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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苏音盛京仙门算不得封闭管理,弟……

盛京仙门算不得封闭管理,弟子只要申请就能外出,但却不可轻易带外面的修士回去,以防混进去什么偷师学艺的其他宗门卧底。

凡是外人想入仙门,要么是新弟子被成功招收,要么就是得到三将五老的首肯。

这一规矩还从来没有被破坏过。

徐观棋如果有心想去“看望”将军,那作为将军亲传弟子的李恒,现在就能掏信物给他,到仙门门口就能请示将军是否得见。

不过这徐观棋,是真想去看将军?

李恒眼中的狐疑不比荀心她们少。

不过就形式而言,他们现在好像只能答应跟着徐观棋去一趟问天宗啊……这哥们儿看着好像是不打算让他们离开。

师衔羽做着最后的挣扎∶“师兄,咱们就不能在宗门外面休息?”

徐观棋始终是那副笑盈盈的语气,但人已经重新把剑拔了出来∶“师妹,不妨试试?”

师衔羽:“……”

师衔羽当即微笑着伸出右手,一个90度大鞠躬,请徐观棋先行∶“哎呀,那多见外啊师兄!您请前面带路!”

我们小女子就是这么能屈能伸。

徐观棋不再多言,兀自展开御风结界,“师妹,师弟,请。”

李恒和荀心没有多言,先跨了进去。

师衔羽正准备踏进结界,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雨灵儿,认真地说∶“实不相瞒,我原本只是想要你的一缕剑气。”

雨灵儿自然不信,冷笑∶“你想做什么?”

师衔羽摇摇头,答非所问了一句∶“如果你不是拜入的玄天阁,也许入门后不久,我就会找机会去找你,可惜了。”

她没有冰系灵根,当初种无常草,也是找三长老借的冰系法宝,才成功让无常草开出花来。

虽然如今大师兄不在了,但她手里还拿着几粒无常草的种子。

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将它们种出来。

但,她总想着,大师兄还在,

也许,他以后还用得上。

如果雨灵儿没有拜入玄天阁,今日相逢,她或许会说服师兄师姐直接站在她这边,根本不会那么玩笑地闹这一场了。

说完,师衔羽踏进徐观棋的结界,一行人飞快消失。

而雨灵儿对于她的话,却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抛诸脑后。

今天失了雪女引,又被徐观棋重伤,她此行,得不偿失!

等他们走后不久,好似被他们遗忘了的苏音缓步现身,停在了正在打坐调息的雨灵儿身前。

经此一遭,雨灵儿修为大跌,本来已是筑基巅峰,眼下竟跌落至筑基初期,浑身筋骨重伤,运气都疼痛无比。

原本她是打算立刻回玄天阁的。

但如今……算了。

她深知玄天阁对弟子只许进步,不许修为倒退,所以,暂时还是不回比较好。

也或许,以后都回不去了……

“师妹,我这里有一颗天灵丹,可助你伤势尽快恢复,也可令你修为大增。”苏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正蹲下身,拿出一个白玉瓶递给她,笑道∶“不过这药,我不白给你。”

雨灵儿睁眼,看了一眼苏音。

她知道此人,清风谷的弟子。

清风谷弟子向来醉心炼丹,要么埋头药田。

此人独自在外,必有反常。

雨灵儿不欲搭理她,可下一瞬,她感受到了一阵阴寒邪佞的戾气。

她再睁眼,脖子上被抵上一柄散发着黑气的剑刃。

而苏音本人所散发出来的杀气,竟比她的剑刃更锋利。

雨灵儿忽然大笑起来。

她这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笑着笑着,就扯到了伤处,当即痛呼出声。

等缓过来了,她才自嘲着说∶“师姐不妨有话直说。”

天灵丹,素有金丹以下的回魂丹之称。

说它能活死人肉白骨或许有些夸张,但对于雨灵儿的伤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清风谷弟子手里,从来就没有免费午餐一说。

且这苏音师姐,似乎并不如她平时那般,只是一个寻常的药理弟子啊!

看来,这丹药有多贵重,她就得付出多少代价。

而且……雨灵儿看着眼前的剑,自嘲一笑。

没得商量的。

她还未见过真正的大道,她可不想死。

苏音看着雨灵儿剑上的神色,已然看出她的抉择,便收了剑,淡淡道∶“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事,只要你杀了师衔羽。”

“师衔羽?”

“此前,拦截你的师妹。”

雨灵儿想起来了,跟着就笑了起来,道∶“那你也该知道,她身边的人都是金丹修为,我做不到。”

苏音并不着急,只淡淡道∶“你好生修养便是,之后随我在暗中同行,我会找机会牵制住他的师兄师姐,你那时再下手不迟。”

她这样说,雨灵儿反而不解,道∶“既然师姐能牵制两个金丹,对于一个筑基,为何不亲自动手?”

苏音冷笑∶“这就不是你能多嘴的了。”

她要是能杀,早把师衔羽杀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

雨灵儿沉默不语,还是接过了玉瓶。

而另一边,李恒左看右看,突然问师衔羽∶“师妹,我们好像少了个人啊?”

“去掉你的好像。”师衔羽说∶“就是少了个人。”

荀心也问:“苏音呢?”

“我去追雨灵儿的时候她就没有跟过来了。”师衔羽说完,去看前方身姿挺拔的男人∶“徐师兄,你有见到我另一个师姐吗?”

徐观棋说∶“此前,她一直在你们不远处,只是一直未现身。”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荀心道∶“谢师兄只说她要和我们同行一段,我以为是到华云国分道扬镳,没想到只出了沧澜国就走了。”

李恒忍不住问∶“她的目的是什么?”

荀心若有所思道:“具体不清楚,但谢师兄说她想去将军府。”

“……”李恒垮了垮表情,说∶“那咱们还是就当没这回事吧。”

虽然他不介意将军府多几个厉害的人才,好压过玄天阁,但他不甚喜欢目的不纯的人。

虽然他没多少社会经验,也分不清认识的人有没有目的,目的纯不纯,对人好坏全凭眼缘和直觉。

听着几人的谈论,一旁的徐观棋笑了笑,问∶“你们和那位道友,不是同门吗?”

