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得了吧你,说再多好听的话,我也不是白出手的。”谢青幽疑似拥有着只要被道谢就会严重过敏的稀有体质,也或许是师衔羽道谢的话说得实在太夸张了,他听得整个人都直往后倒仰,又面无表情地说:“我这里的规矩,不用我再给你强调一遍吧。”
“呵,就知道你丫没安好心。”虽然谢青幽被谢过敏,但师衔羽的真诚的保质期也很短,她也不意外谢青幽的话,只点着头:“好吧,好吧,师兄有何吩咐,雨灵儿任凭师兄差遣!记住,是雨灵儿哦!”
谢青幽淡淡瞥她一眼,说道:“跟雨灵儿有什么关系。”
“你救的是雨灵儿呀!”
“呵,你要不要猜猜,如果是雨灵儿自己来的话,我会不会救?”他淡淡道:“她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被我利用的价值。”
师衔羽:“……”好冰冷的话。
谢青幽继续道:“我是要借你的水系灵力一用。”
师衔羽一愣:“水系灵力?”
“嗯。”
“……只是灵力的话,我倒是没问题,但,”师衔羽挠了挠头,道:“我的水系灵力好像没跟着元神一起来啊。”
谢青幽:?
他回头,欲找晏云山讨论讨论师衔羽的修仙文化课到底是谁在负责,却发现晏云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他再回头,问师衔羽:“你那个送你来的师兄呢?不会是在我给你疗伤的时候,元神散了吧?”
晏云山的元神,在他看来,就是处于风中的烛火,稍微大力一吹就会熄灭的状态。
但师衔羽对此并不知情。
只要是晏云山没告诉她的东西,她几乎一无所知。
此刻听着谢青幽的话,她也只是摇摇头,回头指了指她先前躺着的地方。
太玄剑,静静地靠在旁边。
谢青幽没能领会,还问:“我是问你那个师兄,你指着剑干什么?”
师衔羽往回走,弯腰把太玄剑拿在手里,对谢青幽道:“他在这里面。”只是睡着了。
谢青幽:“……”
算了……
晏云山的元神,本就不完整,重创之下,以他之力也是回天乏术。
而做不了的事,谢青幽一般不多嘴。
免得让人失望,又或者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他更不想因此砸了自己的招牌……对他而言,有些事,哪怕只是经历了一次,就够他这一辈子都耿耿于怀了。
所以眼下他直接把话题转回去,亲自对师衔羽补习修士入门必学的文化课:“修士的灵根和元神自诞生伊始就是集于一体的,尤其是你这还没把元神凝聚出形体的低阶修士,灵根和元神更是密不可分,你有几个灵根,你的元神就能用什么灵力。”
师衔羽一愣:“是这样吗?”
谢青幽反问:“……不然呢?”
他道:“你现在大可以直接试试。”
师衔羽闻言照做。
她想的是刚睡了一觉,现在起床,那她应该洗个脸,所以就凝聚水系灵力的法术在自己脸上。
然后一个大冰锥子就砸了下来。
师衔羽:?握草?要毁我容啊!
她反手就举着冰锥子,指向谢青幽,杀气腾腾:“大胆刁民,你想害朕!”
谢青幽:?
他比师衔羽还懵逼,在看到雨灵儿的脸时,才恍然大悟:“哦,对了,这肉身你并没有完全夺舍,所以能用对方的灵根施展法术……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师衔羽又试了几个水系小法术,结果……掉了一地的冰渣子,她问谢青幽:“你要不要冰系灵力嘛,再在清风谷找点火灵根修士,给它化一化就是水了。”
“……”谢青幽要不了一点,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他道:“那就等你元神离体之后再用水系灵力也是一样的。”
师衔羽应该是很少接触元神离体这样的操作。
而且‘借宿’在雨灵儿体内时,她也只是在她体内运转其灵力维系生机,并未向外施展过功法,所以一开始才会说出那种‘灵力没跟着元神一起来’的话。
谢青幽想,如果他愿意教她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慢慢教出来。
但很抱歉,他显然没那种耐心。
坑他那么多回灵丹,就别指望他解囊相授了。
小小筑基,你就自己自生自灭去吧。
师衔羽可不知道谢青幽脑子里已经骂了她三百遍,只是想着元神离体有些犯难,忍不住问他:“我这修为都没有元神,这点子小分神……离体之后,不会马上就散了吧?怎么办啊?”
谢青幽微微一笑很不耐烦:“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你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等雨灵儿醒了之后,该如何安置自己元神的问题吗?”
师衔羽:“……”
她看着手里的太玄剑,内心在哭泣。
大师兄睡着的半小时:想他。
不开玩笑,大师兄从来不会把她的问题拋回来!
该死的谢青幽!
她立刻反问回去:“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去想的问题吗?”
谢青幽:?
师衔羽继续胡搅蛮缠:“你作为医生是吧,救人肯定得救全套啊,你只管把雨灵儿救了,不管我的死活,你算什么医修?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你办事?你凭什么?”
谢青幽:“……”
要不怎么说不管在哪里医患关系一直都紧张呢?
摊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他医术再精湛,也只有无语的份儿。
谢青幽沉默片刻,给师衔羽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师衔羽眼睛都亮了,拍着手道:“是吗,那真是太棒啦!”
谢青幽:“……”你还真当我在夸你是吧?
他给气笑了,但想到自己确实需要师衔羽的灵力,只能咬牙切齿地给她出谋划策,道:“丹鼎殿中灵气充盈,能保你元神不散,但若想离开丹鼎殿,就需要寄存于灵充盈的地方,而且不能是活物,否则会出现与活物意识产生融合的情况。”
师衔羽问:“比如?”
谢青幽呵呵呵呵:“你要是将元神投到一条狗身上,你就会变成一条狗。”
师衔羽:“……”
啊!
大师兄睡着后的第四十分钟:想他,想他!
该死的谢青幽x2!
你全家都是狗!
“你的比喻就不能稍微美丽一点?”师衔羽皱着眉头说:“比如蝴蝶啊,青鸟啊,或者转运锦鲤啊这些看着就很漂亮的生物?”
谢青幽嗤笑一声:“很显然,比起蝴蝶和青鸟和锦鲤,你看起来更像一条狗。”
师衔羽:“……”她把谢青幽的大拇指还回去:“哥们儿,你才是这个。”
谢青幽朝她拱手,客气地呵呵一笑:“彼此彼此。”
眼看时间不早,谢青幽还另有要事便先行离去,只让师衔羽自便。
师衔羽左右也是闲来无事,加上此前出门一趟这么许久,回来了也该去看看以前的舍友。
这么想着,她便下定决心,等回将军府了,她就先回闲林院,看看马玉修和宋知许。
她回来的时候可特地带着给他们准备的伴手礼呢!
也不知道经过这几个月,他们二人合作的馆子开起来了没有。
这么想着,师衔羽就提着剑,恨不得一路火花带闪电飞回将军。
谁知就在她刚刚走出丹鼎殿时,就在门口遇到了嗖的一下显出身形的李长歧和陈无咎。
“唉,将军,师尊,你们来接我吗?”师衔羽一看到长辈,就对他们原地转了一圈:“看,我已经痊愈了,可以自己回去的!”
