剑阵的关键,恐怕早已超越本家的嫡系子弟……
而在陈冲将季沧源收为亲传弟子的时候,所有玄天阁长老都明白,他们必须要把季沧源培养成才。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回到华云陈家。
玄天阁看似在万仙盟风光无限,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最初的阁主也好长老也罢,都是从华云陈家逐出去的旁支子弟。
千余年来,阁主换了一任又一任,长老也是轮了一任又一任……他们,每个人都是旁支子弟,每个人都想重新回到本家,向嫡系证明他们旁支的血脉,并不比他们差!
但,千余年来,每次宗室子弟的大比之中,玄天阁的弟子,一直都止步于第三名。
为此,玄天阁在本家弟子面前,永远都要低人一等!
但如今……
季沧源的资质或许不是最佳的,但他的心性却是最适合修炼七绝剑阵的人选,这一点,在季沧源的入门测试环节,就被陈冲一眼看中。
就算季沧源不是陈家血脉也没有关系,他们有的是办法为其扭转血脉上的缺陷。
就算先有青云剑仙的剑骨金丹被他自断毁去,让陈冲没有摘取之机。
没有关系。
后又因为李恒和季沧源的恩怨,导致何幻心修为尽废,致使造化无穷眼也失去了本有的光芒。
也没有关系。
但,雨灵儿的先天寒冰剑骨,陈冲又怎会继续错过?
邱岳真找到雨灵儿是必然的。
李恒,却是一个意外收获。
李恒虽然同是剑修,但他的双剑对于玄天阁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但是,李恒与季沧源的恩怨,却能让他稍有用处。
如果季沧源能够亲手杀了李恒,想必,他的心性必然会再上一层楼,对他日后凝聚属于自己的剑意,也大有裨益!
所以邱岳真才会封印李恒的修为经脉,将其与雨灵儿一道送到陈冲那里。
至于同行的荀心和徐观棋,邱岳真虽然也将二人重伤,但念在荀心从前也是玄天阁弟子的缘故,还是任由他们逃走。
却不知,邱岳真这一‘善举’,会转头就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而远在鸣沙窟的陈冲,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雨灵儿。
看到她睁开眼,眼神从迷茫变得清醒,他才淡淡笑道:“醒了?这次你做得很好。”
可话音落下,表情却又陡然一变,冷哼一声,道:“但是,你的修为,为何跌落至此?”
雨灵儿只沉默了一瞬,便当即跪下:“是弟子无能,请阁主责罚。”
陈冲扯了扯嘴角,当即扇了一巴掌过去,之后才道:“想必你也知道,我这玄天阁从来不是废物的收留地,念在你及时将金沙原消息传回来的缘故,这次便功过相抵,但与你同行那几个陨落的师兄,却也不能白白牺牲。”
雨灵儿缓缓别过被扇偏的头,深吸口气,将头磕在了地上:“但凭阁主处置。”
陈冲侧目,这才将视线落在了李恒身上,问:“问剑长老传信说,你与将军府的弟子同行一路……是怎么回事,说来我听听。”
雨灵儿未有半分隐瞒,将起初和李恒他们的交集一一讲述,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隐去了晏云山的存在。
说完之后,她又补充道:“弟子入阁之后,一直醉心修炼,并不知道玄天阁与将军府的恩怨,至于对将军府弟子未曾设防,令阁主失望,还请阁主降罚!”
随着话音落下,她就将头深深地扣在地上,等着陈冲的裁断。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绝望。
也许,人真的能预测到自己的死期。
而她的死期,就在今日。
雨灵儿知道,玄天阁的弟子会因为修为停滞不前而被逐出去,也知道玄天阁的弟子会因为修为倒退而倍受惩罚……玄天阁只要天才,只要能肉眼看到进步的天才。
而她,在这之前,就是这样一个天才。
入阁时,陈冲对她很是照顾,比对何幻心要上心多了,雨灵儿很是感激,觉得自己能拜入万仙盟的剑修圣地,定是大有作为。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但也知道自己的灵根和玄天阁的绝学相悖,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攻克困难……
但这一切,只在她拿到雪女引之前。
在短暂的拥有过雪女引之后,她的一切优势,都成了虚幻。
在修为跌落之后,她想的就是不能回玄天阁。
一旦回去,她就会被淘汰。
何幻心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
目。
而之后被迫跟着苏音那段时间,她却又无比希望能联系上玄天阁,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
可今天,当她看到自己的师尊邱岳真时,她心里一直紧绷着的线,突然就断了。
邱岳真,一上来就重伤了李恒,荀心等人。
他所用的七绝剑阵,满是杀气与戾气。
她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问一句:“为什么?”
