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怎么样,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入眼便是大伯家的一对双胞胎兄妹, 两人中的女孩笑嘻嘻地说道。

蔺安之点头, 面无表情:“是挺惊喜的,蔺嘉宁你作业写完了吗?这就开始吓人了。”

旁边的男孩也细声细气地揭短:“没呢,昨天还因为顶撞校长被加罚了。”

蔺嘉宁并不服气:“什么叫顶撞,我这是勇于反抗不公正的规则。”

“他一秃头中年老男人, 凭什么能对我们老师指手画脚,仗着手里有资源就把好班划给自己,差班划给年轻老师,年终评绩效了再假惺惺地指责一顿, 我呸!”

若真是这样的话, 蔺安之倒是颇为认同,他摸了摸这孩子的头,说了句“做得好”。

待真正坐上了空下的位置,车辆发动, 俩孩子又开始吵了,这回是剑指蔺安之。

蔺嘉宁偷偷觑了眼前座,自以为小声地说道:“堂哥,我听到你喊他了,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话音落下。

车内空气温度骤降。

双胞胎中的哥哥放下书,纳闷道:“也没开空调啊,怎么能那么冷。”

忽略后边那条,蔺安之淡淡“嗯”了声。

蔺嘉宁又道:“他长得可真好看,和堂哥你一样好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车内空气更冷了。

臀部底下的坐垫就像是有火在烧,蔺安之顿时坐立难安,真想让她别问了。

而崔云衢也没有解围的意思,从座椅边沿露出的小半张侧脸正对着窗外变换的景色,参差的光影漫过高挺的鼻弓,如堆积的白雪凝在了低垂的睫羽。

他没有关注后座的对话,又像是在屏气凝神地听。

“为什么在迟疑?为什么迟迟不告诉她呢?”清浅的气息烙在后脖颈,有人掐着那块地方的皮肉,力道不重,到底是没忍心下狠手。

季青霁的声音低低如情人间呢喃,又似蛇吐出了猩红的信子:“宝贝?你都没有那么叫过我。”

这样的情形下,不把水端平,想必之后就有罪受了。

蔺安之想着,微微一笑,说道:“无所谓,反正我见一个爱一个,每个都处不久,这个分了下一个更好。”

崔云衢的眼皮有一瞬的颤动。

季青霁蔺安之转过头,视线也投向了外侧,眼中倒映出洁净的玻璃上一道阴沉而浓稠的阴影,雨水一样洗刷着车窗。

系统:“???”

系统:“你脑子真的没出问题吗?”

蔺安之冷冷道:“既然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那就让所有人都不满意。”

这是他一直以来奉行的人生准则。

这个答案也确实没有让蔺嘉宁满意,只是还想再问,就被蔺安之扫来的一眼顶了回去。

此后再无人开口,气氛彻底沉寂下来,车开到半路时,又突然下起了暴雨。

阴沉的天色,山间大雾中暗淡的光线,还有冰凉的、蒙上白汽的车窗。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抵达蔺家老宅的。

隔着模糊的水汽,蔺安之看到外边立着蔺母。她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沿压得很低,看不清面部轮廓,只能辨认出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蔺嘉宁在跳下车时,讶异地喊了声原来叔叔也在,这才让蔺安之知道蔺父也来了。

“天在下雨,院子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快进屋吧,你们这群孩子也正好整理一下各自的房间。”

蔺母温声催促着,手上做着驱赶的动作。

蔺父也附和地点头,笑道:“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温泉山庄。”

闻言,两兄妹兴高采烈地推着行李箱走了。

蔺安之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蹙了下眉,心道不出意外,大抵不会有那天了。

不仅血脉相连,又是一男一女。

可想而知,那就是蔺父蔺母为自己选好的,足以在世间继续行走的新身体。

“太罪恶了。”

他低声喃喃。

身边,崔云衢听到了,略一颔首,也低声说道:“毕竟是兄妹,万一以后出现生育事故了怎么办。”

“”蔺安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孺子不可教也,我和你无话可说。”

两人说话时凑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贴在了一起。

季青霁是死了,但还没完全的死。

他能为蔺安之正常的寿数,勉为其难地给崔云衢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却并不意味着能忍受他们的接近。

崔云衢的喉结上方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还是蔺安之先注意到的,拿出纸巾按住伤口为他止血。

这一幕被转回身,正准备安顿他们的蔺母看到了。

她带着微笑,审视的目光落在崔云衢身上:“安之,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吗?”

蔺安之挽着他的胳臂说了声“是”,崔云衢也点头,道“阿姨好”。

一阵毫无用处的嘘寒问暖后,蔺母并没有起疑,话里话外更是不以为意。

在她眼里,崔云衢就是蔺安之的同龄人,除却相貌突出,其余的便再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注意了。

也不会妨碍到他们任何的计划。

倒是这时候,雨越下越大,重重砸落在地上。

分明才下午三四点,天就已经全黑了,浓重的墨色翻滚在天际,附着老宅上方原本就盖着的阴翳。

蔺安之抬眼看去,心里很清楚是为什么,崔云衢毫无知觉,察觉到他下意识要将手抽走,反而收拢得更紧了。

只有蔺母面色一变,连场面话都顾不上再说,步伐匆匆地去了主厅。

神明忽然发怒了,她要去探清楚原因。

两人也就各自回了房。

老宅的屋子基本上都很久没住人了,即便让人提早打扫过,角落里还都是尘灰。

蔺安之闲着也是闲着,又皱着眉头嫌弃这里不够干净,干脆提桶打水,亲自洒扫了一番。

崔云衢一直没有来找他。

蔺安之再次出门,还是蔺母喊他出来吃晚饭。

晚饭的地点就设在主厅,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摆了一张檀木的四角方桌。

这样诡异的气氛下,也只有蔺母蔺父还能习惯性地扮演着好长辈,就是生性活泼的蔺嘉宁,一顿饭下来也没说几句话。

蔺安之更是感到,来自高处的神龛,从他迈过门槛起,就有一抹目光压在了身上。

深邃,粘稠,如附骨之疽,更是不论逃到哪里都躲不开的影子。

“多吃一点。”