陈无咎:“……”
李长歧:“……”
嗯,倒也不是专程来接你出院的。
二者无暇玩笑,只将目落在了她手中的太玄剑上,李长歧道:“小羽,能否让你师兄现身片刻?”
“他睡着了。”师衔羽晃了晃剑,道:“回来的时候,消耗太过……可能这一天两天的恢复不过来。”
在谢青幽救她的时候,晏云山就一直守在旁边。
但他同时也被心脏时不时的抽痛折磨着,一直在与之对抗。
一直到她的意识从雨灵儿肉身中逐渐清醒。
那时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并不能掌控肉身睁眼,所以晏云山是直接通过元神给她传的音。
他告诉他,他有点犯困,就先睡去了。
催动秘法之后会沉睡一段时间这个事,晏云山并不是第一次跟她说。
早在回来过半路程时,他就用一种,像是突然想起某种超绝的神丹妙药但存在副作用的语气,跟她说过。
那时候她还担心他是不是故意说得轻松,实际情况会比这个严重得多,所以她就还是提议放弃救治雨灵儿。
可晏云山却中气十足地把她骂了一顿:“决定的事就不要反反复复,长此以往成何体统?要回去你就自己飞。”
师衔羽果断萎掉。
现在听李长歧问起,师衔羽便
不由看向手中的剑。
他在里面,沉睡得人事不省。
她探入神识,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说不担心,那都是假的。
但她没办法。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有些任性。
师衔羽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二人,问道“将军,师尊,你们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李长歧默然,是陈无咎开的口,他道:“将军在洗剑池发现了青云剑仙的元神碎片。”
“青云……剑仙?”
李长歧点头,又道:“我无法辨认他是否还活着,所以,需要你现在的师兄,确认一下。”
后面半句,师衔羽根本没听到
她只听到那句“我无法辨认他是否活着。”
师衔羽不由向李长歧靠近了几步:“……他还活着,对不对!”
“……”李长歧还从来没在师衔羽脸上见过如此复杂的情绪,一时哑然。
他道:“我也不确定,需要你师兄去确认……”
第117章 第117章师衔羽看着太玄剑……
师衔羽看着太玄剑,轻声道:“他跟我说他有点累,然后睡着了,我……叫不醒。”
她始终坚信,他一定还活着。
可是……
师衔羽看向李长歧,“将军,你看到的元神碎片,好还是不好?”
说完,又怕李长歧没听懂,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比划:“我知道他的元神碎片,他以前在外游历的时候应该分裂过很多出去,我之前就遇到过一个,但是那个碎片的状态很差,将散未散,根本熬不了多久,最后是被这个元神融合了……”说到这里,她还指了指手里的太玄剑,之后,又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问:“将军,你看到的他,也是那样脆弱的吗?”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如果也是那样的话,他该有多痛?
分神术,这一路她和他也讨论过。
但其实修炼功法就和看书一样,每个人在同一本书里看到的文字虽然一样,但每个人对书中内容的理解都不相同。
他们对分神术这部祖帝所创的功法也是如此。
李长歧给他们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可因为他们各自对其的理解差异很大,所以修炼起来的方向也完全不一样。
晏云山的分神术练得并不精,甚至可以说他对这功法完全没有理解,所以他只会玩最基本的入门篇——元神劈叉,也就是分裂元神。
但是,根据后来融合徐观棋那里的元神碎片后,他才得知,自己虽然只会玩元神劈叉,但却把这这一能力练得炉火纯青,在之后的修炼游历中,途径一些秘境,总会将元神分裂出去,遗留于秘境之中。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晏云山没有头绪,他融合的那元神碎片也没有提供更多的记忆。
但他的分神术,在分裂之后就必须置于体外,无法一体共存。
一旦共存,就会融合。
而师衔羽所修炼的分神术,却不相同。
也许是因为她灵根比较驳杂的原因,她练的分神术功能好像要更全面一些,而且她的分神,在识海之中就能共存。
一个两个三个,跟闹着玩儿似的,只要她乐意,她甚至可以自己和自己斗地主搓麻将组五排……
但具体的操作还是得等修为上去,元神能真正出窍之后,才能体现出来。
不过,除了这些不同之处外,他们也有个共同的理解:利用分神术所分裂出去的元神,在不被主体掌控意识的时候,是可以比做独立个体的。
也就是说,分神在受伤之后,会感觉到痛,受到致命伤后也会消失。
而消失等同于死去。
而李长歧所说的元神碎片,在师衔羽听来,就像只是单独一个。
她也没有想得太深,只是希望,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师兄,都是好好的。
她的愿望看似不值一提。
可李长歧却不忍告诉她实情。
他所看到的元神碎片,绝非她所想的那样一个两个。
他轻叹道:“回府吧,我借上将军之力,先助他苏醒。”
说完,他就直接带着师衔羽和陈无咎回了将军府。
再现身时,三人已经在将军府的主殿之中,李长歧直接施法,启动了主殿中的几个阵法法器,大殿那严肃冷清的场景随着阵法的激活,瞬间就像是被浸了水的墨汁一样,飞快扩散,化作了一个全是玉石凝聚而成的空间。
或者说,这里更像是一个祠堂?
因为这玉石呈阶梯状,在那些高矮不一的阶梯上,还陈列着花纹奇异的,锋利的……鳞片?
大部分鳞片上只有花纹,也有极少部分鳞片上刻了文字。
但也只有姓,没有全名。
而且每个鳞片摆放的方式好像也并非从高到低,而是以阵法而列,并不规律。
陡然看到这样森然林立的场景,鳞片像法阵一样的布置,师衔羽难免心生肃穆,怔忡和愕然:“将军,师尊,这里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鳞片没有生命,可不管是直视哪一个,都会有种扑面而来的,极其凝实的压迫感。
师衔羽想起了她小时候做的一个噩梦。
那是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梦里的她在做数学试卷。
可转眼结果出来,她只考了四十几分。
跟着场景一闪,数学老师拿着她的数学卷子骂她。
说她没用,说她就不该读书,说她什么也不是……梦里其实听不见声音的,可那位数学老师的无声之语,却令她震耳发聩。
其实,师衔羽数学成绩本来就不好,被老师骂也是家常便饭。
数学老师骂人的言辞她时常经历。
她看去早已麻木。
让她觉得那是一场噩梦的缘故,是因为梦里的数学老师,和他手里的数学卷子,在骂她的时候,突然就变得巨大。
她必须要仰着头,像看巨人一样去去看那老师。
而他手里的卷子,好像人死掉后装进棺材时压在身上那一层一层又一层的陪葬物。
梦里的场景总是瞬息万变,那数学老师和他手里的试卷,转瞬就像一座坟墓一样,直直地朝她压了过来。
那场梦,师衔羽是哭着醒过来的。
她之所以对这场梦记忆犹新,还是因为梦里的压迫太过清晰明确,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而此刻,这些鳞片,也让师衔羽重新想起了被放大的试卷支配的恐惧。
但好在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被试卷吓哭的自己了。
既然这些鳞片的压迫感强,那她不看就是。
李长歧应该是看出了她的局促,笑道:“此处,乃上将军阵。小羽,你不必心生恐惧,上将军阵会庇佑每一位请龙回首的传人,而你,也是将军府里非常优秀的弟子,你不必因为身处此间而感到惶恐。”
师衔羽不确定:“……真的吗?”
