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被松开了耳朵，刚听到的就是这番话，便有些莫名地看向一直沉默的吕尚：“师叔，他们在计划什么？什么十年、七年的。”
吕尚沉默不语，计划什么？可能是在计划他的一生吧。
第46章 问心有愧吕尚喜欢妲己，是男女之情的……
小玉和喜媚没有明确的方向，只说天地这样大，玩到哪就在哪。
临别前给了妲己一块石头和一根彩色的翎羽。
“这两个法器都能联络上我们。”小玉和喜媚说，“以防万一，给你两个。”
妲己笑眯眯地收下了，但在心底默默地想，她们肯定会偷偷计数，再比较她用谁的法器用的多。
妲己暗暗记下，要轮流用这两个法器，务必把这碗水端平了。
小玉和喜媚冲他们挥了挥手，便吵吵闹闹地离开了，走出了很远，妲己还能听到她们的声音。
“刚刚都是按你说的走，接下来可以按我说的走了吧？”
“不行不行，还没走出这片林子呢，等出了这片林子，再轮到你指挥。”
妲己冲她们挥手，喃喃地说：“我会想你们的。”
太乙真人这边也不耽延，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实现了，哪吒后面有自己的路要走，那就让他自己走吧——他是哪吒的师父又不是哪吒的娘亲，关键时刻出现就行了，也不必一直陪着。
“总之，我也回顰壶谷去了，”太乙真人随便找了个理由，“差点忘了我还在顰壶谷受罚呢，虽然偷偷溜出来了几天，你们可不要和天尊说哟。”
他笑眯眯地叮嘱着吕尚和申公豹，最后摸了摸哪吒的头，这孩子后面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但是有妲己在他身边，至少可以让她这一小段路是快乐的，不是孤单的。
“遇到事就用师父给你的法器联络师父，”太乙真人说，“凡事都不用一个人扛。”
哪吒点了点头：“徒儿记住了。”
太乙真人不觉得他记住了，否则之前在家里被李靖责骂的时候，怎么一次也没用呢？
但是太乙真人没有多说，毕竟他是师父，不是娘亲。
他正唤了祥云过来，吕尚却也开了口：“师兄，我和你一起回昆仑。”
妲己猛地转头看向他。
“别担心，”吕尚笑了笑，随后也从乾坤袋中给了妲己一个法器，这是竹篾编成的小鱼，“用它能联系上我，若遇到危险，随时我都会来。”
申公豹沉了沉脸色：“吕尚，你是不是因为小玉说的情劫一事，才要回去？”
吕尚面不改色：“天尊于我另有所托，这一趟不知何时回昆仑，我还是回去更好一些。”
妲己不自知地靠近他一些，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认真地看向他：“果真不是因为情劫一事？”
吕尚的目光一寸寸地走过妲己的脸庞，说道：“不是。”
“我等你这么久，还没来得及与你多住几天，怎么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劫难就离开？”吕尚说着，“当真是因为师门所托。”
妲己眼中有失落闪过，最后还是松开了他的衣袖，手要垂下时，吕尚却蓦地攥住了她的手。
妲己的手心里时竹篾编成的小鱼，吕尚只说：“记得联系我。”
“你也舍不得我吗？”妲己追问。
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松开了手：“这次我不想再等七年了，希望下次早些见面。”
这次妲己却不容他轻易松开手，主动上前抓住他，固执地要问出一个答案：“你也舍不得我吗？”
吕尚喉结微动，才缓缓溢出一个音：“嗯。”
妲己捏着小竹鱼：“那我可以每天都联系你吗？”
“昆仑一日，人间一年，在你那里，或许我每时每刻都在联系你，这样也可以吗？”
吕尚这回露出个笑：“我求之不得。”
妲己见他上了祥云，却仍有莫名的不安，总觉得吕尚有事瞒着她，似乎不愿意让她知道。
“我们的确和好了，是吗？”她看着祥云上的青衣道长，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吕尚低头看向她，妲己杏眸浑圆乌亮，太阳从她瞳仁中折射出光来，是刺眼的期待。
吕尚只能说：“当然了，我们当然和好了。”
……吕尚随着太乙真人一同驾云离开了。
妲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站在原地，送走了两批朋友，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总让她心中空落落的。
申公豹像是有读心术，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好啦好啦，安慰大家的时候倒是笑的开心，等到大家走了，你又偷偷掉小珍珠。”
妲己捂着眼：“谁……谁偷偷……掉小珍珠……”
“我掉小珍珠，我掉小珍珠好了吧？”
申公豹逗她归逗她，真见她哭了，又手忙脚乱的，连忙用袖子给她擦干净脸：“好啦好啦，哪吒都不哭，你哭什么，你再哭，哪吒也要一起哭了！”
哪吒别过眼去，闷闷不乐道：“我是男子汉，我才不会哭。”
可话是这样说，小哪吒却吸了吸鼻子。
申公豹一个头两个大：“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不要哭了！”
……
妲己一行人为了离开这个伤心地，连夜朝有苏国的方向走了六里地，直到月亮高悬，才随便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山窟，打算对付一夜。
妲己有带着喜媚的羽毛，这会儿熟练地铺在地上，三人便躺了上去。
哪吒在中间，妲己和申公豹睡在他两边，哪吒本以为这种离开家的夜晚会很难熬，但身边有人，躺着的羽毛也暖暖的，有好好晒过太阳的味道，他本以为的失眠夜，竟然不一会儿就睡得香甜。
倒是妲己闻着喜媚的味道，哽哽咽咽地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没睡着，申公豹无奈，只好给她讲一些冷笑话逗她开心。
申公豹：“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吗？”
妲己：“……”
申公豹：“是我想你的每分每刻。”
妲己：“…………噗。”
几乎快到夜半，妲己和哪吒才都睡着。
和衣而眠的申公豹目光沉静，从石窟中出来，他动作很轻，并未惊醒哪吒和妲己。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鱼，这鱼也是用竹篾编成的，但非常敷衍，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个鱼的形状。
