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赏赐
“罐罐!”
魏承赶紧去追罐罐, 又因着人多背篓又大数次被挤得看不清罐罐的圆小身影,于是放声大喊:“有贼!有贼!”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乱了, 谁还有那心情去看什么戏法。
那被偷的老夫人似乎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满面惊慌道:“哎呀,我, 我的荷包, 快, 快去捉贼!”她旁边两个婆子忙扶着她, 也跟着喊:“抓贼啊,抓贼!”
“哪有贼?哪有贼!”
“哎, 我的钱袋子不见了!”
“我的簪子也不见了!”
“报官,快快报官!”
石六本想趁着年节人多多赚他一笔,偷完那老妇又撞到一对穿着锦衫罗裙的妙丽小姐儿, 还未下手就听到有人扬声喊贼,他吓得拔腿就溜,三两下就蹿到一条阴巷里,却不成想身后追着个……娃娃?
石六边跑边回头骂:“死崽子,滚远点!不然杀了你, 快滚!”
孰料这话没吓住那娃娃,竟然还吭哧吭哧在后面追着他。
石六也不跑了, 若是个大人他跑也就算了, 一个怕是都没断奶的娃娃他石六怕个毛!
他狠狠吐了口黄吐沫,抽出腰间藏着的一把刀子:“娘的,死崽子,你和老子过不去是吧?看老子不……”
忽然他眼前一花,只见头顶房檐顶儿一块冻得生硬的厚雪猛地砸了下来, 正正好好砸中了他的面门。
石六被砸得晕了会儿,匕首也飞出老远。
耳边喊贼声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石六也顾不得喊打喊杀,强撑着身体就要起来,可还没站起一个棍子就飞在他头上,他一个吃痛仰面就朝后倒去。
“罐罐!”
魏承扔了手里的棍子,上前一把将罐罐拢住,担忧又后怕:“你,你怎么能自己来捉贼!你可是要吓死哥哥!”
罐罐雪白额间都是汗珠,鼻头冻的发红,他指着躺在地上不动的人,眼睛还亮晶晶的:“罐罐,捉贼。”
“捉贼…捉贼也不应是你这样的小娃来捉,我离得老远就看到他手中的匕首,若不是……”魏承看一眼头顶,那上面厚雪从入冬就堆积到如今,眼下天又没放晴放热,怎地那样巧合就正正好好砸在离罐罐一步之遥的贼身上?
魏承想到他前些日子压下的怀疑,总觉得也许罐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握着罐罐小胳膊的手紧了紧,叹气道:“就算,就算你…也不该……”
“哥哥。”
罐罐眼眶倏地红了,抿着嘴唇小声道:“莫生,罐罐气,”说着说着豆大泪珠就滑下来了,“罐罐以后,不,不捉贼了,不捉了。”
魏承见罐罐哭了,连忙掏出帕子去给他擦脸,生怕这些日子养好的脸又皴红了,心疼道:“你在哥哥这儿就是个小娃,哥哥担心你,害怕你像我爹那样出事儿,好罐罐,哥哥就…只有罐罐一个亲人了。”
“贼在这儿!贼在这儿!”
“快,快过来,贼被两个小娃捉到了!”
没一会儿功夫就来许多人,除了那被婆子搀扶着的老夫人,还有俩长脸高个儿,一身黑蓝短打的捕快。
怕人多挤着罐罐,魏承连忙抱着罐罐往后面退了退。
一个捕快将那瘦小的贼夹在腋下,三两下就翻出了他盗窃的赃物,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堆,瞧着就知道这是个惯偷,家中赃物怕是也有不少,另一个捕快眼疾手快的从里面捡出一个布料最为精致,花纹繁复又缀着白穗子的锦色荷包送到了那老夫人手中,毕恭毕敬道:“老夫人,您且看看还失了什么?”
旁的重拾失物的人很快就散了。
魏承见也没有他们什么事情,抱着罐罐就走,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有人喊:“那小子,那小子,且留一步!”
两个婆子搀着那老夫人走了过来,那老夫人面容良善,又因眉心有颗黑痣更显慈祥和蔼,她轻声慢语道:“你俩怎地走了,我这儿还想着好生谢谢你俩。”
视线又落在用小手抹眼泪的罐罐脸上,紧了紧眉心:“小娃可是受了伤?”
“没有受伤。”魏承轻轻叹一口气:“不瞒你说,是我弟弟先看到有贼偷了您的物件儿,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胆大的追着贼跑,我来时正看到那贼手中拿着泛着光的匕首,我担忧他话说重些,惹了他伤心。”
“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啊。”
老夫人连连感慨,说着就从自个儿脖间摘下那裘领欲套在罐罐脖间。
魏承虽不识货,可这冬日能戴的裘毛皮子就没有不珍贵的,抱着罐罐躲了下:“使不得,这天寒地冻的您戴好就是了,我也紧着带着弟弟回家去了。”
“不妨事。”老夫人还是上前一步将裘领戴在了罐罐脖间,怜惜道:“我一个老婆子不怕冻坏,这小娃细皮嫩肉脸蛋都冻红了,我瞧着怪是心疼。”
罐罐围着黑色的裘领,面上一双刚刚哭过的水红黑眸,衬着小脸圆润又雪白,奶声道:“谢谢,婆婆。”
“哎哟,这小可怜儿。”
老夫人用帕子擦擦小娃还有些湿润的眼角,道:“甭生你哥哥的气,你哥哥说得对,你啊太小了,你还没有那贼腿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你亲人怎么活,婆婆心里也过意不去。”她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红了眼眶。
又道:“但你俩小小年纪就敢捉贼,为民除害,实在勇气可嘉。”
她看一眼身后的两个捕快,淡淡道:“你们还不记下这俩小子姓名,报给你们县太爷让他论功行赏?”
捕快对视一眼,他们本想昧下这份功劳,瞧那些赃物就知道这是个大案,到时候官府的赏钱肯定少不了。
但县太爷的老姐姐都发了话,他们哪敢也只能赶紧去问。
魏承想了想道:“小子姓魏名承,弟弟乳名罐罐,茂溪村人。”
老夫人看向捕快:“可都记下了?”
捕快连声道:“记下了,记下了。”
捕快拖着贼先一步离去,老夫人旁边的婆子低声道:“老夫人,您在外面待太久了,咱得回了不然大爷该担忧您了。”
老夫人点头,又笑容和蔼的看向魏承和罐罐:“你俩个小子可愿意随我老婆子去府上坐坐?”
魏承思虑一会儿,道:“大雪降至,山路又偏远,小子就不带着弟弟叨扰了。”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
那老夫人又从腰间摘下块檀木香牌,她道:“我瞧着你俩很合眼缘,又冒险给我找回来比银子还重要的物件儿,婆婆真心感念你俩的好。那不远处的李府就是我府上,你们以后若是想求学问药,可拿此牌出入徽林私塾和回春堂,这两处正是李府在镇上的家业,”
不远处的李府……那不正是他和罐罐卖兔子和干柴那户殷实人家吗?
魏承才生了识字写字的心思,眼下私塾就找好了,还真是瞌睡就给了个枕头。
魏承这回没有拒绝,接过那木牌,道:“魏承谢谢婆婆好意。”
临走前罐罐想把裘领摘下还给老夫人,孰料这老夫人竟然不要:“你俩刚都说过山路遥远,这大冷天的又要吹风坐牛车回去,我老婆子不缺这个,便留着给小娃护身体吧。”
推搡几次,魏承又只能给罐罐重新戴上,罐罐吸吸小红鼻子,乖巧道:“谢谢婆婆,罐罐会好好,戴您送的毛毛领。”
这话又逗得老夫人一阵笑。
兄弟俩走出老远,李老夫人才收回目光,轻轻握着手里失而复的荷包,叹息一声:“若是我玉姐儿和腹中的孩子还活着,想来也是和那小娃一样的年岁了。”
两个婆子都赶紧劝慰着,李老夫人擦擦眼角:“不提了不提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爱听我提这些事儿。”
又道:“若是官府给那两个小娃的赏赐下来了,让他们再来府上一趟,我也有些东西想赠予那小哥俩。”
几人往府上走,一个圆脸婆子忽然低声道:“老夫人,有个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老夫人道:“你且说说看。”
“前些日子听说大爷养的偏门生的小子相看了一户人家的姐儿,那姐儿不是镇上的人家,说是茂溪村人,家中田地不少,汉子也多,还供养了位读书人,说是今年就要下场考学了,最为巧合的是那姐儿也姓魏。”
早年间李老夫人的大儿子娶亲不久就看上个青馆里的女子,说是还有了身孕,这李老夫人硬是压着没让他纳妾更没让人进门,这些年那女子也就养在别的宅子里,还生了双儿女。
李老夫人思虑一会儿道:“若是那魏家姐儿和魏承是一家人,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是上门提亲的话我也捎带给她添些东西。”.
