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s四天宝寺
——“你们四天宝寺到底有什么毛病啊!”
切原赤也狠狠地挥拍,网球犹如利刃跨过球网,带着凛冽的风声擦过金色小春的身体落在对方的球场之上。
他看着面前旁若无人秀恩爱的双打,精神被接连暴击,烦躁感几乎压抑不住。
可恶,虽然这样就算拿下了第一局,但是莫名的感觉完全、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嘛!!
秋成知仁皱了皱眉,从底在线走到前面,拍了拍切原赤也的肩膀:“赤也,你先暂时去后面。”
切原赤也也不想再面对这对奇葩搭档,于是顺从地站在底在线。
“啊,是另一个小弟弟啊,你也很帅哦~~~”
“可恶!你到底还想出轨多少次!!”
眼见立海大那边好拿捏的海带头向后撤,换了不好对付的秋成知仁到网前,四天宝寺旧计重施,矫揉做作的语气自他耳畔响起。
金色小春本身皮肤就白,此刻身体扭曲成波浪,在太阳下的照射下像一串还没开始炸的麻花。
秋成知仁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脸色的越发绷紧,气场隐约有像真田弦一郎学习的趋势。
看起来还挺有用,因为他面前耍活宝的这对搭档犹如被拿掉了电池的玩具,逐渐平静了下来。
秋成知仁偷偷松了口气。
在外围观的忍足谦也皱眉:“小春和裕次的搞笑网球才刚对切原赤也起效,就立刻换位让他去后场,那个秋成知仁还挺敏锐的。”
白石藏之介敲了敲栏杆:“毕竟是今年实力最强的一年级……”
“不过,小春他们可不止只有搞笑这一个强项啦。”渡边修懒懒散散地说道:“更何况,这可是双打,他个人实力再强,如果搭档拖后腿,也就只有被拉扯的份了吧。”
“那个切原可是彻头彻尾的单打选手,将一对几乎没出现过的组合放在双打上场,也不知道立海大到底是自信还是傲慢了。”
如果你要幸村精市回答这个问题,那他大概会回覆说是实力带来的傲慢。
秋成知仁的双打能力有目共睹,切原赤也的实力也在他们几个前辈的注视下,再加上唯二的两个一年级对彼此的惺惺相惜,他们的默契说不定比一般的双打还要高。
全国大赛是成长的最好契机,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磨炼后辈的机会,但是也不会轻易将胜利拱手于人。
这局是四天宝寺的发球局,金色小春挥拍,打出了个中规中矩的球。
秋成知仁站在网前,看见来球挑了挑眉,两步一跨,手腕翻转间,在挥拍的同时为球施加了一些细微的旋转。
中规中矩的好啊,虽然可能是因为看不起他的实力才故意试探,但是这种球很方便他改变旋转。
在幸村精市的帮忙下,他的小动作除非对球极其敏锐的选手能发觉外,几乎已经微不可察了。
一氏裕次回击时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点细微的差别,这就给了秋成知仁提速的时间。
栗发的少年球拍倾斜,微微一笑,眉眼弯弯,语气狂傲:“前辈,我们不会让你们拿到但凡一分的——”
“砰!”
球安静地躺在金色小春的背后,毫无动作。
全场寂静。
仁王雅治撑着脸,发现了点端倪:“知仁好像有点生气?”
“大概是觉得被小看了吧。”
柳莲二淡定地说:“他此先只是从数据上看见了‘搞笑网球’四个字,不太理解到底代表了什么……再加上开场时四天宝寺让他和赤也等那么久,估计早就有点生气了。”
对面毫无所觉的四天宝寺部长白石藏之介注意力还在那个球上,他不自觉站直,表情愕然:“喂喂,那是什么啊?球消失了??”
他的动态视力并不差,也看的很清楚,在球离开那个栗发少年的球拍时,就仿若坠入了另一个空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片刻后,就落在了金色小春的背后。
三年级的原哲也讶异地挑了挑眉:“那个一年级……那真的是一年级?”
真的是一年级的秋成知仁活动了一下手腕,在心里冷哼一声。
从开局就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认真对待比赛……他们是真的看不起我们立海大是吗?!