陈无咎也轻声说道:“你可以直视这里的每一位前辈。”
“……”师衔羽试了试,果真如他所说,并无反噬。
她大为惊奇:“为什么?”
“人在面对未知时,会害怕很正常。”李长歧道:“你只是欠缺甄别好坏的能力,不着急,慢慢来。”
“将军,我……”
她突然有种很想哭的感觉。
李长歧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历代将军府中的将军,长老,承位之后,都会以心血注入龙鳞之中,陈设于此,是供神龙生息。”
将军府弟子不像玄天阁弟子那样,来去受限。
将军府的弟子可以自由来去,可若一旦袭承长老,便要做好一辈子老死在府中的决心。
说来,李恒的两位师兄,也是府中的长老,也留有龙鳞在此。
但他们却已准备为了自己的前程离开将军府。
此举所需付出的代价,便是李长歧也无力相助。
不过他并不打算执意挽留。
人有来处,自然也要有去处,不后悔就行。
不过李恒对此还不知晓。
毕
竟他和他的师兄们,并不常常往来,说不上亲近。
或许等他从归川京回来后,这将军府就只他一个亲传弟子了。
不过李长歧没什么所谓就是了……他看着面前的上将军阵,却难免失神。
注入了他心血的龙鳞也在里面,只不过,他的姓,已经很模糊了。
也许下次再来,他的名字已经消失。
师衔羽并不知这其中玄妙,只讷讷地问:“什么神龙啊?”
李长歧笑道:“神龙,即是秦将军降伏的那条龙,也是请龙回首这部绝学最初的雏形。”
“秦将军?”师衔羽想起了将军府的地标建筑——那座高耸的石像:“我知道秦将军。”
她记得,那座石像的名字就是“秦”。
后来她在藏书楼中也了解过武莫将军府的历史,得知这位秦将军最初曾是皇室子弟,在魔龙之首肆掠人间致生灵涂炭之际,他将其降伏,并以此成就了请龙回首这部绝学。
同时他也是将军府最初的一位将军。
他的名字,好像是叫秦上无。
但这个名字,只是沧澜国百姓为其所取。
他真正的名字,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弥在了洪流中。
人们只记得,纵使世间豪杰无数,但“秦将军”之后,沧澜不会再在第二人。
在那个世间修士还没有如今这么多的时代,这位降伏魔龙龙首的秦将军,应该是沧澜国百姓心中唯一的英雄。
师衔羽环顾着四周的龙鳞阵,继续问:“对了,之前将军说的上将军之力……是?”
她心中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但答案,或许没有她所想的那么轻松。
“上将军之力,即为神龙之力。”李长歧环视着四周鳞片,淡笑道:“秦将军死后与神龙之魂合二为一后,便沉于上将军阵中,化作元神,长眠不起。既然云山是元神受损,那便用元神去填补。”
“……”师衔羽不由看向这个上将军阵,同时问道:“代价是什么?”
李长歧摇摇头,笑道:“只是让他醒过来,不会有什么代价。”
话音落下,李长歧便朝她伸手。
师衔羽看了看太玄剑,将其放在了将军手中。
随后李长歧便拿着剑,果断施法,启动了上将军阵。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无咎忽然问了一句:“小羽,你从前的师门待你如何?”
“……啊?”师衔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陈无咎的问题,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说:“挺好的。”
谁知陈无咎却又问了句:“你的师兄,若是还活着,你是否会随他回去?”
“……”师衔羽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看着将军那高大的背影,看着悬浮在他身前的太玄剑,思绪渐渐顺着陈无咎的话开始飘远。
如果大师兄活着,她会跟他回去吗?
师衔羽想了想,而后摇头:“我不知道。”
过了会儿,她突然又道:“他应该不会让我回去了。”
陈无咎问:“何以见得?”
师衔羽苦笑道:“青云山……只有他一个人了。”
陈无咎却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是他开宗立派呢?”
“……不太可能吧?”师衔羽想了想他那吊儿郎当样,还笑道:“他教剑法都是耍耍样子的,开宗立派未免有些误人子弟。”
“你或许不知,青云剑仙指导过的剑修并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大能修士。若是他开宗立派,慕名而来的人,不会比任何一个剑宗弟子少。”
师衔羽:“……”
这个她就不太懂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站在大师兄的位置,然后从他的视角去看他所看的东西。
她的所见所闻,只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
她只看得见自己三寸目光中的烟火气息。
而与此同时,晏云山已从太玄剑中苏醒。
却被一股力量,拉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如果说,师衔羽所看到的上将军阵是一个将军府的祠堂,那晏云山所在的上将军阵,则是神龙沉睡之地。
这里没有玉石阶梯,没有龙鳞陈列。
只有一条漆黑的神龙之影。
晏云山正处于正中央,像是被神龙盘了起来似的。
而李长歧正在他身前,朝他递来一道光团。
“云山,这是我在剑池取来的一缕元神碎片。”他将那碎片送到晏云山眼前,见他沉默不语,又继续道:“这样的碎片,在剑池中,还有无数个。”
“……”晏云山看着眼前的元神碎片,突然笑了声:“将军,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第118章 第118章李长歧看着他,一……
李长歧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似乎做错了一个决定。
晏云山此刻虽然已经苏醒,且离开太玄剑出现在了上将军阵的阵中阵,但他的身形并不凝实。
不过,上将军阵的神龙之影却在这时随着李长歧的心念运转而缓缓盘旋,直至突然昂起龙首,将它的力量倾注在了晏云山身上。
这神龙之影只是一道意念,并无实质,却依然蕴含着十分强大却混杂的力量。
此刻凝聚神力吐息,便令晏云山沐浴在那力量之下,也让他那原本虚幻的身影,转瞬便逐渐凝实起来。
晏云山垂眸看了看这转瞬便恢复大半的自己,一时愕然。
他又回头看向吐息之后,便归于虚无的神龙之影,哭笑不得道:“将军,你这是打算挟恩图报吗?”
神龙倾注给他的力量,并不简单。
足以抵他百年修行。
李长歧应是下了血本。
而他也应将其铭记于心,但……李长歧此举,是为了青云剑仙。
“挟恩图报谈不上。”
李长歧却只是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确认一下,这元神碎片,是否如你一样,都是青云剑仙。”
晏云山心情复杂,却只能笑着反问:“待我确认之后呢?”
其实他根本不用确认。
因为在李长歧拿出碎片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就是他的元神碎片……或者说是青云剑仙的元神碎片。
但这碎片的意识薄弱,并非被本尊以分神术分裂而成。
而是本尊的元神受到重创之后,被凌迟至此。
晏云山并没有伸手去接过李长歧手中的光团,只是在凝视着他。
“云山,我们需要青云剑仙。”李长歧轻叹着气,而后收回元神碎片。
他看着晏云山的目光不闪不躲,语气平静而沉稳:“不可否认,我很欣赏你。但我命不久矣,作为三将之首,我必须在赴死之前安顿好自己的身后事,不能让将军府的弟子流离无归,而作为李长歧……”
说到此处,他闭了闭眼,而后转过身,负手而立。
四周的场景同时变换。
他们回到了上将军阵中,直面着那许多龙鳞。
师衔羽在看到晏云山现身时,就打算上前去问他如何了,却被陈无咎轻轻拉住。
她回头,不解:“师尊?”