恍若没能感受到压力,崔云衢看着他,这么说着,同时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蔺安之无法拒绝。

因为崔云衢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这人平日不声不响的,却早就摸清了蔺安之所有方面的喜恶。

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蔺安之又感觉那道凝在头顶的目光愈发地沉了,也让他吃得更有压力了。

再抬头,却见坐在对面的蔺嘉宁咬着筷子,看了看左右压抑的环境,小声地说:“堂哥,这你怎么都还能吃得下去?”

顺手也给崔云衢夹了菜报复回去,蔺安之淡淡道:“我劝你多少还是吃点。”

蔺嘉宁“哦”了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这句好心的提醒。

蔺安之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根据推测,恐怕今晚蔺母蔺父就要行动了。

事实也不出所料。

入夜,他在床上睡着,再睁开眼是被系统喊醒的。

它无情道:“看看你身上穿着的是什么。”

蔺安之条件反射,目光下移。

只一眼,他怒了:“怎么又是女式的嫁衣,我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但能不能有人正视一下我的性别!”

在魔界是这样,在现代社会被强制配婚给邪神也是这样。

喜庆荡然无存,蔺安之只感到了尊严的丧失,和人权的被蔑视。

屋内除了他,还有其他的人。

缓缓睁眼的动静极其轻微,但还是被发现了,蒙在头上的红绸布被猛地掀开。

强光刺进眼里,蔺安之立刻又闭上了眼,生理性的泪水跃上眼睫。

然而蔺母毫不在意,弯下腰,还是那般温柔的眼神,但在此刻用来死死盯住他的面庞。

还是蔺安之颤抖着嗓音,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先低低喊出了那声:“为什么,妈?”

“不愧是神明挑中的祭品,也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孩子,”蔺母演都不演了,满意地笑道,“祂会喜欢的,祂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们的家族将会在我和你爸的带领下走向辉煌。”

蔺安之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勉强挤出一句话:

“这个年代已经不兴盲婚哑嫁了。”

蔺母有理有据:“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蔺安之:“”

蔺母又冷静道:“我查过法律了,合法存续关系的养父母享有与亲生父母同等的权力。”

蔺安之:“”

如何呢?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用魔法对轰了一轮,最后以蔺母的胜利告终。

她走前再次威胁蔺安之好好听话,虽说量他也做不出什么。

——手上还束缚着绳索,房间的大门又被从外面锁住了,别人自身难保也救不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脚步声渐远。

这时再落到耳边的,仅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蔺安之闭着眼,满心的绝望使得他缩在角落里小声地抽泣,裹在嫁衣之下的单薄身躯轻微地打着颤。

这个世界似乎都要将他抛在身后。

“真可怜。”

黑暗中,有人隔着盖头轻轻挑起他的下颔。

指尖冰凉,尤带着外界的寒气和雨珠,声线同样清清冷冷,有如玉石相击。

蔺安之却是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情绪。

并非同情,而是兴奋。

他抿着嘴角,没开口,那人也没有帮忙摘下盖头,还他良好视力的打算,而是说道:“他们要把你嫁给季青霁,对吗?”

说着顿了顿,语调放得愈轻:

“若是明日祭坛上,当季青霁扯开你这身嫁衣,却发现你的身上全是我印下的痕迹,那么你说,他会怎么想呢?”

第37章 世界二:结局 两情若是长久时

听了这话, 蔺安之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还咬着牙从喉咙中挤出字音:“崔云衢, 你给我把绳子解开!”

只是眼下受制于人,会被做什么,哪是能由他决定的呢?

崔云衢的手向上移去,慢慢摩挲着蔺安之的耳垂, 然后把盖头整个扯掉。

随即就见他发丝凌乱, 嘴唇嫣红, 泪水浸得面颊湿润,绯色从脸部一路延伸到颈项, 好看的眉眼里分明没有一丝女气, 却与艳丽的嫁衣意外地相衬, 有如丹霞倾泻。

察觉到崔云衢只是盯着自己看, 蔺安之下意识偏过头,避开视线接触。

待反应过来,又含着怒气慢慢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无缘无故跑到我房间, 你想怎么样?或者说,如果我现在喊一声,我爸妈听到了,你会怎么样?”

“你是在威胁我吗?蔺安之。”崔云衢捏着他的下巴, 垂下眼看着他, 直接唤了全名,“你要知道,季青霁的死活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蔺安之沉默两秒,低下头, 不知在思索什么,而后抬起,在崔云衢的额头轻轻亲了一口。

他道:“这样够了吗?”

“为了季青霁,你什么都愿意做吗?”崔云衢脸上找不出半分喜悦,他目光沉沉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两人呼吸交织,连着蔺安之眼睫上未坠的泪也落到了崔云衢的脸上,他又低低哭了起来。

窗外雨声不歇,他们也始终没有停下。

浮沉的潮水中,崔云衢是蔺安之唯一的支点,他只能竭力回抱住崔云衢,听他在耳边说着季青霁的名字,不断逼问感受如何。

这时候,蔺安之竟然还有精力分心。

他在想季青霁的情况果然不容乐观,估计还在神龛中与邪神本体的力量斗争,这样的事情都能任由着发生。

又在想崔云衢可真是厉害,这边的响动一点也没有惊动到蔺父蔺母,整个就是一如入无人之境。

有崔云衢在,季青霁能成为鬼王几乎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事情会有那么简单吗?