他捏着竹鱼，法力注入其中，他对那边的吕尚质问道：“情劫这种事你也信？”
那边停了半晌没声音。
申公豹快气笑了：“说话，不要装作听不见。”
吕尚的声音才慢吞吞地传来：“有事吗？”
“你把她惹哭了。”申公豹冷声道，“我哄了好久。”
吕尚听完又不说话。
申公豹又说：“就算那是女娲娘娘为她定的情劫又如何，你也不看看妲己，像是会历情劫的样子么？满脑子只有吃吃吃的。”
“我劝你最好想个理由回来一起去有苏国，”申公豹语气不善，“等了妲己那么多年的人又不是我，是你，你既然想念她，还刻意要远离她，你是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妲己？”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吕尚那边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地回了他一个“嗯”字。
申公豹以为劝动了他，继续说：“既然想清楚了，就快些回来，天尊有什么要紧的事还得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顰壶谷、小帽村，吕尚正在此——
他站在好吃再来火锅店前，数日前的热闹仿佛就在眨眼之前，可现在这里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吕尚捏了个法决，灰尘就被悉数清理干净。
他手里拿着鱼，这条鱼正喋喋不休地指责他，怪他把妲己惹哭了。
妲己是因为和他分别而哭吗？
恐怕不完全是，可他应该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
申公豹说的对，他已经苦等了妲己许久，好不容易见面，他不改轻易地离开。
只是，他想到了哪吒，也想到了那句沉重的“天命不可违”。
吕尚心想，罢了，申公豹说的对，妲己现在仍是孩子心性，他自第一次遇见妲己就知道的，他与妖族不同，妖族有漫长的寿命，有大把的时间等他们对某事醒悟，但人不一样，短短几十年，得道者成仙，却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更多的人，化作了昆仑的灰尘，就这样盖在人去楼空的荒凉处。
妲己不对他心动，这是好事。
在他短短的一生之中，还有天命要背负，不必多招惹一位。等到妲己多年以后，已经尝得情爱一事，届时再想起他，或许……
吕尚想，不，妲己应该不会想起他，因为申公豹自然会逗她开心。
申公豹也是妖族，他们才是相配。
所以吕尚说：“我不去了。”
远在人间的申公豹拍走了身边的蚊虫，真是不明白他的好师兄在纠结什么，他不耐烦道：“你这死板的呆子，怎么还不明白，情劫这种事，妲己不会心动，你我更不会，只要问心无愧，女娲娘娘钦定的又如何？还能不顾我们的想法？”
吕尚开口打断了他，宛若石破天惊。
“我问心有愧。”
“所以不去。”
啊……？
“吕尚，你说什么？”申公豹愣愣地反问了一句。
可手中的竹鱼忽然自燃，他的术法断开，火焰烫得他指尖生疼。
他坐在树上，回想着吕尚刚刚的话，问心有愧？他问心有愧是什么意思。
吕尚问心有愧？
吕尚喜欢妲己？
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申公豹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圆月，像是问月亮，也像是问自己：“问心有愧？”
第47章 竹筒饭这竹子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马……
妲己早上醒来，迷迷瞪瞪中，看见旁边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申公豹看了她一夜，现在她终于醒了，这会儿忍不住伸手扯住她的脸颊往两边拉。
妲己半睡半醒间埋怨他：“你……干……嘛……”
申公豹松开了手，看着妲己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又躺下了，似乎觉得刚才的一切还是做梦。
他不由得沉思，吕尚喜欢她？
哪里？
为什么？
……
申公豹接下来都无意识地观察着妲己。
她醒过来后伸了个懒腰，望着虚空处的某一点开始发呆，随后就去梳洗了。再看见她时，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几个蛋放在锅里煮，顺带还联系了喜媚。
妲己捏着翎羽，心中默默记下这次是用翎羽联系她俩的，下次记得要用小玉的石头。
“早上好呀！”妲己对那边的二妖问好。
申公豹就听见那边传来小玉和喜媚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就说妲己会先联系我吧！我赌对了！今天全部按照我说的走！”
“可恶的妲己，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我吗？”
妲己笑眯眯的，对她们早有预料：“你们早饭吃了什么？我不在也要好好吃饭哦。”
申公豹收回了目光，仍然不懂为什么吕尚喜欢妲己。
哪吒也醒了，这小子的举动比起妲己更加诡异，莫名其妙飞起来升到半空，让风火轮带他绕着半座山溜了一圈，然后才回来。
申公豹问：“探路去了？”
哪吒揉揉眼，打着哈欠：“不是，我只是去清醒一下。”
他敲了敲火尖枪，火尖枪躺倒，哪吒刚说完“清醒一下”，转头就倒在火尖枪上睡回笼觉。
申公豹忽然无言，觉得自己才是这里最靠谱的人。
他无奈起身道：“我去前面探路吧。”
妲己闻言给了他两个煮好的蛋：“给你当做早饭吃！”
申公豹接过了蛋，妲己忽然用手指捏着他的耳垂，妲己的手指有点烫，申公豹打了个激灵：“你干嘛？”
妲己：“听说这样可以给手指降温。”
申公豹：“……那你捏自己耳垂呀！”
“有点烫，”妲己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捏你的就好。”
小玉和喜媚问：“你在捏谁的耳垂？难道是吕尚？还是申公豹？可恶！我就说应该让他们先走的！”
妲己赶紧说：“没有没有，是哪吒。”
那边的二妖顿
了顿，才说：“哦，那哪吒的耳垂看上去是很好捏的。”
喜媚吚吚呜呜地抱怨起来：“以前都是捏我的耳垂的，呜呜，妲己，我想你了。”
申公豹闭口不言，只是默默地抱着蛋离开了。
他的脑中再次冒出了从昨天半夜到现在，问了自己不下百遍的问题——吕尚到底喜欢妲己什么？
