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罐乖乖点头:“好!”
木匠家的两个小姐儿也让罐罐来她们家,俩姐妹意见不统一,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妹妹眼睛都红了:“罐罐要住我家!”
“凭什么,我先喊的罐罐,他要先住我家!”
罐罐看着她们那只有四块石头垒成的“小屋”,连个小草棚都没有哦,他灵机一动:“不要吵,不要吵。”
又歪歪头笑道:“那罐罐初一先来姐姐家,十五来妹妹家,好不好呀?”
两个小姐儿这才不争了,用树枝捅石头,这是要给罐罐做饭了。
罐罐轻吁一口气,只说这么一句话就不吵架啦?他小罐罐可是真厉害呀。
锣鼓声响起,这是要开席的意思。
几家大人也出来寻孩子,罐罐东张西望一会儿,看到到什么后,最欢喜也叫的最大声:“哥哥!哥哥!”
“罐罐。”
魏承扑打他膝盖上的泥土,又看一眼那脏乎乎的小手:“瞧瞧这小手脏的,走,哥哥带你去净手。”
罐罐蹦蹦跳跳:“要抱!”
罐罐的话一出,旁的孩子都学着他:“要抱!要抱!”
溪哥儿羡慕的看一眼弟弟妹妹,他已经八岁了,是大孩子了……
没成想下一秒,他娘就把他抱起来:“咱们溪哥儿一点儿也不沉,就是长到十八岁娘也能抱动!”
溪哥儿脸蛋红了红:“娘……”
罐罐看一眼溪哥儿和里正娘子,又偷偷在哥哥耳边道:“哥哥呀,那罐罐十八岁,你还能抱动吗?”
魏承故意道:“十八岁的小树墩?这谁能抱动啊!”
罐罐像是活泥鳅一样在哥哥怀里打滚:“不行,不行,胖成小树墩也要抱!”
魏承不逗他了:“好好好,抱你抱你,无论罐罐多少岁,哥哥都抱。”
马家的席面很是丰盛,一水都是硬菜,红烧肘子肉、猪骨肉浑酸菜、四喜肉丸汤……就连那道菘菜炒肉片,竟放了比菘菜还多的肉片。
魏承带着罐罐与里正娘子溪哥儿,秋哥儿,莫夫郎涣哥儿,还有兰婶子豆苗几人一桌。
因着都是熟人,他们这桌也没那些争抢,那旁的桌子可就乱成一团了,好菜一上去瞬间就被抢光。
仔细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不是所有村人都能吃起肉的,有那样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今儿马家这样大方,村人可不是要可劲儿抢么。
饭桌上大家都照顾着罐罐,只要一上什么菜,保准要先夹到他碗里,没一会儿小娃面前就摞了一小盘好菜好肉。
罐罐都快被香迷糊了,抱着碗吭哧吭哧大口炫肉。
有道油炸豆腐炖排骨很受罐罐喜欢。
豆腐被油炸过又在猪骨汤中烂炖许久,罐罐一咬就能吃到一口浓香的汤汁,慢慢嚼时就觉得金黄的豆腐块有些焦脆,也有些软嫩,再去啃那香软的小猪排,更觉得鲜香可口。
大家都是庄稼人,没一会儿就将这一桌好菜吃尽,吃完也没走人而是凑在一处唠些家长里短。
罐罐倚靠在魏承身上,慢吞吞道:“哥哥呀,罐罐要是一直这样吃,长大没准真的能变成小树墩噢。”
“不会的。”
魏承拿过帕子擦擦他嘴角的油点:“你只要长高了,就算吃再多也不会变成小树墩。”
罐罐像是想到什么,敦敦从凳子上下来,走到里正娘子等人面前转了个圈圈:“婶婶,阿叔,你们看看罐罐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里正娘子几个对视一眼,秋哥儿捅捅他小胖肚:“肚肚撑圆啦?”
“不是,不是!”
罐罐摇头,摇晃着秋哥儿的手:“阿秋哥,你好好猜一猜么?”
秋哥儿爱不释手的摸摸他肉乎脸蛋:“小脸蛋粉乎乎?”
魏承知道旁人定是发现不了,于是给豆苗一个眼色,豆苗疑惑的上下打量下罐罐,然后道:“罐罐,豆苗哥知道了,你是不是长高了?”
罐罐眼睛一亮,扑过去抱住豆苗的腿:“是呀是呀,豆苗哥好懂罐罐!”
他伸着小手比量着:“罐罐长高了一揪揪!”
那一揪揪被他说得有些像十来尺。
说完就抬着小脸,等着众人来夸。
今儿夫子师娘,陈爷爷,还有震金镖局的所有师兄都美美的夸赞了他。
这些婶子阿叔算是看着罐罐长大的,哪里不懂他的小心思。
不过她们可比镇上那帮人能夸,没一会儿罐罐就飘飘然了。
等到席面散尽,魏承牵着驴车落后两步,那罐罐就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还大言不惭道:“哥哥,你看着吧,罐罐长大后会比你还要高!”
魏承顺着他笑道:“嗯,这个我信。”
罐罐哼哼两声,又抱住魏承的腿,小脸满是憧憬:“哥哥说过罐罐只要长高一点点,就可以有个愿望,那罐罐今儿能再吃两块酥酥糖吗?”
“早起在路上还有镖局你都吃了糖,在陈爷爷那儿想来也没少吃,我接你时见着你嘴角有糖渣。”
魏承铁面无私:“除了这个,你可以换个愿望。”
罐罐埋头抱着小肩膀,站在原地不走了。
魏承牵着驴子走出两步,回头看他:“再不走婶子给你做的酸酸甜甜的鱼就咬不动了。”
罐罐换个方向抱肩膀,还重重哼两声。
从背面看像是朵生闷气的胖蘑菇。
“你若是不走,那哥哥可自个儿回家了?”
魏承动了动脚。
果不其然,小娃立马回头,焦急道:“哥哥!”
见着哥哥没走,他就知道哥哥又在诓小娃。
于是哎呀一声,指着自个儿的脚踝:“哥哥,罐罐脚丫扭了。”
魏承走过去微微弯腰,背对着罐罐:“上来,哥哥背。”
罐罐灵活的跳上去,小手紧紧揽住哥哥的脖子,咯咯笑道:“哥哥,你被罐罐骗啦!”
兄弟俩说说笑笑往家里走,就见着家中田地极多的周叔正抱着袍角鞋袜湿透,瑟瑟发抖的小周安行色匆匆的往草郎中家去。
“周叔,小安这是怎么了?”
周叔用手指狠戳了下周安的头:“这个混账小子,越不让去冰面玩越玩,那水根本都没冻结实,也是还好水浅,只湿了他鞋袜。不过他怕我和他娘责骂他,躲在草垛里不敢出来,我带他去给草郎中看看。”
小周安怯怯的看罐罐一眼,又垂下眼睛。
等俩人回到家,罐罐才把小周安也想带他去河面玩的事情说过。
魏承脸色难看起来:“这个小周安,还真是……”
好在他经常和罐罐说过河边不安全的事。
“哥哥没事的呀。”
罐罐挥挥小拳头,跃跃欲试:“下次他再惹罐罐,罐罐就让他尝尝豆沙包一样的拳头!”
第87章 第 87 章 下雪
魏承回家打开马家给的食盒, 便发现里头不仅有条完整的糖醋鱼,还有一碗盖得满满的油炸豆泡炖排骨。
想来是豆苗和兰婶子见着罐罐在席面上爱吃这道菜,所以特意给他们留了一碗。
因着马家的席面油水足, 村中大半的人都去了, 他写礼账时就发现,常有一个人随十来文钱的礼, 不仅带着自家娘子孩子, 就连老母老爹还有两三个侄子外甥都给带去了。
就算马家肉菜备的足, 也架不住这些不讲究的人, 所以马家还能给他们留碗好菜也是不容易。
他们家建房时豆苗家随了六十六文铜钱还有一些菜蔬,这在村中算是极大的礼了, 故而魏承这次也还了六十六文,还拿了十来枚红黄鸡蛋,留着给豆苗娘补身体。
罐罐小手趴在桌子上, 动动鼻子:“好香呀。”
又指着个红绸子道:“哥哥,这是什么?”
魏承将小红绸子打开,里头有八枚铜钱:“这是哥哥给豆苗家写礼账,婶子给哥哥的彩头。”
罐罐点了点头,解开腰间的小钱袋, 敞开口对着他:“那罐罐替哥哥保管,等哥哥长大了给哥哥买好吃的!”
罐罐很喜欢收攒家里的零碎铜钱。
魏承将小铜钱抓着塞进他小钱袋里, 又摸摸他浑圆的小肚:“你陪着小狼墨珠儿玩一会儿, 莫要懒在一处,小心肚中积了食。”
罐罐乖乖道:“好呀好呀。”
魏承和罐罐将食盒放在柴房,又一道去堂屋看望许久都没出窝的小狼。
小狼这两日能从墙角走到堂屋门口了,有时还扒着门冲他们哼唧,瞧那意思是好点就想出门撒欢。
每当这时罐罐都会摆起脸色:“不可以, 杏儿伤还没好,不听话就不是乖宝宝了!”
一言一语都照着哥哥学。
小狼的伤许是太严重,伤口总有些反反复复的意思,他们每日都要给它敷三回草药,没过多久那伤处就泛起青脓,他们问过郎中叔这是为何,郎中叔却让他们莫要担忧,说小狼这是快好了。
可每次拿着湿帕子擦它伤口旁边的干涸脓水,总是会牵扯到伤口附近的毛发,小狼每每都痛得嗷呜嗷呜惨叫,兄弟俩听着不忍就合力将它患处的毛毛都剃光了。
原本通体黝黑,毛发长密的小黑狼忽然变成了斑点狼,这下小狼像是死了心,这辈子都不想出去玩了。
又一次给其涂抹完草药后,罐罐轻摸摸小狼毛脑袋:“不要伤心,毛毛会长出来的!”
