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前辈的话,他不会质疑,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前辈,你和这苏姑娘难道是故人?”

“故人?故不了一点。”什么故人一露面就会打打杀杀,晏云山哭笑不得,道:“我只能告诉你,别去招惹她……她的气息,非我如今这元神碎片所能克制。”

既然确定了苏音不是同路人之后,徐观棋就转而说起师衔羽:“那师姑娘呢,她是前辈的什么人?”

“师妹啊。”

“我不信,以前辈的修为,不可能会对筑基修士另眼相看。”

这……就有些刻板印象了属实是,晏云山语重心长道:“你这是对筑基修士有偏见,我多的是筑基练气的师弟师妹,那可都是我看着长大和看着我长大的家人。”

要说另眼相看,倒也不至于。

但不管是谁,都是他记忆里最鲜活的一部分。

徐观棋非常不识趣地小声哔哔:“……就算如此,以我对前辈的了解,你也只是看着很热心,根本不可能对人人都如此牵肠挂肚。”

晏云山:“……”呵,有点冒犯了你小子。

只不过……

徐观棋说得也没错。

他师弟师妹师姐师兄虽多,但确实,并无一人能如师衔羽这般,令他青睐有加。

他时常去看她,起初只是很想知道她会不会在某一天,又突然回去了。

若当真如此,他定能借此找到天道的缝隙。

不过师妹没有突然消失。

他不觉可惜。

毕竟,整个青云山中,只有师妹身边才让他毫无压力。

她没有如外门弟子那样,只是一味地沉醉于田地灵植,每日碌碌只为换取吃住资格的几斗米。

她也没有如碍于天资导致修行始终不得门道的内门弟子一样,只能一味地闭关修炼却毫无进展。

她有自己的生活。

她的院子里好似藏了一个四季,终年花草芬芳,牲畜环绕。

而她最喜欢在院中那棵跃金木下捣鼓她的“小灵感”,有时候是花酒果酒灵米酒,有时候花茶果茶奶茶。

虽然大部分都被他卷走。

她也有自己的节奏。

种植灵田遇到难题了,她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地等死或者等人相助,而是第一时间去找问题,然后解决

问题,也因此,五行术被她练得炉火纯青。

她的灵田收成年年都是最好的。

后来更是带着所有外门弟子,都年年增收,免去了不少生活压力,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她好像竭尽了全力在生活,但好在,她过得还算怡然自得。

也只有在她那儿,与修行有关的一切事宜,他都可以抛诸脑后。

他可以不是人人称颂,人人都想挑战的剑仙。

他可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不经意递来的茶饭果酒,总能洗去他在外染上的一身疲惫。

虽然喊着师妹,但她终归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但青云山……

他们还回得去么?

晏云山怅然若失,旋即开口,语气幽幽,阴阳怪气∶“唉,有些人要是早些时候对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小青梅也有这么机灵就好了,也不至于包办婚姻的对象会跟别人跑掉。”

徐观棋瞬间心如死灰,原地入魔的冲动达到顶峰∶“……到底也曾同生共死,前辈若有心杀我,又何必诛心?”

晏云山:“哦哟哦哟,有些人要道心不稳咯!”

徐观棋:“……”前辈,有您,绝对是我的腐气。

又过了两日,徐观棋主持剑阵落在了金风岭。

金风岭是金沙原大大小小的黄山石窟形成的山体脉络,往里走一段路程,穿过一道隔绝沙海妖兽的结界,就是金风窟。

金风窟是一座建造在黄沙中心的沙城,沙城面积很大,但居住在城中的修士却不多,且大多是低阶修士,平日专门修行的人就更少了,大部分都在附近沙矿采集灵石以换取修行或是生活资源。

入云西洲虽然有着极其辽阔的土地,但其实绝大多数地方都不适合凡人生存。

这里的土地无法生长出丰硕的粮食,江河湖中也不一定都是能吃的水鱼,天上不常有云雨相会,又或是冰封万里,水淹多国……金沙原就是这样的一片“无人”区域。

凡人不适宜在此地生存,但对修士和妖兽而言却未必。

金沙原之下,埋葬着不知多少年前的古城遗址和废弃的秘境以及洞天福地。

经过岁月的冲刷,再如何废弃的遗址也会浸染上地底深处深埋着的浓郁灵力,诞生灵性。

而器物之灵,对修士修行大有裨益。

而黄沙之下,还有着纯粹的灵脉,天然的灵石矿。

是以,金沙原中,有着好几个宗门都以采矿取灵来维系主要的开支运转。

大约是因为气候干燥之故,此地的修士不论男女,着装都相对清爽,没有累赘繁复的广袖长裙,衣带翻飞,配色却十分大胆,多的是红橙黄绿等明亮的色彩,反而成就了沙城之中的靓丽之景。

嗯,直叫人大饱眼福。

师衔羽在金风窟里走着走着,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越发强烈……搞不好这是给她干到壁画的世界里去了。

李恒也还未见过此番别致景色,边走边看便问徐观棋∶“师兄,我们来此作何?”

徐观棋好歹是比他们要有些见识的,说:“如果在逍遥盟想继续接取悬赏任务的话,就需要先在逍遥盟境内的大宗门登记并核验,鸣沙窟是金沙原这一带的宗门首选。不过鸣沙窟只在每月初一会对外来修士开放山门,所以我们要在金风窟暂住几日。”

初一?

师衔羽原本和荀心手拉手看路过的漂亮姐妹,寻思着待会儿也去整一套当地特色服饰来穿穿,入乡随俗一下,听见徐观棋的话,她就来劲儿了,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所以,徐师兄,你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不开玩笑,从前还在青云山种地的时候,她还会记一下日子,推算推算节气,但也只是推个大概。

自从青云山没了之后,她的时间观念就直线倒退,只有看到明显的季节变换时,才会感叹一下:啊,春天到了?什么,秋天到了?

但要问起具体什么日子,必然抓耳挠腮。

这就跟从前上学一样,在学校里还好,星期一盼星期三,星期三盼星期五,那至少有个盼头。

而等到一放假,尤其寒暑假,她直接连几号星期几都给全忘了。

而最近这些天,他们每天的安排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往打架的路上,以至于她对时间的流逝可以说得上毫无察觉。

不开玩笑,在听到徐观棋在说出每月初一时,师衔羽满脑子都是:so?初一是什么时候?今天是几号?

徐观棋听着她的问题,那叫一个汗颜,道:“这还不简单?以十天干十二地支组合位,各配单复,再以甲子始称,为纪日法,辅以月相星辉,年月日时便一目了然,何须特意计算?”

师衔羽:“……”师兄,快别念了!