一向是这个风格的四天宝寺头上的黑锅更大了。
不过现在无人在意他们头上的锅是不是更黑更大了,无数道目光聚集在秋成知仁身上,窃窃私语于场中掀起了轰然大波,惊讶的、欣赏的、夸赞的……
但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场中的少年,他好似天生就适合站在众人的目光里,意气风发。
秋成知仁看了一眼对面难看的脸色,在心里勾上了一笔。
目的达到?
他退回到了底线,将前半场重新让回给切原赤也。
早就已经见识过这招很多次的切原赤也毫无所觉,他刚与秋成知仁换过位置,此刻茫然地眨眨眼:“哎?”
秋成知仁低声:“他们安静了,该你出场了……快回去啦,不然会被真田前辈抓包比赛里摸鱼的!”
切原赤也大惊失色,赶忙上前。
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还没从秋成知仁这一球的惊愕中回神,就看见了一个海带脑袋从网前冒出来。
少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神情嚣张,诚实地说:“喂,前辈,别傻着了,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在整个立海大里,除却帮忙开发这招的幸村精市以外,就数经常和他对练的切原赤也最熟悉这一招式,见得多了,他就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对手显得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切原赤也: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个球吗?
“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他们两个人的脸抽了抽,险些没绷住自己的表情:他们立海大是一脉相承到一模一样的嚣张吗???
那大概是吧,不过秋成知仁和切原赤也还能用实际比赛来教他们,什么叫与嚣张相匹敌的实力。
比赛继续,但是观众们发现,球场上正在上演一出极具荒谬的戏剧笑话。
立海大这边,大部分时间是切原赤也站在前半场主攻,秋成知仁落在后半场辅助。
但一旦发现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有想要故态复萌,戏耍切原赤也的想法,两个后辈就会立刻换位,将场中交由(看似)完全不会受干扰的秋成知仁处理。
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就好像赛场上的玩具,发条握在秋成知仁手中,只需轻轻一拔——哎!就瞬间安静如鸡。
几次下来,四天宝寺的这对搭档也不再说话了,黑着脸全力以赴地回击着所有球。
最擅长的搞笑网球行不通了,金色小春就拿出了他的IQ网球,试图用数据来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
但是——
“这点水准,比不过柳前辈啦。”
切原赤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柳前辈如果想,可以连你的今天中午吃了几粒米都扒出来的——”
柳莲二受到了一群队友们莫名的眼神,微笑道:“我还没有闲到那种地步。”
但是并没有反驳他如果想,真的可以扒出来大家中午能吃几粒米这件事。
丸井文太抽了抽嘴角,默默离他远了一些。
而四天宝寺那边的忍足谦也表情就十分难看了,看着场内的形式咬牙:“完全被控制了啊……立海大!!”
“不愧是立海大……确实不会轻易放一对双打上场。”渡边修悠悠地叹了口气:“切原赤也的攻击力极强,如果是单打,他是一个强敌,但放到双打却破绽十足……”
场内的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也曾经全力对着切原赤也的弱处攻击,但结果很明显——
渡边修虚空点了点后半场的秋成知仁:“可这个少年是绝佳的双打苗子,他弥补了切原赤也的空隙,打回了所有可能会漏掉的球,为他创造出了一个绝佳的发挥空间。”
“真是所向披靡啊……”
说到最后,他流出了羡慕的口水:“这么好个双打苗子居然放去打单打……他们立海大不缺人才,但是我们缺啊!!”
“白石,想办法把他挖来啊!!”
白石藏之介:……
怎么挖,要不今晚上挖隧道到立海大的文件室,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秋成知仁的文件偷出来放到四天宝寺?
也不怪他的教练如此痛心疾首,实际上,国中届有相当一部分的学校都很缺合适的双打组合。
毕竟如果说单打是纯靠个人实力的比拚,那么双打不仅考验个人实力,更考验两人的默契与搭档。
如果不是放在立海大,秋成知仁这种苗子是铁定会被放到双打位上组合的。
能发挥出1+1>2的水准,无论哪个学校看着都眼馋啊!
“砰!”
谈笑风生间,最后一球落在金色小春脚下。
“立海大拿下此局,6-0!”
“立海大获胜!!!”
秋成知仁和切原赤也以一个漂亮的大比分拿下了胜利,神清气爽的下了场。
太好了!赢得很漂亮!x2
不会被罚了!!!