“也算同门吧。”师衔羽说∶“不是很熟。”

徐观棋想了想,问∶“需不需要我调头回去找她?”

我去!

你知道把她甩掉有多难吗?

师衔羽瞪着眼睛连忙摆手∶“别别别,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咱们还是往前走,别回头,走得越远越好!”

徐观棋∶“……”

徐观棋不再开口。

他应当真的不是金丹修士。

一人结阵御风,再带三人,却是丝毫不见吃力,且速度比李恒他们快得多。

师衔羽看着下方的绵延山脉,忍不住和他唠嗑∶“徐师兄,问天宗是一个什么样的宗门?”

徐观棋说得漫不经心∶“只是一个小宗门,创立至今也不过三百年,对外宣称推衍天机,贞算

吉凶。”

推衍天机……听名字应该是法修之宗,师衔羽看了看他背上的剑∶“额,那师兄你这精湛的剑法是替天算命附赠的吗?”

徐观棋∶“……”该说不说,听这位师妹说话,脑子还怪累的。

他道∶“问天宗有两脉弟子,问心脉,和撼天脉。问心脉主修问心心法,以心魂之力卜算,是问天宗主要脉系,而撼天脉修撼天剑诀,属问心脉弟子的护法。我是撼天弟子。”

师衔羽悟了。

这就跟清风谷的丹师药理弟子一样。

问心撼天各司其职,不过问心是算卦的,可能没什么外显战斗力,而撼天脉弥补了这一点,但相应的,他们卜算的天赋也许被砍了一大截。

而问天宗就如师衔羽他们所料那样,只是一个小宗门,山门所在就是长青山脉的尽头,总共就五座山头,一眼就望到了头,甚至比不上青云山。

徐观棋把人带回宗门之后,就将他们安排在了自己所居的望月峰之后,便离开了。

李恒摊手,看向两个师妹∶“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师衔羽说∶“过山门的时候,我就看了一下,这个宗门,如果没有丹鼎殿那种洞天秘境的话,可以说是小得可怜……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元婴修士。”

一般而言修士想要开宗立派,除了需要大量资源以供弟子修炼之外,还需要一定的实力,用以面对外力挑衅,得以捍卫宗门威严。

这就像动物的领地意识一样。

开宗立派的人就像动物的首领,你可以用不上一身蛮力,但自身实力一定要够硬,否则在这个动辄杀人越货,抢资源抢炉鼎抢老婆老公……啥都能抢的世界,小宗门若无扎实的后台,是很容易就被团灭的。

元婴修士,是开宗立派最最最低的要求了。

师衔羽深有所感,因为她自己就是这种小宗门的遗孤。

李恒对此也是深以为然。

他和荀心也看出来了,这宗门确实不大,所有山头划拉开来还没将军府的五分之一。

他问荀心∶“我看那徐道友没准儿就是元婴修士,你打得过元婴吗?”

“元婴初期倒是可以一试。”荀心认真地想了想,说∶“但我也没打过元婴,而且这徐道友……他的实力,还摸不清深浅。”

“你好歹可以试试,我反正是不过,师妹就更别提了,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李恒摊手,说∶“不过,我看他好像没有恶意。”

荀心点头∶“确实如此。”

师衔羽趁着他们谈话的时候,飞到山顶去看了看。

整个望月峰是一个弟子都没有。

也没有限制飞行的阵法波动。

……徐观棋就这样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知道是放心还是自信。

第42章 前辈事实上,问天宗的规模,要比……

事实上,问天宗的规模,要比师衔羽所想的还要小。

弟子长老全部加起来不过百来人,开宗祖师爷也就是现在的宗主周泽天。

周泽天呢,原是俱河国大宗门的内门弟子,独修问心撼天两脉心法。

后来因此功法过于邪门而被逐出宗门,于是他便在长青山脉附近开宗立派,誓要把自己的名字响彻整个俱河国,更是把这功法作为宗门绝学,传给了弟子。

但他这本是一体的功法,却被他分做两部,叫弟子分开修炼,使得弟子一旦修炼其中一部功法之后,就必须选择一名修炼另一部功法的搭档,此后二人一生都要互相牵制。

这功法,使他们谁也不能背叛谁,谁也不能离了谁,否则修为就会止步不前,再也无法突破。

刚入门的弟子普遍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好糊弄得很,等察觉到异常时也已为时已晚,只得耗在问天宗。

而这功法,却是周泽天在很多年前从一个远古秘境里得来的。

因问心诀在功法最终描述得过于诱人,勘至高天机,谋无上机缘……于修炼者裨益之事无所不能,周泽天便没忍住诱惑,开始修炼。

而之后,他就发现这功法的限制极大。

因为问心之路,始终被此界天道压制。

此界修炼者注定窥不得天机,这问心诀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而问心诀难有突破,撼天诀亦难有所成,是以,修炼此功法者永远无法再进一步。

这就像是一个故意设下的困局,他修炼了功法,将也将他永远都困在了元婴之境。

周泽天花了很长时间,才琢磨出将功法分解成两种心法的手段,于是他寻了个灵气相对稀薄,但凡人相对密集的地方——长青山脉。

他在此开宗立派,招收少年弟子入门,让他们功法进行分开修炼。

为了避免被大宗门察觉异常,他所收的弟子并不多,宗门也一直没有往“做大做强”这方面发展。

徐观棋,原本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

两百多年前他入宗门,那时只有八九岁,入门后也是不声不响的,直到凝气七层之后,好像是突然开了窍,天资初现,在山中修行时遇到妖怪食人,他拿把桃木剑,把那三百多年修为的猪妖给杀了。

此后,他便被周泽天收为亲传弟子。

周泽天见他剑骨天成,便教他撼天剑诀。

之后,在他因为剑诀无法突破到筑基之时,周泽天为他殚精竭虑,甚至还精挑细选了一位问心搭档,怀宁月,开始随他修炼。

如果不出意外,怀宁月会在他化神之时,就与他结为道侣。

只等二人以双修之法结合,使彼此功法融合,或许能冲破功法本身的禁锢也说不定。

一旦功法冲破禁锢,周泽天就夺舍其身,定能大窥天机!