师衔羽没听懂,不妨碍她抱拳肃穆不懂装懂:“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啥玩意儿天干地支甲子乙子啊,我能听懂那玩意儿我上辈子早干算命搞玄学去了。

还不如跟她说看了几次日落就是过去了几天呢。

师衔羽把大师兄的形象从徐观棋的身上彻底抠走,要是大师兄跟她说这些,必然会用她听得懂的话。

第47章 神女,鹿王一行人寻了个客栈。……

一行人寻了个客栈。

金风窟往来行人普遍都是修士,所售之物也大多是一些修行资源,丹药符箓法宝等,有些类似于盛京城,但金风窟远比不上盛京城的繁华。

这一点具体体现在客栈。

整个金风窟,就只有两家客栈,一家为罗轻楼,一家为云上沙洲。

师衔羽他们选择了就近的云上沙洲。

说来这客栈少归少,但建得却是格外恢宏。

就拿云上沙洲来讲,入目就是一座八层宝塔样式,每层宝塔外都雕刻着石像,而每尊石像中都蕴含着一道元婴修士的元神碎片,一旦有人在客栈中闹事,就得先吃一顿元婴修士的锁定攻击套餐。

该说不说的,这种全天候的安保系统放哪儿都是高配了。

听说这客栈本身就是一位前辈的法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除此之外,客栈里,每个房间还都为修士单独设了修炼灵台,有修行或是突破专用的灵力供给,也有提供丹炉的丹修专用的各种灵火客房等等……配套设施就,嗯,很全面。

走近客栈大门,入目就是一个宽广的高台。

高台红木修砌而成,灵力阵法层层包裹,而被阵法环绕的高台之上,竟是修士在……笙歌起舞,云雾缭绕。

高台之后还有织锦薄纱如云而垂,有仙子飞在空中反弹琵琶,有仙子声音清幽,殷殷切切地唱着她们心中的鸣沙。

“鸣沙曲,鸣沙音,说来千千字,拨弦万种愁?不尽悲来。他乡客,往来身,若今朝醉此处,莫寻前世因,莫念今生果。夜半壁上冷月,得见吾主回眸,方知长路迢迢,不如醉眠日落,一枕黄沙……”

好吧,娱乐设施也已就位。

虽然听不懂意思,但架不住人家专业的乐修唱得好听啊!

师衔羽一时有些挪不动脚,在她的印象里,上一次看到这种腾云驾雾的舞台场景,还是西游记里,嫦娥姐姐在蟠桃宴上跳舞。

妙啊,她果然是穿了个真的修仙界!

师衔羽看得痴了,直到徐观棋抬手,在她眼前“啪嗒”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师衔羽当即瞪眼∶“干啥,你搁这儿cos灭霸呢?”

灭霸?什么东西?徐观棋听不懂∶“什么?”

师衔羽∶“没什么。”

徐观棋提醒道∶“鸣沙修士擅长以音律舞姿蛊惑人心,师妹当心。”

“略懂略懂。”师衔羽摆摆手,不甚在意,刚想说自己对音修的套路也是略懂一二(在藏书

楼里有幸翻过一本从入门到入土的秘籍)时,脑子忽然转过来了,一拍手心,恍然大悟∶“啊,方才师兄你是在担心我啊!”

徐观棋∶“……”

他在识海吐槽∶“前辈,你这师妹的反应速度很可以。”

晏云山∶“你自己小瞧她,管她反应什么事?”

徐观棋∶“……”不知为何,突然想骂人。

一行人寻了空位落座,自有跑堂前来前来招呼,询问他们是住店还是打尖儿。

李恒这个师兄没有白当,当即主动问及客房,在问过客房价格之后,他捏着兜里屈指可数的窝囊灵石,果断死了让大家一人住一间上房的豪门公子梦,转而只要了两个普通客房。

嗯,他跟徐观棋一间,三个师妹住一间。

反正大家都是修士,基本不用睡觉,挤一挤又怎么了?

跑堂的苏蛮见状,倒也没因为他住不起上房而甩脸子,而是拿着玉简登记信息,以御物之术传去柜台之后,就拿出菜牌子给他们点菜。

大约是因为这地方遍地黄沙,以至于种植和畜牧业都很难发达起来的缘故,所以菜色少得可怜。

也索性大家都是辟谷修士,口腹之欲并非必须满足之事,所以只是随意点了几个招牌。

菜上得快,临到走了,苏蛮还额外友情提示了一下∶“诸位仙长,金风窟外近日有妖兽出没,入夜之后,切记不可出城。”

苏音奇道∶“妖兽?既是妖兽,鸣沙窟弟子不管吗?”

一般来说,妖兽的活动范围普遍都是无人区。

毕竟它们虽然智力不太行,但却有个“不要靠近修士,会变得不幸”的生存本能。

而凡人所居之地大多灵气贫瘠,根本不利于妖兽的修炼,只有环境恶劣但灵气充盈之地才适合它们。

金风窟虽然不利于凡人生存,但却绝对称不上“无人区”,城外居然还有妖兽,此事有些荒诞。

毕竟金风窟本身就是满城修士,鸣沙窟也是大宗门,但凡出现妖兽,随时都能宰了,为何还会放任不管?

不止苏音疑惑,余下众人皆是好奇。

苏蛮却是一脸愁容,道:“若是无名之妖,杀了便杀了,但在城外徘徊的妖兽却是鸣沙神女的坐骑,亦是整个金沙原的守护神兽,数千年来,福泽此间,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又怎敢轻易下去狠手?只得将之忍痛驱逐出城……不过诸位不必担忧,妖兽只在夜晚出行,撞击结界,不会无故伤人,诸位仔细些,避开便可。”

“原来如此……”

苏蛮又道∶“城中亦有张贴告示,若是有仙长能在不重伤的情况下安抚其情绪,神女定有重谢。”

师衔羽耳根子软,根本听不得“定有重谢”之类的话,忙问:“不知这坐骑是何妖兽?”

盛京仙门里少有听说有哪位领导有专属坐骑的,她便以为,坐骑应当只是寻常之物。

以他们这一行人的战斗力,拿下应该不难。

苏蛮道∶“曾是执掌此间福泽之兽的九色鹿王,如今失了灵智,已沦为灾祸之身。”

师衔羽惊呆:“……九色鹿?”

苏蛮点头。

师衔羽变脸如翻书,果断抱拳∶“是在下失礼了。”

敢小瞧九色鹿,她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荀心见她神色变化尤快,不由侧目∶“师妹,你对九色鹿有头绪?”

师衔羽忽地有些感叹∶“也不算头绪吧,只是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

李恒精准捕捉关键词并试图增长见闻∶“……动画片?那是何物?”

师衔羽∶“……”额,这咋解释?会动的画?

她组织语言∶“……就是一种讲故事的形式。里面有一段关于九色鹿的传说,具体内容我记不太清了,大致意思是说,是有个人在深山里打猎还是干嘛,落水濒死之际,被林中神兽,也就是九色鹿所救,神兽叮嘱他不能将其行踪透露,但这个人为图钱财,转头便将此事上奏国王,谁知国王的夫人亦是贪心之辈,听完之后,竟想要以九色鹿皮来做衣服,于是国王就让这人领着军队重返林中,捕杀九色鹿……”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独李恒怒而锤桌:“真是好一出恩将仇报的戏码!此人之后是何结局?”