陈塘关离有苏国不远，否则李靖也不会七日内便能往返，以他们的速度，大约明天就能到达有苏国。
申公豹看了一眼手里的蛋，他决定吃完再回去，现在看见妲己，他总感觉有些恍惚。
妲己结束了和小玉、喜媚的聊天，旁边的哪吒这时也在剥着蛋，哪吒的手小小的，这个鸟蛋看上去要比他两个手还要大了，见他吃的认真，妲己不自觉地拿出了吕尚给的小竹鱼。
妲己心想，要不要联系吕尚呢，如果真的每天都联系吕尚，或许他会感到困扰吧。
妲己捏着小竹鱼想了许久，一丝薄弱的妖力缠绕在指尖，最终也没有注入其中，还是把它收起来了。
远在昆仑的颦壶谷中，吕尚看着那只小竹鱼，这只竹鱼是他用来与妲己联系的，它至今没有异动，这意味着，妲己并没有联系他。
申公豹回来时，正看见妲己往怀里揣那只小竹鱼。
他莫名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申公豹凑过去问：“你和他们都聊完了？”
妲己心不在焉地点头。
“那吕尚还好吗？”申公豹又追问。
妲己回过神，于是摇头：“我没有联系吕尚。”
申公豹就莫名开心起来，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义正言辞道：“好！不要联系他！”
妲己：？
申公豹勉强为自己的开心找补：“因为，他……毕竟是女娲娘娘为你钦点的情劫，嗯，离他远点比较好。”
妲己有些无语：“难道你不是？”
“我不一样！”申公豹努力比划，“我和他不一样。”
妲己用他的脑袋敲开了蛋壳，剥蛋壳吃了起来：“在我看来，你们两个是一样的。”
简易的早饭过后，三人再度上路，这座山不算险峻，对申公豹和哪吒来说都不算难，但对妖力被封住的妲己而言，就有些吃力了。
申公豹和哪吒走在前面，她落在最后，一不留神脚滑了一下，险些跌下去，申公豹还未反应过来，妲己竟然下意识冲破了女娲娘娘的一丝封印，将自己托起。
她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方才那的确是妖力没错，只是与她之前的不一样。
她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正想再试试，可女娲娘娘的封印又合上了。
妲己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
申公豹有些后怕地拉着她一起走：“若不是你还保有一些妖力，我真怕你摔死。”
哪吒也关切地望着她：“妲己姐姐，要不你来用这个？”
哪吒从风火轮上下来了，示意妲己可以上去试试。
可妲己看着冒火的轮子，再看了看哪吒光着的脚丫，沉默半晌还是婉拒了：“这种座驾应该很需要天赋，我还是走路吧。”
太素天中的女娲娘娘，此刻感觉到了封印的波动。
她缓缓睁开了眼，水镜之中仍是一片模糊，轩辕坟三妖去了人间，她便无法再随时知道她们的动向，越是强势的神，越要受到规则的限制。
但她想看妲己的近况，也并非毫无办法。
“只要她靠近女娲娘娘庙就好了。”女娲喃喃地说。
……
这边的妲己三人已经在山顶上歇下了。
妲己指挥着申公豹，用几片巨大的蕉叶搭了一个棚子出来。
哪吒坐在棚子下面，也不太明白自己是满腹怨气出来的，怎么离家两天就有种惬意游玩的感觉。
但是话又说回来，妲己做的水果茶真的很好喝。
哪吒又喝了一口，看向妲己：“妲己姐姐，还有吗？”
妲己闻言走了过来，从背包里取出果茶，却察觉手下一轻。
“喝完了。”妲己有些讶异。
她做了许多瓶备用，但这么快就喝完了，还以为能喝到有苏国呢。
她摸了摸哪吒的脑袋，看着申公豹已经将棚子搭的像模像样了，山顶这一片小平台视野很好，向外看去是一片云雾蒙蒙，背后的山头郁郁葱葱，就在他们不远处，还有一大片竹子。
看着这片竹子，她就想到了吕尚给的小竹鱼。
妲己心想，这片竹子长得这么鲜亮，很开心的样子？马上就给它砍了。
来都来了，做点饭吃吧。
妲己决定亲自去山里找些吃的来。
她往里走去，穿过野蛮生长的灌木从，山间有一处瀑布，瀑布下是深潭。
妲己看见瀑布背后有个岩洞，穿过瀑布之后，有一根断裂的柏木在洞中，这跟柏木常年照射不到太阳，又有瀑布灌溉，这会儿一股子腐朽的气味，上面还有不少菌伞，像木耳，但却是半透明的，妲己沿着它的根部旋了一朵下来，放在嘴里尝了尝，的确是鲜木耳的味道。
正好小帽村的村民给的山珍都已消耗见底，妲己便掏出匕首和大碗，满满地取了一整碗晶莹剔透的木耳。
申公豹搭好棚子之后也跟来，可见妲己去了瀑布中的岩洞，就没着急进入，正巧一抬头看见一块硕大的蜂窝，中间黄金色蜂蜜泫然欲滴，他想着，妲己反正是来找吃的，就一跃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蜂窝就开始跑。
妲己原本计划继续往岩洞深处走，但这会儿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马蜂，她捧着一大碗木耳，只好遗憾离开，谁知刚出来就看见一大片马蜂到处乱飞，妲己为防止误伤，只好用术法护住自己。
再往山顶平台走，恰好看见有一株梅树，顺路摘了两颗梅子，尝了一口却被酸出了眼泪。
她还是收着了，打算等等放在申公豹的碗里。
最后，路过了那篇茂盛而颇有生机的竹林。
妲己本想把它们都砍了，但想想这些竹子也未曾招惹她，于是只砍了一只竹子，取了其中三节竹节。
她想起来，上次的八节竹子已经给了太乙真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替他们二人兑换，倒是……可以问一下吕尚。
她拿出了小竹鱼，终于有了不得不联系吕尚的理由。
吕尚掌心灼烫，他原本正在打坐，此刻也睁开了眼，看向手掌之中，小竹鱼正在散发着莹莹的白光，像月光下小狐狸的毛色。
他心念一动，就听见了那边传来妲己的声音。
“吕尚，在吗在吗？”
他莫名心跳加速，立刻回了她：“我在。”
竹影幢幢打在妲己的额发上，阳光正好，不冷不热。
听见他的声音，妲己心情平静了许多，问他：“你在做什么？”
吕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在……打坐。”
“嗯……”妲己心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好聊的，不像她和小玉、喜媚，似乎什么都没说，就能叽里呱啦地聊上很久。
“我是想问——”
“你昨夜哭了？”
两人同时开口。
吕尚反应过来，说道：“你先问。”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妲己下意识先问了这个问题，随后脑海中闪过一张嬉皮笑脸，她脸色一沉，“是豹豹告诉你的？”