魏承抱着罐罐走出巷子后又去取了制好的锅,这锅不大正好能够竖着放,再盖上些干草没人能发现里面放了什么。
“哥哥。”
罐罐抱着他的脖子不松开,奶声奶气的叫:“哥哥。”
魏承应了两遍,轻声道:“怎么了?”
罐罐蹭蹭他的脸,撒娇道:“莫生罐罐气,好么?”
魏承被痒笑了下,又赶紧正了脸色,他道:“你以后万不可这样莽撞了,罐罐,比起什么钱财赏赐还是说读书识字,哥哥更希望罐罐能够平安长大,永远都不要再置身于那样的危险当中。”
罐罐乖乖点头:“罐罐,记得了。”
魏承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能告诉哥哥你为什么要去捉贼吗?是,是有什么感觉?还是说,谁告诉你什么?”
“罐罐就想去追。”
罐罐抬着小脸:“罐罐不怕,坏人。”
坏人……
魏承心想,这些遭受到报应的人不都是坏人吗?
他道:“哥哥其实还是要表扬罐罐,不仅帮了很多人还帮了哥哥,你很有勇气很勇敢,是个好罐罐。”
罐罐小脸这才露出个美滋滋的笑,还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又抱着魏承的脸蹭了蹭:“哥哥,也是好哥哥。”
魏承笑了,空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哥哥少说了,罐罐还是个嘴甜可人爱的蜜罐罐。”
罐罐有些不解道:“哥哥,为什么罐罐,帮了好多人,只有婆婆谢罐罐呢。”
魏承沉默一会儿,道:“这世上不仅有好人,坏人,还有一种遇到事情只会袖手旁观,只爱自己又不会害人的人。”
罐罐有些迷糊了:“那哥哥是什么人?”
魏承颠颠胖罐罐:“你说呢?”
罐罐呲牙笑:“哥哥,是好人。”又亮着眼睛:“罐罐,是什么人?”
“你啊,让我想想。”
魏承拉长声音,故作迟疑的逗罐罐。
罐罐急了,学着杏儿用小奶牙咬魏承的脸:“哥哥说,哥哥快说。”
魏承被痒笑了,他道:“罐罐是小神仙。”
“小神仙是,什么,厉害吗?”罐罐瞪圆眼睛。
其实魏承也猜不出罐罐真正的身份,但遇到罐罐后发生的所有巧合和幸运都堆积在他心中,在他看来罐罐和救苦救难的神仙没什么两样。
魏承笑道:“厉害,特别厉害。”
罐罐就是他魏承一个人的小神仙。
回到家中后,罐罐已经昏昏欲睡,雪白脸蛋上的卷翘的睫毛蒲扇个不停,小手还紧紧拽着魏承的袖口。
魏承小心褪下他的棉鞋,将小娃抱在微热的火炕上,又给他盖好被子。
魏承又往炕洞送了些昨天劈好的柴,睡迷糊的崽儿狼摇摇晃晃的走到他脚边,伸个懒腰后又靠着他的鞋面睡了过去,他笑着轻轻摸了摸狼崽毛绒绒的后背,这两个崽儿都是一样的爱打瞌睡。
直到屋子里热乎起来魏承才停手去收整买回来的东西。
鲜红的对子放在高处,免得被调皮崽儿狼撕碎;西瓜子和芝麻酥子糖也给罐罐放好,一会儿醒来小娃定是要找的;再就是那口不算大的铁锅,魏承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锅端起叩在灶台上,等会儿他用雪水和些泥抹在铁锅和灶台的缝隙中就好。
他们买的棉花和布早就被豆苗娘带走了,还嘱咐他们过两日就去取被子,明个儿下山魏承得把做工钱给豆苗娘送过去。
年节本就事情多,人家还抽空给他们做被子,这份情得领。
李家给的菜还剩下两颗肉丸,半碗地豆烧排骨,魏承想再煮些热粥来喝。
村人用新铁锅之前要先开锅,开了锅炒菜才不会粘锅,锅也能用得久些。
魏承先用湿抹布仔细擦洗了遍铁锅,又往灶坑添了些柴,待锅里的水烧干,又赶紧拿出剩下的一点肥肉沫沫慢慢绕着锅底打圈,整个锅底都涂满了油后又少添了些柴,待锅内冒出一缕白烟,这锅就开好了一半。
如此涂油几次,锅才算真正开好。
铁锅煮出来的粥就是比泥锅煮出来的香,煮出来的粥也更为软烂粘稠,罐罐就是被这浓郁的粥香勾起来的。
吃过饭后,两人不免又要数数这次去镇上花了多少钱。
买对儿花了十二文,香烤栗子和西瓜子花了三十文,芝麻酥子糖花了五十文,买棉花和布就花了一两并七????百五十文。
再加上给豆苗娘工钱正正好好也就二两银子。
他们攒下二十两银子卖蛙子钱不动,留着十一两三百文留着过年和开春买点小鸡苗。
眼下也就剩下九两三百文。
次日一早,魏承就带着罐罐下山要去给豆苗家送工钱,离着老远就看到有不少人从豆苗家出来,稍稍打听几句才知道原来豆苗家今儿杀猪。
豆苗本是在往家里抱柴,看到魏承,立刻跑过来道:“承哥!昨儿你和小娃去了哪?你们是先回去了吗?”
罐罐仰着满是自豪的小脸蛋:“豆苗哥,罐罐昨儿,抓贼了。”
“抓贼?”
豆苗瞪大眼睛:“真,真的还是假的?”
魏承疑惑道:“昨儿你在戏法班子前没听到有人喊捉贼吗?”
“没有啊。”豆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笑两声:“我昨儿不知怎地肚子疼,我娘带我去找茅厕了。”
又紧张道:“你们抓贼没受什么伤吧?我听人说这贼最好拿刀子割人家钱袋子!”
“放心吧,没有受伤。”
魏承往院里望了眼:“怎么没听起你说家里今儿杀猪?”
按理说这种重要的事情豆苗是不会放在肚子憋一刻钟的。
豆苗抿唇露出个笑,左右望了望,扯着魏承往院里头走了走,小声道:“我娘昨儿回来身体就不舒坦,总说头晕,我爹就将草郎中给请了过来,你猜怎么着……
魏承稍一思索,想到什么笑了,顺着豆苗的话问:“怎么了?”
豆苗又看一眼罐罐,满面喜色:“罐罐你猜。”
罐罐皱皱小鼻子:“罐罐,想不出。”
“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豆苗激动道:“我娘盼了好多年的孩儿,我也盼了好多年的弟弟妹妹可算是来了!”
魏承以前总是听豆苗说想要个弟弟妹妹陪他玩而且当初借给罐罐的袍子时,豆苗也说这是他娘宝贝一样留着给弟弟妹妹穿的,不舍得裁也不舍得掏棉花,如今可真真算是得偿所愿。
“原本定了二十八杀猪,但是家中有了这样的喜事免不了要请舅家人上门吃饭,所以我爹娘就提前杀猪了。”
魏承点头笑道:“也是,这样的喜事应该热闹热闹。”
他又想到什么:“棉被的事情,不如……”
“我娘昨儿晚上就开始给你和罐罐做了。”豆苗道:“她说她就怕你知道这件喜事后又跑去镇上做被子,糟蹋了铜子,就想着趁早给你做出来。”
魏承心里一暖,有些愧疚道:“我俩也让婶子跟着操心了。”
进了院后,见着只有马屠户和豆苗舅舅们忙来忙去,这么一问过才知道豆苗娘正在屋头和舅家女眷说话。
魏承想了想将工钱交给豆苗让他转交给他娘,临走前又买下两斤五花肉和一块猪小排骨留着过年吃,称好称之后马屠户又大手一挥给他们切了块瘦肉,见魏承看过来,这高大的汉子憨憨一笑:“承小子也沾沾喜气。”
魏承连忙道了声谢。
将肉放在背篓里后魏承牵着罐罐就出了马家,他们没走几步远就听到有道细小的声音在喊:“罐罐,罐罐?”