师衔羽想了会儿,“好像是九色鹿化去国王军队的箭矢之举令他过于惊恐,不小心失足落水,淹死了?”

如此结果,荀心也不由惊呆∶“就这么简单?”

师衔羽哭笑不得,道∶“没办法啊,总干亏心事的凡人是很脆皮的,随便吓一下就自爆了。”

再者,这只是个寓言故事,要给小孩子看的,九色鹿惩罚坏人的手段要是太残暴,可是会被举报的。

荀心和李恒自是不懂那些。

在他们看来,若是自己遇到这等恩将仇报之辈,必然不会叫他有好果子吃。

徐观棋却道∶“或许仁慈,也是神兽的本性。”

师衔羽不置可否∶“或许吧。”

不过类似的传闻,她却没在四境天这个世界里听到多少。

四境天的神兽,她知道的不多,沧澜国里流传的也都是些上古传闻了,祖帝那个时代的……那都不叫神兽,毕竟人家都是能化人形,以“尊”而称。

而现如今这世道,要是哪里有神兽降世,修士们闻着味儿就去了,要么将其降为坐骑,要么就炼化成丹药法宝……惨得嘞。

而与此同时,徐观棋识海中,那安静的元神碎片忽地“咦”了一声。

徐观棋注意到了,忙问:“前辈,你可是知晓此事?”

晏云山道∶“我与鸣沙窟的烛沙神女倒是有些交情,她的坐骑……鹿王鸣生与神女应是同源而生,彼此共存,二者皆有本源护体,怎会沦为妖兽?”

他没说的是,鹿王沦为妖兽,那同源而生的神女处境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问问这跑堂。”徐观棋在识海中回答着,嘴上也问起了苏蛮:“鹿王庇佑此间数千年,小道友可知它如今为何会沦为妖兽?”

“此事啊,那便说来话长了……”苏蛮提及此事,也是难掩哀痛,而后望向师衔羽,苦笑着道:“但与这位仙子所说的故事一般,这也是一段恩将仇报的往事。”

师衔羽来了兴致,从储物袋里掏出瓜子花生∶“哦?展开说说。”

徐观棋环顾客栈,眼下并无多少客人需要招待,他便取出一枚灵石递给苏蛮,道∶“我等此行本欲拜访鸣沙窟,倒是不知还有这等秘闻,不妨道友说与我等听听,我等也好决定之后安排。”

苏蛮看了看灵石,又抬眼去看了看柜台后头拨算盘的掌柜。

后者头没抬,只点了点。

苏蛮这才接过灵石,在一行人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说道∶“此事,倒是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了。”

第48章 金沙旧事一百多年前,金沙原上下……

一百多年前,金沙原上下了场黑雨,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要说起来,整个金沙原都是黄沙之都。

自从沙漠彻底形成之后,至此已经过去好几千年了……往来此间的修士都知道,此间天地受上古神魔之战的影响,导致水系灵力约等于无,也从未下过雨。

原上所有用水,皆是修士催动灵力或是借助法器进行五行转换而成,但法器启动需要的灵力大,而沙原上修士遍地都是金火土灵根,转换成水系灵力再凝结成水,所需要的消耗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以至于水之一物,成了金沙原上比灵石还要宝贵的东西。

雨水这种天象,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神迹。

而那场短暂的黑雨,却令黄沙开出了早已断绝数千年的水系圣花——圣罗帐花。

此花虽然算不上特别高阶的灵草,但只要经过金沙原丹师的独门手法炼制,就可越过土生金,金生水这一过程,直接将土系灵力化作生水,为修为不高的修士或是凡人所用,是金沙原上极其珍贵的奇珍。

以往的圣罗帐花基本都是由修士以灵力种植,再以重金售于低阶修士或是凡人,这场黑雨极大程度的缓解了不少人的灵石压力。

是以,这场黑雨也被当地的修士们认定为数千年一遇的吉兆。

可随着这场黑雨而来的,除了圣罗帐花之外,还有一对被追杀的修

士夫妻。

这夫妻本就不是金沙原的人,还修得一身邪功,以至于一到金沙原,便被鸣沙神女所设的结界阻拦在外。

金沙原修士受神女与鹿王的庇佑,数千年来都谨遵一条神令∶不得与邪修有任何层面上的往来。

是以邪修夫妻逃亡而来时,所有察觉到异常的修士都没有动过张开结界放他们进来的念头。

眼见着前路就在眼前却因结界而再难进寸步,夫妻二人最终被追杀他们的散修杀死,饮恨而终。

而令人惊奇的是那女修腹中已有胎儿,在女修死去的时候,胎儿也应散去魂魄才是,可他却因为吸收了那一场黑雨的惠泽,竟是挣扎着从母体腹中爬了出来。

浑身血淋淋的,哭喊着好似要撕裂金风窟的夜空,却因是邪修之子,而始终无人关注。

好在哭声引起了乘着鹿王,随鸣沙窟护法一同巡游金沙原的神女注视。

神女一眼便看出他是邪修之后。

他的灵魂充斥着杀戮与阴暗,若是就此死去,或许会免去一场劫难。

偏偏那场被视为吉兆的一场雨却续了他一条命。

彼时,与之同行的护法八部之首江别弦见状,忽地莫名感慨了一句∶“……可见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生之德。

只此四个字,便叫原本无意的神女动了恻隐之心。

金沙原隔绝邪修到来,是祈光祖帝与他们的约定。

神女与鹿王万年不曾违背过这份约定。

但……这个孩子,烛沙在那一霎那间,心神恍惚,竟以为他是被金沙原选中的幸运子。

鹿王鸣生与烛沙心意相通,察觉到她有心相救,便轻抬足尖,以本源之力封印了这孩子的杀戮根源,唤醒了他的至善之魂。

后来,这个婴孩被送完金风窟,由当地修士收养,就近的罗轻楼客栈供他住处,百家友邻赠他吃穿,又因他到来时盛放的圣罗帐花,为他取名罗帐。

七岁后,罗轻楼的修士发现了他的修行天资,于是将他送去鸣沙窟修炼。

十岁时,罗帐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梦道天资,仅仅数月功夫,便习得鸣沙绝学《鸣沙歌歌》。

此事轰动一时,也惊动了本在闭关的神女。

之后烛沙结束闭关,还特意去看了他,而后便一眼相中他的天资,之后,更是在护法的建议下,将之收为亲传弟子,继而倾力栽培,授其封印之术。

此后随着修为见长,鸣沙歌歌也被罗帐练得出神入化,甚至能将梦境外放,引修士沉眠,将自身梦境化作真实,助修士修炼。

这已是梦道之术最接近完整的境界了。

事情至此,罗帐本该按部就班,只等来日主持鸣沙窟,代师行走金沙原,传承鸣沙之志,永绝邪修入境。

如果一切都这样顺顺利利就好了。

百年光阴转瞬即逝,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罗帐的本质就是邪修。

他的杀戮根源只是被封印,而不是被彻底根除。

而梦道之术,就是让人入梦。

而梦境,会呈现出人的本性根源。

境界越高,修炼者在梦中就会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而罗帐就是在一次次的梦道术修炼中,逐渐发现自己就是金沙原一直以来都极为排斥的邪修。