邱岳真只是冷笑,眸子里看不见半点师徒之情,只有看蝼蚁一样的神色:“你似乎是修炼修傻了,竟不知道玄天阁和将军府的恩怨,还敢和将军府的弟子同行……雨灵儿,师徒一场,我给你提个醒儿,且想想该如何跟阁主认错,才能平息他与你师兄的怒火。”
说完,他便将他打晕过去。
“……”
而在她苏醒后,看到陈冲那一瞬间,雨灵儿就知道,她完了。
陈冲的目光,再没有她刚入阁时的和蔼。
他看着自己的视线,就像看在一只玩物,一个蝼蚁,一个……废物。
玄天阁天才很多。
但那些天才,在这位阁主眼中,几乎都是这样的废物。
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雨灵儿,今天,没有生路。
而一旁的李恒,像是对玄天阁制造出来的危机感过敏一样,竟还在取笑她:“雨灵儿,你可真有意思,明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个东西,还敢传信把他弄过来,看来你是真的活够了,明年的今天,我一定会给你烧纸烧钱的,不必谢!”
李恒的话音落下,季沧源就再也忍不住,御剑,隔空给了他一剑:“闭嘴!”
李恒再度被打摔了出去,但他还是那副不怕死的模样:“季沧源,你打我这么一个修为被封的人,竟也就这种程度吗?”
“师尊!”季沧源恨得咬牙切齿,对陈冲道:“请允许弟子杀了他!”
“去吧。”
陈冲不再阻止,只抬抬手,示意他速战速决。
季沧源当即拔了剑。
……
不远处的师衔羽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恒被打飞,对季沧源是恨得不行,但她还是不敢贸然行动,只能试图联系荀心。
好在这身份玉牌在这关键时刻没掉链子。
荀心很快有了回音,却是直接问:“你在哪里,等我们见面再说。”
师衔羽说了自己的位置,但想到陈冲的修为,又道:“还是在入云西洲碰头,我看看能不能把师兄带回来,你们受伤了没有?李恒受了好多伤的样子,你们也要当心啊。”
“你才是要当心!”荀心叮嘱道:“李恒皮糙肉厚的受点伤没什么关系,不过他的丹田被打了一道剑意,导致经脉被封,只能被动挨打,你要救他就得先把他的封印解了。”
“好。”
“一定要当心!”荀心再三叮嘱:“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过来!”
“好。”师衔羽切断联系,还是先估算了一下自己土遁的速度,以及防身法宝,而后才果断靠近。
她试了试将军给的装备。
在靠近陈冲时,他没有任何反应。
师衔羽不敢动用太多灵力,怕异常的灵力波动会引起怀疑,只能小心翼翼地往李恒所在的地方靠近。
而李恒此刻,正拖着重伤之躯,狼狈地躲着季沧源的剑。
师衔羽抓住他摔在地上的机会,果断现形,将灵力灌入他体内。
纯粹的五行灵力六亲不认,一入经脉便直奔丹田,冲破了李恒体内的封印。
“师妹!”李恒灵力一恢复,就立刻握住双剑,将她挡在身后,同时不可思议地说:“你,你是怎么敢来的!”
吗的,如果只是季沧源,或者一两个长老,他还能挡一挡。
可这在陈冲面前,他完全没把握自己能保护好师妹啊!
师妹也真是的,管他干什么啊,他又死不了!
师衔羽抬了抬斗笠,目光看向正提剑朝她劈来的季沧源,而后塞给他一堆丹药,说道:“季沧源我来,你先想办法逃走。”
李恒:“……!”
我勒个去!
也是起猛了,居然听到筑基期让元婴先走的话了。
换了平时他非得笑上一笑,但眼下却没时间让他们继续交谈。
也得亏师衔羽修为不高,即使因为斗笠挡了气息才没被人察觉,可眼下这突然出现,到底还是引起了陈冲的惊讶。
可是陈冲虽然惊讶,却没有重视,只是偏了偏头,对不知何时出现的长老说道:“杀了她。”
话音落下,那长老便拔出剑,用的也是七绝剑阵。
“你快走!”师衔羽对李恒道:“他们的剑阵路数我熟悉得很,困不住我!”
话音落下,便左右侧身,果真是避开了长老和季沧源的剑。
二者大惊失色,而师衔羽已经反手将太玄剑握在了手里,她捏了捏手指,对太玄剑说道:“我是没有大师兄惊才绝艳,但请你稍微赏个脸,助我过了这一关,回头我把你送给他!”
话音落下,太玄剑便自己一抖,跟着通身铮亮,就跟抛了光似的,剑气铮鸣,剑意咆哮!