小狼嗷呜一声,用头蹭蹭罐罐的手。
最招乐的是,同样是通体黑毛的小墨珠儿像是抓到了小狼把柄,总是在小狼面前伸着腿儿舔毛毛,然后再伸个妖娆小懒腰,将一身松软黝黑的毛毛抖得漂亮极了。
可一狼一猫闹归闹,自打小狼受了伤,墨珠儿当真是寸步不离,就连睡觉都要高高在上的盘卧在小狼身边。
魏承见着罐罐和它们玩得正欢,便换了身做活的衣裳去了养鸡的暖房。
里头味道是真不好闻,他忙将窗户打开,寒风猛地扫进来,吹散不少味道。
他一股作气将暖屋里里外外清铲个遍儿,时不时还有胆大的小母鸡来啄他鞋面。
做完这些换回衣裳后又去井边打水,往上摇着铁辘轳还有些刺骨的冻手,他回头寻了块棉帕子垫在上面摇,几桶井水打上来,纷纷倒入脚边的大木桶里。
除了他们每日要吃用的水,还有喂养鸡群驴子的水,今儿多打些,明儿就能轻快点。
不过冬日除了喂养点家畜,砍点柴,打点井水就没有旁的活计了。
魏承洗漱一番,打算去哄罐罐睡觉时却没在堂屋地上见到罐罐,又往屋头走,便见着罐罐已经躺在火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火炕暖热,小娃睡得四仰八叉,却不忘给自个儿肚脐眼盖上小被子。
看来是真困了,不然这小娃是不会乖乖去午睡的。
魏承也没打扰他,轻手轻脚换好干净衣裳就去了书房。
他将夫子赠予他的一本字帖拿出来,又珍重的放在高处,生怕不小心落了墨迹,白白损了这样好的字帖。
夫子还与他玩笑说这本字帖算是用他那首祭月节所作的诗换来的。
窗外渗进来阵阵呼啸风声,他只全神贯注的做着夫子今儿备置下来的功课,下笔如有神,全神贯注,心中不存一丝杂念
直到察觉到看不清纸上的墨迹时,魏承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原来天都已经黑了.
晨起,魏承练完字帖欲去外头练石锁,这么一推门就见着地上白皑一片。
怪不得昨儿夜风声那样大,原是半夜竟然下了雪。
眼下灰蒙蒙的天色里,雪花洋洋洒洒落下,瞧着应该还要下上许久。
他拢拢棉袍走出去,就见着鸡圈,驴棚还有那后院越冬的二十来垄葱苗都被厚雪覆盖的严严实实。
魏承也不着急扫雪,左右这冰天雪地的也去不成私塾了。
他今儿只练三套石锁就作罢,如今他已经能将所有招数连贯在一处,动作也越来越娴熟。
随后他轻飘飘就将石锁抛掷在一旁墙角,拿过小扫帚,扑扫扑扫肩膀上的雪就往柴房里去,又抱着满满两大捧干柴回到屋头
罐罐今儿定是要懒被窝了,他提早将火炕烧着热乎些才好。
“哥哥,外面下雪啦?”
罐罐抓着白面馍馍沾昨儿吃剩的豆泡排骨菜汤,边吃边瞪圆眼睛:“真的下雪了吗?”
说着就有点坐不住了。
“下雪了。”
魏承用手按住他肩膀:“乖乖吃完早食,然后再吃出去玩。”
罐罐大口炫馍,点头道:“好!”
俩人一猫一狼都吃过热乎乎的早食,兄弟俩又合力给小狼换上新鲜草药。
魏承注意到小狼今儿精神好像比往日要好上许多,想来那草药是真的有所成效。
做完这些,罐罐敦敦跑到屋头去拿小兔帽和护手:“罐罐想和哥哥,还有小涣哥、小溪哥一起堆雪球。”
魏承给他整理下穿戴,道:“也不知道下着这样大的雪,他们家人让不让出来。”
“也是噢。”
罐罐垂着头,脸蛋上有点失落。
魏承想了想:“莫不高兴,咱们过去问上一问,若是他们愿意来就一起玩,不愿意来哥哥带你找你豆苗哥去。”
又笑道:“你再揣着点酥子糖和杏脯,到时候和他们分着吃。”
罐罐抬着小脸笑:“好啊好啊。”
他们先去到离着最近的莫夫郎家中,罐罐小手轻轻拍着门,乖巧道:“阿叔,阿叔,罐罐来找小涣哥堆雪球啦!”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草郎中笑道:“哎呦,罐罐你快进来,你小涣哥在家里哭呢。”
魏承问:“这是因着什么哭?”
“还不是一早起来见到下雪,涣哥儿就想找罐罐玩,他小爹怕你担忧下雪不让罐罐出来,到时候闹得所有小孩都哭哭啼啼,大人不得安生。涣哥儿一听就委屈哭了,说什么都要找罐罐玩。”
草郎中抱起罐罐:“咱们罐罐自个儿来了,走,快去笑话笑话你小涣哥。”
进了屋头,就见着莫夫郎还在抱着哭得一抽一抽的涣哥儿哄呢。
“小涣哥,罐罐来啦!”
涣哥儿听到声音顿时不哭了,因着太激动还冒出个鼻子泡:“罐罐!”
莫夫郎哭笑不得,忙拿帕子给他擤擤:“快快,去找罐罐玩吧,这些孩子真是越大越喜欢聚堆玩。”
魏承笑道:“不碍事,罐罐也是睁开眼睛就想来找涣哥儿玩。”
“小涣哥,你不要哭噢。”
罐罐打开装着零嘴的小袋子,拿出一颗最喜欢的小酥糖送到涣哥儿嘴边:“吃过糖糖就不难过啦!”
涣哥儿吃下糖,牵着罐罐的小手往里间跑:“我也有好吃的给罐罐!”
莫夫郎和魏承怕这俩小娃凑在一处把牙吃倒了,赶紧带着他们出去找溪哥儿。
没成想走在半路就看到了豆苗和豆苗娘、还有里正娘子溪哥儿。
莫夫郎笑道:“真是巧了,正想着找你们呢。”
“我和溪哥儿也是要去找涣哥儿和罐罐。”里正娘子也笑。
三个小娃碰了面,高兴的转了一会儿圈圈,又跑去路边堆起雪球,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同村的萝卜丁小娃和他们一道玩起来。
豆苗和魏承这等大孩子就没参与进去。
一阵寒风吹来,豆苗抱着袖子缩缩身子,看向魏承道:“承哥,你这就穿个薄棉袍子,你不冷啊?”
“不冷。”
魏承是真没觉得冷,想着若是穿厚袍子出来走动,他怕是会出太多汗,到时候不仅脏了袍子,再被风那么一吹还极易染上风寒。
豆苗佩服道:“那是真好,我是最受不住冷的。”
“早起拾掇下院子,又跟着我娘把我姨送到村口牛车上,折腾到现在才觉得没那么冷了。”
说话间,就听到有人吆喝:“哎!有没有人买羊肉汤喝?丰苗村的林老汉来咱村杀羊卖肉汤了!”
围着孩子们的婆娘夫郎都动了心思:“雪天吃羊肉最是补身子了,贵是贵,给我们家哥儿弄一碗尝尝。”
“老林头的羊杂汤做的也是味,我挺好这一口的,走,去看看。”
“我不去,那林老汉也忒黑了点,一碗汤里就那么一块两块羊肉。”
“哎呦,那可是羊肉,夏日都吃不起的玩意儿,冬日岂不是更贵?”
豆苗馋了,道:“承哥,老林头这羊肉汤做得可鲜,走,咱们也去买两碗尝尝吧。”
“成,那我先问问罐罐。”
魏承走到罐罐跟前,就见着罐罐已经吭哧吭哧堆完四个奇形怪状的小雪球。
“哥哥!”
罐罐鼻头被冻得通红,眼睛却格外明亮:“你看看呀,这个小雪球像谁!”
魏承看他指着的第一个雪球,比剩下三个雪球长一些,笑道:“是哥哥?”
罐罐眼睛更亮了:“哥哥,你好厉害啊!罐罐堆的就是你!”
又指着圆圆胖胖的小雪球,一脸兴奋道:“你猜猜这个呢?”
魏承故意道:“杏儿?”
“不是不是,再猜猜!”
“那就是墨珠儿了。”
罐罐哼一声,脸蛋肉肉也垂下来,然而在听到哥哥的轻笑声后反应过来什么,直接来了个罐罐猛扑:“坏哥哥,又逗罐罐!”
魏承衣袍沾了点雪,笑着将罐罐扶起来站好:“听人说村口有卖羊肉的,你想不想吃?”
罐罐眼睛亮了一瞬,又摇摇头:“可是羊肉好贵呢!爷爷告诉罐罐,幽州城最便宜的羊肉也要一百文一斤,南边更是贵!寻常人家都吃不起!”
他摇头晃脑,奶声奶气道:“平江九百一斤羊,俸薄如何敢买尝,只把鱼暇充两膳……”*
又用小手轻轻抚摸胖肚肚,真像那么回事一样轻轻叹气:“肚皮今作小池塘!”
魏承稍愣了下,他没想到一向厌学的罐罐,竟然还背出一首诗来。
“旁的咱先不说,就说你向来不爱背诗,这诗怎背的如此流利?”
罐罐抱着小手嘿嘿笑:“因为有肉肉呀!”
好么,原来是只背夹杂吃喝的诗。
“你爱吃的玩意,就算是再贵,哥哥也给你买。”
魏承看着地上的四个雪球:“那咱们是带着雪球回家取银子,还是把雪球放在这儿回来再接着玩?”
罐罐看了眼乱成一团的小娃们,弯腰将自个儿的雪球抱起来:“罐罐要拿回家,要是被踩坏了,罐罐会心疼的!”
魏承带着罐罐和莫夫郎里正娘子说了一声,莫夫郎道:“成,你们先过去吃着,涣哥儿都玩疯了,现在应当是叫不动。”
里正娘子也嘱咐几句:“那老林汉是这几个村子第二户养羊的,不过他没养太多,好像只有三四只,每到年关就开始卖羊肉,养着也是真精细,那羊肉吃起来也是肥而不柴,你们这些小子去喝两碗羊肉汤暖暖胃挺好。”
魏承和罐罐先回家取了银子,又跟着豆苗一道往村口走。
没走多远就闻着一股浓烈的羊汤香气。
等到了林老汉的驴车前,就见着他雪地里支了口大铁锅,下面架着熊熊燃烧的四方柴火堆,旁边还摆着几张破旧的桌子,不少村汉子和娘子正在呼呼喝着羊汤说着话。
豆苗迫不及待问道:“林爷爷,您这羊肉汤怎么卖啊?”
林老汉见着他们,抬一下眼皮:“十文一小碗,十五一大碗。”
豆苗嘶了声,道:“真贵!”
林老汉没什么好语气:“嫌贵莫要吃!”