于是此后,事态就开始变得难以预料了起来,他,被封印的杀戮根源在梦道术中,逐渐清醒了过来……鸣沙窟的浩劫,也因此,悄然而至。

但在这之前,还得再说说处于变故中心的神女和鹿王。

说起他们,就不得不将时光再往前推万年。

这片土地的往来岁月从不留情,沧海桑田也不过万年而已。

但世人不知,如今被他们奉为神女与鹿王的烛沙鸣生,其实早在万年之前便已存在。

他们本是金沙原圣地中心被风雷所摧,被日月所养的天然石峰。

在四境天灵力最为浓郁之时,二者受大地灵力滋养而诞生出各自的神魂,经历数千年的日精月华洗涤方才破石而出,落地时一分为二。

但即便如此,二者也没有化出灵长之形。

比起万物初生便有父母相伴左右,烛沙与鸣生作为“石头”中诞生的精怪,他们甚至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肉身。

他们在彼时灵气充裕,妖怪横行的四境天中,弱得不堪一击。

同类精怪往往朝生夕死,而他们还能彼此依靠,跌跌撞撞地在这人间摸索着过活。

而那已是比万年还要久远之前的事了。

彼时祖帝尚未登天,四境天尚未划分四境,金沙原也还不叫金沙原,亦无黄沙过境,而是满目苍翠,生机盎然的一片仙境。

古国,仙宗,城池,部落……人妖魔,在这片土地上各自抢夺资源,争夺地盘,各色斗争从无休止。

而彼时的神女与鹿王不过只是刚刚萌生灵智的幼小生灵,并无强力修为。

他们相依为命,只在林中徘徊,凭着本能,朝饮露水以洗髓,暮食月华而求长生。

那时的这片土地上,还生存着凡人的氏族部落,但随着时间洪流,部落辗转成了城池国度又几经王朝更迭……再后来,四境天因上界的神魔之战而受波及,导致灵脉枯竭,此地又逢天崩而降天火,地裂又生岩浆……至此,这片曾经的桑田沃土终成被炙烤成了焦土,凡人繁衍生息的国度也被彻底掩盖,沉入地底。

只有烛沙与鸣生还留在这片土地。

再后来,便是祖帝为众生走访四海,寻觅生机,而后登天剑劈昆仑,使得灵气自上界倾洒,才令四境天重获生机。

但此举虽壮,却也为四境天招来了滔天大祸——

上界诸神,自诩高高在上,却被无名下界的生灵一剑劈了神都白玉京,如此挑衅,诸神自然震怒,于是诸神抬手,不过一念之间,便彻底断绝了四境天与上界相连的无形通道,也彻底抹去了四境天修士们飞升的机会。

如此还不够,诸神甚至还将引动神魔之战的罪魁祸首——玉璋天魔的残骸封印在了四境天。

至此,境内修士无法抵抗的死气,滚滚而来。

世间任何净化之术,都对其无用。

最后,仍旧是祈光祖帝。

他以身殉道来封印天魔残骸,他陨落之地也就成了如今的西神墓。

而在祖帝陨落之前,曾对烛沙与鸣生有过点化。

他点化烛沙化形以及封印结界之法,赐予鸣生生之本源的力量,又教会他们修行之道,叫他们此后便以黄沙为根,驻于此间,镇守万世太平。

除此之外,他们最终的使命便是规避一切邪修进入金沙原的可能,直至焦土再化桑田。

此后二者相依修行数千年,才脱去石胎而化神入世,以修士及坐骑的身份在金沙原砥砺修行,此后又在沙原徘徊良久,才受万众修士之邀,入主鸣沙窟,而后倾其所有神力设下了覆盖着整个金沙原的防护大阵,以此杜绝邪魔之修进入金沙原的可能。

此后神女与鹿王也未只在鸣沙窟坐镇,依旧常年巡游金沙原,为凡人祈福,赐修行灵根,为修士寻找修炼资源,清除着一切可能化为邪修的种子。

同时寻找着倒转沙海为黄土的契机。

一人一鹿,一如既往,数千年来,初心未改。

烛沙虽不是天上真神,却是金沙原所有人心目中的神女,鹿王同样如是。

神女与鹿王的神像坐落在金沙原上的每一个部族村落,每一个宗门城池。

他们诞生于石中,注定不会有凡人无法割舍的七情六欲,尤其是男女之情。

而罗帐,她的弟子,却在与她朝夕相处之下,对这位神女,对他的师尊,有了不该有的情感。

他大约是这

世间,除了鹿王鸣生之外,唯一能靠近神女的人了。

可他也心知肚明,这份感情注定卑微。

金沙原修士以神女为信仰,神女则以金沙原民众意愿为主。

罗帐的私心不能见光,否则就会被视为金沙原之耻,被修士民众联名驱逐,到那时,他可能连见她一面都是奢侈。

而神女眼中,永远都不会有只属于他一人的倒影。

终归是朝夕相处过,罗帐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他的师尊,看似时常垂眸凝视着这片土地上的众生,但实际上,她也是这片土地上最无情的人。

她的视线总是越过这片土地,望着别的地方。

罗帐不是没想过,如果自己能就此压制这份情,永远只做神女的弟子,也未尝不可。

百年光阴,他过得已是极为快活。

他已将封印之法掌握于心。

她的金沙原,他可以替她守。

他让自己将这份不应该的情感压在内心深处,可他所修的梦道之术,却在他修炼至大成时,唤醒了他被封印的杀戮根源。

同样唤醒的,还有他生而为魔的记忆。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金沙原之下的某一件埋葬之物。

因为魔身无法靠近金沙原,故而才借邪修之身而降生于此。

他应是生而知之的存在。

但他出生时,母体邪气消耗太重,以至于刚出生的他才会过于虚弱。

而当时被鸣生一同封印的,除了他的杀戮根源外,还有他身为邪魔的天性。

而这一百多年随人族成长修行,竟让他也有了几分可笑的情感。

记忆恢复的他一边唾弃着这份情感,一边疯狂渴望着烛沙对他的关注。

哪怕只是一个偶然扫过的目光,都能让他快活至极,而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压制住自己那迫切想要毁了金沙原的内心。

可烛沙的目光永远纯粹,纯粹到令他无比憎恨。

她一如既往地看着辽阔无际的金沙原,她的神力无处不在,独独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而他,只能小心翼翼收敛着自己那逐渐猖狂的恶劣心思,日复一日,佯装如常。

但邪修天性难忍,在太多次得不到烛沙的注视之后,他终究是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恨她心在金沙原,恨她眼中无他。

他恨整个金沙原,恨这里的每一个人。

如果金沙原上的所有人全都消失就好了……不然的话,我该多可怜啊。

罗帐有时会冒出这样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

可那又如何呢?