但很遗憾,这场精心策划,出了意外。

徐观棋不知道宗主的安排与算计,但有时候想起这番遭遇,他都会觉得老天的安排真是……造化弄人。

嗯,那个本该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怀宁月,在他化神之前,先和他的师弟双修了。

还反过来指责他只知道修炼,一点都不懂风雅。

徐观棋自认一直修炼,无心顾暇怀宁月,确实亏待于她,便请求周泽天斩断二人的情缘,放她自由身,却没料到周泽天会爆发雷霆大怒,叫他以大局为重,趁早化神。

但徐观棋早已发现,这剑诀自从他步入元婴之后,若无怀宁月的问心诀辅佐,就再难精进半分。

而他也因此,修为瓶颈,难有进步,但怀宁月心不在他处,强行勒令对方辅助自己修炼无非是多此一举。

而他修行越停滞不前,周泽天就越发暴戾,时常控制不住自身力量,无端摧毁房舍,重伤无辜弟子。

如此行径,令徐观棋十分不适,可周泽天竟还试图让他与怀宁月双修,以破困境。

徐观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直到此时此刻,徐观棋对他们的功法也只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根本接受不了周泽天这乱点鸳鸯谱的安排,于是当天便与周泽天大打了一场,将之重伤后一气之下离开了问天宗。

也幸好他天资不错,有着元婴期的实力,即使境界不如周泽天,但道心比他稳固,所以师徒之战他未落下风。

而此后无处可去的他远走无妄御都寻找突破之法,却在天海的无名渡口乘坐引渡船时误入一处无人秘境。

在秘境中面临生死之劫时,他机缘巧合,被一位前辈遗留此间的一缕元神碎片所救。

此后元神碎片被他收入识海温养,同时他也从前辈那里得知,问心撼天这两部功法的巨大缺陷。

前辈一眼看出关键,告诉他,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自绝经脉,彻底废了撼天剑诀留在他体内的祸根,从头修炼。

但那样的话,修为尽失之下,再有如今的修为会难上加难,而且周泽天随时可能会找到他,杀了他。

第二条路就是夺取一部修炼进度相对同步的问心诀,辅以撼天同时修炼,但这部功法本就不完整,想继续练下去,唯有前往天海之畔的衍天宗收集

相应的问心之法,再结合两者自行往后摸索,重新创出一套只属于自己的功法。

他说得是相当容易,徐观棋听得也是格外天真,当即决定采取第二条路。

实际上徐观棋根本不知道天海之畔在何方,衍天宗之名更是闻所未闻。

他只想到适配他的问心诀,只有怀宁月。

于是徐观棋借着无妄御都的雪龙坡秘境,传信让怀宁月与他同行。

他给她许诺,此行之后,就主动切断周泽天加诸在他们身上的姻缘。

怀宁月心早飞了,闻言自是求之不得,于是欣然而往。

此行……姻缘这块是切断得很彻底。

不幸的是怀宁月也没能回来。

而徐观棋则顺利拿到了问心诀。

如何修炼,他已有了完整的方向,但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

徐观棋回宗之后,就先去了问心峰,向周泽天陈述怀宁月的死因。

周泽天再在得知怀宁月已逝之后,暴怒异常,飞身上前就掐着徐观棋的脖子,眼中满是杀意。

他为了功法融合再行夺舍那一天等了多久?他已记不清了。

可如今,徐观棋却告诉他,怀宁月死了?

这不就是在告诉他,他再也等不到功法融合了吗?

既然如此,那么徐观棋也没了作用!

周泽天动了杀心,徐观棋却是早有准备。

他从黄昏一直到深夜时分,才从问心峰离开。

离开之时,他身上受了不小的伤,而问心峰少了一位宗主。

徐观棋没有立刻去疗伤,而是乘着月光,来到望月峰,隐去气息,无声地落在望月庭中一株枯树枝上。

庭中,师衔羽原本是想发挥咸鱼天性,甚至还直接就地取材,借两棵树搭了个吊床准备睡觉。

结果李恒和荀心也没有进屋,而是在院中,围着她一前一后,吐纳修炼。

师衔羽∶“……”

这给她整得多尴尬啊。

毕竟修炼渣渣夹在学霸中间会本能的无所适从,结果这俩干脆以身作则贴脸开大,她还睡个屁呀。

师衔羽苦哈哈地盘腿坐在吊床上跟着修炼起了师姐给她的枯木逢春。

徐观棋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师衔羽,周身五色灵力运转十分规律,托着木系灵力涌入肉身静脉……徐观棋简直骇然。

居然有人五行灵力同修,是不想突破了?

徐观棋的惊骇没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这是他元神中的前辈不惜冒着被反噬的风险也要短暂夺舍他片刻,去救的姑娘。

前辈喊她师妹,想来应是同门,且……关系应当很好。

徐观棋将意识沉入识海,喊了一声∶“前辈。”

他的识海里,有一道剑形元神的碎片,静静悬立在那里。

起初,徐观棋最开始在无妄御都的一处秘境中发现这元神碎片时还曾动过心思。

这元神与剑道天生契合,若是将这元神炼化在本命剑中,定能使他的本命剑生出剑灵,品阶晋升,日后于他所用必定大放异彩。

可谁曾想,在他动手之前,那一丝元神先看破了他的功法缺陷,甚至夺了他对本命剑的掌控权。

那时,前辈说什么来着?

他说∶“喔哦,小子,敢在我面前玩儿剑,你胆子大得很嘛。”

徐观棋:“……”

徐观棋无奈,为了拿回本命剑,不得不和这位前辈协定契约。

前辈助他完善自身功法缺陷,而他,以识海一角,容纳前辈,以自身灵力供前辈休养生息。

对于徐观棋而言,这一丝元神碎片在,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其实早已比他宗门里的师长更像是师长。

指点他剑道,授他功法,几次助他死里逃生……也是因为他,前辈那原本还算凝实的元神碎片,这些年已是越来越虚散了。

尤其不久前,因在雪龙坡与人几次交手落于下风,最后关键时刻是前辈借他的剑,才将他救了下来,也是因此,这元神碎片有些消散的迹象。

加之白天的强行夺舍,眼下,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徐观棋有些迟疑∶“前辈,您还好吗?”