魏承皱了皱眉。
豆苗脾气上来了:“你这老爷子……”
又实在想喝羊汤,憋屈道:“来三碗十五文的!”
说着就要掏钱袋,魏承先一步将铜板递出去,豆苗急道:“承哥,我请你和罐罐,当时一直说我上手杀猪就请你们吃饭,这咱们一直不得空闲,快快,我请你!”
“没那些讲究,今儿我先请你了,改日你再请回来。”
林老汉仔细数过铜板,这才给他们盛三大碗羊肉汤,又抓过一把葱末撒进去:“得了,拿走吧。”
三人找了个空处坐着,捧着冒着热气羊汤大口喝起来。
他们只觉得汤浓味美,羊肉是真少,只有几块细碎的羊肉块,不过也是真鲜嫩,吃着不见厚重的腥膻,且那汤水进了肚后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好似四肢百骸都有暖流淌过。
见着旁边喝完羊汤的人散得差不多,魏承走到那林老汉跟前,问道:“林爷爷,您这羊肉怎么卖?”
林老汉上下打量他一眼:“羊肉可贵嘞,一百二十文一斤!”
还真是这么个价。
魏承道:“给我切两斤羊后腿肉。”
那儿的肉嫩,肥瘦也适中,到时候可以给罐罐炒着吃。
至于涮肉吃那是不成了,他们既没有李家贵重的铜炉,也没那些调制酱料的稀罕玩意儿,只老老实实吃盘爆炒羊肉就成。
“两斤可是二百多文?你真要啊?买不起可别装相。”
魏承觉得这林老汉有点讨人嫌,点头道:“要。”
林老汉从驴板车上拿出切肉刀,瞧那刀刃的干净模样,想来魏承是村中第一户买羊肉的人。
魏承注意到板车上的羊肉红肉白肉均匀,颜色也是极正的鲜红,纹理清晰,若是买来这样的羊种应当会很好饲养。
林老汉qqzl切好两条肉又用绳子挂起来递给他,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往年你们村买羊肉的只有里正家,今儿倒是稀奇竟多一户出来。”
魏承将背篓里的铜子数好交给老汉,又把羊肉用油纸包起来放在筐里。
他也不露富,真话假话混在一处:“我弟弟爱吃羊肉,这攒了许久的钱,就为了给他买点肉解解馋。”
这老头招人嫌,卖的肉却是极好。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不知道您家来年春季大集卖不卖羊羔?”
林老汉瞧他一眼,冷淡下来,语气有点冲:“我家可从来不卖羊种,想来你大集看到的是姜水村那户,你买完肉便走吧,我卖你羊肉难不成还要教你养羊不成?”
魏承也不恼,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我只问句羊种卖与不卖就急成这样,难不成是怕我抢了你生意?”
“您尽可放宽心,我要是想养羊,可不是养那三头两头闹着玩一样,且说要卖也不是卖给村户,我自有门路卖去镇上府城,村里这三瓜两枣,我是看不上的。”
林老汉气道:“你这嘴毒的小子!”
第88章 第 88 章 六亩地
雪越下越大, 村路上的孩子大人纷纷往家里头跑。
魏承抱着在雪地里平摔几个屁股敦的罐罐回到家,小狼和墨珠儿就围上来东嗅西嗅,想来是闻到鲜膻的羊肉味。
他忙将背篓放在桌子上, 不叫它们嗅闻, 又拿过墙上挂着的高粱稻穗扎成的小扫帚,扑扫扑扫罐罐身上的雪:“转过身来。”
罐罐小手举着, 乖乖转身, 果然屁股后有好大一滩都坐实的雪。
“哥哥呀。”
罐罐摘下小兔帽和护手:“罐罐的小帽护手都湿了, 还怎么出去玩?”
“没事, 你先拿着放一边去。”魏承又给自个儿扑雪,笑道:“等会儿连着咱们身上这件棉袍子, 一道挂在屋头的火墙上,家里柴火烧得多,午后就能穿戴了。”
罐罐道:“好!”他又踮脚去抢小扫帚, “罐罐也给哥哥扑雪!”
外头北风呼啸,鹅毛大雪纷飞。
兄弟俩将被雪打湿的袍子挂在火墙上,又换上干净袍子去到书房。
也是如今有了闲钱,怎么花都不觉得捉襟见肘,哥俩各自都有了两件厚实温暖的棉袍。
犹记得去年冬日, 他们兄弟一个穿着没有多少棉花的破旧褂子,一个穿着从别人家借来的袍子, 就这样在镇上山里来回奔波求财, 那日子还真是想想就觉得辛酸难捱。
书房没有火墙,地中间只有个炉子,里头正熊熊烧着干柴,听着噼啪作响,火势正旺。
魏承摸摸罐罐小脸, 将一支小羊豪递到他手中:“来,静下心来练一会儿字,待雪停后,哥哥再带你去院中堆雪球。”
罐罐乖乖道:“好呀好呀。”
魏承走到他身后,握住他小手:“哥哥先带着你写。”
他带着罐罐写过两张字帖,时不时叮嘱他落笔要起承转合,有坚有浑,浓淡相宜……后来便让罐罐自个儿写,半天练习下来,罐罐的字迹更为工整,虽说还是有所欠缺,可字体形态中倒是与魏承的字愈发像了。
这一晌午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罐罐趴在书桌上,轻轻捅了捅正在聚精会神看书的哥哥,小声道:“哥哥,罐罐肚子饿。”
魏承从书卷中猛地抬头,惊道:“竟是这个时辰了,哥哥这就去做午食。”
“哥哥不要急。”
罐罐从长椅上跳下来:“罐罐只是一点点饿。”
魏承从柜子里拿出几包甜糕递给他,带着他一边净手边道:“你先吃着垫垫肚子,罐罐是想着炒羊肉还是羊肉饺子?”
罐罐拿着小帕子擦擦手,又抓过两块梅花糕各咬一口,歪歪头:“想吃饺子!”
“成,那咱们就吃饺子。”
小娃欢呼一声:“那罐罐帮哥哥填柴!”
魏承摸摸他脑瓜:“不用你做活,你只吃糕点陪着哥哥就成。”
来到柴房后,魏承先是从面缸里舀了两碗精细白面,想了想又多添几碗。
家里的精细白面虽说不多了,可既然想吃羊肉饺子那就得用白面,不能用那有些糙硬的苞米面,白面面团越揉越光滑,他见着软硬差不多了,便把面团揉好放在一旁慢慢醒着。
随后又将两条新鲜羊肉用清水简单冲洗,他力气大,不一会儿两块鲜肉就在他刀下变得细腻黏稠,都说一斤羊肉,八两葱,他又将十来根葱剁碎,这葱一来,就能借去羊肉几分清香味儿。
因着羊肉鲜嫩,他没放味道呛重的土酱,只放了些镇上打来的酱油和盐巴,切了不少野干姜用来祛除肉腥味,淋上热油后用劲儿搅拌羊肉大葱,见肉菜不分彼此,他才收了力气。
罐罐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动动鼻子:“哥哥,肉馅好香呀!”
魏承边擀皮边笑道:“今儿哥哥多包些饺子,咱们吃些,给豆苗几家送去些,剩下的便放在圆帘子上在外头冻上,到时候你想吃,拿回来就能给你煮。”
罐罐撸撸小袖子:“罐罐去净手,和哥哥一起包饺子!”
这一春一秋过来,兄弟俩包了不少回饺子,那小罐罐不仅学会包饺子还包得极漂亮,小饺子排排站,活像一群胖乎乎的小元宝。
他们吃饺子向来是现吃先下,包好三十多个就直接送到沸腾水中煮着。
雪白的饺子在水中打着转儿又慢慢浮上来,热水沸过三回,这饺子便是好了。
他们也没去堂屋吃,只一人一碗淋上醋香辣子油的水饺,守在灶台边儿就痛痛快快的吃了起来。
刚出锅的羊肉香葱饺还是有些烫,不过越烫吃着越爽利,一咬开薄薄软嫩的饺子皮,就是满口的鲜嫩爆汁。
他们吃饱喝足后继续包饺子,过后一数,那两斤羊腿肉混着十来根葱,竟然足足包了一百六十多个小饺子。
见着外头雪已经停了,魏承捡出来四十多个留着送人,剩下的全都摆在圆帘子上,把整个小帘子都放在秋日里晾晒柿子干的网兜上,因着网兜高高挂着,也不怕野猫野犬钻进院中偷吃。
雪虽然停了,可还是刮着寒风,魏承便没让罐罐跟着,他手里提着昨儿从如意酒楼那得来的三层食盒,里头装了三盘还未煮的生饺子。
“在家里等着哥哥,哥哥回来就陪你堆雪球。”
罐罐抱着小墨珠儿乖乖道好,往前跟了一步,感受到冷风袭面又退了回去:“哥哥送完饺子,要快点回家哦!”
魏承挥挥手:“莫要待在门口受风吹,快回屋头去。”
魏承先给豆苗家和莫夫郎家中送去,又去到离着莫夫郎家较近的里正家。
他一进大门就见着里正和里正娘子在扫院子中的雪,旁的门户紧闭,像是没人在家的样子。
“伯伯,这雪还要下呢,您怎么早就扫雪了?”
老俩口听到说话声才知道来了人,里正娘子忙招呼道:“承小子来了,来来,快进来坐。”
又看一眼里正:“还能因为什么?你里正伯伯闲不住,家里有点活恨不得立马就做完了。”
“趁着雪少先扫了,到时候也能轻便些。”
里正也放下扫帚,笑道:“外头冷,咱们进屋说话。”
魏承跟着他们进了老俩口的屋子,里正娘子也注意到他手里的食盒,哎呦一声:“来你伯伯家串门,还带什么东西!”
魏承笑道:“今儿罐罐馋羊肉,我便给他买了两斤肉,包了不少饺子就想着给伯伯尝尝鲜。”
羊肉那是多贵重的玩意!
“承小子,快拿回去给罐罐吃,伯伯不吃这个。”里正虎着脸说什么都不要。
魏承打开食盒,将那盘羊肉饺子放在桌子上:“您瞧瞧,这也没有多少,就想着羊肉是个稀罕物,咱们几家分着尝尝,再说我和罐罐吃着,自然也想着让伯伯和婶婶吃着。”
“哎呦,瞅瞅这承小子多孝顺。”
里正娘子叹口气道:“你里正伯伯可是最好羊肉这一口的,往年不说买多少,那两三斤羊后腿肉是说要就要的,今年我带着溪哥儿去喝羊汤,想着给他也买一碗回来,这老东西竟和我俩吹胡子瞪眼,说什么都不要我买。”
魏承察觉出什么:“伯伯和婶婶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里正不赞同的瞪一眼自个儿婆娘,皱眉道:“魏承,莫要听你婶婶乱说。”
“哎呦,你说说你这个人,有什么事就在心里憋着,承小子又不是外人!”