他心中的杀戮已是难以压制。

反而越是抑制,越是放肆,一时爱恨交织,转而原形毕露,直至天性占据理性上峰。

可在最后关头,他却没有直接入魔,以无上魔功毁灭这黄沙天地,而是放任自流,任由梦道之术在鸣沙窟无限扩张,使所有鸣沙修士都入了他的梦。

他想,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在他那场梦里,他不再是小小的鸣沙修士,神女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女,而是他只属于他的附属。

他不必将她称作师傅,亦不必同其他人一样,永远不敢正视她的眉眼。

在梦里,他们阴阳易位,高高在上的人成了他,而她,需要对他俯首低眉。

但,冲破封印后的他回归邪修,对仙门绝学的梦道之术自然也失去了应有的掌控。

他施展的梦道之术,被他自身杀戮根源所排斥。

他的“美梦”并没有走到尽头,而是半途就被并未入梦的烛沙轻易打破。

一瞬间,所有入梦之人皆清醒。

被罗帐以梦道之术更改的认知重回正轨,真相齐入脑海,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俱是不可置信。

而随着所有人一同从梦道之术中清醒过来的,还有被他在梦中虚构的“神女”梦烛沙,在这一瞬也成为了真实存在。

一时间,所有人都大为惊骇,也包括罗帐。

他的梦道术已经到了如此境界,可见恐怖之处!

而梦烛沙受罗帐心念影响,对他有着无穷无尽的依恋与爱。

哪怕在梦里受尽了他对烛沙持有的报复,也依然不改。

但梦醒之后,她顶着烛沙的模样,茫然无措地站在鸣沙窟,站在罗帐身后,如同一个初临人世的婴孩。

可她似乎又知道自己的存在不为鸣沙窟所容,亦不被金沙原所容。

所以她本能地寻求罗帐庇佑,紧紧地扣着他的胳膊。

此情此景,是何等小鸟依人?

那是罗帐梦中有过无数次的美好场景。

可罗帐却深知她是虚假。

真正的烛沙永远不会那样看他,永远也不可能对他有亲密之举。

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他拂袖甩开梦烛沙,只抬眼看着真正的烛沙。

可是,好奇怪。

她明明近在眼前。

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居然就成了他再也无法靠近的存在。

真的……

好奇怪啊。

罗帐茫然之余,却又无比清醒的知道,就算自己再把杀戮根源封印或者彻底根除,也回不去了。

梦醒那一刻,他就再也不是烛沙的弟子。

他内心深处独属于邪魔的杀意仍然在翻涌,可从始至终,此前种种,此后种种,都只是他一人的恨海情天。

她,不会在意。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爱上这样一个顽石呢?

他应该把她毁掉。

拨正他走错的一步。

罗帐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分解成了两个人,一个想杀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一个又不想做任何让她痛苦的事。

纠结来去,最后他竟痴痴地笑着,后退了两步。

就在此时,从梦道术中挣脱的护法八部及时赶到,各自亮出法宝,隔绝了烛沙与他之间的距离。

江别弦看着罗帐身侧那张与神女一模一样,却满脸娇羞茫然的脸,便是震怒不已∶“罗帐,鸣沙窟养你百余年,没成想你竟大逆不道做出此等渎神之事!”

“渎神?”

罗帐自嘲着重复江别弦的话,却并不回答,而是将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坐在鸣生背上的烛沙身上。

“烛沙。”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说∶“师徒一场,你会放我走吗?”

他还在奢望着。

如果她愿意放他走,那他便就此离去,再不回头。

可烛沙只是垂眸,眼中并无悲喜之色,而后抬起手中莲花,法力自其中扩散而出。

开口时,语气无悲无喜∶“鸣沙承祖帝之志,将誓死守卫金沙原,收你为徒已是过错,我不会将错就错”

烛沙说完,鸣生便带着她往前而去。

这一次,她总算看清了自己这个徒弟的样貌。

也不过是百来岁的人啊。

在她眼里,也只是个尚未长成大人的孩子。

百年修行,他年幼时跟在自己身后喊师傅的模样,年轻时外出总会带些礼物赠她问她是否欢心的模样,他近来心不在焉,时而狰狞,时而茫然的模样,忽然在眼前一一闪过……烛沙方觉时光如水,不知不觉间,弟子还尚未长成她心目中的传人模样,就已成了魔。

百年之前,她怎么就忘记了祖帝的遗训,在明知他是邪修的前提下,竟还将他留在金风窟?

她却不知,自己清醒万年,不过一次糊涂,却如此致命。

清醒如她,当时因何糊涂?

谁也说不清。

罗帐看着她古井无波的面容,一时说不出是可悲还是可笑,可仍旧抱怀一丝希望,语气有了悔意,有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低声下气∶“即便是你言传身教百余年的……我?”

他还奢望着自己于她而言,能有一些不同。

可烛沙只是淡淡地肯定着他的惶恐∶“即便是你。”

许是她的言辞过于决绝,罗帐忽而仰天大笑。

在烛沙的法力波及到身前时,他不再压制邪魔之气,放任自己彻底入魔,通身修为大涨。

不过一个照面,便震退了护法八部,以手成爪,直取烛沙。

他狞笑着呢喃∶“你既无爱,不知

可否生恨。”

他要掐着烛沙的脖子,就欲将其带走。

却被鹿王鸣生以神力禁锢,鸣生的结界隔绝了他伸向烛沙的魔爪,而它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不曾看他一眼。

可那一瞬间,罗帐却有滔天怒意袭上心头,又或是需要一个转移注意力的目标。

而恰好,他在此世,最为嫉妒的便是与烛沙相知相惜,不需要言语也能互通心意的鹿王鸣生!

所幸在与烛沙的百年相伴间,他也觉察出了几分鹿王的弱点……它的本源之力藏于心脏,它的力量来源于麟角。

于是罗帐不再保留实力,甚至不惜以燃烧寿命以及修为的代价,以手化利爪,硬生生撇断了鸣生的一只麟角,又趁着烛沙同样受创神力倾泄,心神失守之时,剜去了它的心脏,更是当场祭出自己的一半灵魂,将其炼化成了鹿王灯。

他的封印之术确实炉火纯青。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修士可以靠近他。

那天之后,罗帐被宣告叛逃鸣沙窟,鹿王失去神智,伤人无数,不得不被放逐出城。

而神女……神女与鹿王同生,鹿王失去本源之力后,神女同样受到难以预料的重创,此后日夜煎熬,修为步步倒退……

此事从发生至今,也不过三月余。

可这短短时日,已令鸣沙窟内外都濒临崩溃。

苏蛮说至此处,恨得是咬牙切齿∶“唉……可恨那罗帐夺走鹿王心之后便叛逃失踪,否则,鸣沙修士定要齐心协力夺回鹿王灯。”

外人或许不知,但对于金沙原的人而言,鸣沙神女就是金沙原的形象化身。

他们多少人自出生就听着鸣沙神女的传说长大?

又有多少人是受了神女的庇佑,才能获得灵根,从而在这黄沙之中生存下去?