幸村精市唇角带着笑意,难得夸赞了一句:“打得不错。”
没想到这次尝试居然发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看来有必要将知仁和赤也经常性放在一起。
不知道自家部长脑子里想着什么的两个后辈欢天喜地的回到了队伍里,享受来自很多个前辈的摸摸和夸奖。
但是压力不会消失,而是会转移。
四天宝寺的单打二是个三年级前辈,曾就任过几个月的部长就将职责扔给白石藏之介了。原哲也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他不能输。
输了的话,单打一就没有出场的机会;输了的话,四天宝寺今年就要止步于半决赛;输了的话,就要带着遗憾告别他的国中生活。
所以,他不能——
“接下来进行的是单打二的比赛。”
“由四天宝寺的原哲也,对战立海大的幸村精市!”
渡边修:……
白石藏之介:……
原哲也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不然他还是和狮子乐的那个三年级报团取暖一下吧。
原哲平半夜睡醒都不服气:不是,你堂堂一个部长为什么不能像白石藏之介一样作为压轴人物,好好的待在单打一呢?!!
幸村精市:因为单打一出不了场啊^ ^
虽然他身为部长且兼职教练,但是他也是个比赛选手,在全国大赛这种氛围浓厚的地方,看久了自然手痒。
所以在与四天宝寺的比赛之前,他就毫不客气的将真田弦一郎暂时挪到了单打一的位置。
毕竟依照网协现在的这个制度来说单打二是必定会出场比赛的,但是单打一……
你看,四天宝寺那个同样为单打一的白石藏之介,不就是完全没有出场的机会吗?
抱歉,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
这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当立海大再度以零削的姿态出击,于公告板上记下深刻的一笔比分后,大家终于对立海大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这可是半决赛啊……立海大赢得那么轻易又那么漂亮,都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他们哪一次的比赛不是这么漂亮的比分啊?真是的,看来今年全国大赛冠军非他们莫属喽。”
“就不能指望打败了冰帝的牧之藤也打败他们立海大吗?”
“怎么打败,去年还有几个三年级硬撑的时候就输给立海大了,今年这群实力青黄不接的,哪还有赢的可能……”
“不过,为什么妖孽全出在他们学校?去年的一群一年级实力就这么恐怖了,今年的这两个新生的潜力甚至不输给去年的……”
“真不愧是立海大啊!!”
“所以说你到底是哪方的人!!”
上厕所路过听了一耳朵的秋成知仁唇角偷偷翘起。
是的,我们立海大就是这么强,快夸快夸,爱听!
但是等那些人发现他身上的土黄色队服时就自动噤声了,他只好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渍,哼着歌离开了。
他的队友在门口等他,背着网球袋的少年们或倚或站,正在偏头与身侧的人交谈。在远远发现他出现在甬道尽头时,幸村精市朝他挥挥手:“知仁。”
“我来啦!”
秋成知仁脚步越来越快,一步一步,最后用上跑的,脚步声自漆黑的昏暗中穿过,阳光笼罩在他的肩上——
“我们走吧!!”
走吧,等待著明天的决赛,亲手捧起那座奖杯。
其实初次参加全国大赛的秋成知仁与切原赤也都有一些面对决赛的紧张,但无论是谁,都从未设想过会输掉的可能性。
胜利仿若是刻入他们骨子里的追求与荣耀,长久以来的磨砺均是为了那面旗帜做准备。
他们会延续立海大的二连霸,乃至以后的三连霸、四连霸——
毫无死角!
第42章 二连霸达成
第二天,决赛如约而至。
幸村精市上交比赛出场顺序,填写了数据之后带着队伍慢慢悠悠地晃到赛场上。
真田弦一郎面色沉静,柳莲二看了一眼时间,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次完美的卡点。
丸井文太吹着泡泡糖,神情放松。仁王雅治看了一眼柳生比吕士,伸了个懒腰。
“待会庆功宴要吃什么?烤肉?上次大家不是说没吃饱吗?”
丸井文太拿眼睛撇他:“上次没吃饱是怪谁啊,这次换个口味吧……”
站在一旁感觉自己穿越到了比赛结束后的切原赤也:?