回忆着那日血契的内容,即便多次确认过并无疏漏,蔺安之心中仍是突突直跳。

他把头埋到崔云衢怀中,一身的嫁衣还好端端地穿着,只是衣料皱了许多,而后死死拽着后者的衣服,不放心似地闷声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一定会帮季青霁的。”

崔云衢扶着蔺安之的后背,允诺道:“我会的。”

他的声线平稳冷静,蔺安之却得不到信任感,尚且将信将疑,直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我想知道你全部的计划。”

“很简单,只要把蔺家人,准确来说就是那对画皮鬼杀死,如此便可。”

崔云衢说道:“使得神明安身立命的就是信仰,蔺家人的信仰给与了他香火,但也让季青霁受制于此,他们在彼此的欲望中共生。”

“只要打破平衡,就能让季青霁从这段畸形的关系中挣脱而出,”蔺安之一点就通,若有所思道,“是这个意思,对吗?”

“对。”

蔺安之不说话了,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如同完全相信了崔云衢:“那真是太好了,所以,我什么也不用做,对吗?”

“对,”崔云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慢条斯理地整平自己弄乱的褶皱,语调淡然,“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用照着走祭坛的流程,再等着我回来就行了。”

然后蔺安之看他从床上直起身,做出要走的态势,又连忙说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希望手里也能拿着点法器。

崔云衢扫了他一眼,停住步伐,也耐心道:“之前给过你了。”

蔺安之眨了眨眼:“那只替命纸人,来之前忘带上了。”

他知道崔云衢鲜少依仗外力,凭借的都是一身的术法。

听到这样的要求,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咬破指尖,催出精血,耐着性子再画了张符,塞到了他的衣服里。

门一关,重新锁上,天也快亮了。

没了崔云衢,蔺安之不再掩饰,神色变得漠然:“他又骗我。”

系统:“怎么说?”

“崔云衢的话中,有一个很明显的逻辑漏洞,”蔺安之轻声道,“神明需要信徒的香火奉养,倘若斩断了画皮鬼与季青霁的联系,固然能让季青霁摆脱桎梏,但他的力量也会大受损伤。”

“且失去了信仰,没有了继续存在的缘由,长此以往也必将消散于世。”

系统细细想来,也觉得有道理。

同时,更是不由生出了佩服。

它是没能料到,宿主被做了一晚竟还能保持缜密的思维,想必这也就是崔云衢没有过多掩盖的原因。

“趁季青霁虚弱,然后要他的命,这就是崔云衢的目的。”

停顿片刻,蔺安之最终说道。

他垂眸,动用理智很快分析出了解决办法,而门锁拍在门板上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

外头有人来了,不出意外,这回就会是画皮鬼了。

蔺安之闭上眼,听着那人走进来,蹲下身,给自己喂下一颗药片,再然后便人事不省。

偶尔意识起伏,蔺父蔺母的窃窃私语模糊地传入耳中,内容不外乎是畅想美好未来,还有牺牲他一人和大伯家一对儿女,便能继续造福整个蔺家的自我洗脑。

蔺安之听了几句,称赞了声神经病,随即又昏了过去。

真正意义上的醒来,是在不知多久以后。

双手被束缚着背在身后,膝盖下的触感坚硬冰冷,蔺安之跪在地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线香气味。

头上的红绸布没有被揭下,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就在祭坛,而所谓的祭坛就是主厅。

“求仙问道,得觅长生”那老道站在边上,含着笑,吩咐道,“把笼龛上的布头拿下来吧,也让神明看看祂的祭品的模样。”

蔺父蔺母尊敬地说了声“好”。

窸窸窣窣的摩挲声后,蔺安之感受到了头顶黏腻的视线,抿了抿唇,心道好好的人不当,他才不要做什么祭品。

外界的声响忽然全部消失了,一团黑雾轻柔地包裹住了他。

而在前一刻,两只画皮鬼骤然尖叫起来,那道年迈的属于老道的声线也方寸大乱,惊道:“你是谁!我在主厅外布了结界,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对,你这么年轻,怎么能有此等法力!”

虽不知与其对话的是谁,不过也能猜个十成十了。

再一次闭上眼,蔺安之沉下气,摒去杂乱的念头,思索怎样能表现出想成为神明信徒的诚意。

直接说“我要信仰你”吗?会不会太粗暴了点。

可若是像戏剧中表演的那种,婉转地念出一大段冗长而华丽的祷告词,又怕崔云衢已经清场完毕,立刻就要磨刀霍霍向季青霁了。

想罢,他盘算着要抓紧时间一一实践,只是刚开口,吐出第一个音节,就听到不可名状的低语在身际回荡。

——寂寞已久的神明已经迫不及待,准备亲自教会心爱的祭品如何取悦自己。

“告诉我,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一只冰凉的手掐住细弱的脖颈,力道时重时轻。

蔺安之感到喉头要喘不过气了,他艰难而缓慢地重复着那句话:

“我是你的,我只能是你的。”

随着尾音落下,掐他的那只手骤然松开了。

体内那抹强势的力量终是彻底被融合,即便有回光返照的迹象,也被强行压了下去。

季青霁完全接管了这幅躯壳。

“很好,”他垂下眼帘,看着蔺安之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信徒了。”