若是鸣沙窟就此散去,那以后金沙原恐怕再不会有本土修士了。

师衔羽忍不住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能唤醒鹿王的神智吗?”

苏蛮摇头∶“我听鸣沙窟的修士前辈说过,一切本源皆源自于心,众生皆是如此。心若不在归处,人也好兽也罢,都不过是没了神智的行尸走肉。鹿王的灵智想要归位,就只能是鹿王灯。”

“其实也不尽然。”徐观棋识海中,晏云山的元神碎片道∶“鹿王与神女同源而生,万年相依,在金沙原一带名声远扬,这些年来建立了不少他们的神像,如果信众诚心,其实可以延缓鹿王魔化。”

徐观棋不由惊讶:“前辈此话当真?”

第49章 死老登晏云山道:“这世上,能称……

晏云山道:“这世上,能称之为“神”的,无一不是靠着本源之力在福泽世人,从而被世人冠以神之名。承担“神”之一字的前提就是承得起众生之愿,而鹿王的“本源之力”在最初或许是旁人赠予,但经历过这么多岁月,早已演化为世人的信仰反哺而来。若是信众足够虔诚,本源再生也未尝不可……怕只怕鹿王撑不到那个时候。”

徐观棋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晏云山突然问他∶“此事牵扯极大,你打算袖手旁观还是掺和一脚?”

金沙原因为神女结界的缘故,一直没有邪修魔修进入。

而罗帐却在金沙原中隐去了行踪,说来也值得考量。

徐观棋不答反问:“前辈认为呢?”

“如果我是你的话,会试上一试。”晏云山笑道∶“神女的善缘也不是那么好结的,你要是掺和上且帮上了忙,可以趁机向她讨要一片本命莲花,此物专治邪魔,于你如今,堪称大用。”

万万没想到,前辈最后竟是为自己考虑。

徐观棋心绪复杂,他按捺住情绪,又问∶“如果前辈只是前辈自己呢?”

说完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复杂难懂,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人是前辈的话,您会怎么做?”

晏云山啊了一声,语气拖长得有些长,才道∶“我所行之事吧,从来只凭本心。但也知道烛沙鸣生行于此间天地万年之久,哪怕只是一颗细小的沙砾,也与他们有着莫大的因缘,即使不是真神,但作为维系此方天地法则的存在,也不应毁于小人之手。”

嗯,这句话再翻译一下就是∶无需多言,白首剑启动!

徐观棋若有所思。

目光落在师衔羽身上,他突然又问:“前辈以为,师妹会如何抉择?”

晏云山:?

我师妹关你何事?

他轻呵一声:“小子,你这就有点多嘴了。”

徐观棋:“……”

一旁苏音则问∶“看来鸣沙窟短时间内不会安宁下来了,如此,咱们还要去鸣沙窟吗?”

说到这儿时,她看向众人,继续道∶“想来鸣沙窟的修士中,定然有不少境界比我们高的人,他们都没有办法,我们在这时候前去叨扰,恐怕也讨不到好处,倒不如尽早出发,前往下一个宗门登记,以免留在这里反被祸事殃及。”

她主张不管闲事,徐观棋倒也认可。

荀心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关乎宗门存亡之事,必然牵扯出许多秘辛。

对宗门而言,内部矛盾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鸣沙窟或许会因此闭窟也说不定。

再者,他们这个队伍组成本来就有点散,苏音就是最大的隐患,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半途结交的徐观棋。

同行途中,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身边之人捅刀,在此期间,还插手其他事宜反而不利。

想到此,她也有些同意苏音的看法,便也看向师衔羽∶“师妹,你觉得呢?”

师衔羽没想那么多,不管打不打得过都要先跑是她的咸鱼信条。

但她又有些纠结。

一来,九色鹿这个动画片吧,是她很小的时候看的。

论时间,对她而言那也是七八十年前的陈年老窖……到现在她都还记得故事的大致走向,说明这个故事对她而言,或多或少也起到过一定人性上的教育意义。

而她无论何时想起这个故事,自己的立场都始终站在九色鹿的这一方,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没有辜负看这个片子时的初心?

她心中多多少少对主人公的形象与象征的意义有些心驰神往。

而现在,那与她记忆中或许有些许相似的神兽鹿王,正在遭遇不测。

而她在这里,听到了这件事,却什么也不管的话,以后,在其他地方听到“九色鹿王已陨”这样的话,她是否会唏嘘一阵?再从而逐渐忘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已经开始模糊的九色鹿身影呢?

会不会因此再遗忘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呢?

或者再逐渐遗忘掉自己来时的地方?

她说不准。

仙道这玩意儿的因果玄乎得很。

她虽无意沾染仙途大道,像所有修士一样被仙道逼着往前走,但……她在这个世界里,很少能找到和自己从前所在世界相关的存在。

鹿王鸣生,她虽还未亲眼见过,但她不想就此一走了之。

哪怕以她的力量,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留下来会有什么作用,掺和这种事没准儿还得不偿失,但……但她还是想知道这件事有没有结果。

所以几经犹豫,师衔羽还是开口,看向荀心,认真地说∶“师姐,我觉得……如果就这样走了的话,会有点可惜。”

在她所知的故事里,九色鹿应归于森林。

如传说一般美好圣洁,而非入魔作祟的妖兽。

她看过的动画片,可以只是一个虚构故事。

但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金沙原的鹿王鸣生,也是真实存在的。

她继续对荀心和李恒说道∶“反正鸣沙窟就近在眼前,我们等初一去看看,再做决定,如何?”

她如此一再反复强调,也是有些担忧被师兄师姐否定。

但其实多虑了。

荀心听了她的话,并未多想,只是可有可无地点头∶“也好。”

李恒也道∶“反正我们时间多,不差这几天。”

他嘛,又无所谓在哪里。

他们的目的地是归川京青丘国,只要能在帝君嫁女宴之前赶到,中途去哪儿都无所谓。

而且近来一直都是徐观棋在主持御风阵法,再怎样也该让人家休息休息是吧,总不能想着人家修为高就使劲儿压榨吧……虽然这一路他们没少压榨。

更何况,将军也跟他说了,沿途所经历的一切,皆是修行。

即是修行,必然要有所收获才叫修行。

一路光顾着赶路和做悬赏搞资源也怪腻味的。

李恒的立场无比坚定,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能把自己攻略得心服口服。

师衔羽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她的提议,顿时高兴起来,一手拉一人,对他们真切说道∶“谢谢师姐,谢谢师兄!”

“oi!这就见外了哈!”师妹这人虽然偶尔有些离谱,但却难得有如此情绪外放的时候,倒叫李恒被她这动静激得往后一跳,口不择言道∶“喂,咱们自家兄弟,啊不,自家姐妹,啊不,也不对……嘶,反正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好像也不对,算了,咱们将军府的师兄妹,不论做什么都是要同心协力的,休得再说这见外的话!”