他昨天和小夥伴一起紧张到半夜都没睡着,此刻左瞧瞧还在打哈欠的秋成知仁,右看看已经在商量起待会庆功宴吃什么饭的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前辈,为什么感觉你们都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啊。”
“有什么好紧张啊。”
丸井文太吹了个泡泡:“打眼一看就还是去年那些人,除非他们牧之藤今年运气大爆棚,一年级里有一整队的幸村,否则很难打赢我们的。”
杰克桑原接上:“而且去年的比赛,牧之藤完全是靠他们的三年级才打到了决赛,今年那些三年级都毕业了……”
你是信青黄不接的牧之藤能反败为胜,还是信我是织田信长?
“安啦安啦,不会输的。”毛利寿三郎从队伍的末尾走出来,压了一下秋成知仁的脑袋,将满脸困倦的少年压的踉跄一步。
秋成知仁:“毛利前辈!!”
毛利寿三郎干笑两声:“抱歉抱歉。”
秋成知仁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看在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翻墙友谊”的情况下没计较,哼唧了两声凑到幸村精市旁边。
幸村精市莞尔一笑,把他刚理好的发型又揉乱了。
顶着鸡窝头,刚出龙潭又入虎xue的秋成知仁:……
“不需要紧张。”幸村精市顶着后辈控诉的视线,收回了作乱的手,轻描淡写道:“手下败将而已。”
青黄不接的牧之藤在失去了他们最后一届实力不错的三年级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曾经的王者今年走到了末路,辉煌也于此戛然而止,能打到决赛全凭今年规则的变更以及绝佳的运气。
但在争夺冠冕的决赛,可是容不得一丁点的运气。
全凭实力说话的话,这场比赛的结果不会有第二个——
“立海大拿下此局,6-0!”
“立海大获胜!!!!”
等切原赤也被秋成知仁拉上颁奖台,站在两个前辈的后面、手掌摸着冰凉的奖杯时还没回过神,但是相机已经在这一瞬按下了快门。
大家很有默契地将幸村精市连同奖杯一起拥簇在最中心,柳和真田站在他的左右,两个一年级站在他的背后,大家挤在一张小小的照片里。
在丸井文太提议去吃寿司、仁王雅治反驳之后,一直没参与话题的切原赤也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我们、我们就这么赢了?”
秋成知仁手里的巧克力还没塞进嘴里,闻言掰了半块给他的小夥伴:“赤也,你不会还没睡醒吧?我们当然赢了啊。”
奖杯会被网协的人专门送到立海大,到时候会由幸村他们摆进休息室的柜子里,明晃晃地彰示着他们的荣誉。
“好像做梦一样哦……”切原赤也喃喃道。
秋成知仁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掐。
“嗷!”
切原赤也蹦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抱怨道:“你用好大力啊!!”
秋成知仁笑嘻嘻的:“没办法,你不是说还在做梦吗,帮你清醒一下。”
丸井文太的胳膊搭上切原赤也的脖子,“好啦,快想想待会吃什么。”
“唉,要吃……”
一群少年嬉笑着离开原地。
*
全国大赛结束之后,暑假在大家的期待中终于接到邀请,前来拜访。
拿到冠军了,立海大网球部开展了本学期最后一次的会议,由大家亲眼看着那个奖杯被真田弦一郎珍而重之地放在柜子里。
幸村精市从全国大赛结束之后就一直在隐约低烧,因为要去医院检查而缺席了本次会议。
于是负责会议主持的就变成了柳莲二,他和真田对视一眼,很大方的告诉大家三巨头商讨的冠军奖励是给大家放了两周假。
此奖深得民心,毕竟这种既没有训练也不会被期末作业干扰的生活,堪称是绝佳完美。
切原赤也一脸兴奋地将自己的零花钱全部掏出来,准备买上一堆游戏大玩特玩,得到了真田弦一郎长达二十分钟的训斥。
秋成知仁面带怜悯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夥伴,果断溜走。
在回到家之后看到了空荡荡的冰箱,他果断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并背上网球袋踏上了回东京的路。
就像他家一直有迹部景吾的房间一样,迹部宅也有一间特地为他留出的卧室。
于是当天晚上,迹部景吾回到家之后就在他家沙发上看到了一坨不明物体。
迹部景吾:“知仁?”
不明物体动了一下,毛绒绒的耳朵探了出来:“哎?”
迹部景吾眉毛跳了跳:“你那是一身什么不华丽的衣服啊?!!”
秋成知仁身着一身白黄相间连体睡衣,头上带着做成猫咪耳朵形状的帽子,此刻从游戏机里抬起头,神情茫然地道:“这身怎么了吗?”