红布绸掉落在侧,绳索断裂,嫁衣的衣襟也被扯开,柔软的唇随即吻住了蔺安之。

他闭着眼睛承受着这个长驱直入的吻,分离前却是重重咬了口季青霁的下唇。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漫开,蔺安之没有犹豫,含着那口血,抿住了那张以崔云衢精血描绘的符箓。

双方的血液在这一介质相接。

与此同时,蔺安之的视野也清晰明亮起来。

他看到主厅中躺着三具胸前不再起伏的尸体,临死前的表情俱是惊恐,而从伤口来看,大抵都是一剑毙命。

上方的神龛则传出蔺父蔺母模糊不清的叫声,他们因欲望作茧自缚,也合该被封在塑像中,承受亲手酿造的苦果。

蔺安之还看到,崔云衢的身前有四方铜钱悬在空中。

他在来到老宅后不久,便就着大雨,在四下布了针对季青霁的杀阵。

本是防止意外,没成想真出现了意外。

“鬼王又如何?”崔云衢依旧眸光冷淡,向蔺安之伸出手,“过来,免得误伤到你。”

季青霁也笑了笑,千百利刃在掌心浮动,容色之中难掩森寒。

他早就动了杀心:“这是我的领域,该担心的应是你自己。”

如此紧张严肃的气氛中,蔺安之竟是莫名笑出了声。

他谁都没沾边,只是扬了扬手中的符纸。

察觉到无形的天道规则束缚着行动,两人俱是脸色一变。

双方血液相融,血契结成。

而规则是,严禁互相残杀。

“你们尽管打,”蔺安之微微一笑,语气寡淡,“能杀死对方算我输。”

第38章 世界二:番外 三人行,必有一人受罪焉……

一切结束, 无视两人在面对彼此时近乎扭曲的面孔,蔺安之做的第一件事是报警。

同时赶到大伯家双胞胎的房间,将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各自解救出来, 听着他们带着余悸失声痛哭,再激动地抱住对方。

警察随后赶来,崔云衢使了点手段,让蔺父蔺母和老道的尸体呈现出自相残杀的假象。

“你还好吗?”

主负责人是一名情感细腻的女警, 她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位刚刚成年、却已失去双亲, 而且还颤抖得有如秋风中的残叶的少年:“节哀顺变。”

勉强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蔺安之假惺惺地拿着纸巾擦了擦,不带犹豫地抹黑/道:“我会的, 我早就料到会有那么一天了, 据我所知, 他们崇信X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女警更同情了, 她微微叹气,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转过身去给警车里的两兄妹做心理咨询了。

听系统把女警心中的想法转述,蔺安之敛了悲容, 不由笑了起来:“当然是祝我恭喜发财。”

想着那些雄厚的家产,他唏嘘道:“家财万贯,继承集团,而有得必有失, 我却失去了一对想把我献祭给邪神的父母, 真是好一桩人间惨剧。”

“就是小说中的主角,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些话都是轻声说出了口的。

还未等系统开喷,耳边已然传来幽幽声响,伴着一声毫无感情的轻笑:“我倒是有所耳闻, 有本小说的主角与你有几分相似。”

蔺安之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季青霁道:“那册小说名气极大,文名由三位女子的姓名组成,核心男主角复姓西门,家住清河,是个灵动俊俏的美少年,凭一己之力将生意发展得蒸蒸日上,俨然就是人生赢家。”

“???”蔺安之怀疑道,“《金瓶梅》吗?”

季青霁颔首:“正是,而我也早为自己找好了角色定位——”

接下来的字词,他是盯着蔺安之的眼,加重了音节说出来的,尤其强调了末尾的一词:“孟玉楼,西门大官人的第三房妾室,在迎娶之前,媒人是以正妻之位向她允诺的。”

蔺安之:“”

那又是谁允许你用现实的眼光解读名著了。

自知理亏,蔺安之好声好气道:“是我的错,你想怎样都可以,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季青霁的胳臂缠上他的脖颈,逐渐收紧:“那今晚”

蔺安之刚想应下,下一刻手腕就被崔云衢攥住。

他垂下眼看着蔺安之,却对着季青霁冷冷道:“时间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就是我用了些狐媚手段又如何,那么多天的相处不是作伪。”

“他肯定是更爱我的,今晚也是属于我的。”

腰部开始隐隐作痛,为了今后着想,蔺安之由衷建议:“你们打一架决定吧。”反正死不了人。

……

此后,蔺安之一直生活在情感的水深火热之中。

在他顺利结束高考,升入本省也是国内top的高校,主修工商管理之际,事业上也正式进入上升期。

他长得好看,性格却不软弱,强硬的手段和专业能力一概不缺,又有两人的暗中帮助。

有了几次正确的决策兼之恩威并施,公司中的元老也都纷纷安分了下来,称赞他的行事颇有蔺父蔺母遗风。

从下属口中听到这话,蔺安之放下手中的文件,只是意味不明道:“他们真该早些看到这一幕。”

说不定就会断了披皮求生的念头,少祸害几代的子辈,也省去了这些麻烦。

转念一想,又笑了笑,心道担心基业葬送于子孙之手,恐怕也只是两人所找到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真正促使他们的,实则还是对权力和金钱的无限追求。

下属走后,他打开了笔记本。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有关两性情感问题的帖子。

因为内容足够逆天,距离发帖时间不过五分钟,评论区就已掀起腥风血雨。

【两个情人总是为我大打出手怎么办?!】

【正文如下:

前情提要,性别皆为男。

一方是从初一开始至今,相恋十年的男友。

原本是鬼,几年前凝出了能在阳光下行走的身体,办了假证以后正常完成了高考,上了大学。为了把另一方赶走,重新夺回我的心,还放下了爱好的文学,特地研修了心理学,如今是国内最年轻的心理学教授。

另一方是某玄学世家年轻一代的天赋最高者,也是继承人,毕业后成为了警方聘请的特别顾问。

明明性格看起来很冷淡,但嫉妒心特别强,耍起伎俩来更是不择手段,自高中起就与男鬼争锋相对。

碍于我设下的圈套,他们杀不了对方,但还是可以互相折磨,可准确来说,因为被夹在中间,每回真正受到伤害的都是我。

现求助如何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在线等,很急!】

——【1楼|咕咕咕】:从了他们吧,为了所有人的幸福,一三五男鬼老公,二四六天师老公,周日同时享用两位。

——【2楼|热辣大蟑螂】:虽然抱有同感,但楼上歪楼了,楼主要问的是解决办法,我个人觉得没可能。

唯一能想到的方案,是将内部矛盾转移为外部矛盾。这样吧,楼主你先假装和他们两人分手,然后另寻新欢,再然后他们就会一致针对新来的那位了。

——【3楼|学尼玛的历史】:楼上太狠了,这是要楼主的命吗?顺带一提,只有我觉得这不是真的能发生的,而是小说作者在论坛试梗吗?

——【4楼|师范专业吃枣药丸】:废话,谁看不出来,懂不懂什么叫做沉浸式pbc啊!

蔺安之仔细看去,目光凝在了二楼,犹疑不定。

主要是,以季青霁和崔云衢的操作来判断,他们出手,是真的会死人的。

“在看什么?”

前者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习惯了季青霁的神出鬼没,蔺安之泰然自若地合上屏幕,自然道:“没什么,就是工作累了,上网随便放松一下。”

“是吗?”季青霁微微地笑了下,冰冷的五指按上他的肩膀,他低下头,“提前告诉你,接受崔云衢,已经是我的极限。”

尚未萌芽的计划成功腹死胎中。

蔺安之扭过身,仰起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我都明白。”

门被骤然敲响。

外头的人不待回答,径自推门而入。

走近了,崔云衢直接道:“我比较偏向一楼,你觉得呢?”

蔺安之:“我没意见。”

差点忘了,这人也在无时无刻地监视。

他心底有种预感,不用等到入夜,现在自己就死定了。

一语成谶。

砰。

落地窗前的帘幕落下。

两人从前后环住了蔺安之。

而这样的日子,往后还有几十年。

第39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1) 魅魔的第一……

遍地狼藉的村落, 黑烟四起,妇女孩童的哭喊声清晰可闻。

“救救我们!求您救救我们!”

“那是去往王都的队伍,拦下他们, 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话音落下,还真有人疾步上前,想要让那支插着神殿旗帜的车队停下。

只是方才扑到第一辆马车前头,脖颈处随即横上了一柄雪白的长剑。

浸透刃面的杀意让那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抬起头, 战战兢兢地看向它的主人。

那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士, 披着银灰的轻甲,身形高挺, 金发碧眼, 面容极其俊美。

分明做着这样的举动, 唇边的笑却是温暖而和煦:“神殿车队, 无关人员切莫靠近。”

他将身侧了侧,似乎在有意掩住身后的轿厢,又微微垂首望着拦车的那人。

手中的长剑稳稳地持着,剑尖与对方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第一次是警告, 第二次就不会再只是威胁。”

那人一脸颓丧,但仍未退开,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才恳求道:“还请诸位神殿的大人救救我们, 因为魔物入侵, 逸散的魔气已经感染了村子里的大部分村民,也已经死了很多人。”

“在此之前,我们想过很多办法,可就是从城里请来医师也不管用。”

骑士的另一边, 是个同样骑着马的尖耳朵精灵。

一个据说情感冷漠的种族,此时的脸上都满溢着同情,比起听罢神色毫无变化的骑士只多不少。

她主动问道:“找过牧师驱魔了吗?”

那人苦涩地笑了笑:“没有用的,这是靠近边陲的小城,厉害的牧师不会愿意留下,而不厉害的使不出强大的光明法术。”

“真可怜。”骑士似有感触,他轻轻蹙了蹙眉,青碧如宝石的眼底却泛着与之相反的漠然,“那么,请问可以让开了吗?”

双方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发生冲突,一直没有响动的轿厢却是蓦然有了声音。

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帘子,随后探出的是一个身姿纤细的长发青年。

他的相貌同样出众,但不同于骑士的攻击性,而如潺潺溪水般柔和。

“兰斯特,把剑放下。”青年温声说道。

兰斯特——那位态度冷硬的金发骑士听着他的话收剑入鞘,回过眼看去,却是放轻了语调,关切道:“怎么出来了?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你费心的事。”

恍若未闻,青年的目光投向了跪地的村民,下了马车扶起他,说道:“刚才的我都听到了,正巧我就是牧师,也许会有办法。”

“去把受到魔气侵染的人都喊过来吧。”

那人连忙转身向村落跑去,生怕这位一看就很厉害的大人反悔。

没过多久,村落中的老弱病残就拖家带口的聚齐了,也正如先前那个村民所说,死的人太多,以至于没剩几个壮丁。

低低的咳嗽声环绕在身侧。

兰斯特皱了皱眉,让青年回到车内再说,后者不肯依,牵着他的手晃了晃。

四目相对,前者也败下阵来,看着青年取出法杖,诵念咒语。

尾声方才消散,浓重的光明元素瞬时如甘霖般降下,压下团团飘开的黑色魔气。

一干村民的气色一下子也都好了不少,原本躺的坐了起来,原本坐的站了起来。

“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

起先的那人激动地说道。

青年的脸色苍白了些,摆摆手示意无碍。

兰斯特扶着他回去,临走前看了眼那群村民,视线却冷了下来。

那人没注意到,还问道:“请问大人尊姓大名?”