“……”师衔羽感动之余也是哭笑不得∶“师兄,你别光顾着修炼,也该恶补一下文化课了。”

荀心侧目,忍俊不禁,也是跟着点头∶“师妹所言极是,极是啊!回头一定要建议将军在府里开个什么,文化课。”

李恒∶“……”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在骂我蠢。

李恒哼了一声,决定自己大男子要有大量,不和小女子计较。

徐观棋见三人商议结果一致,便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休整几天,之后就去鸣沙窟看看吧。”

苏音见状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鸣沙窟有神女布下的核心结界,其中蕴含的净化之力,恐怕会阻止她的靠近……

因还要在城中待几天,第二天一大早,荀心便决定在周边看看,看能不能具体地了解一下鸣沙窟的情况。

李恒对鹿王之事也是充满好奇,便也跟着她一道。

师衔羽倒也想去看看周边之景,但她并没有出门。

倒也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她去哪儿苏音都找借口跟着,逛街买个烤串儿都要跟着,这让她有点无语。

可以肯定了,这丫的目标就是自己。

只是不知道具体想干嘛。

师衔羽又不好揪着她衣领子直接问,干脆就不管了。

她不理苏音,苏音却不安静,看她愣着就问∶“师妹,在想什么呢?”

师衔羽什么也没想。

彼时她就坐在云上沙洲大厅的空位上,磕着本地特产根生米,喝着本地美酒琼浆玉露,托腮看着台上仙女仙男唱歌跳舞,是大写的微醺,一整个享受。

尤其修士法术层出不穷,个个自带舞台特效,完全是沉浸式体验。

师衔羽心想,哪怕现在唐太宗在世,都不会有她这么享受。

当然,她也不仅仅是沉浸在“今日无事勾栏听曲”的享受中,识海里,她仍旧劈着元神在修炼。

将军给她的分神术功法给她修歪了,现在她元神被劈成三块儿了。

笑死,什么叫自学有风险,试试需谨慎啊。

不过无妨无妨,她现在功法多,一块儿元神修一部都不碍事。

事半功倍!

不过这会儿她没再练青云出岫了。

自从“徐观棋”那天碰她额头,引起了识海里剑意的动静,她就没练剑了。

徐观棋不是大师兄。

但引起她剑意震颤的必然是。

他不现身,必然有其道理。

但是!

死老登!

跟她玩儿神秘是吧。

不现身是吧……等着!

师衔羽强行说服自己要冷静。

为了转移思绪,她最近劈出来的元神都在修炼枯木逢春和将军给的功法,修腻歪了就抱元守一,全力炼化太玄剑。

太玄剑也是可怜,堂堂天阶神兵哈,沦落到被她一个筑基炼化。

但凡换个境界高的,元婴啊化神啊,炼化起来也是痛痛快快的,偏偏是个筑基,炼化时的动静就跟挠痒痒一样,一天磨一点儿,一天磨一点儿的,刮痧似的。

剑修以强为尊。

剑也同样如此。

如果是被一个筑基修士炼化,太玄剑灵觉得自己还不如择个良辰吉日,自爆了完事儿。

师衔羽尚且无法与太玄剑通心意,自是不知它心中所想。

她只知道自己闲不住,根本闲不住!

第50章 鸣沙歌歌说来,谢青幽那里掏来的……

说来,谢青幽那里掏来的枯木逢春,倒是有些玄妙。

它乃木系功法,运转之时,炼化出来的灵力既能主生,也能主死。

师衔羽本就对木系灵力略有钻研,但她以往所修的是风轻和瞬,这只是五行术里的低阶功法,只有助于灵植生长和轻微的外伤恢复。

在恢复功效上,还是强行以木系灵力的愈合特性促使伤口复原,只能说简单粗暴且效力有限,谈不上玄妙。

而枯木逢春,却是有着令死物再生的大玄妙。

不过,常规来讲,这种大玄妙,都不是筑基修士能解锁的。

师衔羽碍于境界不能领悟,故而寸步难进,只觉得这功法练得看她好像看不到尽头。

以枯木逢春引入丹田的木系灵力汇入识海之后,就没影儿了。

就跟水滴入大海一样。

虽然这跟她在修炼火系灵力水系灵力修炼时的感觉也差不多,但水火二者在识海汇聚时,尤似像江河入海,奔流不息……起码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但偏偏这以枯木逢春炼化后的木系灵力却跟水滴落进大海一样,一滴一滴,滴答滴答的,完全没着落。

师衔羽被这玩意整得本就有点焦灼,看到苏音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茶,一时心理不平衡,再想到对方那百宝囊的属性……嘶,没准儿能套点儿诀窍?

想到此,师衔羽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口问道∶“师姐,你会你们清风谷的绝学吗?”

苏音闻言一愣:“清风谷的绝学?”

枯木逢春的资源不如请龙回首那般,只要想学就能学得到,师衔羽也不好说自己就有,只能疯狂暗示:“就那什么,我听说清风谷有个起死回生的枯木逢春啊……你会吗?”

“起死回生倒也有些过于夸张了……”苏音淡淡笑道∶“但枯木逢春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听说将此法修炼至大成者可令焦土复苏,生机绵延……可不是炼丹植药那么寻常,整个清风谷会的也不过亲传弟子寥寥几人。”

说到这里,她还耸了耸肩,十分遗憾的样子:“这等绝学,我若是会,就不该只是个药理弟子了。”

师衔羽∶“……”倒也是。

苏音对枯木逢春所知不多。

不,应该说除了清风谷的亲传弟子以外的所有人,对其都是知之甚少。

苏音只知道枯木逢春乃是清风谷立足盛京仙门数千年而不倒的根本。

即便是将来三将五老发生争执矛盾产生灭门惨案,哪怕盛京仙门不复存在,清风谷也可倚靠枯木逢春而延续下去。

这一绝学,无数人觊觎。

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

炼丹植药,有相应的灵根便有相应的天赋,假以时日,总能有所成果,但修习功法绝学,更需要的还是资质。

清风谷丹师药师众多,可修炼了枯木逢春的人,也不过三五。

而谢青幽,便是清风谷这一代弟子中,在枯木逢春之上造诣最高的,但他如今却也因这功法困于境界,久未突破。

苏音对清风谷没有什么可图,却也知道,如果她能掌握这门功法,必然会多一条选择。

但,她的存在,与这主生之道的功法就是相悖的。

别说学不了,便是学了……跟自我了结也没区别了。

她没说太多,只问师衔羽∶“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衔羽耸耸肩,说∶“师姐也看得出来啊,我就一废物筑基,多学点技能总是没错的。我寻思着以后回仙

门了就去找谢师兄问问能不能分享一下来着……师姐,你觉得修那玩意儿有窍门吗?”

毕竟比起请龙回首这种肉盾绝学,她一个弱女子,还是更喜欢当奶妈啊!

苏音还不知道谢青幽和荀心做的交易,闻言便是万分不可思议∶“……你觉得谢师兄会这么轻易地把功法给你?”