里正娘子道:“承小子,是这么回事。”
“你也知道你三郎哥和秋哥儿这一年来风雨无阻在镇上摆摊卖干菜卖野果,他们俩这样拼,也不过是为了让三郎能和姜水村的一个猎户学本事,那猎户脾气怪点,是有真本事的,不少人看到他动不动就从山上拖着野猪矮鹿到镇上卖。不过想要从他那儿拜师学艺得给他十二两银子,十二两银子听着吓人,可只要学到真本事,那十二两银子不出一年也赚回来了,且说那本事也能跟着自个儿一辈子是不是?”
“他们小俩口这一年来省吃俭用,还有秋哥儿娘家的补贴,也只攒下一点银子,我听人说那猎户来年没准就不在姜水村了,可眼下又不是卖年猪的时候,现在卖就是亏,我和你里正伯伯这一年都白干了。”
“又因着他们到处摆摊,小俩口经常要用家里的牛车,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因着这事还与秋哥儿争论几回,他们就想买头自个儿的驴子,这又是一笔钱。”
“家里倒是有点银子,不过这点银子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都盯着,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和她们吵,老三不让秋哥儿回娘家借钱,他就想着要卖地……”
里正娘子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听你里正伯伯说过,你还想买六亩田地啊?”
“对,我是打算着买六亩地。”
魏承听明白了,遂笑道:“若是能买到里正伯伯家的田地,倒是我占便宜了,这村子里谁不知道里正伯伯家的田地,年年翻整的最好出粮也多。”
话都说到这儿了,李茂德也叹口气:“不是我偏帮你三哥,三郎性子活,胆子大,他打小就想学猎户的本事,秋哥儿也支持他。你大郎哥和二郎哥人老实,胆子小些,一提学猎户的事就退避三舍,再者他们的婆娘也觉得做猎户是在害他们当家的。”
“伯伯记得你说过,想买六亩地是要种细粮,你和罐罐要读书还要拾掇农田,东一块西一块地也是不方便。当初你三郎哥成亲,我给了他八亩地,如今他想卖三亩。正好我们家有六亩好田,离着你从老王家买回来的两亩地还挺近,我便想着不如你三郎哥卖你三亩,伯伯也卖你三亩。”
魏承记得里正家的那片田地,他和罐罐秋时赶着驴车路过时,总能看到那片粒粒饱满又金黄黄的麦田。
他想了想道:“伯伯,我这今冬卖鸡蛋赚了点银子,不如我先拿着让三郎哥先用着?秋收时我见过您家那片地,地势高,黄土细腻,您说着我也是真心动意动,不过这卖田是大事,要不您一家人再好好商量?”
“不必商量了,那片地是我和你里正伯伯的,只要你相中,我们就愿意卖。”
里正娘子道:“我们知道你今冬卖鸡蛋赚了钱,那想来也是留攒着置地和还人家盖房子的钱。婶子家里田地和人多,但出力的只有三个汉子,只夏税秋税,年年都叫我们犯愁。再说溪哥儿今年都九岁了,婶子这个做娘的,怎么也得开始给他准备银饰嫁妆了。”
魏承看里正一眼,见他叹气点头,便道:“成,那明儿咱们就签契,我带着银子来买地。”
“承小子,六十两银子一时半会儿不能那么好凑,伯伯想着你有多少就先给我们拿多少,不必着急再出去借银子。”
“我能凑齐,盖房子的钱也不着急还镇上李家,您不用替我俩担忧。”
魏承知道他们急用银子也就不藏富了。
相处这样久,里正伯伯和婶子待他们一片真心,他心里自然也是极清楚的。
但还是笑着补了句:“我这做小辈的要多嘴说几句两位嫂子了,还望伯伯和婶子莫要和她们说起这六十两的事……”
原本里正老俩口听到魏承说能一下凑齐六十两,就震惊好一会儿,这忽然听到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家儿媳嘴大舌长的坏毛病是又传出去了。
“可是又从她们嘴里生了什么事?”
魏承却不肯多说,只笑着含糊道:“没有,没有。”
怎么没有,他和罐罐前脚给里正家送筐红黄鸡蛋,后脚这事就被李家的媳妇宣扬出去了。
那几天村里的婆子娘子,没少来他们家借着串门的名义想看鸡粮。
里正娘子低骂了句“这嘴长小娘们”,又气道:“承小子,你放心,这事我和你里正伯伯不和任何人说。”
魏承记挂着家里的罐罐,只和里正定下签地契和去官府过地契的日子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走。
里正娘子将魏承送出大门外,回到屋头心里还憋着火,这俩媳妇是一点教训也不长啊!
“行了,行了,事情都发生了,你再想又什么用?以后家里有啥大事,避着她们就成。”
里正看着桌子上的一盘饺子,这羊肉葱馅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这个承小子是真没白疼啊!
他道:“等会儿把这饺子煮了,你多吃点,剩下几个给溪哥儿他们分分吃了算了。”
“分什么分!”
里正娘子端着盘子就往柴房走:“这饺子是人家承小子孝敬你的,又不是孝敬他们的,一个个嘴大舌长,天天给我找事,一个也别想吃人家承小子带来的饺子!”
今儿大郎家和二郎都陪着媳妇回娘家了,秋哥儿和三郎还在镇上摆摊。
里正娘子将饺子煮好捞出来,十个装在盘子里给李茂德端去,还不忘给他热了碗酒。
李茂德一闻到羊肉香和酒香就舔着唇道:“哎呀,这怎么都给我端来了。”
“还剩下六七个,等会儿我和溪哥儿吃。”
里正娘子将醋和辣子碟放到他面前,笑道:“老家伙,瞅瞅你馋的,快吃吧,你说说养儿养女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承小子会来事。”
李茂德夹着饺子送进嘴里,又喝了口小酒,长舒一口气:“是这个味儿。”
又道:“这聪明人做什么都出色,你看看承小子这肉馅调的,可不比你差啊!”
家里的心头大事得以解决,老俩口都有心情说玩笑了。
她拍李茂德肩膀一下,笑道:“这承小子在你眼里就是香饽饽!你有种天天叫承小子给你做饭吃!”
“那不成,承小子还得科考,做大官咧!”
里正娘子看一眼门外,凑在李茂德耳边道:“你说说承小子咋攒的六十两银子啊,他一说出来的时候我都吓住了,那可是六十两,不是六两,就算六两也要不吃不喝攒上好几年啊,我听说镇上那红黄鸡蛋都卖到十多文了,可是他家养的鸡也就三十来只……”
李茂德沉吟一会儿,道:“你可知道乔郎中给罐罐介绍的珠算师傅?那是个走商半辈子的人,而且还是个老童生,他膝下无儿无女,又十分疼爱罐罐,我想着没准是他给那俩小子的银子。”
里正娘子点点头:“这么说就对了,走商赚的都是大钱,那老童生攒了一辈子银子,想来六十两对他来说也是拿得出来的。”
第二日清早,魏承就带着罐罐和银子来与里正签契,李三郎便赶着牛车去到镇上官府过地契。
魏承坐在堂屋与李茂德说着来年粮种的事,罐罐就被秋哥儿带去找溪哥儿玩。
溪哥儿才从被窝起来,眼睛一亮:“罐罐!”
罐罐捂着小嘴,又点点脸蛋:“小溪哥懒被窝,羞羞羞!”
“好你个小罐罐,还敢取笑小溪哥了!”
溪哥儿头发都没梳齐整就跑去追罐罐,里正娘子拿着篦子在后头喊:“哎呦,我的溪哥儿,外头都来了客儿,你这么披头散发的哪里行!”
俩孩子在李家的大院子里转圈跑,李家大嫂生的小宝妹儿拍着小手叫好。
秋哥儿拿过里正娘子手里的篦子,笑道:“娘,你去忙吧,我给溪哥儿梳头。”
“成,那你给梳吧。”
秋哥儿帮着溪哥儿把头发梳好,又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堆雪球。
晌午,李三郎终于带着地契回来了。
魏承将地契揣好,便带着罐罐要走,里正娘子忙阻止道:“承小子,莫要走了,我这饭都快做好了。”
“婶子我们就不留下吃饭了,豆苗约着我明儿去丰苗村的小集摆摊子,我今儿拾掇点栗子菘菜留着明儿卖。”
里正娘子见他这样说,也只得作罢。
魏承没留下是对的,今儿李家的饭桌上,那可以说是落针可闻。
忽然,元氏一边抱着泰儿喂粥一边道:“爹,我听说老三卖地了?”
桌上人都没说话,里正娘子淡淡道:“老三卖三亩,我和你爹卖三亩,承小子眼下只有十来两银子,剩下的以后再给,你还想问啥?”
元氏一噎,看向安静抱着宝妹儿的大嫂:“这事您不和我说也就算了,大哥大嫂怎么也才知道?那六亩地一年能出多少粮能卖多少钱?剩下那五十多两,十年八年他能还上吗?就因为爹看重承小子,就让他拖着地钱一年又一年?”
又骂了句:“没钱买什么地啊!”
李三郎是得了自己卖地三十两银子的,就不愿意听她这么说魏承,冷脸道:“二嫂,你管的也太多了,承小子买着我和娘的地,也没买你家的地!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都没分家,什么你的我的!”
李三郎气道:“现在你说没分家了,二哥那八亩地出来的粮食怎么不见你拿出来做公家饭?你现在吃着还是爹娘田地种出来的粮!”
元氏怼一下默不作声吃饭的李二郎:“你是死人啊,你媳妇让你弟弟这么训斥,你就这么吃着饭!”
“这一码归一码,我平日里事事顺着你,这事本就是你乱管闲事。”
李二郎扒着饭:“三郎说的有什么不对,也没卖咱们的地,人家爹娘也愿意卖给承小子,大嫂都没说话,你发火做什么?”
自打出了那件事,乔秀云是学聪明了,能多吃饭就少说话。
她埋头吃着饭,一点也不理会老二家的发癫。
元氏见着一桌子人没人帮她,气道:“那昨儿羊肉饺子是怎么回事?我回家寻思着给泰儿煮点粥喝,锅里怎么有羊肉味的饺子汤?”