青年顿了顿:“蔺安之。”

车队继续行驶,目的地仍是王都。

蔺安之本人刚装完一波大的,心中却已毫无波澜。

他坐在车内,偏过头看着沿途变换的景色。

心中没有半分中式人名混进西幻世界的不习惯,更没有身为魔物却伪装成牧师,还替人驱除魔气的羞赧。

没错,蔺安之自己就是魔物。

他是在十八年前穿来的。

这片大陆名为忒修斯,有两方势力分别盘踞着一半的江山。

一方是信仰光明神的明亚帝国,神权大于王权,光明神殿地位尊崇,稳压皇室一头。

一方是与之背离的洛林帝国,其中布满了各种有悖于光明元素的、不被神明接受的,且自甘堕落的魔物。

统治者被称作魔主,但已经许久没能产生,如今局势相当混乱,魔物们各自为政。

在两者间作分割线的,是一片雾障林。

蔺安之与兰斯特是青梅竹马,自小生长于雾障林旁的小镇,在一位好心且实力强大的修女的抚养下共同长大,分别成为神殿分殿的骑士和牧师。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雾障林内跑出来的魔物,而且马上就要打破明亚帝国与洛林帝国之间的平衡,亵渎那位坐落于王都的主神殿中,高高在上的圣子。

“我思考了十八年,都没能想出,要如何完成这个小世界的任务。”

指节敲了敲扶手,蔺安之缓缓道。

这次的剧情线大致是这样的——光明神殿的圣子意外中毒,情热发作,某一好心魅魔好心路过好心帮忙。

虽说毒是解了,但因为圣子的职责就是一心侍奉神明,于是在破戒后,自然而然失去了光明元素的亲近,能力尽失。

没有了他,也就是明亚帝国最强者的压制,又恰逢隔壁洛林帝国突然出现了一位新的魔主,双方开战,忒修斯大陆也就在无尽的战争中走向了毁灭。

系统:“办法很简单,要么找出新生的魔主是谁,然后杀了他,要么就自杀。”

蔺安之:“”

对的,无法反驳。

因为他就是那位接连好心了三次的魅魔。

看出宿主迟迟不愿实践后者,以自我牺牲的精神自刎当场,系统又凉凉道:“当务之急,我劝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即便有系统的辅助能伪装成人类牧师,到底还是逃脱不了魅魔的本质。”

“今天你就要成年了,体质也要真正显现了,晚上的情热期又该如何度过?”

“无所谓,”蔺安之淡淡道,“生亦何忧,死亦何惧。”

表面上是那么说,实则早就设想好了方案。

他们一行人都是神殿分殿的成员,此行是前往王都述职,以及竞选圣子身边的神侍,中间路程不短,至少还要再走个三四天。

蔺安之调查过,知道今晚下榻的旅馆后院有一处寒潭。

马车颠簸,又没什么好玩的,蔺安之想罢又靠在柔软的毛皮毯上睡了过去。

一路昏沉,直至被兰斯特轻声唤醒。

眼皮颤动着方才要睁开,帘子就已掀开,映入暗淡的光线和一片随之投下的阴影。

不由分说地,高大俊美的骑士将他连着毯子拦腰抱起,垂眼看到怀中的人也在看着自己,极其自然地笑道:“这一路的舟车劳顿,我想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带你一起去旅馆。”

蔺安之没有抗拒,搂住兰斯特的脖颈的双臂缠得更紧了,就怕掉下来。

他没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奇怪。

过去的十八年,不论是在修女设立的修道院里,还是镇上的神殿中,兰斯特总是无处不照顾他的感受,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尖耳朵的女精灵跟在他们身后,和其余的神殿侍者一样慢了二三步。

她看着两人亲密环抱的背影,步伐不觉一顿。

众人一进来,最先做的就是吃晚饭。

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其实都不错,只是这些天赶路太过劳累,没什么茶余饭后玩乐的心思,收拾完餐具就各自回房休息。

蔺安之同样如此。

兰斯特本来建议两人一间,他说近来魔物肆虐,担心蔺安之受到伤害,近身更便于保护,然后被以隐私问题坚定否决了。

刚关上,就听有人敲了下门。

蔺安之打开来,见到来者,稍稍扬了下眉,显出讶异的模样,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伊芙琳?”他轻轻反问,言语中带着试探。

尖耳朵精灵点了点头,她玩着蜷曲的红褐色卷发,半晌方才犹豫着开口:“你们来神殿之前,我就已经在了,我是看着你和兰斯特长大的,也算半个你们的姐姐。”

蔺安之耐心地听着,不时应和两声。

伊芙琳道:“按理来说,你们之间的事,我是不应该过问的”

蔺安之:“嗯嗯。”

伊芙琳:“但是,我们马上就要到王都了,以你们的资质,被选中成为圣子身边的神侍,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虽说直到这里,还是没能听懂为什么伊芙琳要单独找他,蔺安之仍是继续礼貌:“嗯嗯。”

伊芙琳也就继续道:“以前你们在小镇,气氛宽松又没人管,那也就罢了。如今到了王都,同性相恋违反教规,是会被视作背叛光明神的,捉住即会判以绞刑,所以你们最好还是收敛一点。”

蔺安之:“嗯嗯?!”