陈无咎对她摇了摇头:“小羽,你且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吧。”
师衔羽‘哦’了一声,才收回脚步,只将目光落在晏云山身上。
见他此刻身形凝实得如同他们在金沙原的秘境中重逢时一样,她才松了口气。
又忍不住想:将军真好。
对她也好,对大师兄也好。
而李长歧此刻,则是旁若无人地继续对晏云山说道:“或者说,作为李衔珠,我其实本就是已死之人,是此界给予了我这数百年的生路,而今‘天道’不仁,我自当竭尽所能地还报此恩,但我所能看到的机会,就只有青云剑仙。”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回头看向晏云山,笑道:“其实,如果时间足够,我很乐意看到你舍弃已知的前身,然后再走一遍不同于过去的来时路。我也很想看看,除了青云剑仙,你还会有何种辉煌成就。”
他活过的岁月其实很长很长。
可不管活得再久,他都一如既往地沉醉于朝阳初升的明朗,欣赏着万物始发的璀璨。
他所见的世界,不管再怎么腐朽,永远都会有鲜花盛放。
他只是遗憾于自己的时间还不够长,看不到更多的美好。
“……”
于道心感悟,晏云山不如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轻声道:“将军,既然你认识从前的我,就应当知道,我本身就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会舍己为人的英雄之流。”
李长歧没说话。
晏云山继续道:“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可是将军,你所说的,却非我所愿啊。”
“你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我,”他继续笑着,却笑得十分勉强,道:“可能是死过一次之后,才会更想活着吧……”
也许是直觉,也许是作为本尊分神而存的“意识”,他一直都没有称得上完整的时候。
他没有自己的肉身,没有只属于自己的名字,没有只属于自己的身份。
与他能称得上略有渊源的师妹……他看向一旁静静看着这边的师衔羽。
而迎着他的目光,她立刻对他笑了笑。
她如此专注地看着他自己,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可是,不管她在什么时候,在她开口喊着他为大师兄的时候,心里想到的人不是他。
而眼前,这位对他说着欣赏的武莫将军,在看向他的时候,想到的人也不是他。
这世上认识青云剑仙的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也只会想到青云剑仙。
他们需要的是青云剑仙,而非自己。
其实,话再说回来了,如果最初本尊没有赋予晏云山生出自我意识的权利,他或许不会在意这些。
可本尊偏偏给了。
一个人的意识,起于对事物的渴望,然后延展成欲望,至此七情六欲往复交替,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而他如今的欲望,不是修为滔天,不是作为盖世,也不是舍己为人,成全大仁大义。
他只是想活着。
想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活着。
可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资格与本尊争夺主导权,所以,只要他这个想法一直存在,那他和本尊就不可能共存。
当然,晏云山并不否认本尊的一切。
可他自己,从苏醒至今,还什么都没做……这又算什么?
他扪心自问:从苏醒到现在,活着这短暂时日,是为了什么?
而李长歧听着他的话,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认真地对他说道:“云山,或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很抱歉。”
他想,他的确做错了一个决定。
无论是青云剑仙也好,还是晏云山也罢,都不该承担这份责任。
“将军,我……”晏云山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李长歧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他笑道:“本来,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确认这元神是否就是青云剑仙,如今已有答案。”
“……”
“今日,是我为难你在先,你莫要放在心上,也算欠你一个人情。”
晏云山一时情绪复杂,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长歧拍了拍他的肩膀,忽而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快收一收。”
晏云山:“将军,”
李长歧笑道:“说起来,将军我也年轻过啊,我也有过比你眼下这般,还要迷茫害怕的时候……嗯,如果不是将军这个身份,或许我还比你要更理解你自己呢。”
罢了,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个小辈。
他作为长辈,本该是护着小辈的人,却成了逼着他的人。
李衔珠,你万万不可如此。
不可啊不可。
李长歧深吸口气,又重重地拍了拍晏云山的肩膀:“好好修炼,莫要辜负今朝盛愿。”
“……”
晏云山一时有些无措。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被人用这种长辈对待晚辈的语气说话了。
“你想做你自己,那就尽情地活下去就好啦。”李长歧笑道:“而且,我始终觉得,人之一生,最难得的就是拥有独自清醒的意识,你能这样想,真的就很好很好了。”
晏云山却忍不住问:“那青云剑仙……”
“我再另想他法。”李长歧想起了什么,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才对他说:“当年我其实对青云剑仙说过一句话。”
“什么?”
“你要是我的弟子就好了。”李长歧道:“对你,我也是一样的。”
晏云山笑道:“若是如此,李恒师弟应该会难过了。”
李长歧却不解:“怎会?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弟子,再说了,你有你的无双,他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并不冲突。”
晏云山默然,颔首:“是。”
事情说完,李长歧便摆摆手,对陈无咎和师衔羽说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别的事,你们就都回了吧。”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便消失不见了。
晏云山的目光收回,转而落在了师衔羽身上。
师衔羽赶紧小跑过去,围着他上下打量:“大师兄,你现在怎么样啦?”
“……”
他没有回答,只是朝她笑了笑,而后就回到了太玄剑中。
师衔羽:?
怎么回事,这还闹上情绪了?
她转头问陈无咎:“他那样子,还不可以在外面行走吗?”
陈无咎道:“他跟你现在差不多的修为啊,你都还不能出窍,何况是他,如此状态,自然不能一直以元神状态现世的。”
师衔羽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
陈无咎见她拿着剑,想了想,领着人离开了将军府主殿,往藏书楼的方向,缓步走着,同时,也将将军在剑池中的所见所闻都悉数告知,又问她:“小羽,你是希望青云剑仙回来,还是留着你现在的师兄?”
但师衔羽的脑力有限,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到陈无咎话中的意思:“师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他们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听得这话,陈无咎脚步停下,回头看她,似有不解,问:“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师衔羽毫不犹豫地点头。
陈无咎忽而一笑。
他很少笑。
可能脸上的肌肉早已经丧失了这个能力,以至于这偶尔笑一下,看着还怪瘆人的。
但师衔羽好歹也是人家的亲传弟子,她可不能嫌弃师尊笑得不好看,她严肃地问:“……师尊,你在笑什么啊?”
陈无咎又哼笑了一声。
师衔羽:“……”
可恶,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陈无咎却抬起头,看着将军府上的青空。
师衔羽随他做着同样的动作,入目所见,除了青天白云之外,还有偶尔飘落的竹叶,和一两只无名的团雀……陈无咎忽然说:“小羽,我从前,在人间渡劫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位道侣,我与她……很是恩爱。”
师衔羽愣住:“啊?”
老人家的话题跨度有这么大吗?
她不太明白,但想了想,没有去打扰陈无咎,只听他慢慢说着往事:“她只是寻常凡人,没有灵根,无法修行,也不向往长生……她每日在田地间劳作,最幸福的时候,莫过于丰收之季,我永远记得她捧着稻穗向我说今年果然是个好年的模样。”
“但后来,我被我的仇家找上,彼时我在渡劫,修为封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于非命。”
他的语气,很是生硬。
就如同他的笑容一样,并不是那么适合表述和展现出来。
可听到此处的师衔羽仍然拧住了心神,她忍不住问:“那后来呢?师尊你修为这么高,就算,就算师娘她……也应该有办法吧?”