里正娘子叹一口气:“老二家的,你自个儿有柴房,怎么天天上我和你爹的锅里寻摸粮?”
“那饺子是别人送来的,我们当老人的就不能自个儿吃点好东西,全都得给你们留着攒着,对吗?”
溪哥儿紧了紧筷子,昨儿他在半梦半醒中好像是吃了羊肉饺子。
“我就不信溪哥儿没吃!”
元氏气道:“泰儿馋羊肉馋成什么样,溪哥儿是亲儿子,那泰儿和宝妹儿还是亲孙子呢!”
“旁人给我和你爹送饺子,我们给溪哥儿吃怎么了?那是我们有能耐,泰儿和宝妹儿吃不上,那是你们做爹娘的没能耐,笼络不住人!”
元氏还想说什么,就见着李茂德重重将筷子放下,冷道:“今天就分家!”
李二郎急道:“爹!”
所有人都急忙劝着:“爹,这,这分什么家啊,都快过年了!”
“对啊,爹,老二媳妇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所有都劝不动,只好求助的看着里正娘子。
里正娘子也叹口气,像是真失望了:“我听你爹的。”
“娘!”
元氏吓了一跳,拢拢泰儿的肩膀不放声了,过了会儿才抖着嗓子道:“爹,娘,我错了,我以后不多管闲事了!”
泰儿还小,李二郎又没什么能耐,她哪里敢分家出去单过。
李茂德猛地将筷子摔在地上:“你错了?我见你主意大的很!一个两个天天盯着老人的银子,老人的田地,分,今天不分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魏承和罐罐哪里知道李家因着一顿羊肉饺子生起来的风波。
他们昨儿煮熟的饺子还有剩,魏承便将饺子下在油锅里煎着吃。
罐罐吃着焦黄的煎饺子,晃着小脚:“哥哥呀,那我们家又多了六亩地是吗?”
“对,就在咱们那两亩地不远处,不算要养羊的那四亩地,咱们家现在拢共有八亩良田。”
魏承将怀里揣着的地契拿出来,轻轻摸了摸:“你是不知道,哥哥听说里正伯伯要卖整六亩地时有多高兴,这村里人多是一亩两亩的卖,这一下卖六亩是真给咱们省了力气。”
罐罐歪歪头:“可是哥哥又要好辛苦种地了呢!”
“哥哥不种地,到时候看看雇个短工,咱们来年主要是读书和养小羊羔。”
魏承将饺子汤端给罐罐:“来,再喝点汤。”
罐罐抱着碗顿顿喝下去,最后一擦小嘴:“罐罐吃饱啦!”
又跳下凳子:“去找小狼和墨珠玩咯!”
“刚吃完饭慢点跑。”
魏承坐下来将剩下的煎饺一扫而空,煎饺也就第一顿酥脆,下一顿是再热还是再煎都会坏了味道。
他们刚吃完晌午饭不久,豆苗就风风火火来串门了。
“承哥,承哥!”
魏承和罐罐正在一个洗碗一个净碗,哥俩同时回头:“豆苗来了。”
罐罐袖子挽着,露出雪白胖乎的手臂:“豆苗哥!”
豆苗动动鼻子:“哟,又吃饺子了?”
“你个没口福的,剩下几个煎饺都让我捡剩吃了。”
魏承拿抹布擦着碗筷,笑道:“外头还冻着饺子,你想不想吃,想吃我这就生火给你煮。”
“不吃不吃,昨儿你送来的饺子差不多都进了我肚子。”
豆苗又小声道:“承哥,你知道吗,里正伯伯家吵起来了,听说好像是要分家,我娘她们都过去劝架了。”
魏承稍愣了下:“我们走时还好好的,这怎么还能吵起来?”
“谁知道呢?我娘都说李家的二媳妇就是个搅祸精,若是没有里正伯伯和婶子的帮衬,他们身无所长,地也不多,那日子根本就过不去!”
难道是因为买地的事?
不过他都把银子一分不少全给了里正伯伯,那又是三郎哥和里正伯伯的地,李家二嫂怎么也不能因为这儿吵起来啊?
魏承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听豆苗道:“莫要想这些事,明儿咱们早些去丰苗村小集,到时候寻摸个好地方摆摊子。”
昨儿他送饺子时,豆苗就提起想在丰苗村小集卖家中办酒席剩下的猪肉,可他们家没有驴车,就问问魏承要不要去赶集卖野货。
每年第一场雪后就是丰苗村的小集,常有村人在那儿卖些山货吃食,据说镇上杂铺的伙计都愿意来这儿陶腾货。
魏承便想着家里还有许多在山上打的毛栗子,那毛栗子果肉饱满,长得又格外圆润,晒好之后他给罐罐炒过两回,可罐罐小嘴越养越叼,吃过几回就不怎么愿意吃了。
囤在家里还容易长毛,不如拿去卖掉。
豆苗摸摸罐罐小脸:“罐罐,咱们明儿要去赶小集,你高兴不?”
“高兴!”
罐罐打小就喜欢凑热闹:“罐罐要去卖毛栗子!”
次日,天还没亮,魏承读过书练过石锁就去地窖搬来十多颗大菘菜,又从粮仓将一大筐栗子放在驴板车上。
又把茄干豇豆干各装一麻布袋,柿子饼和红梨干也装了大半袋,魏承又看一眼春天时候采摘的蕨菜干和蘑菇干,想了想各自都装了半袋。
去年冬日挨过饿,所以今年一入春他们就开始囤菜。
囤时只觉得不够多,可囤过之后便发现他们俩根本吃不了,这老些菜干堆在柴房角落,怕是等到来年春天就会生潮,不如留着过冬的菜,剩下的全都卖了,左右来年开春也会有新菜吃。
“哥哥。”
魏承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回头就见着罐罐已经醒了,“今儿怎么醒来这样早?”
“哥哥,罐罐想把不玩的玩意儿也卖掉。”
小娃从被窝坐起来,揉揉眼睛:“罐罐来年就七岁了,不要玩六岁的小玩意儿了。”
魏承见他醒来,便拿起挂在火墙上的袍子给他穿:“那你想卖什么玩意?”
“小青剑卖吗?”
罐罐摇头:“那个不卖!”
“那个要玩到十八岁。”
魏承被逗笑了:“行,那个留着。”
他又问了几个泥哨和九连环卖不卖,罐罐都说不要卖,过会儿他自个儿有点不好意思了,抱着小手嘿嘿笑:“哥哥,要不然还是等罐罐十八岁,再卖那些小玩意儿吧。”
魏承顺着他道行,想起什么又道:“哥哥把给你做的柿子饼也要卖掉些。”
罐罐顿时不干了:“不要,不要卖罐罐的柿子饼。”
“柿饼凉,你那日吃多了都喊着腹痛。”
魏承摸摸他小脸:“家里还有旁的吃食,不差这一点柿饼。”
罐罐闷闷道:“好吧。”
“莫要不高兴,哥哥听说丰苗村有人卖黄蒸包,又粘又甜,里头还有豆子馅,到时候哥哥买给你吃。”
兄弟俩吃过早食,就赶着驴车去马家接豆苗。
马屠户和豆苗娘帮着他们把猪肉和木板子一道搬上驴车,豆苗娘嘱咐道:“承小子,豆苗第一遭出去卖猪肉,劳烦你和罐罐帮衬他算算账。”
豆苗害了一声,抱着罐罐举了举:“有这么个小账房先生跟着我,哪个不长眼的敢骗我银子?”
罐罐抬着小脸,拍拍腰间挂着的小算盘:“罐罐可不说大话,若是少一个铜钱就来找罐罐!”
“有罐罐婶子放心。”豆苗娘笑道。
雪地无声,茂溪村离着丰苗村有些远,兄弟三人赶到大集上时天色还没亮。
眼下只有几个人在搭摊子,魏承张望一会儿,就听罐罐道:“哥哥,我们在那棵大树下摆摊子,再把几条路的雪扫一扫!”
那棵树下正是几条村道的汇口,这两日没人走,几条路覆盖不少新雪,想来只要来到小集上的人都会经过那儿。
豆苗也发现了那片地的妙处:“罐罐,你可真聪明!”
罐罐上前抱着魏承的腿,呲着小白牙:“哥哥,这么聪明的罐罐可以吃十颗小酥糖吗?”
第89章 第 89 章 赔钱
最后罐罐如愿含上两块小酥糖, 左边腮顶一颗,右边腮顶一颗,像那爱用圆鼓颊囊囤粮的毛松鼠。
穿得极厚实的小娃正吭哧吭哧从驴板车上抱下货物, 又整整齐齐放到雪地铺着的草席子上。
豆苗看着好玩:“承哥, 罐罐这么乖?他要十块糖,你给他两块, 他也不闹你?”
“乖什么, 精着呢。”
魏承帮着豆苗把切肉的板子支上, 笑道:“大清早我是不爱让他吃糖的, 可你瞧瞧,他小小年纪都会“以进为退”来骗糖了。”
豆苗反应过来什么, 哈哈笑道:“咱罐罐这是有十个心眼子,九个半都用在吃上了!”
俩人又合力把猪头和半扇带血的猪肉抬下来,豆苗边磨刀边看着两个摊子, 兄弟俩就用从家里拿来的扫帚开始扫树下岔口周围的新雪,他们把几条路都扫通了,人怕在雪地里湿了鞋袜,自然也会先走没有雪的地方。
魏承边扫雪时还在心里想着,我家罐罐可真聪明。
没过多久, 赶着驴车前来摆摊的村户渐渐多起来,他们这边都卖上猪肉和山货了, 远远地还能听到有人因为抢摊子吵骂起来的声音。
罐罐给他们选的位置极好, 这些人来赶集大多都是要买猪肉和山货菜干,但凡路过这岔口的村人就没有不停下来询价的。
猪肉摊子前有好几个人等着,豆苗有点手忙脚乱,大冷天急出一身汗:“承哥,你给我看看这秤砣,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魏承忙道:“来了。”
又拍拍罐罐小脑瓜,对着在他们摊子前正在看货的婆婆道:“您看中什么和我弟弟说,他能告诉你斤两,也能给你称秤。”
婆婆揣着袖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罐罐:“是吗?”
罐罐头戴小兔帽坐在小板凳上,脚边还有个烤火小炉子,他挥挥毛绒护手:“婆婆买什么就和罐罐说!”