他俩回头望去就看到个身后站着个端着豆腐盆的姐儿。
“罐罐?”
那姐儿走近了些,脸上露出个笑:“真的是你,还认识姐姐不?”
魏承很少和村中孩子玩,一时半会儿还真认不出这是谁家的姐儿,正疑惑的时候就听到罐罐奶声奶气道:“认识,你是萍姐姐。”
萍姐儿?王壮子家那个萍姐儿?
“还能认出我来啊。”
说着萍姐儿就要摸罐罐的脸蛋,魏承也不知怎么想的将罐罐轻轻扯到自己一边,淡淡道:“有点冷,我们先回去了。”
萍姐儿愣了下,笑道:“哎,快带着罐罐回吧。”
俩人往草屋走去,魏承有点沉默,罐罐却是闲不住的,一会儿扯根干草一会儿团个雪球,又墩墩跑过来从腰间帕子里拿出块芝麻酥子糖:“哥哥,你吃酥酥糖不?”
魏承道:“哥哥不吃。”
罐罐小心翼翼的将糖塞进嘴里,颊侧顶出个小包:“哥哥,你怎么啦?”
魏承垂眸道:“没事,走吧回家。”
罐罐却不依,小胖手往前一探:“要抱。”
“为什么忽然要抱?”
魏承这样说着可还是把罐罐抱了起来。
罐罐歪着头去瞧魏承的眼睛:“哥哥,你不,高兴吗?”
魏承哼了声,道:“没有。”
忍了又忍才道:“罐罐,你是喜欢萍姐儿还是哥哥?”
罐罐含着糖,晃着小短腿道:“喜欢,哥哥。”
“那如果萍姐儿当时也像哥哥对你一样好呢?”
“那,罐罐也喜欢哥哥。”
罐罐乖乖道:“罐罐最,喜欢哥哥啦。”
第22章 第 22 章 过年
魏承和罐罐才到草屋不久外面就飘起雪花, 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清屋前的桦树林。
“哥哥。”罐罐踮脚去扒门缝:“罐罐能,带杏儿出去玩吗?”
魏承看一眼这越下越大的架势:“等雪停停,到时候哥哥带你俩去堆雪球。”
罐罐抿抿嘴:“好吧。”
嘴上那么说, 他的小手和崽儿狼的毛爪都还扒在门框上不松开。
魏承看他一眼, 笑道:“甭不高兴,等会儿哥哥给你俩做肉吃。”
“吃肉, 吃肉, 罐罐吃肉!”
一听到肉, 罐罐和崽儿狼都听话极了, 谁也不去扒那冒着冷风的门框子。
魏承去净了净手,边用帕子擦手边道:“先去吃点零嘴垫垫, 一会儿就好。”
罐罐乖乖去翻自己的小背篓:“好!”
上次给罐罐买的糕点和各类蜜饯还剩下不少,又买了不少西瓜子和芝麻酥子糖,这些足够罐罐过年吃了。
魏承先是洗了米, 他打算做陈米和小谷子两掺的二米饭。
上次罐罐半夜闹肚子疼,郎中叔就告诉他以后做吃食要做软烂一些,小谷子性温健脾,白米性凉养胃,两样掺在一起煮不仅更好吃也更适合像罐罐这样的小娃。
将洗好的米送进锅中, 又倒进去适量烧开的水,魏承就开始生火煮米了。
烧火的间隙他回头看一眼, 就见着罐罐正在吭哧吭哧的扒西瓜子, 时不时还投喂崽儿狼一个,瞧着那堆瓜子皮儿,应该是扒了不少。
铁锅飘出浓郁的米香,魏承估摸着时候到了,掀开锅盖一看, 锅中米饭粒粒晶莹,黄白相间,瞧着就十分可口。
有了铁锅也有了调料,李家给的萝卜也就可以吃了。他将萝卜切成细碎小块,又把新鲜的五花肉切块,许是豆苗爹考虑到他们两个小子,给的是肥肉多于瘦肉的五花肉,想到罐罐和他都爱吃肉,还有个崽儿狼,所以直直切了大半块才放下菜刃。
先前的肥肉片烤出的猪油还有些,白白一层糊在碗底,他剜了两筷子送进锅里,没过一会儿柔软白腻的猪油就化在锅底,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魏承赶紧将备好的干姜和胡蒜下了锅,翻炒出香气才下了肉块,又幺出一筷子鲜亮的豆子酱丢进锅中,五花肉块在香气和噼里啪啦的滚油声变了颜色,一碗清水下锅,也就收了一切声音。
稍过了会儿,才将萝卜块放入锅中,魏承尝过味道后又放了一点点盐巴增味。
锅底热气腾腾的炖煮着萝卜猪肉,柴火也够用,魏承就将今儿买猪肉剩下的十来个铜子放回罐罐的小泥罐里。
他今天从剩下的九两三百文从多拿出一百文放在背篓里,一开始想去村尾周家买些干菜留着过年吃,那周家有个宽阔的菜园子,一家老小全靠着那菜园子过活,听说他们夏日秋日常去镇上卖菜,冬日也去镇上卖干菜,想来家中是有许多囤积,可后来他把钱都买了肉也就去不成了,只能明日再去了。
“哥哥!”
罐罐颤颤巍巍的捧着小手走到他跟前:“吃!”
魏承低头一看,那小手心里竟然全是油亮饱满的西瓜子仁儿。
魏承笑道:“怎么给哥哥扒了这么多?你自个儿吃。”
“哥哥给,罐罐做饭,罐罐给哥哥,扒瓜子仁儿。”罐罐抬着张小脸,“哥哥,快吃!”
“好,哥哥吃。”
魏承稍蹲下来还比罐罐高出一截,他捏了两个仁儿送进嘴里,夸大的嚼了两下:“真香,不愧是罐罐扒的瓜子仁儿。”
“罐罐,再扒!”
罐罐笑得睫毛弯弯,一点也不经夸,将瓜子仁儿送进魏承手里就又跑到西瓜子袋子前。
魏承忙扯住他:“不扒了,不扒了,收拾收拾咱们就要吃饭了。”
锅盖一掀,香气散开,香喷喷的萝卜炖猪肉就这样出了锅。
魏承给罐罐盛了小半碗二米饭,又将软烂多汁的萝卜猪肉浇在饭上,这样既能少洗盘子又能把米饭泡的更软一些,省得小娃吃多又要腹痛。
同样也给自己和崽儿狼也是这样做的。
“哥哥,罐罐不想吃,萝卜。”罐罐还对萝卜辣到他的事记仇呢。
魏承夹起块萝卜送进嘴里,煮熟的萝卜有股淡淡的清香,吃着不辣反而入了肉味,还有些鲜美。
他道:“这回是煮熟的萝卜,不辣了,你可以尝一小口试试。”
“好吧。”
罐罐夹起一块很小的萝卜咬了一小口,嚼了两下,皱皱小鼻子:“它怎么,臭臭的。”
“许是你是真吃不惯。”
魏承夹走他咬过的萝卜,又把他碗里仅有的两块也夹了过来,又多幺出些肉到罐罐碗里道:“不喜欢吃那咱就不吃,来,快吃饭吧。”
“好!”
罐罐埋头吃了会儿,嘴角都沾了点汤汁,他用筷子叉起块颜色鲜亮的肉,眼睛亮晶晶的:“肉肉!”
“吃吧。”
魏承也咽下块热腾腾的肉,笑着看他:“慢点吃,多用些,锅里还有。”
屋外北风横斜,大雪纷飞,两个小孩一只小狼守着口铁锅吃得正尽兴。
吃过饭罐罐就和往常一样犯了困,魏承给他褪了鞋子送到火炕头又盖上被子,拍着他的小后背哄了句,不一会儿小孩的小鼾声就响起来了。
魏承轻手轻脚的下了地,开始收拾碗筷也要将买回来的肉收拾一番再冻在屋后。
做完这些他也没闲着而是割了块黑色的粗布掏出豆苗娘给的针线,又拿出当初莫夫郎从方老太太手中“抢来”的钱袋子,他比这这个钱袋子想要自个儿做两个。
做钱袋子倒也没什么难的,只是魏承实在是没碰过针线活,难免有些笨拙。
不过磨了一下午,总算是缝好了两个结实却丑陋,线脚还歪扭的钱袋子。
丑点也好,生得让那些偷子以为他们多有银两。
在魏承准备生火热晚食的时候,草屋门忽然被叩响了。
魏承稍愣,这,这大雪天的能是谁?