第43章 偷感过了好一会儿,元神才传来回……

过了好一会儿,元神才传来回应∶“无妨,我本就是随时都会消散的无主元神,好与不好都无差别。”

他甚至苦中作乐地想,当初本体将他分离出去时,幸好没有夹带痛感,不然他怕是早痛没了。

能苟了这么久,已是大赚!

徐观棋默然不语,目光落在了师衔羽身上∶“……前辈,您与那姑娘,是同门?您的本尊也是盛京仙门弟子?”

元神碎片笑道:“我和本体断了联系过后,许久未见她了,倒是不知她为何去了盛京仙门……不过去哪儿都无妨,活着就行。”

他清楚得很。

他的师妹,虽然在修炼之事上不太上心,但她知道该怎么活。

为仙为凡于她而言,别无二致。

她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说着,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也该离去了。等我恢复一些之后,就会附在雪女引中,你找个机会,把它给我师妹吧。”

他笑道∶“或许,还能在我消散之前,再回一趟我来时的地方。”

青云山,他自化神被分离之后,就再未归了。

他还想去看一看,那千山云岫的壮丽之景……

“……”

徐观棋没说话,元神碎片却继续道∶“观棋,你有入魔的征兆。”

徐观棋闭了闭眼。

此前,和周泽天动手时,他体内的灵力就已是无比混乱。

若非前辈替他压制,恐怕……

徐观棋抬起手,看着掌心,喃喃道∶“前辈,连您也要离开,以后,我恐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有了前行之路,可此后孤身一人,又该如何走下去?

又有谁会知道,这个虚情假意的宗门,也曾给过他一段短暂的温暖。

元神碎片沉默片刻,才道∶“我亦曾受心魔困扰,不知该如何教你抑制这心中魔障。”

“但你还活着,你还有的是机会……世间有千万种人,你应该去试着多去接触,毕竟人生海海,形形色色,不是人人都奉行背叛,也不是人人都会对某件事从一而终,万事万物我们不需要接受和理解,但必须去经历。”

“此前你在山中修行两百年,出世仅仅十余年,又大半时光都在秘境之中消磨,于你而言,人生经历中最大的事情,也许只是既定的道侣先选择了别人,师徒情谊虚假。”

“你可以去人间看看,凡人寿数仅百年,他们一生要经历的背叛和虚情假意,其实要远比你如今承受的要多得多。”

听到这里,徐观棋忍不住问:“凡人经历这么多,他们不会疯吗?”

元神碎片道:“凡人……或者说人心底的坚韧,无法用言辞去丈量,你可以比他们都坚韧,但也可以比他们都脆弱,仙与魔,只是一念之间罢了,看你怎么选。”

“……”徐观棋沉默不语,元神碎片则继续道:“你若愿意成魔的话,倒也可以考虑去无妄御都,我在那边有位朋友,照应你是没有问题的。”

徐观棋神色复杂:“……前辈就不再劝劝我?”

“劝什么劝,我口水都说干了。”

“前辈,您目前这个状态,是没有这种困扰的。”

“那不重要。”

徐观棋∶“……”

他忍不住问∶“前辈,可否告知晚辈,您的本尊,到底是谁?”

“这个是真不重要!”

活着的时候,他打架之前第一件事必然是大声说出他的名号。

但如今生死未卜的,还是不要闹笑话了。

丢人。

次日,问天宗的问心峰格外热闹,其他几峰的弟子都赶了过去,说是大师兄有话要说。

动静很大,师衔羽他们仗着没人管就到处晃,路上看到那些小弟子们都在往问

心峰赶,便都跟着去了。

结果这一去就听到个恐怖故事——问天宗宗主昨晚上陨落了。

师衔羽听得心惊胆战,赶紧拉着李恒及荀心跑到角落里小声交流∶“完犊子,咱们一来宗主就嘎了,他们不会怀疑是咱们杀的吧?”

荀心扶额∶“……你一定要这么鬼鬼祟祟地说吗?”

李恒附和∶“就是就是!”

这么重的偷感,就算不是,但看着都像。

三人谈话间,徐观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背后,静静听他们蛐蛐完了才出声∶“不好意思啊诸位,让你们看笑话了。”

师衔羽忙把他拽过来加入八卦群聊,试图套到一手情报∶“哎哟我去,徐师兄你在啊,快说说,你们宗主怎么回事,这说没就没的,是不是亏心事干多了,遭天谴了?”

徐观棋∶“……”

据说语言是一门艺术,但这位师妹掌握的好像是一门邪术。

荀心都惊呆了,这也是能问出口的吗?

她忙把师衔羽拉回来,“徐师兄别在意,我这师妹就是心直口快了一点,没有恶意的。”

徐观棋笑了笑,说∶“无妨,师妹率真性情,我很喜欢。”

李恒∶“……”有徒如你,你们宗主在天之灵铁定要吐血了。

他问∶“那问天宗之后当如何?”

徐观棋回头看了看广场上有些混乱的师弟师妹们,笑了笑,道∶“今后或许就没有问天宗了。”

他虽然是大师兄,但他对于统领宗门并无兴趣。

宗门里的几个长老,一大早的也在商量去处,显然也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么草率?”师衔羽问∶“你们宗门就没有什么不屈不挠的精神需要弟子们传承下去的?或者用于传承的功法?”

徐观棋想了想本门功法,果断摇头∶“没有。”

师衔羽看出来了,徐观棋对他们的宗主,也是不太满意的。

如果一个弟子非常满意自己的宗门,那必然是因为宗门前辈对他格外优待。

这样的前辈,若是陨落之后,弟子都会伤心的。

但她从一开始就没在徐观棋身上感觉到半点有关伤心的负面情绪。

她试图安慰∶“那你们宗主,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徐观棋笑了笑,道∶“等我安排好这些弟子的去处之后,便送你们到华云国,算是赔罪。”

师衔羽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此行本就是我们多事。”

赔罪,他赔啥罪啊?

说起来他们被“绑架”也纯纯是她自己没事找事儿造成的。

如果一开始看到他们打架就跑得远远的,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师衔羽坚定了以后少听八卦的决心。

极阴之体也吸引不了她了!