找一毛不拔的谢青幽分享清风谷绝学?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是没睡着还是没睡醒,青天白日的听到这种梦话。

“当然不会!”师衔羽神色无比坚定,说∶“但人嘛,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翻身了呢?!”

苏音∶“……”

早知你这不靠谱的想法。

嘶,晏云山到底在想什么啊?

怎会在你这种废物身上几番下苦心!

要不是为了那三道剑意……

苏音被她三言两语激得终于有些烦躁了,淡淡道∶“我不知道,我没修过。”

师衔羽瘪瘪嘴∶“哦。”早知道问你没结果。

苏音不再开口,抬眼看了看前面高台之上的婀娜多姿的鸣沙仙子,她是提不起半点欣赏之意。

世间红颜都不过枯骨黄土,也不知道师衔羽到底在看什么。

按理说她一个姑娘,要看也该看男人,盯着这些女人看,有什么意思。

苏音索性琢磨了一下之后的打算。

最迟师衔羽他们几天后就要去鸣沙窟,在这之前,她还是先“离开”一阵儿比较好。

鸣沙窟的结界,若非万无一失,她不敢贸然尝试。

雨灵儿的伤势应该已经彻底恢复了。

想到此,苏音便起身道∶“索性这几天无事,我也去其他地方看看,可能会稍微晚几天回来,你们到时先去鸣沙窟吧。”

师衔羽∶!

好家伙,你丫的终于要走了!

师衔羽三个元神在识海光速进入敲锣打鼓唢呐鞭炮一条龙模式,嘴上却是恭恭敬敬∶“啊,好,师姐路上小心啊。”

等她前脚刚走,后脚师衔羽就捏着拳头“耶”了一声。

虽然知道是错觉,但……好家伙,总觉得这沙漠里的空气都清爽了不少呢?

赶紧多吸两口!

不久后,徐观棋也下楼了。

他一早就知道李恒和荀心结伴去了鸣沙窟,倒是没想到苏音也不在客栈。

左右也察觉不到她的气息,想必是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他今天也另有安排,不过……

好歹也是听了这么久的“师兄”,加之有前辈那层关系在,徐观棋倒也是真把师衔羽当做师妹来对待了。

知道苏音不简单,他便不放心师衔羽一人留在客栈,想了想,索性上前问道∶“师妹,我准备出城去找找鹿王鸣生的行踪,你可要同行?”

这就直接找鹿王了?

不愧是大佬,上来就直奔主题,一下就说到师衔羽心坎上去了,她当即一拍巴掌∶“师兄甚是懂我!”

且说荀心和李恒这边。

二人出了金风窟,就直往鸣沙窟靠近。

路上,李恒问∶“就这样把师妹留在云上沙洲不会出问题吧?徐观棋还好,那个苏音我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荀心对此倒不是很担心。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她对苏音的感观没变,但徐观棋却是个可信任之人,以他的修为,应当能压制苏音。

但到底也是外人,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咱们早去早回吧。”

鸣沙窟所在不远,以二人的修为,御剑全速飞了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

鸣沙窟不似李荀二人以往见过的宗门那般,光是山门就建得辉煌磅礴,尽是大宗之风。

鸣沙窟的山门是一座倚靠黄沙累积而成的山体,在山体之上建造成的巍峨建筑群便是鸣沙窟的大致外貌。

山门分左右两面巍峨墙壁,左边的墙壁以纱帛镶嵌其上,有各色乐器被描绘在了纱帛之上,同样描绘在上的,还有形色各异的仙君仙子,跃然其间,栩栩如生。

而另一边的壁上,则凿了有无数大小不一的洞窟,因被护山大阵隔绝,从外看不到里面内容,倒是增添了一份特有的神秘。

两壁之间,便是鸣沙窟的登山门。

壮丽的十八层楼阁,每层楼阁都悬挂着一枚金铃,随着风而摇晃,时不时发出叮铃之音。

山门前,矗立着是一座神女手执莲花的神像。

神女身形娇小,坐在神鹿一角上,玉手遥指天际,那是日落的方向,而她长眉入鬓,眉心一朵金莲,眼眸低垂……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像是在为黄昏而叹息。

神鹿脚下,落地生花,生机盎然。

乍看之下,石像也好似乎有了生命力。

李恒乍见此景,难免惊叹,道∶“想来,这便是鸣沙神女与鹿王鸣生的神像了,金风窟的修士都说神女与鹿王原本就是一同从石像之中诞生出来的,也不知真假。”

荀心道∶“许多传说多都是基于现实而生,即便不真,也肯定有着必然的关联。”

此地当真神奇。

虽然四境天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神”,但此地却有着别样的感悟。

自从迈进鸣沙窟的护山阵法后,内心都好似被洗了一番。

静下心来,还能听到妙音阵阵从那石像之中传来,仿若远古时的仙乐。

说来昨夜他们都对鸣沙窟及其周边已经略做了解?。

这鸣沙窟弟子的修行大多以音修为主,但宗门绝学却是梦道。

梦道名为《鸣沙歌歌》,是一部以曲邀人入梦,以曲在梦中令人沉沦或是以曲在梦中进行元神相关救治的绝学。

杀人救人,一念之间。

这是一个非常刁钻的功法,也是极为全面的功法。

荀心和李恒等人甚至还围绕梦道讨论了一番,若是他们中了梦道,该如何挣脱。

最后还是徐观棋道∶“梦道之法是鸣沙窟立世根基。修士一旦入梦,便只能使元神在梦中游离,受造梦者的驱使,如若梦中的世界太过遥远,也许就会无法苏醒,而在梦外强行唤醒也会使元神迷失,梦境内若是强力反抗,也会重伤元神……入梦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自身道心。”

这也不是徐观棋所说的,而是他识海中的前辈所说。

鸣沙窟弟子其实不多,也不常游走在金沙原之外的地方,以至于外界对梦道之术知之甚少,但这不代表可以小瞧梦道之法。

一旦被梦道术带入梦中,稍不注意就会道心受损,继而生出心魔,大道崩塌。

他说得认真,荀心等人也听得用心,皆严肃记下。

眼下二人观瞻片刻神像,皆是想起了梦道之法∶嗯,不知道能不能领教一下……

说来修行,无非就是要多体验。

荀心道∶“先去问问守山弟子,要留心附近的阵法。”

李恒点头,抬步上前而去。

鸣沙窟的守山弟子只有两位,都是男修。

不知是功法还是当地的传统,他们均是上身赤裸,身披彩帛,悬坐于空,好似随时能随风而去。

比较奇特的是他们身上都刻着云纹彩绘,肉眼看去,竟能感受到强烈的灵力波动。

李恒他们靠近山门的一瞬间,守山弟子就有所察觉并睁开了眼。

见来人未着当地服饰,便知不是金沙原的修士,他们脸上便多了几分警戒,其中一人突然身如流云一般,踏着多彩锦缎飘飞而来,落在李恒荀心身前一丈之处,沉声询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那锦缎,在他停下之后,如流云一般,转瞬又化作臂上披帛,如云如水,缓缓流淌,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