陈无咎抬手,接住了一片被风带到眼前的枯黄竹叶,轻声道:“后来,我突破化神之后,费了千辛万苦才寻齐她的三魂七魄,我将她送入轮回,我守着她重新降世,我想着,还能前缘再续,但……”
“但?”
“我听着她降世时的第一声啼哭,我也趁着无人之时悄悄去抱过她,哄她入睡,我
看着她牙牙学语,从手脚并用地满地爬行到蹒跚学步……从她婴孩,到总角,到豆蔻,再到及笄……”
说到此处,陈无咎忽然弹指,将掌心之上的枯叶归还于微风,看着它打着旋儿地落向地面,又被微风卷着往远处去了几步。
他继续道:“及笄那年,她与旁人定了亲,成了婚,次年育有一子,和睦美满,着实叫人艳羡。”
“……我曾入梦向她陈情,可她却笑得灿烂,对我说:“你是仙君,我是凡人,如果当真有过一世姻缘,定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我便在此谢过仙君昔年垂怜。而如今即已分开,想必是你我缘分已尽啦,我已成婚生子,仙君,你也要往前看呀。”
“……”
第119章 第119章思及往事,陈无咎……
思及往事,陈无咎的神容无端憔悴。
大多数时候,时间并不能抹去一切。
人会老去,花会凋谢,感情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铭心刻骨。
即便他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但经历过的感情却一直都在提醒着他,有过这样一段无论如何不愿放下也放不下的经历……陈无咎笑得苦涩,师衔羽听得也是万分愁怅。
情深缘浅这种东西,真的是说不明白。
只是徒留遗憾,叫人余生难再开怀。
她不知说些什么才好,陈无咎却轻叹口气,转而对她道:“其实想来,凡人魂魄不过一个轮回,便已不再如旧。而青云剑仙和其元神,虽先后出现在了你眼前,却也越过了他的百年时光,如此,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还能算作是同一个人呢?”
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将这段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师衔羽却听明白了。
只是对于这个问题,她却与陈无咎有着迥乎不同的看法。
“可是,怎么就不算了呢?”她指了指自己,说:“师尊你看,我现在是在雨灵儿的身体里,而我的本尊,正在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历练冒险,难道我与本尊分散两地,我就不再是我了吗?”
“……”陈无咎问:“可你若是如你的师兄一样,也诞生了自己的意识呢?”
对于这个问题,师衔羽却无法理解。
什么叫自己的意识?
她现在的意识,难道不是自己的吗?
“师尊,我不太懂。”
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是本尊设下的固有程序。
她也不是只会按部就班的傀儡啊。
她可以去做任何事。
只要她想,只要她能,她不会受到任何来自于‘本尊’的干涉。
她,就是她自己呀。
看着她这副天真的模样,倒是叫陈无咎无话可说了。
但她眼中的求知又那么强烈……
陈无咎想了想,说道:“你的大师兄,他对分神术的修炼,并不如你有天赋,也许他意识的自主性,已经远超本尊的掌控范围,所以……他的处境,你或许并不能感同身受。”
他道:“当然,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与你强调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做好他并不是你所想那个人的心理准备。”
“……”
师衔羽默然,沉思着他这话中的深意。
陈无咎也没再开口。
他不太看得明白师衔羽和晏云山之间的关系。
看着像是寻常师兄妹,你需要帮助我便出手。
但他们之间,又有着若有似无的牵绊。
师衔羽或许看不出,但……以晏云山当下的境界和状态还能带着她御剑而归,也并非什么师兄都能愿意。
不过陈无咎并不打算多问。
随后,二人并肩同行,却是一直走到藏书楼门口,都没再继续闲聊。
师衔羽在藏书楼和陈无咎分别,目送着他走入那座困了他多年的藏书楼。
从前她还好奇,为什么他一直都在藏书楼里,不出门,也不与人往来。
如今倒也明白了些许。
或许是将感情全都倾注于一人之后,便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了。
师衔羽忍不住想: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固步自封,抱残守缺啊……
感情之事,要尊重对方有其他的选择,也要让自己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人生才行。
这么想着,她就深吸口气,转身准备回闲林院。
却在走到半路时想起什么,她赶紧拿出身份玉牌联系马玉修和宋知许,得知二人正在盛京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此时正值午后,不是那么忙,马宋二人在得知她要来时,便特地放下了手里的杂活儿,专门去盛京城的传送阵等着。
因为师衔羽如今顶着雨灵儿的肉身,二人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待身份玉牌确认之后,二人才恍然大悟,而后就带着她,去了他们在城中开设的“有间茶楼”的后院。
说是茶楼,其实也是饭馆。
只不过茶楼听着要优雅一些。
其实,对于修士而言,并不注重口腹之欲,且强调要戒欲。
但人始终是人,七情六欲是天生的,什么戒欲之事也并非人人都能坚持,人人都能做到。
更何况这世上,也不是什么人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修行天资,大部分修士也都是碌碌之辈。
与其如此,倒不如快活一日是一日。
口腹之欲也当如此。
所以,虽然盛京城与仙门的修士为邻,城中却仍然有着不少食肆酒坊等。
有间茶楼的位置一般,但城中本就有不少低阶修士的百姓,生意倒还算不错。
师衔羽拿出专门给他们准备的一些伴手礼物,随后又问起了他们的近况。
得知他们在盛京城起家也算一切顺利后,她便放下心来,随后便与二人闲话着这一路趣事,尤其夸大其词地讲了讲玄天阁旧阁主最后是如何嗝屁的场景。
三人一直说到黄昏。
楼中客人逐渐多了起来,马玉修和宋知许二人不得不去帮忙,师衔羽这才离开。
她其实很喜欢这种……有一家小店,然后生意不错,然后还能忙中有闲的感觉。
等以后,她也要有一家这样的店。
她做什么呢?
要不卖奶茶算了。
重生之我在修仙界里卖奶茶,十
万灵石一大杯,全修仙界都抢着定!
不错不错……
做着白日大梦的师衔羽哼着她那不成曲儿的调调回了闲林院。
盛京城有四季轮转,有白昼有黑夜,但盛京仙门却因为仙门阵法,以及支脉护山大阵等相互关联,引动天地灵气运转的缘故,几乎没有昼夜之分。
师衔羽在仙门里也时常分辨不出时辰,不过也没多大影响就是了。
回到阔别已久的闲林院,看到院中景色依旧,那棵跃金木依旧生机勃勃,她不由笑了笑。
虽然并没有在这里住多久,但她好像也把这里当成了家,走进来看到熟悉的场景,她竟也有了种放松的感觉。
好像自从离开仙门之后,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在此刻都得到了沉淀。
师衔羽展开手,不自觉地在院中转了一圈,而后顺手,摘了片跃金叶放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又放到唇边,学着大师兄从前常做那样,有心想吹个曲子出来。
可惜她天生乐感为负数,直接把叶子吹了个稀巴烂,也没听到半点儿调子。
师衔羽:“……”
不影响。
一定是叶子的问题!
师衔羽果断丢了手里的叶子,重新摘了一片。
嗯,这片虽然是出了声儿,但那动静和放屁也没区别。
师衔羽:“……”
奇耻大辱!