又挨个指着草席上的袋子道:“大菘菜一文钱一颗,茄瓜干豇豆干一两二文,野蘑蕨菜这是山货要贵些,一两四文,现在大雪封山,可是吃不到好吃的野山货了呢。”
冬日里上顿菘菜下顿地豆,菜干山货倒是都这么个价。
那婆婆摸了把黑色野蘑,打心眼里相中了,不过买东西还是要挑挑拣拣的,于是道:“娃娃,你瞅瞅你这野蘑也没人家那么大,怎么卖那么贵啊,一两三文,婆婆多拿些。”
“婆婆,你诓小娃啊!”
罐罐捧着野蘑在手心:“这是野蘑干啊,晾晒之后就变小了呀,吃蘑也不是吃大小,您瞧罐罐的蘑菇……”
他又把野蘑送到老婆婆眼前:“小娃都知道黑黢黢的野蘑才是好蘑,这是罐罐亲手洗净晾晒的,没有一点泥沙和树叶,要是有硌牙的玩意儿您来这儿找罐罐!您买回去留着过年炖大鹅炖小鸡,那味道可鲜美啦,罐罐都被香迷糊好几回呢,您瞧着就是很会炖肉做饭的好婆婆,罐罐都怕你们村里人要叫您以后莫要再买蘑炖肉咯!”
老婆婆都差点被他说的流口水,哎呦一声,笑道:“怪不得你哥哥放心把摊子交给你,你这娃娃这也太会说了,以后可还了得?”
罐罐嘿嘿笑了两声,捧着黑蘑就要往布口袋里装:“婆婆要多少啊?”
他先是只抓了一点,歪歪头:“这些够了吧?”
“那哪里够啊,炖大鹅可是要不少蘑菇呢。”
老婆婆笑道:“抓,多抓点。”
听到这话,罐罐小手捧了好大一堆的蘑菇装进布口袋里,老婆婆嘶了声,想了想又道:“行,多来点,今儿回去炖点,过年亲戚多到时候再多做些。”这样的好蘑买多了也不亏。
罐罐熟练的拿着豆苗家给他们借来的秤称货,摆摊子前哥哥教了他一遍,他就学会了怎么用了。
他眼睛一扫,乖乖道:“婆婆,你自个儿看看,总共八两三钱,那三钱不要啦,就当罐罐给婆婆拜早年!”
“好好,婆婆谢谢小娃。”
老婆婆向来节俭,今儿却头一次高高兴兴掏铜钱。
旁边买完猪肉的人听了许久俩人对话,早就被说动也想来买野蘑,将那老婆婆走了,直接道:“娃娃,给我来二两野蘑。”
“好!”
这么一会儿就卖出十两野蘑,赚了四十文铜钱。
罐罐高兴的拍拍钱袋子,抱着小手吆喝着:“卖菜干,卖山货咯!”
“娘,娘,这儿有柿饼,还有红梨干!我想吃!”
有个年轻娘子带着小哥儿路过他们摊子前。
“好好,娘给你买。”
那年轻娘子笑看罐罐:“小娃,你家大人呢?婶子想买你家的柿饼。”
“罐罐就是大人!”
他摸摸被他偷偷藏在最后头的柿子饼,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小哥儿看到啦!
“柿子饼三文钱一斤噢。”
“这么大的柿饼卖三文钱一斤?”
“对呢。”
罐罐忍着心痛掰开一块柿子饼递给年轻娘子,回头看一眼正帮着豆苗哥算银子的哥哥,又怂又小声:“婶婶可以尝尝再买,不喜欢千万不要买。”
“你这娃娃倒是心好。”
年轻娘子揽住小哥儿肩膀:“哥儿,你给尝尝。”
小哥儿轻轻咬了口,嘴唇就碰上柿子饼上的甜霜,眼睛一亮:“娘,好甜好吃!多买点我留着过冬吃!”
年轻娘子忙道:“好好好,娘给你买。”
想了想道:“娃娃,我家里人多,你给我拿三斤吧。”
罐罐撑着布口袋做最后的挣扎,小声蛐蛐:“柿饼真的要三斤吗?柿饼吃多了会腹痛噢!”
“我不会腹痛!我最喜欢吃柿饼了,一次能吃好几个!”小哥儿得意道。
“那好吧。”
他挠挠小脸,怎么就他小罐罐柿饼吃多会腹痛呢?
这草席上的货物,最先卖完的就是长满甜霜,金黄绵软的柿子饼。
罐罐抱紧小短腿,一时之间竟觉得自个儿这面的寒风都比旁人强烈些。
魏承在一旁看着好笑,见着豆苗这面没那么忙了,就过来安慰安慰小娃:“罐罐?”
小娃闻声回头,粉白肉乎的脸蛋,还有那嘴边有着一圈雪白的甜霜,笑道:“哥哥,罐罐没偷吃柿饼噢。”
他们家罐罐还真是从小就养成了不打自招的好习惯。
魏承忍笑拿着帕子擦擦他嘴边:“辛苦咱们罐罐了,哥哥给你擦擦汗。”
豆苗那面上了手,魏承就和罐罐一起卖山货。
这岔口来往的人实在是多,小集没开始多久两家的山货猪肉就卖完了。
那一大筐毛栗子是被镇上糕点铺的伙计买走的,一番讨价还价后满满当当一大筐栗子给了八十文;柿子饼约莫带来八斤多,卖了二十五文;满满两袋子茄瓜干和豇豆干还有冬日常见的大菘菜拢共卖了四十文;最赚钱的还是野蘑干和蕨菜干,加一起只有五斤多的玩意儿竟然卖了三百二十文。
魏承和豆苗拾掇木板草席,罐罐坐在小凳用拍拍沉甸甸的钱袋,直接道:“哥哥,我们今天总共赚了四百六十五文钱!”
那小钱罐子里现在就有了四十二两并上四百六十五文钱啦!
魏承回头笑道:“罐罐可是大功臣!”
豆苗也擦着手上的血迹:“走走,把驴车拴在丰苗村老汉看车的地方,我请你俩去吃馄饨,今儿可谁都不能和我抢着付铜钱,不然我可是要生气的!”
“行行行,我们不抢着付铜钱。”
魏承背上装铜钱的背筐,牵着罐罐笑道:“你豆苗哥今儿赚了不少,咱们狠狠宰他一顿!”
罐罐呲着小白牙,超凶:“宰一顿!宰一顿!”
豆苗也背上筐,揽着魏承的肩膀道:“那还等什么啊,我今儿不花银子心痒痒,你俩定要狠宰我一顿!”
将驴车拴好,拿了刻着茂溪村的木牌子,三兄弟便高高兴兴逛热闹的小集。
两边摊子上还真是卖什么都有,除了山货猪肉,还有卖粮食的、卖绣鞋手绢的、卖活兔子的、还有冰糖葫芦和一应香喷喷的吃食……
他们还看到有摊子在卖毡帽护手,听着旁人询价,一个小毡帽竟然要五六十文钱!
还好他们买得早。
走了会儿,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吆喝着:“卖黄蒸包!软糯甜香的黄蒸包!”
“哥哥!是黄蒸包!”
罐罐一直记着哥哥要给他买黄蒸包的事呢。
“我差点忘了,我娘让我买黄蒸包的事了!”
豆苗张望一会儿:“那么多人啊,咱们能挤过去吗?”
每年一下雪,丰苗村的连家娘子就会出来卖黄蒸包,旁的村人也有蒸好拿来的卖的,却比不上连家娘子做的好吃。
魏承怕人这样多去晚吃不到,罐罐可是想了一早上呢。
于是道:“年关小贼多,咱们背篓里有不少铜钱,还是别都去人挤人了。”
他将背篓交给豆苗,只拿出个干净布袋:“你带着罐罐先去吃碗馄饨暖暖身子,我去排着买点回来,婶子说了要多少?”
“我娘说要二十个生的。”
“成,你俩在馄饨摊子等我吧。”
豆苗说着把腰间的钱袋递给魏承:“承哥,这钱你先拿着,黄蒸包一文钱一个,我这里正好剩下二十多个铜钱。”
魏承接过道:“行,那你多照看点罐罐和背篓,莫要叫他乱跑。”
罐罐也有点想跟着去,可又不放心豆苗哥看两个背篓,只好朝着魏承挥手:“哥哥要快去快回呀!”
“好,乖乖等着哥哥。”
见魏承走远,豆苗带着罐罐在热气腾腾的馄饨摊子前停下脚步,摊贩汉子热情道:“两位小哥吃些什么?”
豆苗问:“都有什么馅的馄饨?怎么卖?”
“有菘菜猪肉和葱香猪肉,三文一小碗,六文一大碗。”
罐罐举小手:“豆苗哥,罐罐要吃小碗的葱香猪肉馄饨。”
豆苗打量罐罐脸色:“不舒服?怎么忽然饭量这样小?”
“一会儿还要吃黄蒸包呢!”
罐罐拍拍自个儿小肚子:“要给没吃过的好玩意儿腾地方咯!”
豆苗笑道:“你这小娃,不过有一说一这冬日里最好吃的粘货,也就是连家娘子做的黄蒸包了!”
他们先要了两碗馄饨吃着暖暖身,怕冷了不好吃,就先没给魏承要。
魏承等了好一会儿才挤到摊子前,那连家娘子生了张笑面,一边揉着面团一边道:“小哥,你要多少黄蒸包?热的还是冻的?生的熟的?”
魏承看了眼,道:“来三十五个冻生的,再来五个热乎的。”
连家娘子笑道:“你来得也真赶巧,这锅才出来就被抢光了,现在还剩下五六个热乎的。”
魏承打眼一数,也就比他想要的多一个,便道:“那都给我拿着吧。”
说着把布口袋递出去。
“好咧。”
连家娘子接过,回头喊道:“丰哥,先给这小哥装三十五个冻包!”
连家娘子麻利的在刀铲上撒了点水,轻轻将谷帘子上的冒着热气的黄蒸包铲下来,又用泡开的长叶包住,这黄蒸包到处黏,就是不黏苞谷叶子。
总共六个黄蒸包,被她仔细包了三片叶子,又用油纸包装起来。
魏承交了铜钱接过布口袋和油纸包,就往回走去找罐罐和豆苗。
路上看到有人再卖棉帕子就停下来看了会儿,家里的擦脸帕子起了球,他怕罐罐擦脸不舒服就总想再换条新的,原本想着过两日去镇上卖布给罐罐做过年新衣裳再买,没想到今儿碰到了,那就提起买了好了。
“您这帕……”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有男娃的苦苦哀求声。
魏承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帕子忙走过去瞧,这么一会儿功夫身边就围上了不少人,里头哭泣的小娃不是罐罐。
但却是熟人。
“阿叔,我弟弟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别抢我们的柴!”