他走到门前,谨慎的喊了声:“谁啊?”
“承哥!是我!”
一听这声音魏承连忙开了门,就见着门外不仅有豆苗还有高大的马屠户。
马屠户肩上还背着个大柳条筐子。
魏承赶紧开了门:“快快进来。”
豆苗和马屠户顶着一身风雪进了屋,他们肩上头上都是落雪。
“小娃睡着了?”豆苗看一眼罐罐。
魏承道:“吃过饭就睡下了。”又回身赶紧拿着干净的帕子递给他们:“豆苗,马叔,快擦擦雪水。”
“承小子不必忙活,就走了。”
马屠户没接,弯腰拿走上面一层干草,掏出里面的宣软厚实的棉被被褥放到炕边。
魏承有些惊讶:“这,这怎地做好了。”
豆苗道:“上午的时候我娘看天色不对,怕雪下大你和小娃挨冻就赶紧做了,赶巧我几个婶子都在,有她们帮忙这半天就做好了。”
魏承连忙谢过,却听马屠户道:“应该的,你婶子说你又给多了铜子,她也就不退你了,正好家里有人给你赶出来让你先用着。”
“哎?承哥,你哪里捡来的小狗崽?”
豆苗蹲在小狼的窝前,而那狼打他们进屋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般弓着身子低低的吼着,奈何它实在太小,豆苗和马屠户都没把它放在眼里。
“山上捡的。”魏承没说是狼崽,说了免不了又要编造谎话。
马屠户似乎心中有事,也没多看崽儿狼,道:“豆苗,得走了,等会儿雪下大更不好走。”
豆苗不情不愿的从窝前站起来,小声道:“我今晚能在承哥这里宿吗?”
魏承点头:“可以。”
却听马屠户道:“不成,就这么一窄溜的炕,你睡觉什么德行你自个儿不知道吗?快随我回去,你娘还等着你呢。”
豆苗垂着头道:“好吧。”
这炕睡三个孩子其实也不妨事,魏承见马屠户这样说也就不挽留了,只道:“豆苗,今天天不好,你在山上过夜婶子免不了担忧,等哪天天好了你再来睡觉。”
豆苗脸上这才露出点喜色。
送走马家父子后,魏承赶紧把厚实棉被展开往炕里送送,免得这一路的风雪染透了棉花,到时候热气一上来怕是会泛潮.
马屠户和豆苗回到家时天差不多都黑了。
亲戚家几口人已经在屋头睡下了,只有豆苗娘房里留着光,在等这对父子回来。
豆苗在路上就哈欠连天,这厢脱衣服上炕没一会儿就睡下了。
豆苗娘放低声音道:“俩小孩过得咋样?”
马屠户想了会儿,道:“拾掇的干净,也有个家样。”
“我打眼一瞅就看见口铁锅,油盐酱醋,盆子碗筷都齐全着,连那个牙具牙粉都有呢。”
豆苗娘沉默一会儿,道:“你觉得咱村中有几户人家能用上那铁锅,有几户人家能盖上那么厚的棉被子?一两棉花可快四十文了啊!”
马屠户枕着胳膊:“不是说典当了他爹留给他的长命锁。”
“什么长命锁值四五两银子?我听人说过魏承的长命锁好像叫不上什么价,”豆苗娘道,“不论别的就说那口铁锅,两套棉衣和一套棉花被褥,这哪里是一个长命锁能买起?而且那小娃要什么,承小子给买什么,那天去买糖,我只敢买最便宜的野楂糖充充门面,承小子却给小娃买挺贵的芝麻酥子糖!”
“村人都说魏承捡来的娃娃身上带灾,你看魏承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好?魏承以前在魏家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
豆苗娘来了兴致,悄声道:“那柳娘子没少在村口讲讲咱家的事情,她嘴闲心眼坏,扯着旁人说咱们一家也会被那小娃引来霉运,你看看咱家哪有一点不顺?是你猪杀少了,还是豆苗不能吃了,还有我……”
豆苗娘都忍不住笑了:“盼了那么多年的娃娃终于来了。”
她又道:“说人家娃有灾的是王家和魏家,那两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自个儿做了坏事遭报应了还冤在人家两个孩子身上,就说说除了王壮子夫妇,魏三年,还有魏承那个心狠的娘,这谁还遇到什么事儿了吗?他们那种人心术不正,出了事情就是报应,怨谁?倒不如怨自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里正都那么看重魏承那小子,想来这小子和那小娃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马屠户不信这个,但还是顺着豆苗娘的话:“既是如此,往后能帮那俩娃咱就帮一把,不论什么好处不好处,就当给豆苗和娃娃积德了。”
豆苗娘应了声哎:“我也是这样想的。”
外面又刮起一阵风雪,最后一丝光亮灭了,屋里的窃窃私语也听不到了.
雪是在后半夜停的,这天晚上山风很大,似乎要把小小草屋连根拔起。
好在两个小孩身下是温热的火炕,身上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竟一点也不觉得冷。
一大清早雪停后,魏承就被罐罐扯起来堆雪球,就连杏儿也跑出来撒欢。
连着堆了三个,罐罐的鼻头就冻得通红,魏承连忙把他抱回屋里烤火,烤过之后又给他脸上手上擦了香香。
他道:“哥哥要去村尾周家买些干菜,你怕不怕冷,想不想和哥哥一起去?”
罐罐道:“要去,要去。”
魏承一边给他擦手一边道:“去也成,可是在路上就不能玩雪了,把手冻出疮来那可是真疼呢。”
“不玩,不玩雪了。”
罐罐晃着小脚,乖乖道:“罐罐不要疼。”
魏承摸摸他小脑瓜:“罐罐真听话,那我们现在就往山下走。”
新雪绵软,踩着就是深一脚浅一脚,魏承颠颠罐罐,呼吸中飘出白气:“有些沉了,再过些日子哥哥怕是都抱不动了。”
“不沉的,不沉的。”
罐罐带着黑毛裘领,小脸陷在里面,只露出双黑眼睛:“哥哥要一直,抱罐罐。”
魏承笑了:“一直抱?也成,哥哥多吃些,争取长得比马叔还壮些。”
俩小孩到周家时发现他家门户大开,零星有几个村人进进出出,好巧不巧从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那带着裘领和护袖的魏琳琅,另一个魏二年的次子魏田。
也是奇了,这魏琳琅向来喜欢的是魏三年的独子魏德,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带瘦黑贪吃的魏田出门。
魏承抱着罐罐就走,却不成想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魏小姑竟然扬声道:“魏承,你站住。”
魏承当作没听见,却见那魏田上前拦住他:“小姑姑和你说话,你聋了吗!”
魏承淡淡看一眼魏田,道:“我可没什么小姑姑。”
魏田还想说什么,魏琳琅道:“魏承,你可知道你三叔生了很重的病,怕是过不去这个年了,你怎么也是魏家人,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他也只是一时糊涂,你不应该去瞧瞧他吗?”
“瞧他?他有子有妻,有兄有妹,送终怕是用不上我这个外人吧?”
魏琳琅气道:“魏承你怎地这样没教养!”
“没教养也比没良知做个畜生强些。”
魏承一言难尽的看着魏琳琅,冷道:“你既然都知道魏三年做了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你和魏三年也是一路人。”
“你!”
魏琳琅视线落在魏承怀里小娃的裘领上,瞧着竟和她是一路皮子……
她皱了皱眉:“那娃娃脖子上戴的东西你们是打哪来的?”
魏承懒得和她废话,抱着罐罐就往周家屋头走。
魏田讨好道:“小姑,你理魏承做什么,就他那种脾气秉性,又硬又臭又穷酸能说出什么好话,我看那小娃戴着东西没准是他偷的!”
“偷的?”魏琳琅摸摸自己的裘领。
前两日她又去镇上一趟,打着置办年货的名头其实是为了能与李郎在茶阁见上一面,两人互诉衷肠之后又……等她离去走,李郎将自己的裘领借给了她。
她脖子上戴的与那小娃戴的都是黑色,只是瞧着那小娃戴的更厚实一些?