她果断又去摘了一片叶子。
太玄剑中的晏云山大约是受不了了,显出身形,拿走她的一次性“乐器”,问:“好了,我来,你想听什么?”
再听她这样滋滋啦啦的,他就要自爆了。
师衔羽看他出来,当即眼睛一亮,乖乖后退两步,坐到石凳上,托腮期待:“我要听之前你用笛子吹过的那个,我喜欢!”
说完,又道:“你已经是个懂事的大师兄了,要自觉经常吹给师妹听呀!”
晏云山:“……”
他笑了声,而后将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前调之后,师衔羽也忍不住跟着哼着那简简单单的歌词……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
大漠的孤烟,拥抱落日圆……
她唱得不能说多好听,却也有自己的一番辽阔之想。
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眼前,是她最在意的人。
一曲尽,晏云山拿着叶子,静静地看着头顶的跃金木,久久不语。
师衔羽推着石凳过去,坐在他身边,问:“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说完,又轻声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晏云山叹口气,垂眸看她:“可我该怎么开口。”
他思绪万千,却无从说起。
说什么呢?
说他这一生享年就几个月?
“……”师衔羽看他片刻,又去推了个石凳过来,挪到他身后,说:“那你坐,听我跟你说。”
晏云山:“……”
他不是很明白,明明灵力在身,心念一转就能将凳子挪过来,却为何要用手推?
不过他也没问。
师妹做事,向来是全凭本心,结果反而没那重要。
他听话坐下,师衔羽也在他对面落座,然后组织着言语:“大师兄,就假如,我只是本尊分裂出来的一个不具备自我意识的分神,我会一直受到源自本尊的掌控。”
晏云山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看着他,停下话语的时候,点头,说:“好。”
师衔羽这才继续说道:“那么,在这个前提之下,我的意识并不独立,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就是个傀儡,我说的话,我做的事,都是由本尊在主导,对吗?”
晏云山想了想,继续点头。
“这样一来……”师衔羽顿了顿,很小心地引导着他去理解自己之后的话:“我们再想想分神术分裂的特性:分神,就我们俩现在的状态,如果我们现在受伤的话,这个伤并不会反馈到本尊身上,但是如果我们死了,本尊是会有所感应,并且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对嘛?”
晏云山点头:“是,”
师衔羽继续道:“与此同时,如果我们的本尊受到重伤或者死亡,在我们不具备独立意识的前提下,就会和本尊共享所有伤痛,以及死亡,对不对?”
晏云山点头。
师衔羽松了口气。
他听明白了。
她轻笑起来,继续道:“那大师兄,我们再往回想一想,你的本尊,他在剑阁自断之时,远在金沙原的你纵使陷入了沉睡,却并未因此被本尊掌控,导致你与本尊同死,对不对?”
“……”晏云山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
“所以,你的本尊虽然死去,但你却仍然醒了过来,你还活着。”
“……”晏云山默然片刻,问她:“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是独立的,对吗?”
“是也不是。”
“如何是?如何不是?”
“是,是因为你一直都是独立的。”师衔羽忍不住朝他靠近些许,继续道:“不是,是因为,你就是他。”
“……”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在见到你之后,我也一直都是这个看法。”
他是他,一直都是他。
无论什么修为,无论什么状态,无论他是什么想法……他都是大师兄。
说到这里,师衔羽垂下眸子,又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轻声道:“大师兄,你也知道,我不是很聪明的人,我悟性也不高,我对分神术的理解,也就是这样了……也不知道我的意思你能不能明白,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也好,本尊也好,其实在我看来,你们始终都是同一个人。”
“……”
晏云山看着这个人,目光好似穿过这具肉身,看到了他的师妹。
相处时日不多,但他却好像已经很了解她了。
她是一个莽莽撞撞的姑娘。
在她的眼里,喜怒哀乐基本藏不住,而大多数时候她也只能看到表面的,浅显的事物。
但这好像也不是很坏的事。
至少,她知道这样能让自己少些烦恼,多些快乐。
而她的过去,应该受过一些伤,但她却又无所谓过去,始终在往前看。
还心细如发地看穿了他这不堪一击的脆弱。
她修为不高。
可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
晏云山似乎能够明白,被他融合的那个元神碎片中,与她有关的记忆为何都是温暖和灿烂的。
也是直到此时,晏云山才忽然想起一件一直都被他忽略了的事情。
在金沙原时,那个元神碎片,为什么会让他融合?
此时此刻,结合着师衔羽此前的话语,他好像明白了些许。
她好像,也挺了解自己的本尊啊。
晏云山看着她。
却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像多年前的青云剑仙。
他时常不动声色地去她那里。
就像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还有啊……”师衔羽却并不知道他在那么仔细地看自己,她只抬头望着他,继续认真地,轻声地,和他说道:“其实我一直没怎么跟你说过,大师兄这个人,其实很不拘小节的。”
晏云山好像放下了些什么,语气轻了轻,问:“与我说说,他如何不拘小节。”
师衔羽推推身下石凳,朝他靠近些许:“如果你确实不想承认自己就是他,也没有关系的……我觉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的本尊,都不会反对。”
晏云山笑了笑,问:“为什么?”
“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师衔羽指了指自己:“对我是这样,对其他同门也是,来去聚散,只要是自己选择的,他都会给予尊重。”
说到这里,她又指了指他:“而你,或许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死了,知道自己的宗门可能是因为自己才没有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了,所以才失去了自己的主心骨……而你修为不在,元神又受了重创,这样的情况下,你会排斥自己,才是正常的。”
他本是个骄傲的人。
剑仙是他的尊号,天才二字伴随了他一身,世间的剑,都能为他号令。
可青云剑仙失去了一切。
他只剩下这个元神。
他的情绪不算多,也许他潜意识里,在恨着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的自己。
但这也只是师衔羽的猜测。
想到此,她再次指了指自己,继续道:“我在仙门听到你自杀的时候,我想过你可能是因为被心魔误导,加上宗门已无,同门尽逝,你万念俱灰之下才会举剑自断,但……你不可能自杀。大师兄尊重所有人,但在这个前提之下,他的行事作风一定会优先尊崇自己的内心选择!你的死一定另有其因,你就不想亲自去找一找答案吗?”
“……”
晏云山不语,只是听她缓慢而有力地诉说自己的看法。
师衔羽见他不语,又冲他笑。
晏云山心想:傻愣愣的。
“再说一些吧。”他说:“关于我的。”
再说一些吧,在你眼里的我。
师衔羽‘嗯嗯’着,又不自觉地朝他靠近:“在认识你之前,我其实动过很多次想死的想法,可是每次面对死亡的时候,我又很害怕,我的求生欲也总是在决定去死的时候最旺盛。”
晏云山沉默片刻,问:“我知道这些吗?”
师衔羽摇头:“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哦,因为那时候我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像你这么好的人……也是认识你之后,我才觉得每一天都很灿烂,我喜欢蓝的天,白的月,皎洁的水,因为你,我每天都能看到我喜欢的东西,我再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是么?”他说:“那就好。”
“大师兄,活下去是我的愿望,也是你的想
法。“她继续说着:“可活着,又何尝不是他的目的呢?”