两人面面相觑。

终于意识到了伊芙琳好像误会了什么,他艰涩道:“不是,姐,你听我解释,我和兰斯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尖耳朵精灵却是站起身,扫了眼前纤弱的青年一眼,语重心长道:“保重身体。”

而后推门便走。

蔺安之:“”

他捂住胸口,只觉一阵心绞痛,然而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懂的系统已经发出了一声冷笑。

两个世界下来,它已经成功战胜了恐惧,在摧残中培养出了一身出类拔萃的鉴别本事,而gay达一遇到蔺安之和兰斯特就滴滴狂响。

兀自纳闷了一会儿,蔺安之接着才反应过来,不能再让这份误解存在下去。

他想出门,找到伊芙琳解释清楚,身体却在指尖刚碰上门把的时候软了下来,慢慢自门板滑落,以至于跪坐在地上。

某种突如其来的热流在体内不断涌动着,连带着全身漫起燥热,蔺安之暗道一声糟糕,想着魅魔的情热期怎么就在这时候来了。

正勉强支起身,打算到后院的寒潭物理降温时,更糟糕的事情来了。

又一道敲门声响起。

那人立于门外,等不到回答便温和地说道:“刚才看到伊芙琳从你的房间出来了,发生什么了,她同你说了什么?”

对了,他早该想到的,兰斯特就是那种会时时刻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的人。

蔺安之感觉自己的面颊都在发热,虽然手头没有镜子,但不需要照就知道,此刻的形象一定狼狈不堪,见不得旁人。

他下意识想要制止,说出口的声音却也同身体一样绵软了下来,语调带上隐约的恳求:“没什么,别进来,千万别进来。”

门外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兰斯特轻轻应了一声“好。”

蔺安之呼吸急促,心里不受控制地泛起的难耐灼意搅乱了所有的理智,使得忘了这样的话语反倒显得欲盖弥彰,竟是松了口气。

嘎吱。

下一刻,门被推开了。

第40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2) 俊美骑士率……

背抵门板, 察觉到已经被推开了小半,蔺安之目露狠戾,骤然提起了力气。

他反手翻出一柄匕首, 手肘大幅举起就要往小臂上刺,试图用放血疗法唤醒自我意识。

系统厉声喝道:“你现在的人设是身娇体软易推倒,好心善良到就算别人给你一巴掌,也要以德报怨地说愿神庇佑你的柔弱魅魔!”

啪嗒。

匕首从手中脱落。

蔺安之晃了一下, 柔弱地倒下。

这时, 门也被彻底推开了。

兰斯特低头就见蔺安之瘫倒在地上, 顾不上询问状况,顿时心疼不已, 将他抱起放到了床上。

蔺安之紧紧环住兰斯特劲瘦的腰身, 脑袋在他的肩颈脸乱蹭, 试图借此缓解愈发蹿升的燥意。

这样的态势, 兰斯特就是再怎样也能感受到异常了,按着后脖颈制住了他,低声道:“怎么了?你的身体怎么会烫成这样?”

自是不可能全盘托出,蔺安之含糊道:“可能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食性相冲导致的”

后面的二个字,他是默然了几瞬才婉转地道出的,声音很轻,里头还有一丝委屈:“发情。”

“没事的, 别害怕, 我会帮你的。”

兰斯特温声安抚,明澈的眼眸仿佛有能够抚慰人心的魔力。

蔺安之抿了抿唇,依稀记得寒潭的事,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兰斯特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腿间,璀璨耀眼的金发随之垂下,扫过腿根时带来微微的痒意,

勉强维持的最后半分清明几乎就要因此崩塌,蔺安之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叫唤,呜咽着抓紧兰斯特的头发。

不经人事的少年人稍有刺激就会泄出,几次的释放之后,兰斯特方才抬起头。

蔺安之也垂下眼与他对视,在那双全然纯粹的、碧色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其中所倒映出的此时的自己。

——衣衫半褪,漂亮的面孔平添了一种勾人的气息,浑身雪白的肌肤泛起薄红,修长的双手摁住了兰斯特的手腕,眼角湿漉漉的,就像是刚被谁欺负过。

他呼吸一顿,为这副模样而感到很不自在,别开了眼。

兰斯特则是直起身,说道:“现在感觉怎样?好受了点吗?”

他的身形本就比蔺安之要高大,这下便是彻底笼住了他。

有异于明朗阳光的相貌时而倾出的侵略性,举动和话语却是温柔至极,兰斯特靠了过来,状若自然地舔去了蔺安之滑落嘴角的泪。

就如同,一个落在唇边的亲吻。

蔺安之的身体下意识颤抖了起来,他在混沌中想着,难怪以前在神殿中,神使、修女、祭司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兰斯特。

但是,真奇怪,他们为什么都说兰斯特实力强大却为人冷漠呢,他明明是那么的乐于助人。

“还是不舒服,”蔺安之吸了吸鼻子,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就像是在撒娇,“我好饿,好想吃点什么。”

兰斯特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去准备一些你爱吃的东西,马上就回来。”

蔺安之不语,只是茫然地听着。

他还未从情潮中脱身,经过一番折腾,反而感到愈发的燥热难耐,于是不但没有放开搂住兰斯特的手,另一只手的指尖也伸向了让他不适的源头。

蔺安之微微弓起腰,皱着好看的眉,凭着感觉不断生涩地开拓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口中低低嘟囔:“兰斯特,我好难受帮帮我,求你了。”

兰斯特扣住他的手腕,依旧是碧色的眸子,颜色却是愈发深了:“你的意识是清醒的吗?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蔺安之将脸颊凑过来,轻轻蹭着他的手背,似是讨好,又恳求道,“帮我。”

兰斯特敛下眼帘:“这是你自己说的。”

蔺安之没能听见这句极低极轻的自言自语,他的注意力都被接下来的美食吸引走了。

兰斯特学习新事物的能力很强,就是喂养新生的魅魔也能无师自通。

只是到底还是太强了,才开始不久,蔺安之就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行,不能再继续,他吃不下了。

可之前求着兰斯特帮助的也是他,如今再想要退出,已经晚了。

第二天,蔺安之醒了过来。

昨夜某些荒诞的片段闪过脑中,让他脸色难看,捉着被子的一角,精神崩溃般地喃喃:“这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魅魔!”