大东死命硬拽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手臂,眼眶都红了:“我,我们兄弟冒雪砍了几天的柴,今日是我娘的生辰,我,我们是想卖柴来买吊肉给她吃,大哥,求求您了,别拿我们的柴!”
小东抽抽噎噎的抹眼泪:“我没有,我没有刮坏他的衣服,我很小心的背着柴火,我真的没有……”
“你娘过生辰?那和老子有什么干系?”
大汉一下就把大东推倒在地,嚣张道:“我这还是我娘亲手给我缝的褂子呢!就这么被你弟弟用柴火刮坏了,你们赔不起我衣裳钱,我拿你们点破柴火怎么了?”
小东忙跑过去扶着大东,涕泗横流的哭着:“哥,哥,你没事吧?我,我真的没刮坏他的衣裳……”
大东撑着地想起来,咬牙切齿道:“放手,别,别拿我们的柴!”
魏承听到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狗骡子又他娘欺负外村人了,这是今儿早第几个了?”
“第三个了吧?我前头看到他非说一个年轻娘子碰掉了他手里的包子,把人挤在墙角骂,那小娘子被吓得六神无主,他硬生生讹了人家不少铜钱!”
“我在后头瞧着仔细,人家哥俩吆喝卖柴,他硬往人家柴火上撞!”
“畜生东西,天天净欺负老弱病残,真给咱们丰苗村丢人!”
“就没有一个人能管管?”
“哎,谁能管得了他这样的地痞无赖,一身横肉摆在那儿,正经儿活不干,净做这些作孽的事!”
“别拿你的柴?这现在是我的柴!”
大汉哼着小曲去拾地上的柴,刚弯下腰,他的手腕就被人牢牢握住。
他顺着手臂往上望去,见着是个瘦高白净,年纪不大的小子,冷笑一声:“真是怪事,今儿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触老子的霉头!”
“承哥!”
小东和大东眼泪都不流了,震惊又惊喜的看着魏承。
魏承松开大汉的手臂,回手将两大捆整齐的木柴拿到大东和小东跟前:“大东,小东说他没刮破这人的衣裳,你为何还要认错?”
大东擦了擦泪:“我,我害怕,害怕他打小东……”
魏承叹气道:“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越认错越服软,坏人就越欺负你也越嚣张。”
小东因着这句话眼泪又流出来了:“承哥,我真的没有刮破他的衣裳……”
“小子。”
大汉的眼睛在魏承的棉袍子上扫过,视线又落在他腰间微鼓的钱袋上:“你认识他们?我不要他们的柴也成,你替他们还钱吧!就给我……”
他舔了舔唇,贪婪道:“二百文铜钱就成!”
魏承淡淡道:“天都亮成这样,你还在做什么美梦?”
大汉一愣,恼羞成怒道:“你这小子!敢情不是来赔钱的,是来替他们找事的!”
说着他挥拳就朝魏承砸去。
小东差点喊破喉咙:“承哥!”
大东则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硬从地上撑起身子就要替魏承挡这一拳。
然而那大汉的拳头还没落下,就被魏承轻飘飘挡在半空中。
围着的人群也是一阵惊疑:“这,这小子力气还挺大!”
大汉额上青筋暴起,脸色涨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去压魏承的手臂,但魏承却是面不改色,以比他还大的力气生生掰着他的手腕。
就在大汉汗流雨下,受不住要服软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怒喝:“坏人!放开我哥哥!”
大汉眼前一花,只觉得有什么胖乎乎的东西冲向他的脚边,“轰通”一声,他竟然直直朝后摔倒在地上。
跟在后面的豆苗都惊呆了:“好,好厉害的扫堂腿!”
第90章 第 90 章 十一月二十
就在大汉倒地的一刹那, 魏承忙将罐罐抱在自己身后,罐罐也紧紧抱住哥哥的手臂,兄弟俩异口同声道:“罐罐(哥哥), 有没有受伤?”
罐罐摇头, 冻得通红的小脸蛋腾起得意神色,晃了晃憨态可掬的虎头鞋:“罐罐不会受伤呢, 罐罐的扫堂腿可是武馆练得最好的!”
他小罐罐腿短但灵活, 常常趁师兄们不备, 在软绵的沙地里搞近身偷袭。
见小娃真的没事, 魏承也松了口气,笑道:“咱们罐罐真厉害, 你看,哥哥也没事,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
豆苗费了许多劲儿才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进来, 他背上背一个背篓,手里提了个小背篓,气喘吁吁道:“没事吧,都没事吧?”
“放心,我们无事。”
魏承接过他们的背篓, 又把一直攥在手里还热乎的黄蒸包放在里面,看一眼角落瑟瑟发抖的大东小东, 道:“咱们走。”
地上躺着的大汉像是终于缓过来了, 他双臂艰难撑着起来,脸色煞白,咬牙切齿道:“谁,谁敢走!你们打伤了我,还, 还想走,赔钱!”
“谁见着我们打你了?”
魏承看一眼看热闹的村民,淡笑道:“父老乡亲们评评理,你们可曾见过我们兄弟打他?”
罐罐绷紧小脸,抱着双臂护在哥哥身前,晃着那双虎头鞋走来走去。
村人都道:“没看见,没看见,净看到狗骡子欺负小娃们了!”
“狗骡子你也忒不要脸!你八尺大汉能打不过一个穿虎头鞋的?”
“你挥着拳头要打人家哥哥,小娃见哥哥被打着急了,所以不小心才跑到你脚底下,这雪天路滑,你自己摔倒了怨谁?”
村人说完都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总觉得不如实说,那穿着虎头鞋的小胖娃好像也能给他们来一遭扫……是扫桌腿还是扫堂腿来着?
罐罐点点头满意了,牵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们快回去吃馄饨吧!”
豆苗也把大东小东带过来了:“承哥,咱们走。”
大汉还瘫在地上不依不饶的骂:“不准走,几个小混帐东西,让老子逮住老子非要扒了你们的皮!”
魏承皱了皱眉,刚想到什么主意,就见着人群中传来一阵吵嚷:“让开!让开!都让开!”
有个模样清秀的小娘子哭哭啼啼走过来,身边站着个与她眉眼间有几分相像的中年壮汉,俩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壮实大汉。
“三叔,就是他,他诬陷我撞掉他的包子,还抢了我娘生前给我绣的钱袋!还要打我!”
被人戏称狗骡子的大汉面带惊恐,硬撑着往后面退:“虎,虎叔,我,我不知道这是您家姐儿,我,我这就……”他胡乱翻着身上的破布口袋,“怎么,怎么找不到了,刚刚还在的……”
“找不到了?”
中年壮汉冷笑一声,冲身后的人挥挥手:“把他衣服扒了仔细找,若是找不到就砍掉他的手脚,真是反了天,连我们老蒙家的姐儿也敢偷!”
魏承牵着罐罐小手,给看热闹的豆苗一个眼色:“咱们只管走咱们的。”
几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就听到有村人小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无赖碰上无赖,有好戏看了!”
大东小东早都被又砍手又砍脚的话吓得腿软,若不是有豆苗搀扶着,他们兄弟俩连从人群中挤出来都不成。
被这事闹的几人都没有继续逛小集的心思了,眼下还是早早回村心里踏实些。
魏承抱着罐罐上了驴板车,把小背筐交到他手里:“这里头有黄蒸包,热乎的蒸包你要歇一歇再吃,那冻包你等会儿拿着和豆苗分分。”
又回头看向大东小东:“你们也和我们一道坐驴车回村吧。”
“好,好。”
大东感激道:“谢,谢承哥罐罐还有豆苗哥替我们兄弟出头……”
小东眼窝子浅,这么一会儿眼睛又红了。
豆苗拍拍小东肩膀:“走吧走吧,赶紧上驴车,这天也忒冷了。”
驴板车后头的棚子还算宽敞,虽说放了两捆木柴还有一些背篓木板,四个小汉子还是能坐下的。
罐罐从自己的屁股下分出两个小蒲团:“大东哥,小东哥,给你们坐。”
大东小东有点受宠若惊的接过来。
眼下起了风,时不时吹起的布帘能看到在雪地里缩着脖子走路的村人。
大东小东今儿早也是如不少村人一般,走着去到丰苗村赶小集,眼下坐在盖着厚布帘子的驴车上,他们才知道原来不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是这样舒坦。
待驴车走了一会儿,他们哥俩好像才缓过来,身上不打摆子了,脸色也没先前那样苍白。
罐罐和豆苗先是分了冻生的黄蒸包,罐罐又吭哧吭哧从油纸包掏出来热乎的黄蒸包,递给豆苗两个,还给大东小东两个。
豆苗接过看了看,笑两声:“这连家娘子做的黄蒸包还是这样的好颜色。”
大东却说什么都不要:“罐罐,你留着自个儿吃,我们不要。”
“哥哥买了好多,罐罐还有呢!”
罐罐抱着小手嘿嘿笑:“哥哥说歇好了才能吃,你们现在快趁热吃吧。”
虽说黄蒸包一文钱一个,可是只要是花银钱的玩意儿,他们家向来是买不起的。
大东听到小东咽口水声,想想还是接了过来,声音有点小:“谢谢。”
豆苗性子大大咧咧,撕□□谷皮就大咬一口:“又甜又粘,真好吃。”
只三两口一个粘乎的黄蒸包就下了肚,豆苗用袖子擦擦嘴:“罐罐你怎么不吃?”
罐罐小手拖着油纸包,乖巧抬脸:“要等着和哥哥一起吃!”
豆苗看大东小东也没吃,他忙将剩下那个黄蒸包放好,憨笑两声:“那我也不吃了,这让你们衬得我是又馋又不孝顺,让我娘发现那还了得?这又快过年了,定是少不了棍子炖肉!”
这话把几个小汉子都逗笑了,连一向腼腆胆小的小东肩膀都耸动两下。
豆苗看一眼小东:“对了,你们兄弟来小集就是为了卖柴?”
大东有点丧气:“嗯,为着今日的小集,我和小东在山上砍了许久的柴,本以为能顺顺当当卖了柴赚铜子,却不想不仅没人买还遇上了个混子。”
“罐罐和哥哥在镇上卖过柴!”