“……”晏云山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轻声道:“若我当真被本尊吞并,你应当是高兴的。”
师衔羽皱眉:“我说过,你就是他,我与你打赌,他不会让你有事的。”
晏云山反问:“你就那么相信他?”
“我是相信你。”师衔羽根本不会去想他同不同意的事,她说:“这天道我看不明白,这世事也与我无关,但你能看到更广袤的地方。”
“……”
她继续道:“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在拥有独立意识之后,你其实也拥有了是否回归本尊的权力?”
晏云山否认:“我没有。”
本尊现在碎得毛都没一根,他回归个鬼。
师衔羽皱眉:“你有!”
看来男人的通病是嘴硬。
晏云山果然嘴硬:“没有。”
“你有你有你有!”
“……”晏云山垂眸,看着她,突然笑了声,没来由地说:“反正在你眼里,只会想着青云剑仙,我不重要就是了。”
师衔羽:“……”
合着她说这半天,都是无效输出呗。
晏云山突然抬手一翻,将那不知被他收在何处的云中鹤羽重新化作耳饰,对她说道:“拿着它,从这具肉身里出来。”
“做什么?”师衔羽接过云中鹤羽,嘴里问着做什么,元神却已经离体成功。
她又惊又喜,没想到真的能出来,却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心情时,被晏云山突然探身过来,抱了一下。
而元神相触的一瞬间,他们好似有了一瞬融为一体的奇妙之感。
师衔羽彻底惊住。
不是,这?
这????怎么元神还带生静电的?
她看着已经退后的晏云山,指着他,元神都红得要冒烟,语无伦次:“大……大师兄,你……?”干什么啊!
啊啊啊啊!
他挑眉:“不可以吗?”
“也不是,可是……”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明明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之前拉个袖子你都要死要活的,现在凭什么抱我!
晏云山笑道:“是这样。”
他说:“所以,你不要像我这样,随便去抱别人,很不礼貌。”
师衔羽骂出了声:“鲨臂。”
“你是不是在骂我?”
“……”
晏云山又道:“我确认了一件事。”
“确认了什么?”
“不告诉你。”
“……”好过分!
“这个给我。”晏云山拿走她手里的云中鹤羽,轻笑道:“我先走了。”
师衔羽落回了雨灵儿的肉身,忙追问:“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离开这里。”
第120章 第120章“你要离开?你要……
“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师衔羽后知后觉地说:“不准啊!”
她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他的!
就这么走了,那她算什么?
人家说的什么一厢情愿都不带他这么玩儿的。
师衔羽无端委屈:“反正你不准走,你走了我还怎么找得到你……”
找他三十年,也不是说着玩儿的啊。
“小羽毛,”晏云山看着手里的云中鹤羽,轻声道:“将军他们要我命我也就认了,怎么你也在要我的命。”
什么啊?师衔羽皱眉否认:“你胡说,我没有!”
她比谁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晏云山抬眼看她,开始胡搅蛮缠:“你有。”
没有的话,怎么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她就该对他毫不留念,毫无期待。
“我没有。”她强调,指了指他手里的云中鹤羽,又说:“你,我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你怎么还不信我啊。”
“可你就是有啊。”
“我没有!我不管,你反正不准走!”她准备去抓他手,结果没等她话音落下,晏云山的身形就已经消失。
就连落在一旁的太玄剑也已不见。
好像是预判了她的预判。
师衔羽:“……”
妈惹,修为高了不起啊!
说走就走什么的,真的好讨厌!
师衔羽看着他坐过的石凳,一怒之下,果断踹了一脚过去!
跟着她就抱着脚弓成虾米,嗷嗷叫个不停:“好痛好痛好痛!本座的请龙回首你是掉线了吗……啊这不是我的肉身!啊该死的大师兄,你以后买的方便面里面一定没面饼!”
并没有走远的晏云山:“……”
怎么这么傻。
走个屁。
又不是修的无情道。
他走不了一点。
但此后几天,晏云山仍旧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要现身的迹象。
师衔羽寻人无果,等人更是等了个寂寞,索性跑去问陈无咎:“师尊!他又不是仙门弟子,为什么仙门不把他抓起来吊起打?”
陈无咎:“……”怕就怕真把人抓起来吊起打了你又不高兴。
他转移话题,对师衔羽说:“这几天我要闭关,这期间,陈家还会派人来玄天阁继任阁主,据将军带回来的消息,来的人应该是华云陈家的嫡系子弟,这也是玄天阁自成立一来,陈家第一次派出嫡系子弟前来接手,此前陈冲死在你们手里,今后务必要多留意。”
师衔羽一听便了然了。
不知道陈冲这老登临死之前有没有用什么秘法传消息回去……
大师兄遁了,师尊也要闭关,菜狗师衔羽不敢再乱晃,索性直接缩回闲林院,准备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
而玄天阁的新任阁主,是在五天后到的。
这位新阁主叫陈秋池,还是陈家这代少主的亲弟弟。
但他在族中的地位却十分微妙。
说起来,此人也与青云剑仙有些渊源。
陈秋池的大哥叫陈春朝。
陈春朝此人继承了陈家一贯的习性,生性狂傲自大,狠辣无情,尤其还是陈家的天之骄子,还内定为下一代七绝剑的继承人,更是目中无人。
而他突破化神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先后和宗族里好几个化神大佬交手。
也不知道是这些大佬的人情世故修炼到了极致,还是这陈春朝当真厉害,反正他对内的战绩是全胜。
为此,自信满满地陈春照便放出狠话,自诩化神之下他无敌,欢迎各路剑修前来挑战。
狠话一出,上门求剑的人络绎不绝。
他也逐个击破,此举为陈家引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弟子。
但第十天,陈春朝的骄傲就被找上门来的青云剑仙一剑击溃。
青云剑仙胜了他还不觉过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嘀咕一句:“你这都能叫无敌的话,那我算什么?”
陈春朝:“……”啐!你元婴能一招秒化神,那我又算什么?
自尊受挫的陈春朝二话不说,直接给他表演了个道心破损,修为倒退,以示尊重。
此后,陈春朝花了几十年才重新回到化神境界,却再也不如从前那么受到族中注视了。
在他之后,是他的弟弟,陈秋池的二哥,陈夏生,也是如今的陈家少主。
此人……
自然也败在青云剑仙手中过,但他比陈春朝略胜一筹的是道心。
同样是一剑败之的陈夏生并没有因此就一蹶不振,而是越发醉心修炼,从无懈怠。
而之所以说陈秋池和青云剑仙有些渊源,则是因为陈秋池在青云剑仙在战胜陈春朝,离开陈家之后,特意去找过他。
他知道青云剑仙那从不吝啬旁人求教的习惯。
而他有一个很在意的问题,也许只有青云剑仙能为他解惑。
他问的是:“七绝剑阵威力自是天下无双,却为何会被你一剑破之?”
青云剑仙是如何说的?
他说:“七绝剑阵的威力确实不错,但这个剑阵适合多人结阵出剑,单人单剑的破绽实在是不堪一击,这样的剑阵就算再来十个,也都是一剑的事。”
七绝剑的破绽并非是秘密,所以一直以来七绝剑都是七人为阵,各自方位,出手时机不同,这样就可以尽可能地缩小剑阵破绽的范围。
陈秋池当时就接着问:“若是剑仙修炼了七绝剑,可有能避免这破绽的方法?”