系统的声音同样憔悴不堪:“你想象中的是哪样的?”

蔺安之想了想:“逐鹿中原,解民倒悬,使得天下英雄竞折腰?”

“这是中式魅魔,”系统道,“况且你也生错时代了。”

蔺安之:“”

他掀开被褥下床,发现床单被换掉了,想到原先那条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也是,都被浸湿了,根本不能睡。

门外响起敲门声,而后兰斯特推门而入。

他放下托盘,端出燕麦粥却没放到桌上,而是舀起一勺,含笑道:“你身体不适,这些天都要注意饮食,我来喂你吧。”

蔺安之顿了顿,本想强调昨天是个误会,又觉得兰斯特像是没有放在心上,也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乖顺说了声“好”。

两人把早饭慢慢地吃完,又要开始一天的赶路了。

下到一楼,伊芙琳和一干神殿中人都在等待。

尖耳朵的精灵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头发,听闻声音抬眼望去,扬了扬眉:“不是说了,要注意节制吗?”

蔺安之抿着嘴角,心虚地拢了拢衣领,即便只是徒劳。

毕竟就是他自己凝出水镜来照的时候,都能清楚地看到代表情爱的痕迹。

他低下头,原先的解释再也开不了口,只得说道:“我会的。”

伊芙琳:“你唉,我唉,算了。”

蔺安之:“”

目光随即转向他身后半步的兰斯特,伊芙琳的眼神严厉了起来:“你也是,兰斯特,你要好好对他,以后留在王都也须得注意。”

兰斯特弯出一抹浅浅的笑,应得很好:“当然。”

他说到做到,现有的条件不多,他就把心思全放在吃穿住行这四项最基本的方面上。

接下来的数天都在野外,仅能露宿。兰斯特就猎来肉质最为细嫩,也是最难捉到的兽类,又搭配上新鲜的蔬果。

住也是不肯让蔺安之受委屈,将马车内部布置得柔软而温馨,又请了空间类法师拓宽了内里的空间。

说实话,看着其他人都在风餐露宿,只有自己独享这样优越的待遇,蔺安之起先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直到他在河边洗漱时,发现路过的众人,全部都用和伊芙琳一样的目光来看自己和兰斯特

既然已经被误会了,那还不如贯彻到底。

几日后,终于抵达王都。

接驳的是主神殿的人,嘴里说着同是为神为民服务,一路多有辛苦,眼神里却透着一种看乡下人的轻蔑。

随意扫了眼,也就在面对兰斯特和蔺安之这两个浑身光明元素充溢的态度好了些,其余的尽是敷衍。

那人冷淡道:“神殿中的住房不够了,各位请自便吧,只要能在后日赶来,参与圣子身边的神侍的遴选就行了。不过依照你们这幅样子,我看能通过初筛的,恐怕都只有一两位。”

而这一行人少说有二三十个,听罢都气得不行。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是性情最烈的伊芙琳都只是握紧了拳头,沉着脸色背过身,待走远了才阴沉道:“嚣张什么,不就是依仗着有光明神的偏爱吗?不就是依仗着生活在王都之中吗?”

队伍中也有人不满道:“平日宣传的倒是好,什么代替神明向大陆播撒福音,可这些天来,我们经过的那些被魔物侵入的城池,哪有一个主神殿的出手相助?好事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小镇来的乡下人在做!”

说着,还点了下某个人:“蔺安之,你说是吧,几乎每次都是你在好心。”

蔺安之默默点了下头,同样也是叹了口气。

相握的手忽地被攥了紧些,他偏过头,看到兰斯特正对着自己温和地笑着:“听说选完神侍,那位圣子便会出巡消灭魔物,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蔺安之笑了笑,也道:“但愿如此。”

又问:“你不担心吗?”

兰斯特摇了摇头:“民众有圣子,我有你就够了。”

“只要你能是安全的”

他的语调放得很低,蔺安之没听清,还想问清后半句,随即就听兰斯特说没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此刻将近黄昏。

蔺安之也来不及再细究,找到能容纳他们那么多人的旅馆才是首要的事。

好在王都不愧是王都,街道繁华,商铺林立,众人转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下榻的地方。

这里同京畿之外的城池截然不同,没有不时的尖叫哭喊,没有滚滚的黑烟,就连路上行人的面容都是安宁而从容的。

饭桌上,蔺安之忍不住问道:“王都难道就没有魔物吗?”

话音落下,就发现兰斯特和伊芙琳都在用一种看傻孩子的慈祥眼神看着自己。

“当然没有,”伊芙琳心直口快,先行道,“王都有圣子坐镇,他可是比教皇还要强大的存在。圣子的神力笼罩了整座城,任何伪装隐匿的魔物都逃不过他的窥视。”

蔺安之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

可是,他怎么觉得,自从迈进了王都,就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