魏田道:“不然那个魏承哪里有铜子买这样的皮子裘领?我早就听说他天天拎些柴火跑去镇上卖,一般是怎么拿去又怎么拿回来,没准啊就是在镇上做了偷子!”
魏琳琅抚了抚心口,按下一点点不安,道:“想来也是这样。”
等他们进周家屋头时正好魏承和那小娃出来,擦肩而过时魏琳琅露出个瞧不上的笑。
魏承却是半点眼色也没给他们,只背着半笼菜抱着罐罐快步往家里走了。
周家的地窖里的菜果然不少,魏承要了两颗菘菜,一颗带着冰碴的酢菜,又要了一把蕨菜干和两样蘑菇干,和一小捆还算新鲜的葱蒜。
这些菜总共才花了不到二十文。
有了菜也有了肉,米面齐全,西瓜子果脯糖果糕点也不缺,这个年真齐全了。
除夕这天一早,山下的炮竹声就没断过。
魏承给罐罐穿好衣服鞋子,又给他净牙,忽然就听罐罐嘶了声,眼泪含眼圈:“疼。”
“疼?让哥哥看看。”
魏承轻轻掰开罐罐的嘴,就见着罐罐腮帮处长了块小白疮。
是火炕睡热了?可是他没事,那还是西瓜子糖果果脯吃多了?这些都是罐罐爱吃的,魏承也没刻意管着他,难不成真的吃这些东西吃多上火了?
“蝈蝈,窝嘴,枕么了?”罐罐红着眼睛看着魏承。
魏承松开手,皱眉道:“许是有点上火,罐罐这两日要少吃些甜物,多吃些清淡的了。”
罐罐神色如遭雷劈,抱住魏承的大腿:“不要啊,哥哥,罐罐要吃。”
魏承摸摸他的头:“听话。”
罐罐抿着嘴不应,小眼神却滴溜转着往就在一旁放着的甜物上瞥。
那意思似乎是在说罐罐可以偷偷吃呀。
“一会儿哥哥把这些挂在高处。”魏承怎会不知小娃心中所想,瞧着那张委屈的小脸,他又放软语气道:“给你吃,就是不能像前两日吃得那样多了,成不?”
罐罐吸吸鼻子道:“好吧。”
对联儿昨天就贴上了,眼下屋内屋外一片红火喜庆,就连杏儿的窝都贴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这自然是罐罐贴的。
中午他们吃了四道好菜,酱熟软烂的地豆排骨,醋溜菘菜肉片,油炸包着白面的黑蘑,和一到清爽可口的凉拌蕨菜干,晚上又吃了一锅葱香猪肉饺子,魏承瞧着罐罐吃饭不耽误也就放下心来。
除夕本要守夜,可魏承从早忙到晚,早就累了,罐罐又是天黑就要睡觉的小娃娃,两个人也就没有守夜,铺上被褥就睡起了觉。
大年初一是要去拜年的。
他们在村中能拜年的也就只有马家,里正家还有草郎中家,于是魏承赶早起来收拾自己,然后又给罐罐梳头洗脸,给他刷牙时魏承又看一眼小娃的嘴,发现那小白点竟然又变大了。
昨天他没忍住还是给罐罐吃了不少甜物。
魏承道:“罐罐,嘴巴疼不疼?”
罐罐眼泪都快出来,还摇头:“不,不疼。”
魏承哭笑不得道:“你这个小娃。”
“等会儿去郎中叔家拜年,让他给你瞧瞧。”他放重了点语气:“今儿不能给你吃甜物了。”
罐罐水红着一双黑眸:“那给,罐罐,吃一颗糖糖,好吗?”
魏承忍了又忍,轻声道:“不成。”
“那,那吃块杏杏。”
罐罐的小眉毛都委屈红了,颤着嘴唇:“哥哥,就吃块杏儿,好不好呀?”
“哥哥,哥哥,哥哥……”
魏承瞧着罐罐这雪白可怜的小模样心都软的不像样子,咬了咬才道:“成,依你。”
第23章 第 23 章 县太爷
魏承带着罐罐从草屋下来, 就见着村路上来来往往都是拜年的人,汉子婆娘衣着整洁,面带喜色, 他们牵着的小娃大都穿着压箱底的新衣, 两只小手捧着满满的甜果子。
罐罐黑眼珠瞥几眼又转回来,摇摇魏承的手:“哥哥, 罐罐一点也, 不馋。”
魏承笑着摸摸他的头:“好罐罐, 等你嘴里的疮好些咱再吃。”
在家中时他终究是没忍心给罐罐吃了块杏脯, 可才送进他嘴里不久,罐罐就自己吐了。
想来是杏脯甜酸惹得罐罐口中白疮发作, 疼得他大颗泪珠都滚在雪白颊边,再也不可怜巴巴的央着要吃果子了。
他们先去了草郎中家,刚走近院子就看到莫夫郎搂着自家涣哥儿在水井旁洗手, 抬眼看见他们脸上就露出笑容:“哎呀,承小子和罐罐来了。”
魏承连忙拱手笑道:“阿叔,过年好。”
罐罐也乖乖拱手:“阿叔,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
莫夫郎用帕子擦了擦手, 轻轻推了推涣哥儿的肩膀:“涣哥儿快给魏承哥哥拜年。”
涣哥儿样貌清秀,瞧着有些羞怯, 声音有点小可还是给魏承拜了年, 他又走到罐罐跟前,小手想戳罐罐脸蛋又不敢:“小娃,你得给我拜年呢。”
罐罐贴着魏承的腿,软软道:“小涣哥,过年好。”
“真乖。”
涣哥儿也才七岁, 愣是学着大人的样子,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几块杏脯要送到罐罐手里:“给你吃。”
罐罐嗅嗅鼻子,忍痛没接:“罐罐,不能吃。”
涣哥儿道:“为啥?”
罐罐指着杏脯,小眉毛皱着,一副又爱又气的模样:“它咬,罐罐小嘴。”
“啊?杏脯子还会咬人呢?”涣哥儿瞪大眼睛去瞧他阿爹。
莫夫郎笑着走过来:“罐罐这是怎么了,连杏脯子都不能吃了。”
“也不知是这两日睡热了,还是这些果子甜物给他吃多了,他腮帮长了个白点,昨儿还没事,今儿一早吃点东西就疼。”魏承轻轻摸摸罐罐脑瓜,一脸心疼。
草郎中这时整整衣领从屋头出来了,道:“我来瞧瞧,这大过年的孩子吃不了好吃的可不成。”
他轻轻掰开罐罐的小嘴只看一眼就道:“没事,就是上了火。”
“含两天药粉就成。”
莫夫郎道:“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那药粉是用纸包包着,颜色青白,闻着不苦只是有些清凉。
草郎中直接给罐罐涂上了,罐罐一动也不动乖得很,许是知道这白疮不治好,他这些天都吃不上好吃的,自个儿心里也犯愁呢。
上完药后,魏承连忙道:“疼不疼?”
罐罐红着眼睛摇摇头。
草郎中拍拍手,道:“刚上那一下肯定是有些疼的,等会儿药化了就不疼了。”
说话的功夫就见着莫夫郎从屋头拿出个小荷包出来:“承小子,这是给你俩的压兜钱,也没有多少你可不准不要。”
魏承心里一热,自从他爹去世后就没有人给过他压兜钱了。
他也没再矫情推拒,说了几句吉祥话大大方方的收了荷包。
赶巧草郎中一家也是要去里正家拜年,几人便一道出发,而这一路上遇到不少村人都是往里正家去。
魏承牵着罐罐落在后面,时不时看到有人回头往罐罐脖子上的裘领瞥,然后一顿窃窃私语,不知道又在编排什么。
“哥哥,他们都看,罐罐。”罐罐小声道,还往魏承身后藏了藏。
“不用怕。”
魏承俯身将罐罐抱起来,让前面的人看不到罐罐的脸,他道:“咱们给里正伯伯拜完年再和豆苗一家碰个面就回家,成不?”
罐罐小手抱着魏承的脖子:“好!”
里正家人很多,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给他家长辈拜年。
这除了里正的官职身份,还因为这茂溪村曾经只有李家一族,旁的姓氏多是逃难逃荒过来被李家族老收留的,后面就算旁姓村民越来越多,众人也感念李家曾经收留先辈的恩德,每到新年大节都会先来给李家拜年,小辈还会给李家的族老磕头。
“承哥!”