吕尚顿了顿，才说：“他也是担心你。”
“可恶的豹豹……”妲己咬牙切齿，“我等等要往他的饭里放三颗梅子！”
听她说起吃饭，吕尚就问：“你们在吃饭么？吃什么？”
妲己就掰手指数了起来：“我方才去找了木耳、梅子、竹子……”
她数到最后说：“你猜猜我打算做什么？”
吕尚哪里能猜的
出来小厨神脑瓜子里的菜式，诚实地说了“不知道”。
妲己却不满意他这样快就认输，非要让他再猜一猜。
吕尚只好顺着她的心意，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饭菜名字，什么梅子炖竹叶、竹子炒木耳……他每绞尽脑汁地编出来一个，妲己都能乐不可支地笑好久。
笑到最后，妲己才公布答案：“是竹筒饭啦！”
吕尚给面子地表达了诧异：“咦，竟然是竹筒饭？”
可妲己想到不苟言笑的吕尚正勉强地挑起眉做出惊讶的表情，她就笑得更厉害了一些。
最后她也没记得要问那把八节竹子的事情，不过也无妨，下次再问，也是一样的。
……
妲己沉着脸进山去，扬着嘴角从山里出来，但也没忘记豹豹把她半夜哭鼻子的事情告诉吕尚的事情。
只是不用等她欺负回去，就发现申公豹脸上有个很大的包，正在鼻尖上。哪吒凑在他旁边，小心地用手碰了那个大包，申公豹疼得直吸气。
妲己：“……这是怎么回事？”
申公豹把用叶子抱起来的蜂蜜拿给她看，满脸怨念：“我已经跑得很快了，可竟然还是被一只马蜂追上！”
妲己：“……”
“哈哈哈哈哈哈！”
“不准笑！”
“哦……”
妲己心想，豹豹有点可怜，那还是不往他的饭里放梅子了。
第48章 有苏国哪个呀？哪个呀？
直到天色渐晚，夕阳西下，这竹筒饭才算是做好了。
竹香破开时，刚好有第一颗星星挂在天上，妲己用小匕首挑开了焦黑的竹皮，再次感叹小酒精灯实在好用。
莹白米饭裹着木耳和红豆，妲己所剩无几的山珍一段段地嵌在其中，也全部放在了这竹筒饭中，她至此才总算是被清空了背包。
在人间领赠菜就不是几十上百份了，像今天就只领到了一份腊肉，统统被她放在了竹筒饭中。
“烫！”哪吒哈着气咬下米粒，不由得瞪大眼。野菌的鲜混着竹沥的甘，腊肉爆出油脂香，混着竹香的米甜在口中流连。
申公豹虽然鼻尖生疼，但此刻也仿佛被美食治愈，菌肉弹牙，粳米有竹香，入口时好像吃尽了山间美味。
末了，妲己递来了新的饮品，是申公豹拼劲全力夺来的蜂蜜做成的蜂蜜水，浅琥珀色的蜂蜜水与夕阳共享同一片颜色。这山间的蜂蜜甜丝丝，满满都是香味。
申公豹之前还单独尝了尝，甜得发腻，可妲己放在水中兑开后再喝，便只有蜂蜜的醇香，再无令人牙倒的甜腻。
三人都饱餐了一顿，等到晚上再次铺开喜媚给的羽毛，躺在申公豹搭起的棚子里，再抬头看向天边的星子，再也不是刚才那一颗孤零零地挂着，而是有群星与明月作伴。
申公豹此时心里冒出隐隐的愧疚，和说不出的一种……欢欣。
他试图和妲己搭话：“妲己，你说吕尚一个人在昆仑，是不是就像那个星星一样？”
妲己都闭眼了，听他这样说又睁开眼睛，头探出棚子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问：“哪个星星？”
申公豹随便指了一个：“就那个。”
“为什么？”妲己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个星星，只觉得豹豹是不是饭吃多了睡不着。
“是呀，”哪吒小小声地跟了一句，“为什么呢？”
“小孩子不准听！”
申公豹正想去堵哪吒的耳朵，哪吒眼疾手快地跑到了妲己的右边，现在变成申公豹一个人睡在旁边，妲己和哪吒挨着。
申公豹悻悻地收回手：“算你跑得快。”
哪吒才委屈：“什么都不让我听，你是不是不带我玩？”
“就是不带你玩，”申公豹将双手枕在脑后，还翘起了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晃着，“你还小，不懂事儿～”
哪吒生气，但他又没办法反驳，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确还是个小孩子。
妲己打了个哈欠，都快睡着了，想不到申公豹硬是伸长了胳膊把她推醒：“那个星星，你说，是不是很像可怜的吕尚？”
想到昨夜豹豹也费尽心思哄她，妲己只好投桃报李，舍命陪君子熬夜。
妲己打起精神：“为什么这样说呢？”
“你看，”申公豹笑嘻嘻地歪过来，脑袋搁在妲己的肩膀上，“我们在这边有吃有喝的，吕尚在昆仑，什么都没有。”
妲己奇了怪：“不是说有辟谷丹吗？”
“辟谷丹和竹筒饭能比吗？”申公豹坚持不懈地说，“不过，好在他不知道我们吃了这么好吃的竹筒饭，对他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听他这样说完，妲己顿时有点忧心：“你说的有道理呀，那我岂不是……”
“嗯？”申公豹莫名其妙地撑起来看向她，“你岂不是什么？”
妲己忧心忡忡：“我今天下午和他联系时，并没想到这一茬，竟然还告诉他我们吃了竹筒饭，而且还特别详细地告诉他怎么做了。”
申公豹脸上的笑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坐起来，板着脸问向妲己：“你联系吕尚了？”
妲己点头：“是啊，还是你比较体贴，我跟他说的时候，可没考虑这么多。”
申公豹心底莫名涌起一股邪火，可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生气，偏偏看着妲己还真心疼起来吕尚，他就更生气了。
他想质问妲己，可又不舍得对妲己说重话，憋了半天，最终只问了她——
“你……你为什么联系吕尚？”
妲己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联系？”
哪吒的小脑袋也抬起来，小声问：“对呀，为什么呢？”
“小孩子别插嘴。”申公豹又摁住了哪吒。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因为他是‘那个’呀！”
他比划半天，鉴于小哪吒还在旁边，他始终没把“情劫”两个字说出来。
妲己终于从他的比划中看懂了，但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是情——咳，你不也是‘那个’吗！你现在还同我躺一张床上呢，岂不是更过分。”
可给哪吒急坏了：“哪个呀？哪个呀？”
申公豹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憋红了脸，半晌才道：“我和他不一样，何况你觉得这个是床吗？鸡毛而已。”