徐观棋看着她,想了想,说∶“你就当我想跟你们同行一程吧。”

“……行。”反正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

之后师衔羽他们就在问天宗暂住了下来,但也没住太久。

五天后,问天宗的弟子已被全部遣散。

徐观棋甚至震碎了问天宗的五座山头,将这个小小的宗门,彻底从俱河国的版图之上抹去,连个遗址也没有留下。

师衔羽看着此情此景,难免有些感慨。

她对于同样破碎的青云山是想起一次都心碎一次。

她无比希望青云山还能有哪怕小小的一个角落还能保持着原样。

待她日后……行完此生,若是能再回去,就借着那方寸之地,过完余生。

但徐观棋对于自己的宗门,却是亲手摧毁至不留一丝痕迹。

也许,他的宗门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的回忆吧。

师衔羽问∶“不论好坏,它也算是你的来时路,这般毀去,不会后悔吗?”

徐观棋收起剑,淡淡道∶“问天不毀,难破我心中魔障。”

“额,是我多言了。”

徐观棋转而看向三人,正欲开口,却突然偏头,看向一旁,沉声道∶“出来。”

师衔羽和荀心李恒连忙顺势看去,眼中皆是疑惑∶那边有人?

而随着徐观棋话音落下不久,一道青衣身影就缓步走了出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失联多日的苏音。

徐观棋缓缓开口,“这位道友,你在此作何?”

“此前前辈带走我的同门,倒是把晚辈给落下了。”苏音笑道∶“这一路寻来,也是花了我一些时间,不知师妹,现下如何了。”

那自然是……“安然无恙啊安然无恙。”师衔羽真佩服苏音这无事发生的态度,她挠着头掩饰尴尬,问∶“苏师姐,你不是走了么?”

她还以为苏音跟他们就这样分道扬镳了呢。

“我的目的地是华云国,前路还有入云西洲,羽人国,尤其羽人国十分凶险,若无同行之人,以我之力,孤身前去恐怕有去无回。”

“……”

她这样说,师衔羽反而有些害怕起来。

就这样无缘无故跟着她们?

谢青幽甚至掏了一本木系功法出来,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只是加入将军府?

师衔羽所想的,也是荀心和李恒在考虑的。

他们倒是不担心自己,但师衔羽的修为还太低,如果真动起手来,只有师妹没有胜算。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便已经有了决策。

“既然如此,那苏师妹便与我们一路同行吧。”荀心开口,而后示意着徐观棋的方向∶“这位徐师兄也会与我们同行,师妹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苏音神色未变,微微笑道∶“此行路途遥远,多个人,也多些热闹嘛。”

徐观棋目光落在苏音身上,凝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动身吧。”

因为荀心和李恒沿途都在狂刷悬赏任务,所以从俱河国到入云西洲,他们足足用了一个半月。

万仙盟对于金丹期修士的弟子的照顾就多得多,完成任务之后不必回宗门领取奖励资源,只需要在就近的悬赏发布地就能领到。

这种任务发布地点也多是归于盟中各个宗门安排,任务的登记不限于修士或是寻常凡人。

而因为自问天宗之后的行程里,有了徐观棋这个疑似元婴大佬的加入,队伍整体战力直线飙升,荀心想都没想就很贴心地把任务难度上升了亿个档次,且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顺路过去,能用打架解决的任务,她和李恒几乎接了个遍。

第44章 我见青山,见云海,见你

还是免费的打手用起来得心应手,这一路打下来,可谓是收获颇丰,大家分摊之后,都是小富一笔。

师衔羽也是体验了一把跟着大佬组队蹭经验刷装备的快乐。

如果说师衔羽是悬赏收益最高的,那最惨淡的人就当属李恒。

李恒以往修炼时鲜少出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己腰包这么鼓,看着都有些飘飘然了,甚至打起了直接用传送阵直接传到华云国的主意。

师衔羽∶……好家伙,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你居然敢说出来?

果不其然,李恒毫不意外地被荀心狠狠锤了一榔头,然后没收了他的储物袋,直接交由师衔羽代为保管。

师衔羽∶“……”哇哦,一夜暴富!

李恒∶“……”哦豁,一夜破产。

好在荀心私下和师衔羽说了,李恒的储物袋放她那里只是代管,后面李恒有需要,再拿出来就行。

荀心倒也能代管,但她自己兜里装的就够多了。

如果大家的资源全放在她一人身上,后面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她一个出事就等于全队倾家荡产。

嗯,大可不必。

而且将军之前就和她叮嘱过,李恒以往鲜少出门,对于修炼资源也没有多少的概念,平时修炼都是大手大脚,资源有多少就用多少,没想过积攒节俭……如果他们这沿途收获颇丰,最好还是给他没收了保险一点。

师衔羽对此是深以为然。

她跟着李恒锻体时,他给的丹药都是高品阶的,一骨碌给她用。

起初师衔羽还感动过——师兄对自己可真好!

后来才发现李恒师兄不只是对她好,他纯纯就是人大方……哦不,是毫不自知的纯纯大冤种。

对谁都一样,妥妥儿的散财童子。

但师衔羽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大冤种。

跟着师兄锻体那段时间,她还很厚颜无耻地在他那儿薅了不少丹药,现在想想都哭笑不得。

当然,这沿途的收获,对师衔羽而言,并不单单只是修炼资源。

荀心他们接的悬赏很纯粹,全都是打架优先,师衔羽跟着他们混个边缘刮痧,再时不时捡个漏,倒也给自己那抠脚的入门枪法刷了一波熟练度。

眼下,她已经是能将之熟练运用,不会再瞻前顾后般,用着上一招就得在脑子里模拟下一式了。

剑法……倒是因为太玄剑被她正式确诊为社恐的缘故,到目前为止还没正式用过。

不过大家都觉得她剑法很菜,那就先“菜”着吧。

就这样,一行人到了入云西洲。

云来海府,除去一些比较辽阔的“无人区”之外,凡有人迹之地,皆被划分为三洲十二国。

国有四个修仙帝国位列前茅,分别是华云、流沙、九离和旧夏遗址。

这四个修仙帝国的境内资源要远超其他洲国,本土修士的起步也比其他地方的高得多,最近这几年更是天才频出。

而三洲则是东华胜洲、入云西洲、天海龙洲。

其中天海龙洲与无妄御都交界,由天海横穿两境,将天海龙洲围绕其中,洲内地势多以海上群岛而聚,分布着大小无数仙门支脉,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蓬莱仙岛。