魏承抱着罐罐一回头就看到穿着崭新黑蓝袍子的豆苗。
豆苗满脸喜色:“我想你应该也快过来了,所以给里正伯伯拜完年就在这大门口等着。”
“我也想着你和你爹娘应该早到了,就和郎中叔一家直接过来没去你家找你。”
三个孩子互道了声过年好。
豆苗又踮脚去看罐罐,见小娃有点蔫头蔫脑的靠在他承哥怀里,道:“小娃咋啦?”
魏承道:“他嘴巴上火起了白点疮,郎中叔才给上了药。”
“哎哟,那得赶紧好,不然多耽误吃肉。”豆苗又踮脚往前头看了眼,道:“承哥,你要不要现在过去,这会儿给里正伯伯和大爷爷大奶奶拜年的人少呢,我先回家,等拜完年我去草屋找你和小娃玩。”
魏承道:“行,那我先过去。”
魏承绕开人群进了宽阔的高门堂屋,就看到魏志和魏田正在给坐在主位上的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边叩头一边说着过年好,仔细一瞧似乎除了三房一家,魏家人全都齐活了。
李大爷爷点了点魏志,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里正,道:“这个就是村里那个很会读书的小子?”
李茂德点头道:“正是,村里读书的孩子少,方家的文小子也在镇上读书。”
听到这话,方文娘推一把方文,喜笑道:“还不给你大爷爷叩头拜年。”
方文忙跪下叩头,还脱口而出一句好诗词,让李大爷爷连连道好,摸出个荷包给方文和魏志:“村小子都有出息都是好孩子,这铜子留着买些笔墨纸砚,好生读书,咱茂溪村也出个才子人物给外面好好瞧瞧!”
方文脸上一喜,接过荷包道:“谢谢大爷爷!”
魏志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接过荷包就站在一旁了,旁边的魏田一脸羡慕的看着他兄长手里的荷包。
两边带孩子看热闹的村民都恨铁不成钢的怼了下自家孩子,嫌弃自家孩子不会来事,这李大爷爷今儿拢共就送出去两个荷包,除了魏家那个书呆子魏志就是会说话的方文。
瞧那荷包鼓鼓囊囊的样子可是有不少铜子呢!
里正打眼往人群中一看,笑道:“承小子也过来了。”
魏承牵着罐罐走过来,先给里正和里正娘子拱手拜年,又带着罐罐给大爷爷大奶奶磕头。
李大爷爷还没说话,就听到李茂徳道:“您老不出屋可能不知道,这承小子是猎户魏大年的独子,他爹没了娘又改嫁,后来……”他瞥了眼躲着他目光的魏家人,大过年的到底没说旁的,接着道:“年前在山上又捡了个小娃,两个小孩现在在王老汉留下的那个草屋过日子,整日砍柴挑去镇上卖,日子虽过得清苦,可却是个品性端正又有骨气的好孩子。”
李大爷爷连连点头,他眼没瞎耳没聋怎么会看不出魏承和魏家人之间的事,叹了口气道:“也是个好孩子。”
说着从一旁桌子上拿出两个荷包递给魏承:“你俩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铜子就留着买些粮吃,两个汉子只要不懒有劲儿,日子早晚都能过起来。”
“魏承记着了,谢谢大爷爷照顾。”
魏承刚要接过那荷包,忽然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偷子也配?”
里正厉声道:“谁在哪儿胡说?”
一旁的魏田忿忿道:“我没胡说,魏承就是个偷子!”
“我今天早上也听人说,魏承真的是偷子啊?”
“好像听方文他娘说过一嘴……”
“我是听魏老太太说的……”
李大爷爷停下给荷包的手,皱眉看看魏承,又看看李茂徳:“这是怎么回事?”
魏田上前一步,道:“大爷爷,您看魏承身边小娃脖子上的皮子,那可是正正经经的毛皮子,魏承见天去镇上砍柴卖柴,村人都知道他没卖出去多少,他哪里来的银子买这样贵重的皮领子!”
魏承还没说话,罐罐小脸绷紧,护在魏承身前,凶道:“这是婆婆,给罐罐的!”
“婆婆给的?”
魏琳琅装作无意的摸了摸自个儿脖上的裘领:“娃娃,能戴上这样毛皮子的可不是一般门户,人家大冷天出门又和你非亲非故怎么会把裘领给你?”
魏老太太跟着道:“我说我以前怎么老掉铜子,想来是被哪个手快的人给摸了去!”
“都说魏承的日子过得苦,我怎么觉得他过得可好了。”
方文故作无意的插一嘴:“我和我娘去给先生准备节礼还看到魏承拿着一个满满的钱袋子去买果脯子,那钱袋子的花纹瞧着也不像是汉子用的,原来是偷的?”
方文又看向里正:“里正伯伯您应该也发现了吧?我记得三郎哥成亲那日,魏承可是背着两坛子好酒给您送去,您就一点也没怀疑他铜子的来路吗?”
李茂德冷道:“承小子典当了他爹留给他的长命锁,村中人谁不知道?”
方文缩缩脖子,道:“什么长命锁能买上那么贵的毛皮子?他哪里来的银子?”
“长命锁自是买不到毛皮子的,因为这毛皮子还真是位老夫人赠予我弟弟的。”魏承淡笑看着方文等人,“而且我不仅有银子开春就要在村中买田置地,我还有门路要去镇上的徽林私塾读书识字。”
一听到私塾名字别说方文,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魏志都抬起了眼。
“你莫要说谎了,你怎么可能进徽林私塾!”方文又气又怕,他既气魏承被人戳穿还淡定自若,也怕魏承说得是真的!
魏承正要把腰间藏着的李家给的木牌子抽出来,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爹,爹!”
李三郎从人群中挤出来,气喘吁吁道:“官,官府来人了!说要找承小子……”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都乱了起来,村人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是里正,那官府的县太爷就是他们的天!
魏田露出个兴奋又得意的笑容,指着魏承道:“你还狡辩什么,官府都来捉你了!”
李茂德看一眼神情冷静的魏承,又看向李三郎,急道:“问没问清是何事?!”
“不是捉……”李三郎终于顺了气,他震惊又紧张道:“说是县太爷给他捉贼的赏赐到了!”
“什么?!”
第24章 第 24 章 打脸
“什么?!”
“魏承捉贼?不, 他不就是贼吗……”
魏承也稍稍愣住,没想到官府的赏赐来得这样快。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神色各异间, 只见几个身着黑蓝短打的捕快还有两个眼熟的婆子一道进了李家堂屋。
为首的捕快身高八尺, 肤色甚黑,留着一把络腮胡, 朗声道:“茂溪村里正, 何在!”
李茂德赶紧走出来, 拱手道:“大人, 鄙人正是茂溪村里正。”
黑脸捕快点了点头道:“魏承和一个乳名唤罐罐的小娃可是你茂溪村人?现在在何处?”
“这俩孩子是我茂溪村人。”李茂德看向一旁的魏承和罐罐,道:“他们就在此处。”
魏承带着罐罐走到那黑脸捕快跟前:“大人, 小子就是魏承。”
又轻轻拍拍罐罐的肩膀:“这是我弟弟。”
黑脸捕快审视的看他们一眼,又看向跟来的两个婆子,其中一个婆子沉稳的点了点头, 就听黑脸捕快道:“你二人于南街偏巷生擒毛贼石六,官府又在其家中寻出赃物百余两,大康律令有言,凡常人捕获强盗一名,窃贼二名, 各赏银二十两!你二人虽只捕获石六一人,但县太爷感念你二人年幼体弱, 还能当街见义有为, 遂派我等将二十两赏银交付于你手中,望你们日后遇事也能急公好义,磊落光明。”【1】
“二十两?我没听错吧……”
“二十两白银!”
“捉个贼竟然值二十两!”
怪不得魏承说要买田,二十两可是能买下两亩好田!
看热闹的村人皆是一脸艳羡又震惊。
魏承却神情淡定的接过旁边捕快手中的木匣,不卑不亢道:“谢大人教诲, 魏承和弟弟记着了。”
黑脸捕快好好看魏承一眼,觉得这小子日后能有点出息。就算是他忽然得了二十两赏银,不说大喜大笑但也不可能这么淡定自若。
魏田和方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甘心和嫉妒,他俩怎么也没想到魏承竟然有这样的际遇!