青云剑仙笑道:“惭愧,你们这剑法我瞧不上。
“……”陈秋池当时十分虚心且皮厚:“还请剑仙解惑。”
青云剑仙却道:“此事,或许问你们族中长辈会更合适?我听说过七绝剑只传陈家血脉的事儿,外人想学都学不了精髓,你却想学点不一样的七绝剑阵,不怕被你祖宗长辈逐出陈家?”
“也无妨,”陈秋池说:“现在的七绝剑杀性太重,非我之力所能掌控,与其如此,倒不如剑走偏锋。”
而他的剑走偏锋,倒像是走回了正道。
青云剑仙闻言,思索片刻后才对他道:“我确实有解决的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
“若是他日你练成了,记得让我我看看成果。”
“自然。”
自那之后再到现在,却已经是数十年之久了。
陈秋池自诩如今小有成就,也有心想与剑仙一较高低,却斯人已逝。
当初,青云剑仙是如何说的?
他说:“七绝剑的破绽是结阵之后便不可再改,除非收剑重新结阵。如果想免去这个破绽,只需要将剑阵转移到自己身上,以自身为阵心,如此一来,破绽就不再是固定的破绽,可随你心意自由转换。”
“……”
也是当初青云剑仙一句话,陈秋池闭关修炼了几十年。
这期间,他修为不见进步,也不曾为族中做过什么有贡献的大事儿,以至于像个不学无术的混子。
也是因此,在陈冲出事之后,陈家的人在玄天阁的事上推来推去,最后只有他是合适的人选。
陈秋池对于剑阁之上的白首剑也是‘惦记’许久,倒也不在意被陈家推出来赶鸭子上架,继任这没什么大用的阁主。
他在来到玄天阁的第一天,便直奔剑阁,看到了剑阁之上的白首剑。
上一次看到这把剑出鞘,正是它下了七绝剑阵的威风,成了陈家头号公敌。
陈家人凡是提起青云剑仙,必定是咬牙切齿。
只是后来青云剑仙陨于玄天阁,倒也叫陈家的人难得扬眉吐气了起来。
而眼下,这把剑蒙了尘,卷了刃,像是被随手丢弃在剑阁之上似的。
可偏偏剑刃切入了剑阁之巅的青瓦,却也隔绝了剑阁的阵法。
这一剑,使得剑阁的阵灵无法显形。
作为新任阁主,陈秋池必须开剑阁,进入其中认主阵灵,才能完全掌控剑阁。
而白首剑的存在,却让他显得有些无从下手。
明明这剑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灵性,但剑的剑气,却直入而下,好似贯穿了整个剑阁,压制着阵灵的意识。
陈秋池负手站在剑阁之巅,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黯淡无光的白首剑,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果真是青云剑仙,活着到哪儿都不消停,天生的麻烦精!”
他是个面容十分年轻的男人,但他的神态气质却不太像个剑修,更像个儒修。
但他的七绝剑意,却是如今玄天阁中最为独特的。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玄天阁原存的长老,此刻听着他的话,也只敢小心翼翼地问:“阁主,那这剑阁,还开吗?”
陈家……不仅对弟子无情。
对长老亦是如此。
这位长老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位置上做多久,只知道他不能走。
“开,怎么不开。”陈秋池可不知这长老的复杂心思,只淡淡道:“不开剑阁,怎么跟世人证明我是新的阁主呢。”
长老眉头紧皱:“可是,这剑阁阵灵已然不受控制,即便能打开外阁,也入不了内阁,到时候来观礼的人数众多,恐怕会有异议。”
陈秋池不甚在意,摆摆手。
他走到剑阁正上方,目光落在剑阁之后的万丈悬崖,问:“剑仙当真是在此陨落?”
那名长老点头:“此事,盛京仙门中许多长老弟子都亲眼所见。”
“可惜了。”陈秋池淡淡道:“我与他,本应有一战才是。”
“啊?”
陈秋池转身去试了试白首剑。
发现这件果真如传闻那般纹丝不动,他笑了声:“该死。”
随后,他一拂袖,直接下令:“三日后开剑阁,凡元婴以下修为的修士都能登阁,若能拔出白首剑的,可拜我名下,为玄天阁亲传大弟子。”
话音落下,人便离开了剑阁。
师衔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在丹鼎殿。
前两天雨灵儿的元神苏醒了。
因为本就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师姐师妹,师衔羽就觉得一直赖在人家肉身里,好像有些怪怪的,索性就让雨灵儿代步,把她送到了清风谷的丹鼎殿,找谢青幽蹭吃蹭住去了。
真是怪哉,她和谢青幽也不是很熟啊,怎么蹭他的好处会这么得劲儿?
算了,认识自己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师衔羽这几天也在试图找找自己的灵力,毕竟谢青幽时不时来关心她一下,催着她赶紧把水系灵力使出来……怎么说?这好像有种老师在催她交作业的感觉。
不过她都不是好学生来的,就别指望她能按时交作业了。
雨灵儿带来新阁主要开剑阁的消息时,师衔羽还来劲儿了。
她问:“是什么人都能登阁吗?”
“是这么说的。”雨灵儿点头。
雨灵儿被陈冲追杀的事情,不知为何,并没有传回玄天阁,她现在还是玄天阁的弟子,但因为境界跌落的缘故,一直处于边缘地带。
不过好在她也不在意了。
她准备观望一阵。
如果之后的玄天阁还是沿用从前那一套,那她估计也待不久。
师衔羽的救命之恩……她就不挂在嘴边了。
师衔羽问她:“那你要去吗?”
“没有这个打算。”雨灵儿摇着头,在经历了雪女引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之后,她已经不会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只笑道:“剑仙的剑,哪里是我能肖想的。”
师衔羽:“不,你非常肖想!”
雨灵儿:?
师衔羽道:“三天后,你的肉身再借我一下,我去拔剑!”
“……”雨灵儿
沉默片刻,试图劝她:“师妹,你应该不是剑修,拔白首剑……认真的吗?”
“那不管,反正他自己说的,还欠我一把剑!”师衔羽小声哔哔:“拔不出来也不影响,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说完,又问雨灵儿:“对了,你方便吗?”
她们俩修为境界都一个鸟样,其实并不适合共用一个肉身,长期这样下去,很容易让肉身对二者失去辨别能力。
雨灵儿摇头:“我没有关系。”
“那就谢谢啦!”师衔羽说:“我跟我师尊说了,等他出关,我就不用再去你那儿啦!”
陈冲这两天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要闭关,也没说是闭什么关。
不过他在知师衔羽的元神需要高阶法宝时,倒是没有犹豫,只说等他出关。
师衔羽便放下心来。
师尊这老头儿,年轻的时候不会知道是干啥的,怎么那么多高级装备!
嘶,说到高级装备,师衔羽就想到自己的云中鹤羽。
这大师兄也真是的,说要她的羽毛吧,也没说抹去上面的神识印记。
他说他要离开吧,也好像没走远的样子……因为她始终能感应到云中鹤羽的存在。
不晓得他在哪儿哦……
下次逮到他了,一定要先留个传信方式才行啊!
他要去哪儿其实都是他的自由。
可是,对自己而言,即使见不到人,偶尔发发消息,时常报个平安也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