至于师衔羽他们目前所在的入云西洲,也是三洲中最大,也是在外实力最强横的一洲。

入云西洲的疆域已不属于万仙盟所辖,而是归于逍遥盟,但在西洲之内还有个凌驾于三盟十会之上的仙门——昆仑。

传闻中,昆仑曾是天上神山,是神仙的都城。

但后来祈光祖帝登天后一剑削去神山之巅,倒坠入四境天,落地而生昆仑。

不过,如今的昆仑封印重重,外人基本进不去,昆仑弟子也只会在百年一次的祖帝诞辰宴时出山。

且山中修士也不会像其他仙门那样定时定期大开山门招收弟子,所有弟子皆是山中前辈入世修行时所带回。

凡自昆仑的出世修行者,无一不是世间佼佼。

不过那些,完全不是师衔羽会关心的东西。

从俱河国跨入入云西洲的疆域时会横穿界域大阵,越过阵法之后,所有人都看到周遭的天地景象全都发生了变化。

俱河国和沧澜国一样,地貌多是山川湖河,树木成荫。

而入云西洲……至少在和俱河国交界这一片,尽是黄沙弥漫。

师衔羽前世都只在电视上看过沙漠。

眼下陡然落入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即便是御剑在天上飞着俯瞰下去,也是黄沙漫漫无边际,好似看不到尽头。

师衔羽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异样感觉。

有点类似于一个人突然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迷茫。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不是很好,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在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一个人也流浪过很多城市。

南北西东,辗转各地,她始终孤身一人,始终无处安身。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她都会有这样的体验,久而久之倒也麻木不仁,逐渐习惯。

但习惯不代表内心接受。

刚来到四境天之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彷徨无助,但那时候有大师兄给她引路。

他带她去青云,留她在青云,给了她安身之所。

于是,属于“漂泊”的孤独,和初来乍到的彷徨很快消散。

明明那种情绪已经远去许多许多年了,可此刻,她却再度陷入那种惶恐之中,又莫名想起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诗。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她不知不觉念出了声,主持剑阵的徐观棋却听见了,便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额……”师衔羽被他问得有点尴尬,她自诩学渣,本就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诗的含义,只是突然想起,念叨念叨罢了。

但徐观棋似乎已经自行领悟了诗句中的意境,又问她∶“怎会有此想?”

“额……怎么解释呢?”师衔羽强行解释∶“我还是比较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能清晰的在草木身上看到春夏秋冬,也知道自己在每个时节该做什么,但入云西洲这茫茫无边的感觉让我稍微有些……额,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也许是因为你是刚来,还未接触过大漠的缘故。”徐观棋以为她只是没看过沙海无边,便说∶“入云西洲的金沙原是云来海府中最接近夕阳的地方,待到黄昏,你或许会改变这一看法。”

师衔羽心想∶嗯,徐师兄安慰人的方式果然符合剑修的刻板印象。

她笑了笑,抱着手臂,继续看着下边。

沙海之中,偶有妖兽穿行捕猎……倒也有趣。

如果大师兄在,应该会跟她说一说入云西洲的名胜风景。

从前在青云山时,他每每外出归来,总会讲述青云山之外的景色。

还有不少弟子跟他开玩笑说∶“大师兄就是我们的眼睛,有大师兄,我们也能看到四境天的全貌了!”

那时的大师兄总是莞尔一笑,然后笑着说∶“也不算全貌,西神墓我还没有深入过……不过没关系,等我修为再上去些,就能深入西神墓了,没准儿还能和祖帝的遗骸面对面喝上一杯,到时候再与你们说说西神墓。”

“……”

想到此,师衔羽忍不住偏头去看了看荀心师姐和李恒师兄。

二人都在闭目调息。

原本李恒师兄修炼还挺随心的,虽然一直没突破,但一点也不着急,主打一个自在。

最近好像是被荀心师姐给影响了,彻底化身修炼狂魔和悬赏狂魔……

师衔羽收回目光,抿唇,在心里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徐观棋突然开口,说∶“但也有个不一样的地方。”

师衔羽∶“什么?”

不是,咱们话题结束这么久了,你现在跟我但什么?

师衔羽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徐观棋已经伸手向前,竟是拨开了天边云彩,一指西南的方向∶“你看那边。”

师衔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云彩避让,却空无一物。

师衔羽∶“……”看啥看,你让我看兰陵王啊?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给了个职业假笑∶“徐师兄,我的修为好像不允许我看太远啊……”

徐观棋忽地轻笑一声,说∶“那,冒犯了。”

说罢,忽然伸手,以食指中指相并,去碰了一下她的眉心。

指腹从眉心往上,划出了大约一只眼睛的长度。

师衔羽下意识闭了闭眼。

可在眉心触感传来之时,识海之中一阵猛烈地颤动,三道剑意齐齐震颤,似要冲出体外。?!

我了个去?!!!

师衔羽大惊,陡然睁眼,扭头就要去看徐观棋,入目却始终是那黑黢黢的破面具。

平静的话语正从面具之下传来,轻声道∶“你再看呢。”