看着是大有再来三百个玄天阁,它也要一并端了的架势。
师衔羽:“……”
我丢雷老母啊!
晏云山那个男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但眼下她也没时间跟太玄剑细究,只转头瞪了还在发愣的李恒一眼:“还不走,我就跟师姐告状!”
反正她是看出来了,李恒虽然是师兄,但在荀心师姐面前,他就怂得一匹。
比弟弟还弟弟!
李恒:“……”果然,只有一想到荀心过后责备他的眼神儿,他就着不住。
而后他当真不再犹豫,转头御剑便飞,生怕自己走慢了,师衔羽的状下一瞬就告到荀心面前去了!
陈冲见状,却只冷笑一声,也祭出自己的剑,试图隔空相阻,却被师衔羽的太玄剑挡住。
不得不说,太玄剑对给大佬当舔狗的渴望真的太强烈了。
它甚至完全不需要师衔羽的意念驱使,就知道该做什么。
而它,竟也真的顶住了陈冲的剑!
这让师衔羽在极度无语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不愧是天阶神兵!
回去了一定要再问师尊讨几件儿!
“有些意思!”
陈冲没料到一个小辈竟然能挡住自己的剑,却在下一瞬,看到师衔羽拿出了斑竹杖。
其上萦绕着李长歧那请龙回首的意念波动。
陈冲“呵”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却直接出现在了师衔羽面前。
他伸手,就要去摘她的斗笠!
第105章 第105章陈冲的速度太快太……
陈冲的速度太快太快。
化神境,已经开始初步领悟天地法则,这个境界的修士,在对于灵力的运用上,远非筑基修士所能想象。
师衔羽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没开始转,手中的斑竹杖就已经被陈冲的气势震断。
师衔羽:“……”
不行不行不行,这玩意好用归好用,但耐久度还是太低了。
要是能搞个金箍棒多好啊,哪怕是mindinChica的山寨款也行啊!
但,就很奇妙,师衔羽感觉陈冲下一个要震断的就该是自己了,她却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嗯,不愧是我!
她现在还有种时间停滞的错觉,心底也涌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同时清楚地知道自己该闪该撤,但,思绪转得快没用。
她只是一个小筑基。
这境界,就是化神眼里的小蚂蚁,就算闪也来不及了!
但,就在下一瞬,太玄剑突然就嗖的一声,刺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听到了空气被剑气划破的声音——
太玄剑的具体作用因为师衔羽的炼化进度感人,所以她还从来没有开发过:),只误打误撞摸索出它对元神能造成重创。
而眼下,它却挡住了陈冲的攻势!
师衔羽:嘶……不得不说,你跟着我,确实是有些屈才了!
好在师衔羽吐槽归吐槽,思绪还没掉线,果断借着太玄剑为她创造出来的这一瞬机会,抬手扶正被陈冲剑意撞歪的斗笠,同时握住太玄剑,身形当即便化成了流沙,直接从陈冲眼前消失!
陈冲下意识将神识融入大地,无数剑意在沙中翻涌,一瞬间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炸开!
而等到动静平息下来,四周却是一片安静。
他的剑意,并没有伤到师衔羽半分!
“此人,竟能避开七绝剑意!”季沧源并没有陈冲能藏情绪,在看到陈冲剑意落空之后,就大惊失色道:“这究竟是何方高人?!”
“跟李恒一起的。”陈冲淡淡道:“能避开七绝剑意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他没说出名字,但季沧源也想到了,却摇着头,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她只是筑基修为!”
方才陈冲所使的那一招,乃是七绝剑阵中的最高一招七剑天来,此招式的绝妙之处便是一剑出而引万剑发,寻常修士根本避无可避!
更何况,筑基期……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忘了,在玄天阁时,她就曾避开过七绝剑阵。”陈冲收回长剑,沉吟道:“此人万万留不得,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回到将军府!”
只是筑基倒还好对付,一旦等她成长起来……恐怕会是整个玄天阁,乃至陈家的对手!
陈冲话音刚落下,身后的长老弟子便同时应声道:“是!”
之后,陈冲便重新看向雨灵儿。
她还跪在地上,一动未动,就像一个雕塑。
先天寒冰剑骨的持有者,在修炼之前便能凝聚先天冰属性灵力,原本她周身的灵力都是极为寒冷的。
但却因为修炼七绝剑阵的缘故,寒中带火,身周灵力一边凝聚一边融化,一旦寒气无法凝聚,这寒冰剑骨的属性也就被熔断成了烈焰剑骨!
只可惜,这个自我熔断的过程极为漫长且痛苦,还不能半途取骨,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等她剑骨成熟,还需要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