他这样能抬杠，妲己就坐起来，准备与他详细分析：“哪里不一样，你说说。更何况这是普通的鸡毛吗，你见过这么软的鸡毛吗？”
“因为他——”
——他对你动心了而我没有啊！
申公豹这句话没能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这句话，就好像这句话上长了倒钩，勾在他的嗓子眼，他只要想把这句话吐出来，就有种说不出的撕裂的疼。
申公豹憋屈地躺回去了：“没什么，反正你、你还是听小玉和喜媚的建议，不要再联系吕尚了。”
妲己见他挑起了话头，竟然还打算自己睡过去，当下怒不可遏，把哪吒抱起来：“哪吒，烧他！”
哪吒小手一抬，一簇火苗在手掌心里。
小哪吒还知道先礼后兵：“豹豹哥哥，你若是告诉我，师叔是哪个，你又是哪个，我就不烧你。”
申公豹心烦意乱，见哪吒一脸天真地捏着两撮小火苗，颇有威胁感，干脆抬脚就跑：“那你还是烧我吧。”
可他比哪吒快多了，哪吒的小火苗还没有飞出去，他已经跑到数百米外了。
妲己无语，干脆把哪吒摁下了：“别管他了，我们睡我们的。”
申公豹巴不得她别管他。
圆月当空，豹豹他又在树上坐了一夜，又是无眠。
远远地还听见哪吒试图从妲己那里打听。
哪吒：“妲己姐姐，‘那个’究竟是什么呀？”
妲己捂住他的嘴：“嘘，别说话，小孩子晚上不睡觉，是会长不高的。”
哪吒：“……好吧。”
哪吒很想长高，这样他就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两眼一闭，迅速地睡了过去。
……
次日
临近中午时，三人终于快到有苏国。
李靖真有一件事没说假话。
妲己捂着哪吒的眼睛，把他抱在怀里，不叫他往树上看，路边的树上挂着好几个干尸，明明只是一点点的风，就能叫他们在树上晃荡。
哪吒瞥了一眼，虽然没看仔细，但也大概知道那是什么，趴在妲己怀中时，低声地问她：“妲己，难道李靖说的是对的？”
妲己目不斜视，只拍了拍哪吒的肩膀：“没事，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与龙王、与石矶娘娘有关。”
比起他二人，申公豹就看得更仔细一些，人的尸体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昆仑的颦壶谷有各样奇怪又邪门阵法的拟态，其中就有几种是专门用人的尸体做祭祀的。
他自从孤身闯过那几个阵法，便不害怕这些了。
申公豹打探了一圈回来，给他们带来了初步推断：“这些尸体大概率是人挂上去的，与妖无关。”
妲己虽然安慰哪吒，但亦是忧心忡忡，此刻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松了口气，又问他：“何以见得？”
他手中凝着一股妖力，说道：“若是妖族所为，才不会用绳子挂人，即便用绳子，也不会每一个绳结都长得不一样。”
若是妖族所为，直接让树困住人的脖子便是了，可这些干尸都是被绳子吊起来，且每一个绳结都长得不一样，只能证明是不同的人爬上树，将他们挂起来的。
妲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这会儿却疑惑更大了些：“是人所为？”
申公豹点头。
“可……”
路过干尸时，妲己没觉得害怕，但此刻听了申公豹的推论，她却免不得胆寒。
“可人族自相残杀，是为什么呢？”
申公豹无法为她解答这个问题，想来只有进城去才能知道了。
有苏国虽然说是“国”，但实际也就一座城池大小，城门口有兵士守城，见他们两大一小过来，眯着眼睛喊下了他们。
“什么人想要进城？”为首的人抖了抖手中的长枪，守城门的人都一并抖了抖，若是寻常百姓，定要被吓坏了。
申公豹暂时不像暴露，便上前笑了笑：“我与夫人、孩子从东海过来，特意来有苏国寻访亲属。”
为首的人看了一眼申公豹，又看了看妲己，她穿着那身紫色的裙子，是绸缎，精贵的很。
“这是朝歌的绸缎。”那人若有所思地说。
申公豹顺坡下驴：“是的，我家有人在朝歌谋生意。”
那人沉默了片刻，说道：“既如此，便去登记吧，登记过了，就可以进城。”
他们自然不能真的登记，妲己妖力不足，便由申公豹前去应付，他看似在上面写些什么，实则落笔并无一道笔画。
妲己趁机就试探了一句：“那路口的东西，也太吓人了……”
兵士顿了顿，却没说话，只往旁边站了站，让开了路：“若是登记好了就进去。”
申公豹见状便来，与妲己、哪吒一同进了城门。
申公豹与妲己对视一眼，若有所思，看来树上的干尸，的确是人所为。
就连小哪吒也想通了关窍：“若是妖怪所为，他们提起来或恨或惧，总不至于置之不理，一句话都不说。”
妲己鼓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哪吒说得对，如此看来，李靖这趟来有苏国，光这一件事就被有苏国蒙了。
第49章 哪吒大王我再也不叫你们哥哥姐姐了！……
尽管只查明这一项，哪吒也已经颇受鼓舞了。
“还好我没有尽信他的话，”哪吒喃喃地说，“还好我亲自出来看了。”
申公豹正要鼓励哪吒几句，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他问妲己：“你妖力现在如何了？能用出几成？”
妲己握拳试了试，摇头：“一成都不到。”
申公豹奇怪：“可那日在山上，我分明看见你用了妖力。”
“我也不知那时是怎么回事，”妲己无奈，“只是下意识就用出来了。”
封印是女娲娘娘亲自设下的，她那时情急之下用出了一些，恐怕只有在生命危急关头才能用得出？可她当时也的确察觉到了封印松动的痕迹。
要想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去见女娲娘娘。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妲己问他。
申公豹就道：“有人跟着我们，恐怕是看城门的卫兵，想看看我们究竟是不是来有苏国探亲的。”
哪吒皱起眉：“我们本来就不是来探亲的，那可怎么办？”
申公豹本来想着，若是妲己妖力恢复了些，那就分头行事，妲己和哪吒藏起来，他来引开那士兵，可妲己既然并不能使出妖力，那就得重新想个办法了。
情急之下，还真让他想了个办法出来。
跟在她们三个身后的人有些心不在焉，他并非守城的士兵之一，只是被雇佣来的罢了。有苏国最近有些小动作，不管是谁进城，都得暗查动向，若是老国王这么害怕外来人，倒不如不叫人进来。
又允许别人进来，又要彻查这些人的去向，真是麻烦，不知道老国王在搞些什么动作。
还有那路口的干尸，虽然士兵说是假的，那也怪渗人的，不知为何非要挂在那里，真是奇怪。