旁人还没怎么样就见魏老太太眼红的不像样子,她扯着嗓子喊道:“官爷,你们肯定是弄错了,这个魏承他自个儿就是个偷子,你看那个娃娃脖子上戴的毛领子,和我女儿脖子上的一模一样,你说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有银子戴那样的好皮子!”
“哎哟,对了!”魏老太太一惊一乍道:“他们是不是和你们捉的那个偷子是一伙的!这皮子没准正是你们没搜到的赃物,他们就是为了诓骗官府的赏银,你们都被他俩骗了!”
“张口偷子闭口偷子,你是什么人?和这俩小子又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偷了你的东西还是怎地惹了你,竟然让你这样空口污蔑!”
黑脸捕快旁边的长脸婆子开口了。
魏老太太挺着脖子道:“我,我是他奶奶!一个连自个儿家人都信不过的人怎么可能做你们说的那等好事!这个魏承打根儿就是坏的!”
魏琳琅看着那婆子身上的袍子样式心里犯了嘀咕,上前拽了拽魏老太太的袖子:“娘,少说两句。”
魏老太太甩掉魏琳琅的手,骂道:“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老婆子的大孙子学问深,今年下场就能考出个好前程来,我小女儿开春就要和镇上的李府要订亲了,那李府家大业大谁不知道!”她又看一眼黑脸捕快:“李府和县太爷有些关系的事,你们这些看门把院应当比我老婆子清楚!”
“是吗?”
长脸婆子冷笑道:“你孙子能不能考出前程来我可不知道,但我正是李府当家老夫人的身边人,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哪个正经少爷要和茂溪村的哪个姐儿定亲呢?”
魏老太太霎时哑火了,瞪大眼睛:“你,你说你是谁?”
魏琳琅怔了怔,帕子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长脸婆子。
长脸婆子却不理会她们了,上前一步整整罐罐脖子上的裘领,笑道:“哎哟,几日不见,你这小娃又白胖了些,老夫人给你的毛领子戴得舒服不?”
罐罐乖乖道:“舒服,暖和呢。”
长脸婆子摸摸他小脸蛋,又起身看向魏承,道:“上次老夫人让你们去家里坐坐,你们说山路遥远急着回家,老夫人这些日子也惦记着你们,这不正好官府给的赏赐下来了,就让我们过来给你们送些吃食衣物。”
就见着几个捕快将两个巷笼打开了,第一个箱笼子瞧着是两套衣物,第二个箱笼则装着满满当当的吃食。
“这,这魏承是走了什么运气啊!”
“你看那衣服的料子可不是咱们身上这种粗麻布啊!还有绣花,瞧着可真精贵!”
“那里头是什么吃食,我闻着味道极香,好像还有烧鸡……”
魏承忙道:“我们还没去给婆婆拜年,反而让婆婆操心我俩……”
长脸婆子笑道:“说起来老夫人早就让我们这些下人给你俩准备这些了,你也不用着急,眼下山路不好走,我们过来都费了好大的力气,你两个小娃也莫要奔波,等天暖和些再去看老夫人也不迟。”
她道:“你若是现在有空,赶巧几位官爷都在让他们帮着你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虽然算不上多沉,可两个小孩子拿着也有些吃力。
魏承沉默一会儿,冲黑脸捕快拱手道:“大人,魏承有一事相求,不知您能否在此与我做个证人。”
黑脸捕快挺喜欢这个小子身上的劲儿,道:“可以。”
魏承先是轻轻点了点罐罐脖子上的毛领子,视线移动最终落在魏田和魏琳琅脸上:“这裘领是我兄弟二人捉贼时李府的老夫人赠予我弟弟的,哪成想被也算是亲戚的人看到了就污蔑是我们偷的,我们戴皮子就是偷的,那你戴的又是打哪儿来的?”
“我这个是……”魏琳琅收了话尾,有些避讳的看一眼李家的婆子。
魏承稍一思索就猜出这个魏琳琅脖子上的皮子打哪来的,他冷笑道:“说不出来?这皮领子又和李老夫人给罐罐的皮子这么像,该不会你这个才是偷的吧?”
魏琳琅等人能当众诬陷他是偷子,他又何必给魏琳琅留脸。
魏琳琅紧张道:“不,我不是,是,是……”
魏老太太连忙替自己女儿解围:“我们才不是偷的,那是我买给我家姐儿的!”
这话一出,倒是把长脸婆子逗笑了,她掩掩唇:“这毛皮子是我们家大爷从府城带回来的,原本都孝敬了老夫人,还剩下那么一点屁股毛也被府中婆子也制成了裘领,只是有一天这块皮领子就不见了。”
这块皮领子的确是找不见了,李家上下还找了许久,连李大爷也都过问了好几次,没想到竟然在茂溪村里的一个姐儿身上找到了,长脸婆子稍稍一想,就知道这毛领子应该是那偏门和府中内贼里应外合偷的!
魏琳琅后退一步,紧紧攥着自己脖子上的裘领,急道:“我,我不是偷的,这个是,是一位友人赠,不,借给我的……”
魏承顺着道:“那贼也许就是借你裘领的那个人。”
魏琳琅气急之下,脱口而出:“怎么会!李郎是李府的少爷!”
“怎么会是李府少爷借的?”
“对啊,人家李府的婆子不都说了没听说有少爷要和茂溪村的姐儿定亲,那魏老婆子见天的说自家姐儿要嫁到镇上的李府是哪个李府?”
“这李家少爷不会是骗子吧?”
魏琳琅气道:“李郎不是骗子,我和我娘还与他娘一道用过饭……”虽然席间,李郎的娘大都只是问她侄子魏志学问如何,下场有几分把握云云……
有人道:“你说他不是骗子,那你说说他姓名,让李府的婆子认认到底有没有这号人!”
魏老太太抢声道:“他叫李云安!怎么就不是李府的少爷了,那吃穿用度可是大少爷做派!”
长脸婆子冷道:“我们李府只要两位少爷,大少爷早已娶妻生子,小少爷今年才十二岁还在私塾读书,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位少爷!”
她又一顿,意有所指的看着魏琳琅和魏老太太:“怕不是有人借着我们李府的名义招摇撞骗,还偷了我们李家的皮子。”说着她给另一个婆子个眼色:“还不快把李家的东西拿回来,让老夫人定夺是报官还是看看是不是家中出了内贼!”
说着那婆子上去一把薅掉魏琳琅脖子上的裘领,魏琳琅惊叫一声:“还给我!那是李郎……”
魏老太太也跳着去抢。
“去!”
婆子做惯粗活一下就将娇生惯养的魏琳琅和腿脚不好的魏老太太推了个踉跄。
魏承冷冷看着这一幕,他又从腰间拿出个破旧的钱袋子,送到方文面前:“你是说你当初看到我拿这个不像是汉子用的钱袋子去买果脯子?”
方文早就被这架势吓得没了气焰,躲闪着眼珠点点头。
魏承冷笑一下,将破旧的钱袋子递到魏老太太眼前:“当初魏三年用棍子把我打得头破血流,是里正伯伯和莫夫郎让你吐出了几文钱,你扔给了莫夫郎这个钱袋子,村中人可都看着呢。我个小子又不会做绣活,当时只能捡着你这钱袋子用。”
“我买果脯子怎么了?我过得好又怎么了?我用自个儿一捆柴一捆柴买出来的铜子给弟弟买东西吃,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偷钱?难不成这世上只准你方文能吃上果脯子,旁人吃就是偷钱?”魏承冷笑的看着方文:“枉你还是个读书人,读书人也学乡野村汉做扒人门缝,偷听人说话的卑鄙事情?”
方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我没有……”
魏承道:“那日三郎哥成婚,我背着背篓去给李家家,因着不想被人议论送了什么,特意关了屋子门将礼交送到李家婶子手上,你没偷扒门缝怎么知晓这事儿?”他又看一眼里正娘子:“难不成这事您和方文说过?”
里正娘子忙道:“我怎么会和他个小子说这种事情,而且这事儿除了我和你里正伯伯,也就只有你三郎夫夫俩知道,和他们说也是让他们记着你这份礼,旁人一点也没说,谁知道这小子不学好,怎么扒门缝偷听人说话!”