迹部景吾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他那金碧辉煌的客厅,没法说这很像儿童装的衣服与他华丽的内饰不匹配,也没法说秋成知仁穿在身上很像返老还童了好几岁,虽然他的幼驯染今年也不大。
他找了个理由:“你不热吗?”
秋成知仁更茫然了,他把帽子取下,露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屋里有开空调啊。”
开着空调穿着这种衣服的快乐不亚于开着空调盖被子睡觉好吗!
迹部景吾:……
他将冰帝的外套一抛,准确的砸在秋成知仁的脸上,随即,他就径直上楼了。
算了,眼不见为净。
孩子爱穿就穿吧。
走之前,他不忘吩咐管家:“准备点他爱吃的菜,甜品只准上一道。”
*
秋成知仁在迹部宅过上了一段堪称奢靡的生活。
饿了有饭吃,困了有觉睡,无聊了有游戏打。如果不是迹部景吾每天都要拉着他在院子里的网球场上比比赛,他几乎要退化成一滩只需要管吃吃喝喝的史莱姆了。
但很可惜,他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冰帝虽然也放假了,但作为迹部集团唯一继承人的迹部景吾却并不像同龄人那样拥有很多自由的时间。
他早先就已经跟着父母学习如何管理集团,此刻也能独立处理一些事件。
他忙,自然也见不得秋成知仁闲着。
“知仁,收拾一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下许久之后,穿戴整齐的迹部景吾敲了三下门之后推开门,秋成知仁赖在床上滚了一圈后将手里的游戏机放下,面前的显示屏定格在通关的画面。
迹部景吾挑眉:“又熬夜打游戏了?”
秋成知仁打了个哈欠:“就差一点结局了,不打完睡不着觉……啊,等下?”
他打哈欠打到一半,大脑才将迹部景吾的话翻译过来。他看着面前的灰发少年,茫然道:“收拾?收拾什么?”
“你难道就要这样出门?”
迹部景吾倚在门上,神情自若:“本大爷倒是不嫌丢人。”
秋成知仁:“出门?出什么门??”
谁让他出门了?不可以!!
迹部大爷走进房间,从他的衣柜里捞出两件衣服扔到他脸上:“当然是陪本大爷出门一趟。”
他无视了秋成知仁抗议的眼神,状若不经意地说道:“前段时间说迹部家投资的那款游戏,最近要开始内测了。”
对这一类型的游戏期待许久的秋成知仁眼睛一亮,立马从床上蹦跶下来:“早说嘛,这就来!”
*
虽然兴致勃勃地收拾整齐出门,但熬了个大夜的秋成知仁一上车就开始迷糊。
迹部景吾坐在他旁边看数据,见状将纸质的数据收起来放好,拿出手机开始翻阅电子版的。
但秋成知仁的神智一直被一根绳吊着,导致他接连不断的打哈欠,却始终没有睡着。
迹部家的司机开的车速不快也不慢,在东京这个人流量多的地方,驾驶也是一种技巧。
秋成知仁困倦地将脸贴在因空调吹着而格外凉爽的玻璃上朝外看,数着路过的树木与车辆试图催眠。
一辆、两辆、一棵、三棵……
“完全睡不着啊啊啊!!”
他以头抢玻璃尔,崩溃地喊了一句。
迹部景吾已经习惯了,他淡定地将纸质数据掏出来继续看:“熬夜熬过头了吧。”
而后低头给管家发了条消息,要他准备一些助眠的汤或者香薰。
秋成知仁脸滑稽地挤在玻璃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被挤成了肉饼,说话也含糊不清的:“下次、我下次一定不熬夜……咦?”
突然,他的视线里闪过一道蓝紫色的身影,十分像他极其熟悉的人。
“幸村前辈……?”
他离玻璃远了一些,想仔细看清是不是幸村精市。
但是车辆在驶过一处公车站时被站牌挡住了视野,片刻后,那道身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刚刚只是他的幻觉。
“什么幸村精市?”
迹部景吾头也不抬:“看见他了吗?”