他跟上了刚刚新进来的一家三口，这家人——郎君仪表堂堂，夫人容貌惊人，生的孩子更是玉雪可爱，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说是探亲，不知道又是哪位贵胄的远房亲戚。
他忽然莫名打了个哈欠，又恍惚了一下，只这一下，就把三人跟丢了。
他急忙冲到几人消失的那个巷子口，可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他赶忙拦住路过的一个人。
“有没有看见一家三口从这里经过，去哪了？”
那人看上去焦头烂额的：“什么一家三口，我家少爷的狐狸丢了，我正在找呢，快走开快走开，别碍事。”
他被推开，见这人朝一抹莹白追了过去，口中还喊着：“别跑别跑，小叽小叽！”
他有些茫然，这家人不见了？
话又说回来……
“谁家狐狸叫小叽啊？”
“你怎么叫我小己啊！”
小狐狸郁闷地蹲在申公豹面前：“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申公豹解除了术法，笑嘻嘻地蹲下，摸了摸狐狸的脑袋：“那你想要叫什么名字，小妲？”
妲己一脸别扭：“就没有更好听的名字了吗？”
“那就叫你小漂亮！”
妲己：“……”
“话说回来，哪吒去哪里了？”妲己抬头问他。
申公豹摇了摇头：“他风风火火地踩着轮子飞走了，我也不知晓去哪了。”
踩着轮子……应该挺显眼的吧。
妲己默默地想着，忽然自己被抱了起来。
申公豹将她搂到怀里，很是稀罕：“好久没见到你这个样子了，还有些想念。刚刚情急，下意识就将你变成了这样。”
妲己得意地摇了摇尾巴：“这是我小时候的样子，我现在可是大狐狸了，我有两条尾巴！很高！很大！”
申公豹笑了笑：“那我可没见过。”
倒也是，那是她在太素天化出的双尾，豹豹的确没见过，等女娲娘娘的封印解开了，一定要给他展示一下她漂亮的大尾巴。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忽然听见街上传来了喧嚣，他们朝街上走去，看见百姓抬头往上看，指指点点的。
“那是什么？”
“是神仙，神仙显灵了！”
“什么神仙？神仙不来下雨，又弄出来两个烧着火的太阳在天上干什么，我看分明是妖怪。”
他俩也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两个烧着的“太阳”在半空中焦急地
逛来逛去。
妲己迟疑道：“那个应该是风火轮吧。”
申公豹默默点头。
“你没有跟他说要伪装得平凡一些吗？”小狐狸在他怀里，歪着脑袋问他。
申公豹没忍住薅了一把小狐狸毛绒绒的尾巴，说：“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跑了。”
妲己问：“那他现在怎么下来合适？再这么下去，整个有苏国都来看会飞的太阳了。”
申公豹想不明白，干脆放弃了：“管他的，哪吒可是灵珠转世，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走吧，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抱着小狐狸，申公豹哼着小曲穿过了逐渐聚集的人群，选择往有苏国东面去看看。
“反正我是告诉他了，”申公豹小声说，“晚上在女娲娘娘庙会合。”
李靖上次来，罗列了妖族两大罪状，其一是石矶娘娘挂干尸，其二是东海龙王尸位素餐。
这其一的困惑已解开了一半，挂干尸并非妖族所为，至于为何挂干尸，以及为何牵扯到石矶娘娘，却是不知。
至于其二，有苏国看上去的确是不常下雨，但有苏国靠近中原，又不是靠近东海，不常下雨也属实正常，可真到了干旱致使民不聊生的地步么？
申公豹看，却是未必。
百姓都有空出来骂街，还有在棚下纳凉的，若真是干旱到李靖说的那个地步，怎么还会如此悠闲。
只要查清这两项，自然能助哪吒回去取他爹的项上人头。
哪吒要是实在不方便亲自查，那就在天上老老实实做太阳，他二人也很乐意代劳查清有苏国的情况。
日头偏斜，门口的士兵面前路过了一个个流浪汉，看似前来领有苏国周济，实则一个个地报告最近入城人的动向。
唯独到了今天刚入城的那一家三口，派去跟踪的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废物。”
领头的小将领冷冷地说：“跟踪人都跟踪不好？要你有何用。”
那人抖得像个筛子，马上道：“大人饶命，我、我明日再好好找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回来。”
小将领对其他人摇了摇头，众人面面相觑后，便离开了，只剩下这人单独与众士兵站在一起。
小将领揽过他的肩膀，问道：“我记得你从前好奇过，路口的干尸是什么做的，对吧？”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开始发抖：“大大大大人……我、我不好奇了，我再也不好奇了。”
“你心中好奇不解惑也不好，”小将领示意了一下，便有两个士兵朝他走过来，小将领继续道，“既然好奇，就亲自去看看，那些干尸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那人左右胳膊被架起来，刚要求饶，就被打晕。
小将领示意了一下，他就被带到了路口的树下。
两个士兵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但既然是命令，他们也不得不从。
一刀下去，血流如注，有苏国百姓的血，流在了有苏国的土地上。
随后他们二人商量了起来：“轮了两个月又轮到了我们。”
其中一人不忍心，便说：“上次是我挂的，这次你上去挂吧。”
另一人苦笑：“不忍心……？其他几人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
他叹了口气，还是将人的脖子绑了一个死结，流出一段绳子的距离，背着他上了枯树。
上了枯树，挂好了干尸，月亮也升起来了。
一连好几个晚上的圆月，今晚终于变成了弯钩，他在树上往下看，干尸们抬头向上看，令他陡然生寒。
他着急想下去，便秃噜着滚下了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正要和同伴一起回去，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却陷入了沉思。
“老五，等一下，”他忽然喊了前面的人，举起自己的手，“你看。”
被称为老五的人回头看向他的手，这双手上什么都没有，他们动手很干净，并不会让血溅到手上。