村人议论纷纷:“这方家小子见天在村子野也不像是会读书的样子!还扒人门缝,先生教的东西怕是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他娘总说他儿子学问好,这个冬天就没见过他在家中读书,净和村小子到处野玩了!”
“也不知道这承小子怎么得罪他了,说这些谎话来污蔑人家。”
方文娘还在解释:“我,我们方文没有说谎,这事是魏老二家那个魏田鼓捣他的!那个魏田早就看不惯魏承,天天来找我们方文说些有的没的!”
魏家二房一听,也骂了起来:“我家魏田鼓捣的?我家魏田没读过书都知道扒人门缝不是什么好风气,想来你家方文读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书!”
眼看着魏家二房和方文娘骂了起来,方文拔腿就想跑,却被黑脸捕快一把推了回去,冷道:“惹了事端就想溜,你想往哪里跑?!”
方文看着捕快腰间长刃,吓得两股战战,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哭道:“我,我错了,我不该污蔑魏承是偷子,我不该鼓捣魏田和我一起扯谎……”
魏承看向黑脸捕快,道:“小子无父无母,身边也只有一幼弟,日子虽过得贫苦些可也不曾做过那人人喊打的偷子,小子让您做个证人也是因为县令大人才给了小子和弟弟捉贼的赏赐,这些人却成天张口闭口诬陷我们是偷子,我等名声不要紧,他们如此行径且不是明里暗里在说县令大人所信非人,断案不……”
黑脸捕快还没听他说完,唰得一声就亮了白刃,吓得村民连连后退。
黑脸捕快厉声道:“以后谁若是再敢空口白牙的诬陷魏承和他弟弟,小心我拿他问官!”
有胆大的村民应和一声:“不敢,不敢……”
黑脸捕快冷呵一声收了刀刃,看向魏承道:“时候不早了,帮你把李府的东西送到你的住处,我们也要回去复命了!”
魏承连忙道好,抱着罐罐就给众人带路。
等这一群捕快和李家的婆子走出去,忽然就听方文娘大叫一声:“儿!你,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众人抬眼去看,就见着那方文屁股底下竟然湿了一滩。
也真够没用的!竟然被吓尿了!
村人散去,一路上都各有心思:“都说魏承捡的那个小娃是犯邪的,我怎么觉得有了那小娃魏承的日子越过越好呢?”
“谁说不是呢?这去镇上卖个柴都能捉到偷子,还得了二十两白银!那可是二十两白银!”
“而且还不知怎么入了李府的眼,没看到那李家人给他的两个箱笼,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的衣服料子……”
有人故意到也带着孩子给里正家拜年的王壮子一家跟前道:“壮子,你糊涂啊,你说说你当初要是对那小娃好点,这二十两白银可不都是你的了?”
自从丢了大脸后王壮子一家就在村里少有走动,眼下被人这么说郑氏也哎了声:“当时的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我,我们一直也都想着那小娃……”
那人撺掇道:“哎哟,那你得想办法把娃娃接回来啊,这魏承到底也是个小孩哪里能养得了孩子呢,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认娘的,你多在那小娃身边转转,没准哪天就和你回来了!”
郑氏和王壮子对视一眼,都有点心热.
魏家。
魏琳琅回到家中就发了好一通脾气,魏老太太连忙哄着她道:“莫哭,莫哭,许是,许是那婆子不是李家人……”
魏琳琅指着空荡荡的脖子,哭道:“怎么不是李家人了,你没看到那些官差对那老婆子的恭敬成什么样子!想来就是李家人,那婆子肯定是故意不告诉我们,许,许是她看到我们对魏承不好,就认为我不是良善之人……”
她又看到魏田,怒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这个混小子说魏承是偷子,我怎么会出了那样的丑,怎么会被人知道我收了李郎的东西,眼下又被人成是偷子!!”
魏田也被吓傻了:“姑姑,我,我……”
魏老太太看这个黑瘦贪吃的孙子就烦心,一挥手:“出去,出去,别再这儿惹你小姑心烦!”
“魏田过来!怎么就那么没脸硬往人跟前凑!”
一旁听到动静的二房家的不让了:“我儿子怎么就惹你心烦了!若不是你们天天拿我大儿子的前程到处讲讲,你以为那不知真假的李家少爷为啥能高看你们一眼!那时候怎么不嫌弃我儿子惹人烦!”
魏老太太急道:“都是一家人,老二家的你这说的什么话!”
“一家人?以后就不是一家人了!”
魏家二房冷笑道:“一个不知道是在从谁哪里拿了别人的物件儿,一个……”她往三房紧闭的房门望了眼:“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命都快没了,这么些年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家人,我要和你们分家!”
魏老太太一惊,就连魏琳琅都不哭了:“分,分家?”
魏老太太看向闷不做声的魏二年:“二年,你,你说,你要和你妹妹弟弟分家不?”
魏二年看老娘一眼,又低下头,道:“分!”.
镇上,李府。
李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看着地上跪着的李云安和他娘林娘子,还有个战战兢兢的库房下人。
林娘子哭得梨花带雨:“大爷,我错了,我不该偷拿府上的东西,您,您就饶了我们母子吧。”
李大爷哼了声没说话。
李老夫人冷道:“林氏,大爷每个月给你几十两的月银我何曾管过他?可你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来竟然联合下人一直偷盗府中的东西,若不是今天被揭穿,我们还被你蒙在鼓中!”
李娘子哭哭啼啼道:“我,我错了,老太太您就饶了我吧。”
李老夫人又看向畏畏缩缩的李云安,冷声道:“你可曾对茂溪村的姐儿做过什么不轨之事?”
李云安忙道:“没,没有。”
李老夫人又一拍桌子:“说实话!”
“奶奶,孙儿真没有。”李云安指天发誓道:“我,我只是摸了两下她的手,再就没做过其他的了。”
李老夫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像说谎,道:“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再和那姐儿有交往了,你虽然算不上我李家人,可到底还是花着我李家的银子,我李家的银子断不能供养那种心术不正的人家。”
她又看向李大爷:“以后给他们的吃穿用度由我来拨,你不许插手。”
李大爷孝顺,连忙道:“是,儿子记着了。”
李老夫人站起来,挥挥衣袖:“是把人扭去送官还是发卖了,你自个儿定吧。”
李老夫人回了房里,就问长脸婆子:“那两个小子过的怎么样?”
长脸婆子将那山脚草屋说了一番,又从衣袖拿出个草蜻蜓,笑道:“这是那小娃给您的。”
李老夫人像是看到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拿在手里看了会儿,笑道:“这是小娃编的?”
“是他哥哥编的,看到我们走时屁颠屁颠说要把这个草蜻蜓带回来给您,他哥哥说他很喜欢玩这个草蜻蜓,小娃还说让您等着他,等到开了春儿,他就和哥哥来看您,真是个很可人爱的小娃娃。”
李老夫人将草蜻蜓好生放在自个儿装满金银首饰的妆面匣子里,笑道:“也是巧了,我只见过那俩娃娃一面,一想到他们就觉得有趣,尤其是那个小的。”
长脸婆子忙道:“要不人家都说人和人都讲缘分的,想来那两个小子就和老夫人您有缘!”
李老夫人笑道:“是这个理儿。”.
魏承想过官府会给赏赐可却没想到竟然会给二十两白银!
他将银子好生放在罐罐的小泥罐里,看着罐罐道:“咱们已经攒了四十两银子了!”
罐罐欢呼道:“买好多肉肉!”
魏承笑着摸摸他的头:“对,咱们现在能买好多肉肉。”
他想起什么,又道:“今天人那么多,害不害怕?”
罐罐摇头:“罐罐不害怕,罐罐不害怕,坏人。”
魏承笑了笑,道:“我竟然忘了,咱们罐罐最不怕的就是坏人。”
“来,我们看看李府的婆婆给我们送了什么。”
魏承打开第一个箱笼,发现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套夹棉袍子,两件颜色都是深色,瞧着和他们的身形也相差不了多少,还有两双同色的布鞋。
罐罐摸摸衣服,大眼睛一亮:“滑滑的。”
魏承也摸了下,发现这布料与他们现在身上穿的粗布果然不一样。
另一个箱笼稍大些,里面装得都是吃食,魏承将最上面用油纸包着的肉拿出来,放在鼻子下一闻,有淡淡的膻味,但更多的是调料齐全的烤香味。
魏承道:“这应该是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