“不确定。”秋成知仁揉了揉眼,再将视线凝聚在窗外。但这次除了面前建筑物的标牌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别的。
“也可能是眼花了……”
秋成知仁重新坐好,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标牌,嘀咕道:“金井综合医院……?前辈不是在神奈川吗,不会跑到这里来吧。”
如果是是因为前段时间发烧的话……但是前辈告诉大家他已经完全痊愈了,还在群里说过等休息结束之后要考验大家的进步……
吓得看见消息的切原赤也连夜出去跑步,被他家姐姐嫌他吵,连夜给了他三个爆栗。
迹部景吾:“估计是看错了吧,毕竟相像的人很多。”
秋成知仁没反驳这句话,但他也不觉得世界上会有第二个和幸村精市一模一样的人。
“应该是真的看错啦。”秋成知仁伸了个懒腰,放下了心底一点不明的担忧。比起相信前辈有要去医院解决的问题,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犯了错。
毕竟、毕竟谁没个眼花的时候呢,可能就是因为有很长时间没见所以……
等下。
两周的假期,他用掉了多少来着。
秋成知仁猛得坐直,从兜里摸出手机开始算时间,动作之大,引得迹部景吾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秋成知仁仔细算了一下日期,悬着心啪一下死掉了,颤颤巍巍打开被他屏蔽掉的消息,看见切原赤也的99+顶在最前,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的紧随其后,丸井文太、仁王雅治……每个人都发来了消息。
他咽了口水,闭了闭眼,欲哭无泪道:“景吾,坏了!!!!”
“昨天、昨天我就该回网球部报道了!!!!!”
怪不得昨天突然收到了好多消息……吵的正在兴头上的他一闭眼就将手机彻底打开了免打扰。感情是因为他的假期余额不足,来讨债了。
一位极其热爱打游戏的秋成知仁的心,轻轻地碎了。
第43章 偶遇?
立海大网球部内。
收到秋成知仁的回覆时,切原赤也正在训练。
网球场上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只有大家默不作声训练发出的动响,因此他兜里手机震动的感觉格外明显。
因为秋成知仁的断联,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的表情并不算好,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触他们的霉头,靠小动物似的直觉活着的切原赤也更不敢。
还好幸村部长因为临时有事请假了……他还没发现秋成知仁联系不上的事。
不然,所有人都要变成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池鱼。
切原赤也偷偷瞥了一眼低气压的真田弦一郎,缩着脖子躲到了一旁才敢拿出手机。
人间蒸发户秋成知仁终于上线了,此刻问他可不可以打电话。他觉得发文本没法以最快的速度了解现在网球部的情况。
切原赤也躲到一个角落,急忙拨打过去。
电话只嘟了一声就接通了,他大喜道:“……知仁!你终于接电话了!!!”
秋成知仁做贼心虚:“我、我这不是……”
“打游戏开免打扰了吧。”切原赤也很了解他这个小夥伴,急急道:“你快来吧,再不来真田前辈和柳前辈就……”
“就怎么样?”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切原赤也毫无所觉:“马上要变成炸药桶,炸掉网球部再炸翻了所有人,真的很恐怖……啊?”
等下,这个声音……
他咽了咽口水,僵硬着身体,也不敢扭头,只是将自己缩的更小团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秋成知仁同样听出来了对面的声音,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抬手准备按下挂断时,柳出声了。
“知仁。”眯着眼的前辈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这段时间在东京的可能性是94.1%,现在在车上的可能性是97.1%,完全忘了要回来训练的可能性是99.3%,熬夜打游戏嫌消息吵开了免打扰导致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你的可能性是——”
“100%”
秋成知仁大气不敢出。
柳莲二平静的语气自电话里传来,带着点失真:“两个小时内,你能抵达网球部吧。”
秋成知仁打了个激灵:“可、可以的!!!”