她心神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去看先前徐观棋所指的方向。

原本被修为和距离限制的视线,此刻好似看到了数万万里之外。

像是斥巨资打造的电影特效一样震撼……

铺天盖地的朦胧之物光速从眼中掠过,一瞬间,天地万物都清晰可见,如风似云般倒退着,直至一片绵延不断的雪山,自她眼中拔地而起。

第45章 怎么哭了山高入云,层峦叠嶂,银……

山高入云,层峦叠嶂,银装素裹。

一柄巨大且气势磅礴的冰剑自上而下,悬于山巅。

剑光晖晖,如日之恒,如月之升。

它悬于昆仑,千年万年,恒古不变地笼罩着整座雪山。

如果传说没有错,那应当就是祖帝所留的昆仑剑。

传闻中,昆仑曾是神山,遥居天上万万里,乃是众神之都,白玉京的所在。

但彼时灵

气枯竭的四境天亦需要生机。

于是祖帝往返四海寻觅天材地宝,又请世间最好的铸剑师,以自身骨血为引,锻造出了这把世间第一的剑。

剑未赐名,直到斫去天宫圣地,令神山落为昆仑之后,此剑才得名昆仑神剑。

昆仑弟子世代守卫昆仑神剑,也是为了镇压昆仑。

因为一旦神剑出了差池,这昆仑山就会脱离四境天,重归上界。

届时,四境天恐怕又会陷入灵力枯竭的绝境。

一旦灵力枯竭,不仅修士无法修炼,就连这凡间的众多生灵都会失去生机。

师衔羽望着那直入云霄的冰剑,内心大为震撼,虽已有猜测,但仍旧不由自主喃喃道∶“那是……”

“徐观棋”说∶“昆仑,那才是真正的剑修圣地。”

古往今来,世间修士无不以剑修为傲,而世间剑修又无不以昆仑为荣。

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他曾去过昆仑,亦曾听过神剑之悲鸣。

师衔羽望着昆仑怔怔失神,直到耳边再次想起“徐观棋”的声音∶“师妹,入云西洲不仅仅只有眼下的黄沙莽莽,待你行过这万里金沙原,就会到达无尽绿洲。绿洲险象环生,秘境众多,法宝无数,机缘无数,而大道三千,三千无穷的修士皆汇聚于此。再往后,还有天鹰潭,那是云来海府首屈一指的水下洞天……师妹,入云西洲比沧澜国的国土要辽阔数倍,若非行程匆匆,你也可以在这里看到很多不亚于四季交替的盛景,你不必为这片刻的陌生而迷茫。”

“……”

话音落下,“徐观棋”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是晏云山。

却也不是晏云山。

他这一丝元神碎片,是本尊在察觉到自己即将彻底入魔时,特意分裂而出的。

但在他贫瘠的记忆里,其实有很多关于师衔羽的画面。

是因为什么呢?

最初是因为从天而降的师妹,印证了他心中猜想——此世之外,必然还另有天地!

而他之所以踏上修行之道,除了是回报师门的养育生恩之外,还有在开始修行的前一夜,他看到的,不同寻常的一幕。

那时他还是个七岁孩童。

他生来就有一双可以看穿迷雾的眼,从小看到的东西都要比别人多得多。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喜欢追逐“无尽”的尽头,时常望着夜空出神,尽管因为一坐好几天而导致师门长辈们一度以为他或许是个“傻子”。

而那天晚上,他看到在这满天星河之上,尽是无穷无尽的阵法。

那些璀璨的星光,无一不是环环相扣的阵法漩涡。

他问师父:“那是什么?”

师父却只能看到星河漫漫,告诉他说:“河汉浅浅,星辰锦绣,大好之景。”

他摇头否定:“不是。”

于是师父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说:“为师修为不济,看不了那么远,如果你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为师希望你……当它不曾出现。”

他歪着头,甚是不解:“为什么?”

师父的语气有些轻:“祈光祖帝陨落前曾说过,四境天是被天道蒙蔽的世界,凡境内修士,都无法开启第三眼,若有人看到的东西越多,最后要付出的代价就越沉重,为师目光短浅,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那时的他年纪尚幼,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而他始终认为,既然目之所及,那就必然存在。

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伸出手去触碰星辰,好似真的能就此摘星。

他还是对师父说:“可是,它就在我的眼前。”

他说:“师父,我可以打碎它。”

“打碎之后呢?”

“打碎之后,我们就可以看到真正的星辰河汉啦。”

“……”万里侯沉默了许久,才问他:“那,你想用什么去打碎?”

他一时也想不起具体的东西,联想到师父是剑修,就说:“用剑。”

于是此后,师父开始教他练剑。

每天挥剑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他练了近三十年。

直到后来真正懂事之后,他才知自己修炼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打破此界那万年来都不让人飞升的天道。

既然天有禁锢,那他就劈了这禁锢!

他旨在开天,剑问九霄!

师衔羽的出现,是他坚定所行方向无误的一个契机。

她的存在即是错误。

但她又恰好是五行灵根,注定修行困难,好像也是因此,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天道的注视。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师妹若是愿意专注修炼之道,以他之能,有的是办法让她越过灵根桎梏,寻找适合她的大道。

届时青山之外,万丈山河云海,她处处都去得。

但她不愿意。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望。

她更喜欢脚下坚实的大地,眼前硕果累累的稻穗。

她说∶“大师兄,我不想活得太累了,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早出晚归,日升月落,生老病死,于百年之后,归于黄土。”

她不会被长生蛊惑,也不慕停滞的岁月。

他原本因为心魔而焦躁的心,好像也渐渐因此而平静下来。

天在头顶遥不可及,而师妹总在眼前。

此后的他依旧不忘修行,总会外出,归来时,总能看到她在田间,脸上永远挂着充满生机的灿烂笑容。

可梦想安稳的她,如今却行于沧澜之外。

山水迢迢,路程万万里,是她一人走来的吗?:

晏云山不敢想下去。

他只是一丝元神碎片,他本没有痛感。

可此刻,竟觉无尽刺痛,不知从何处传来,细细密密的蔓延在他的精神当中。

他知道,青云山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青云山上上下下,不过三百余人。

修为最高的师父,也不过是金丹修为。

青云山从来都是低阶修士的乐土,从不主动招惹外敌。

只除了他自己。

只有远行在青云之外的自己。

根源,或许就在自己身上。

那供他他生长的青云……

好奇怪呢,明明记忆仍在眼前浮现,可他却觉得遥隔千万里。

是有疼痛触及心脏,可却没有着落点。

是因为他只是一丝元神碎片吗?

晏云山看向师衔羽,眼中无尽悲伤。

而遥遥之外的沧澜国盛京仙门中,玄天阁剑池之下,剑意肆虐的无名之地,一种类似于心跳波动的动静,一下,一下,缓慢地开始震荡开来。

云海之上,“徐观棋”垂下眼眸,隐去了情绪。

“大师兄就得有大师兄的样子,心魔一发作就去找师妹,成何体统?”