罐罐指着他们的柴:“大东哥你的柴火那样粗又整齐,在镇上肯定能卖好多铜子。”
大东苦笑一下:“我,我们没有多余的铜子坐牛车去镇上……”
从村里到镇上,坐牛车来回就是四文钱,这四文钱都是半捆柴钱了!
罐罐挠挠小脸:“那好吧。”
他又灵机一动,小手拍拍车板:“雪停后罐罐和哥哥应当还要去镇上,到时候你们可以搭我们的驴车!”
大东有点不好意思:“算了,那,那太劳烦你们……”
“为啥这样急着卖柴?”
豆苗关心道:“难不成你娘又要吃药了?”
小东小声道:“我娘如今不吃药,就,就是今日是我娘的生辰,她这些年许久都没吃过肉,好不容易今年过生辰不用喝药,我们就想着让她吃些好的。原本想着两捆好柴能卖十六文钱,正好够给我娘买吊猪肉包饺子……”
“害,为了买猪肉怎么不早说!”
豆苗翻过自个儿的背篓,从里头拿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长条猪肉:“这是我今儿剩下的一块五花肉,约莫也有一斤多,坏就坏在瘦肉多,旁人不爱买,你俩拿回去给你娘包饺子吧!”
大东忙推拒:“不成,不成,豆苗哥我不能要你的猪肉,你卖猪肉斤两都是有数的,婶子知道了会骂你的。”
豆苗笑道:“没说白给你们啊,就当你们的柴我买了。这冬日里杀猪的村户多,猪下水多是给了我家,因着每隔几日就要煮那玩意儿,我和我爹也是要冒雪上山砍柴!”
听着豆苗这样说,大东兄弟俩又惊又喜:“真的吗?那,那我们就收下了。”
小东激动得又要流眼泪:“娘终于能过个像样生辰了。”
“生辰?”
罐罐歪歪头,迷茫道:“生辰是什么?”
这话倒是叫豆苗他们愣了下,可一想到罐罐是承哥捡回来的,想来应当是没人知道他的生辰。
豆苗犹豫一会儿,道:“生辰,生辰就是你娘把你生下来的那日就是你的生辰,这个日子是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每到这日多是会吃顿饺子吃碗面条,长辈亲人也会给添些生辰礼。”
罐罐似懂非懂,忽然眼睛一亮:“那罐罐的生辰就是哥哥捡回来的那日!”
又眼巴巴问道:“哥哥的生辰是哪日呀?”
“承哥的生辰,好像也是冬日,只是这日子……”
魏承四岁就随母去到姜河村,后来他们也鲜有见面,再者那个时候他们比罐罐还小,哪里会记得各自生辰?
豆苗绞尽脑汁想了想:“到底哪日我还真不知道。”
赶巧这时驴子停下,豆苗掀开帘子一瞧,竟然先到了他家。
几人都从驴板车跳下来,魏承拴停驴子看一眼:“大东,你们不用下驴车,我记得你家应当是在村西头,等会儿我给你们送过去。”
“承哥,不必麻烦了。”
大东脸上露出个笑:“我俩把柴卖给豆苗哥了,眼下手里就这么一吊肉还有罐罐给的黄蒸包,我们走着回去就成。”
大东小东走后,马屠户和豆苗娘听到动静也出来帮忙搬板子和桩子,豆苗娘还热情招呼魏承和罐罐留下吃午食,见俩人拒绝也只好作罢.
罐罐他们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是合力把今儿赚来的铜子用红绳拴在一处,每百文一串,拢共用掉四根红绳,桌子上还剩下零散的六十五文。
这几串铜钱也就不往小钱罐里塞了,就当做是今冬买肉赶集的花销。
魏承见着那油纸包还剩下一对儿已经变凉了的黄蒸包,问道:“罐罐,你怎么没在驴车上吃?”
罐罐仰着小脸道:“哥哥在风雪里赶驴车,罐罐才不要在后头吃香喷喷的黄蒸包!”
魏承心里一暖,刚要说什么就见罐罐扯着他的衣袖,高兴道:“哥哥,哥哥,罐罐也有生辰啦!”
魏承稍愣:“生辰?”
他已经许久不曾听到生辰二字,四岁之后他也没过过生辰。
“豆苗哥说生辰是人这一辈子很重要的日子!”
“那哥哥捡到罐罐的那日就是罐罐的生辰!”
魏承轻摸罐罐的小脑瓜,没怎么思索就道:“哥哥遇到你那日是仲冬二十,那日之前已经下了数日的雪。”
说完,魏承就是一顿。
昨日签田契时他还亲自写下了这个日子。
罐罐念叨两遍“仲冬二十”,想起陈爷爷教导他的推算吉日,小胖手熟练的捻着:“仲冬二十,宜嫁娶,宜出行,宜祈福,宜捡小罐罐!”
魏承笑道:“好么,原来是因着捡了小罐罐才一切皆宜。”
罐罐眼睛亮晶晶的:“那哥哥的生辰呢?”
“哥哥的生辰?”
魏承又笑道:“你去屋头柜子里找出咱们家的田契来。”
罐罐敦敦跑到屋头,过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还拿着薄薄田契:“哥哥,给你!”
魏承却道:“你认真瞧瞧。”
罐罐将田契展开,一字一顿念着:“……魏承,幽州府凤阳县茂溪村,民籍,丁酉年仲冬……十一月廿日生?”
小娃猛地抬脸,眸中俱是惊诧:“哥哥,你的生辰和捡罐罐的日子是同一天!”
去年仲冬,魏承正咳疾缠身,一心只想吃药救命,哪里会想起那日是他的生辰?后来又挨打受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有哪一刻想起这件事,也被忙碌劳累的农活冲散忘却了。
如今谈起,他都有些不可置信,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巧合之事?
都说人的生辰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这话也是有些道理。
魏承正是在生辰那日捡到罐罐,想来早一日晚一日、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都遇不到罐罐,只有那日那时才可以遇到他,后来种种,也是真受了罐罐的庇护才有今日之幸。
罐罐高兴得不像样子,脸蛋红扑扑的:“罐罐的运气好好呀!罐罐的生辰和哥哥的生辰是同一日!”
魏承却觉得缘字绝妙,打心眼里感到惊喜:“今儿是仲冬初八,还有十二日就是咱们的生辰,到时哥哥多做些菜,咱们好好过一过生辰。”
“太好啦!”
罐罐欢呼道:“罐罐和哥哥一起过生辰啦!”
今日早起赚了银子,午食自然要吃好些。
柴房外的泥缸里冻着几根大骨头,魏承想了想挽着袖子又捞出一颗滴水的酸菘菜。
这冬日里酸菘菜炖骨棒也是一道极开胃的好菜了。
魏承在柴房菜板剁骨头,就见着罐罐撸着袖子跑过来道:“罐罐要帮哥哥洗米!”
“成,两碗米就够咱们吃了。”
魏承边挥刀边道:“等会儿煮米时顺便将黄蒸包也热上。”
剁完猪骨,他又将酸菘菜切成细丝攥干水,又倒入锅中煸炒一番后盛入盘中,见着另一口飘着辣子野姜片的油锅在滋滋作响,手边那小半盆猪骨顺势就下了锅,木铲翻滚几下,炒熟的油香料香伴着“啪啪”声响从烧热的铁锅飘散出来。
猪骨在浓香汤水的咕咚咕咚中渐渐变了颜色,筷子一扎,酱红鲜亮的肉就陷进去个小洞,里头没有血水冒出,这肉就是快好了。
见着火候差不离,魏承看向身后抱着酸菘菜盘的罐罐:“把菜给哥哥。”
“给!”
罐罐见着哥哥将酸菘菜丝倒入锅中,浓烈的酸香滋味也扑了他满面:“好香好香。”
魏承手中的木铲搅拌几下锅中,为的是让酸菘菜沉底更能入味,他回首笑道:“再等两刻,这菜就炖好了。”
趁这个功夫魏承炒了碗辣子油用来沾着猪骨吃。
待兄弟俩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堂屋,原本还在打闹的小狼和墨珠儿都闻着味儿围了上来。
魏承先给它们添上食,又看了眼小狼身上的伤势,见着伤口有结疤之势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桌边,魏承先给罐罐盛了小半碗酸菘菜,夹了块猪骨送到他碗里:“仔细着烫,来,尝尝味道如何?”
酱红的猪骨肉在鲜红辣子酱中轻轻一沾,又放到碗里裹上一些酸香的酸菜丝。
罐罐嗷呜咬上一大口,他呼呼吹气,晃着小脚:“好好吃噢。”
又咬了口用筷子叉着黄蒸包,嘴角沾上绵软的红豆沙:“包包也好吃!”
午后,魏承在书房读书,罐罐在午睡,忽然门外传来有人扣门的动静。
他起身去看,就见着提着一筐菘菜地豆的大东和小东。
“外头冷,快快进来。”
“承哥,我们就不进了,等会儿还得上山砍柴。”
大东将那筐菜放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搓搓冻得发红的手:“我,我们家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家家户户都有的菘菜地豆,今儿承哥和罐罐帮我们兄弟摆脱那无赖,我们真心记着你们的好,你放心,等我以后赚了银钱会好好报答你和罐罐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不必如此挂怀。”
魏承笑道:“再说这冬日里只要是新鲜菜那就是好的,我们家地少,今年地豆菘菜种得不多,你这给我送来也省得我到处买了。”
这话让大东和小东都真心笑了出来,他们自卑惯了,只要能帮上别人一点都觉得高兴不已,再者他们家在村里出名的穷,也是出名的不喜欢欠人人情,邻里之间别人给块肉,他们娘缸里见底儿,也要咬牙还回去碗面。
久而久之,兄弟俩也是如此,眼下承哥收了他们的菜,他们心里好受不少,像是在魏承面前没那么低人一等了。
又过五日,这场大雪终于停了。
魏承这段日子成天待在书房里读书,除了喂养家畜和做饭,他鲜少出门闲逛,而罐罐这段日子也乖巧得很,没央着魏承陪他出去玩雪,也没央着去找涣哥儿溪哥儿。
他在书房读书练字,这小娃竟然也在书房练字,不过却不肯和他坐在一处,而是搬了个小凳坐在对面。
魏承实在好奇,装作拿书的样子瞥过去几眼,却总是被罐罐发现。
罐罐用沾染墨迹的小脏手挡住麻纸,虎着小脸:“哥哥,自己读自己的书,眼睛怎么总长在别人的功课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