老五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老五还想再埋怨几句，却看见同袍的眼中满是恐惧。
明明他手上没有血，但是却显得格外瘆人。
……
银月如钩，小太阳哪吒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女娲娘娘庙。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猛地跳起来，瞬间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风火轮全部严阵以待。
申公豹：“……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火焰，心有余悸，还好他躲了一下，否则他的头发就要烧着了。
哪吒一看是熟人，马上瘫倒在地，方才还紧绷的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风火轮一起瘫在他身边。
哪吒有气无力：“是你啊，豹豹。”
申公豹蹲在他旁边，敲了敲他的脑门：“叫哥哥。”
“我不叫。”哪吒哼了一声，“你今天看着我被人追，也不管我，直接走了，我才不叫你呢。”
申公豹无语：“那你倒是说说，那个场面，我怎么管你？”
“你……我……”哪吒支支吾吾半天，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但他还是生气道，“我不管，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哥哥了，我就要叫你豹豹。”
申公豹无奈：“好好好，哪吒大王爱叫我什么都行～”
哪吒大王很满意这个称号，一跃而起，问道：“妲己呢？”
他刚问完，就看见一只莹白的小狐狸踱步而出，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门口，冲他歪了歪头：“我在这里！”
哪吒双眼一亮，跑到了妲己面前蹲下了。
哪吒真的还是小孩子，妲己弯了眼角，他蹲下来竟然和小狐狸时地自己一样高，真是可爱。
小哪吒伸出手：“你是妲己？这是你的妖身吗？”
妲己主动低下头，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说道：“这是我小时候的样子，现在的我已经比这个威猛很多啦，只可惜豹豹只记得我这个时候的样子。”
毛绒绒的脑袋蹭着哪吒的手心，逗得他咯咯笑：“好痒好痒。”
那边的申公豹没理玩闹的小狐狸和小朋友，认认真真地给女娲娘娘进了一炷香，女娲娘娘是万妖之主，又是庇佑妲己的神，万望此趟能顺顺利利。
这一炷香点亮，太素天的那位娘娘缓缓睁眼，眸光亮了起来。
水镜如拨开云雾见晴天，一弯银月倒映在其中，银月之下，熟悉的小狐狸骄傲地昂着脑袋，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得意地摇摇晃晃。
女娲娘娘一看便知这是幻象而非她的妖身。
她老人家缓缓坐直了背：“终于到这里了。”
是夜，罡风忽起，女娲娘娘庙蓦地被一阵青雾包裹，其中借住的申公豹、妲己、哪吒三人，均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昏沉之间，妲己却恍恍惚惚地听见有人轻唤她的名字。
“妲己。”
“醒来……”
“妲己……”
第50章 降雨有苏国刻意骗了李靖
妲己睁眼，蓦然发现自己在娲皇宫慈石殿内。
这不对劲，她记得现在在有苏国的女娲娘娘庙中，定然是到了庙里，就想到了女娲娘娘。
所以她这是在做梦……？
她四下打量一番，这梦境还挺精致，竟然连慈石殿的雕梁画栋都梦进去了，她进慈石殿的时候，都不知道柱子长这样……
定睛看去，殿中央的女娲娘娘坐在水镜边上，这回水镜中不再开着莲花，而是缠绕的藤蔓，一圈圈地绕在女娲娘娘的蛇尾上。
她还在惊讶地摸着精致的柱子，就听得那边女娲娘娘懒洋洋道：“妲己，过来。”
妲己稀奇地挑眉，女娲娘娘真是架子大，都到她梦里了，居然还是和记忆中一样说一不二。
但这是她的梦，她妲己才是这里的老大。
妲己有了底气，一扬下巴：“我不。”
水镜边的女娲娘娘幽幽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妲己感觉到莫名的压力，嘟囔着：“怎么梦里的女娲娘娘也这么吓人。”
可一边嘟囔，她还是一边走到了女娲娘娘身边。
女娲娘娘自然听到了她的话，这小狐狸觉得还是梦？
她的想法倒也有理，此处的确是梦，只是这梦被她拉到了娲皇宫中，小狐狸不懂她的能耐，以为她是梦里的假女娲娘娘，怪不得方才这样放肆。
可再一思想，她到觉得有趣。
女娲娘娘看着妲己，小狐狸大概还觉得是在梦中，眼
珠子古灵精怪地转来转去。
“上来。”
女娲娘娘指着面前，藤蔓随她心意，缠绕成莲叶的形状，女娲示意了一下，让她跳上来。
这事妲己倒是驾轻就熟，之前在太素天，女娲娘娘想摸毛毛了，也让她这么跳过莲叶，可她正想化作原形，却想起来自己身上的封印。
妲己眨巴眼：“娘娘，我变不回妖身，我身上有封印。”
女娲娘娘心想，这时候倒不觉得是在做梦了？
她故作迷惑：“什么封印？”
妲己也迷惑，随后立刻恍然大悟：“哦～～”
她反应过来，是呀，这是在梦里，在梦里肯定没有封印，她心一喜，正要跳上莲叶，却再度反应过来——
是呀，这是在梦里，她凭什么要给女娲娘娘摸！
妲己摇头说：“我不想变成妖身。”
可话音还没落，她就变成了小狐狸的样子躺在了莲叶上，女娲娘娘的纤纤素手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在她的尾巴上了。
“很好，”女娲娘娘看着她蓬松的尾巴，毛发缠绕在指尖的手感冰凉凉，却又柔软，她看着妲己的尾巴，再度奖励她一句，“很乖。”
妲己趴在冰凉凉的荷叶上，心想，刚才不是想走么，怎么现在又被拉回来了，难不成在梦里也不听自己指挥。
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瞬间睁大了眼——
“我有好多尾巴……”妲己喃喃。
她马上坐起来，开始一条条扒拉过去，看看到底有多少条。
女娲就松开了她的尾巴，转而摸她的耳朵。
“一二三四五六……”
妲己惊呆了：“我有六条尾巴！”
她确信了：“这肯定是梦！还是个大美梦！哈哈哈哈哈！”
女娲娘娘看着她的尾巴，却不这么以为，所谓历劫不正是这样么，她以为这是梦，实则却是真的，不过是封印让她察觉不到妖力的变化罢了。
但是突然长出了四条尾巴，足以证明……
女娲娘娘神色暗了暗。