师父的话尤在耳边响起。

他忽地一笑,散去这片刻阴郁。

“……你怎么知道?”师衔羽哪知面前的人已换了芯子,正在心中郁郁感慨。

她开口便是话里有话,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迷茫,怎么知道比起匆匆来去,我更想驻足观望?她还想问∶你明明是俱河国人,你为何要说沧澜?

可“徐观棋”只是目视前方,语气带着说不出是笑还是什么情绪,轻声道∶“西洲而已,天下之大,你何处去不得?你处处都去得啊。”

“……”

这语气……

虽然声音不相同,但这自信洒脱的语气,只有一个人!

师衔羽心如鼓擂震跳,识海中剑意滚烫,她伸手按住心口,元神亦在识海中看到那剑意震颤不止。

这是为何?

仿佛有答案呼之欲出。

她扭头去看徐观棋,可入目的,只是那漆黑又狰狞的面具。

她很想靠近些许,可眼前人挺拔而立的身姿与她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她终究还是止了步,重新看向昆仑的的方向。

大师兄的身量,要比徐观棋高大些许。

他从来是半披散发,发尾有些微微卷,像他偶尔作妖又偶尔严肃的不羁性子,又常以一根发绳随意系着,显得懒散,漫不经心。不似徐观棋这样仔仔细细梳好每一根头发,再以发冠束缚,显得整个人刻板又顽固。

大师兄从来是以身养剑,从未将之收进过储物空间,但徐观棋的剑,只在打架时才会祭出来。

大师兄自诩形貌虽谈不上天下无二,但胜在无碍观瞻,所以他从不以假面目示人……

徐观棋呢?

处处与他不同。

他会是大师兄吗?

不太可能。

不,是完全不可能。

徐观棋身上一股子emo味儿。

大师兄不可能这样。

他哪怕是真emo了,也不是这种了无生趣的模样。

而且到现在为止,她只发现了徐观棋身上的两次异常,一次是现在,还有一次则是刚认识的时候。

但识海中剑意的震颤不会骗人。

如果是大师兄的话,第一次见面时为何会救自己,那就能理解了。

但为何……

师衔羽始终有满腹疑惑,犹豫再三,正要开口直接确认,原本在一旁打坐的苏音忽地开口∶“师妹,你怎么哭了?””

第46章 心随天地走师衔羽陡然清醒。……

师衔羽陡然清醒。

随着苏音话音落下,师衔羽眼中的昆仑飞快被云层覆盖,她被开阔的视线也随之倒退复原,识海中的剑意也归于平静。

徐观棋也不再言语。

师衔羽伸手去摸了摸脸颊,竟不知何时落了泪。

啊……?

她再去看徐观棋,后者还是那副死面具,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目,仿佛此前不曾有过交流,语气淡淡地反问∶“有事?”

师衔羽∶“……”

很好,这位朋友,你最好是没事:)

不过你放心,没事我也会让你有逝的:)

师衔羽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苏音∶“师姐,你不要瞎说!”

苏音∶“嗯?”

师衔羽抹了把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情绪之后,才看向苏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师姐有所不知,我这是迎风流泪,风吹多了就会哐哐掉眼泪,这是一种不治之症,无药可医!”

她确实很想跟徐观棋问个明白。

但在这之前,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苏音甩了。

她很少会有会带来负面情绪的强烈直觉,但这种直觉又偏偏很准。

虽然不知道苏音跟着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

她为什么会有青云出岫?

她的剑法为什么那么暴戾?

这两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里,师衔羽不能问不能说,真是……tui!

糟心玩意!

她在心里骂人,苏音一无所知,还顺着她的话,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只是病症的话,我倒是也略懂一些医术,不如给你看看?”

师衔羽∶“……”丢,忘记你丫是清风谷出身了。

她回头瞥了一眼徐观棋之后,就兴致缺缺地走向苏音∶“那师姐帮我看看,此疾能治否。”

徐观棋专注着御剑阵法,好似从未顾左言他。

而他的识海中,却是看着那濒临消散的元神碎片,不敢置信但又不好发作,只余叹气∶“前辈,您冒着消散的风险,就为了哄您的师妹?”

虽然他窥探不了前辈的内心,但,前辈占用他身体之后的所作所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前辈如今只是一丝元神碎片,而夺舍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消耗元神的事,但凡他再来这么一两次,也就不必再考虑何时离开这种事,干脆收拾收拾直接消失。

何况他还只是个碎片,连一丝灵魂也无,投胎之事都不必想。

听着他的话,晏云山轻笑一声,旋即却又语气无奈地开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都把人弄哭了,怎么能是哄呢。”

徐观棋无语,严肃地说∶“前辈,在你离开之前,我不会再允许你夺舍我了!”

“啊……没事没事,问题不大。”晏云山说得满不在乎。

他是早晚都会消散的。

不重要。

大概是本尊有意安排吧,他对自己的生死,并不是看得很重。

或许他的存在是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但很遗憾,本尊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线索。

大约……

天道之下,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对他而言,越无知,后路才越大。

他只继续说∶“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找个机会把这个叫苏音的修士甩掉,我才能转入雪女引,我的气息稍有暴露就会被她察觉,那到时候,可能你们都要遭殃。”

徐观棋不解:“为何?”苏音只是一个金丹修士。

晏云山以往对于徐观棋的疑惑总是知无不言,但这次却没有,反而只是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直觉。”

徐观棋不能理解的是:“前辈,您的师妹和她的同门,对苏音都……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将她杀了?”

晏云山笑了笑,说道:“杀,那自然是想的。不过以你的修为还杀不死,相反,你还会被她将心魔引出,彻底玩儿完。”

“难道您夺舍我也做不到?”徐观棋惊讶:“她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谁知晏云山却道:“境界,只是大部分修士自我设立的门槛,这世上也不是没有修炼不受境界困扰的人。就像你看到的苏音只是金丹,和你诱导师妹她们看到你也是金丹一样,只是便于行走的表现。苏音其人,深不可测,如果是我本尊,尚可一试,你……劝你最好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他都这样说了,徐观棋这才彻底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