妲己在人间过得不好吧。
在小帽村，尚有她一丝神识庇佑，可去了人间，她受天道束缚，影响有限，妲己一定是在人间吃尽了苦头。
也是，若不是吃尽苦头，又怎么会进女娲娘娘庙呢？睹物思人、睹物思人……妲己定是想念在太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了，所以才进了女娲娘娘庙。
女娲娘娘低头，看着欣喜的小狐狸。
妲己美滋滋地说：“我要再数一遍！劳烦您抬抬手？”
妲己做了美梦，愈发胆大，竟然指挥起她了。
可女娲娘娘想到她已在人间受了无法想象的苦，便还是伸出了手。
妲己就控制着自己的尾巴，每条尾巴都被她梳顺了毛，圆圆一团地放在了女娲娘娘的手心。
等到她耐心地梳顺了第六条尾巴，女娲娘娘手心已经堆起了高高的毛团子。
女娲娘娘看狐狸舔毛，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每每不耐时，想到妲己吃的苦，她老人家就不忍打断妲己难得的欢愉。
终于梳完了所有的尾巴，妲己心满意足地躺在了莲叶上，尾巴这么多，梳毛都成了麻烦事，真是甜蜜的烦恼啊……她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女娲娘娘上手摸了妲己摸柔软的肚皮，原本的一丝丝不耐就飞到脑后去了。
她本想问问妲己在人间过得如何，如今看来也不必问了。
这多出的四条尾巴，每一条都是她吃苦吃出来的。
这样看来，封印松动的事也能解释得通，她既然已经六尾，那叫她封印松动的本事也该是有的。
妲己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望向了梦里的女娲娘娘，如今她已经愈发坚信这是梦，毕竟真正的娘娘恐怕不会这么有耐心。
“娘娘，禁妖令一事我大概查清了，”妲己清了清嗓子，就当模拟日后的情形，“不知我何时能回青丘呀？”
女娲看了她一眼，先不说她回青丘一事，单说禁妖令——
“你查到些什么？”
妲己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包括南极仙翁弟子的妄言，还有谣传的危害性，以及最终禁妖令实则只是误会……
女娲娘娘听她说完这些，轻笑了一声：“你若只查到这些，恐怕不够。”
“这禁妖令，并非只是误会。”女娲收回了手。
她是万妖之主，从前妖与仙、与神边界并不明晰，可随着碧游宫那桩事的推进，妖与仙逐渐区分开，甚至妖与人也愈发对立，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禁妖令以误会之名，行禁妖之实，乃是阐教的好算盘。
旁人若问起来，便说是误会，但阐教实则对这样的误会却持听之任之的态度，恐怕也是想借这股东风吧。
女娲娘娘最后摸了摸她的耳朵，说道：“你再细查。”
她倒也期待妲己查到真相的那一天，尽管妲己在人间吃了苦，但情劫还未历完，吕尚已经离开了她，看来喜媚的任务完成的不错，但申公豹还在。
女娲可以理解，毕竟申公豹也是妖。
但申公豹更是阐教弟子。
等到妲己查明禁妖令的那一日，就是她对阐教最厌弃的时候，届时于她而言，对阐教中人自然是避之不及。
女娲的算盘打完了，便准备放妲己回去，可在重新设封印时，犹豫片刻，还是不再那么严格，这样她若遇到了危机性命之事，不至于真的无力回天。
……
这一夜好长的梦，妲己朦朦胧胧中醒来时，脑中只剩下女娲娘娘对她说——禁妖令并非误会。
其他两人也醒了过来，哪吒下意识伸手摸索着寻找妲己的尾巴，可忽然入手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睁开眼，小狐狸还是那个小狐狸，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妲己比昨天要漂亮许多。
毛发更柔软，更明亮了！
哪吒把她的大尾巴抱在怀里，用脸蹭了蹭。
他双眼一亮！比昨天更好摸了！
外层是蓬松的凉，越往绒毛深处，越能触到跳动的暖，他忍不住狠狠地埋在她的尾巴里。
妲己无语地看着他，轻轻一抽，就将尾巴抽了出来，在哪吒遗憾的眼神中，趾高气昂地走到了庙里，里面女娲娘娘像，慈眉善目，容貌像个老婆婆，与真正的女娲娘娘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申公豹点的那一炷香已经熄灭了，就像昨夜的黄粱一梦。
哪吒盯着她的尾巴看，心想，如果能再摸摸就好了。
忽然听到申公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人出来一看，发现他一脸兴奋：“你们猜猜我看见了什么？”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便跟上申公豹到女娲娘娘庙外面去了。
哪吒一出来，就看见了天上一条青蓝色的小龙，正兢兢业业地聚水、降水，随着他布雨，听到了百姓们源源不断的感恩戴德。
哪吒惊讶极了：“是敖丙！”
申公豹拍了拍手：“是啊，没想到正遇见敖丙前来布雨，这样看来，李靖所说真是没有半分道理了。”
敖丙这边正布着雨，忽然看见地面有几个人正在晃，他首先看见莹白的小狐狸，心想居然还有比妲己长得漂亮的狐狸，随后就看到旁边一跃三尺高的哪吒。
还真是他们！
敖丙赶忙冲他们挥了挥爪子。
妲己：“……”
他不知道龙挥爪子到底有多好笑吗？
哪吒双眼明亮：“太好了！有苏国的事和敖丙无关，和妖族也无关，是李靖的错！”
妲己看了他一眼，觉得比起对李靖的杀意，哪吒似乎更是庆幸。
妲己也为他庆幸，他勇敢走出了第一步，这一步没有走岔，今后只会让小哪吒更加勇敢。
她正想和申公豹庆祝一下，却见豹豹脸上不见方才的喜悦了。
申公豹发觉了她的好奇，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妲己，”申公豹摸了摸下巴，低声说，“李靖或许会被骗一件事，但是你觉得，这么多明显的线索摆在面前，他有可能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吗？”
申公豹又低声补充一句：“更何况，龙王不降雨一事，别说李靖，就是吕尚从前，也是深有体会。”
东海边上的
那个小村子，那是他们三人初相识的地方，吕尚那时最初的忧愁，就是龙王不降雨一事。
妲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你的意思是，有苏国刻意骗了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