柳莲二:“很好。”
“两个小时后如果我见不到你,接下来联系你的就会是精市。”
如果不是因为幸村精市这段时间生病,他和真田弦一郎想让好友好好修养、不愿意他操心的话,秋成知仁在昨天晚上就应该被抓捕归案了。
柳莲二对他这个后辈还是有些了解的,在通过切原赤也手中的备用钥匙打开秋成宅,看见干干净净且少了一些随身物品的房子后,他就猜到了人估计在放假那天就去了东京。
在迹部景吾眼皮子底下他出事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就只可能是单纯的因为忘了时间,在询问赤也得到最近有新的游戏上新的答案之后,真相就显而易见了。
柳莲二不着痕迹地压了压眉心。
一年级的两个后辈各有不同,虽然平日里看着秋成知仁看着比切原赤也乖巧不止一点,平时也有礼有貌,尊师重人。
但是在日渐相处的过程中,网球部的大家都发现,在某种程度上,切原赤也其实比秋成知仁乖巧得多。
他是一个极其有自己想法而不会为外物干扰的人,对凡事皆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这种性格有好处,就像他在与四天宝寺的比赛中不会被金色小春与一氏裕次的心理战干扰,从始至终都保持了一股冷静。
但也有坏处——就像这次,柳莲二就很清楚,切原赤也做不出因为打游戏而屏蔽掉所有人的事,不代表秋成知仁做不出。
而且,如果这次不直接截断掉他所有后路,他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心虚而彻底摆烂到开学不得不强行和他们碰面……
被准确拿捏了的秋成知仁:……
他低眉顺眼地挂断电话,泪眼汪汪地看着身旁正在挑眉的迹部景吾:“我……”
“在路边等一下。”
迹部景吾晃了晃手机:“管家已经将你的网球袋收拾好带来了,他会立刻送你去立海大。”
他华丽地拍了拍秋成知仁的肩膀:“祝你好运。”
迹部景吾因为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法停在路边陪他,于是秋成知仁就蹲在一边,等待迹部家的管家开车过来将他送回神奈川。
不远处,幸村精市从医院里做完检查出来,手里紧紧捏着一沓报告单。
“幸村君,你现在这个情况,最好还是尽早住院治疗……再拖下去,情况会更严重的。”
“现在是建议保守治疗,因为手术的成功率并不高……”
医生的神情凝重而严肃,他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在此刻轰然落地,如坠冰窖。
这一瞬,他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很讨厌消毒水的味道了。
那些与痛苦的记忆相连接的味道,确实很让人厌烦。
幸村精市心情沉重,医院这个地方见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悲伤与痛苦充斥着很多人的眼睛,他于其中露出的神情就不算突兀。
在无人在意的路上,少年的脆弱倾泻而出,迷茫地前行,一步一步,走向不知何处的未来。
从全国大赛之后的一场低烧开始,这一切的发展都超出了幸村精市的承受期。
手拿不稳球拍、走路会出现摇晃……他怀着惶恐的心情听从父母的安排来到东京著名的医院检查,最后,却得出了一个足以毁灭他的结论——
格林-巴利综合症。
他会因此再也没办法继续登上球场了吗?
他会彻底失去打网球的资格吗?
他——
应该怎么办呢?
*
幸村精市的心理想法戛然而止于医院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少年身着休闲服,正蹲在街口,百无聊赖地戳着地上的石头。栗发柔顺的耷下,阳光投射顺着他毛绒绒的脑袋倾泻,连带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的细密绒毛都看得很清。
但是——
“现在是训练时间吧。”
幸村精市在看见他时,下意识先将自己的报告单装好,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天网球部就已经开始训练了,本该在神奈川的秋成知仁却出现在了东京这家医院前——
是发现他的问题了,还是知仁自己生病了?
无论哪个都是很坏的猜想,幸村精市急急走过去,神情难得可见的焦灼。
“知仁!”
听见自己名字的秋成知仁茫然地站起身回头,“啊”了一声看清来人,而后露出惊恐的表情:“幸村前辈??”
柳前辈不是说给自己两个小时的时间吗???
骗人!!幸村前辈这就来抓他了!!!
满心焦灼的幸村精市没留意他的表情,而是紧紧地扣住他的双肩,双手不自觉用力:“你怎么会在这里?生病了吗??”
秋成知仁吃痛的“嘶”了一声,敏锐的察觉到了幸村精市的不对劲,他微蹙眉,手掌轻柔地握住蓝紫发少年的小臂,却发现那双手颤抖的可怕。
“我没事。”
“我没有生病,前辈,你冷静一下。”
幸村精市在秋成知仁一声声的保证下逐渐冷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他赶忙放开手。
“抱歉……”
“我没事。”
秋成知仁没放开他握着幸村精市小臂的手,温热的触感自一个人的掌心传递给另一个人,让幸村精市从冰冷的地狱回到了人间,理智也终于上线。
幸村精市:“知仁,你怎么在这?不是训练时间吗?”
秋成知仁僵住了身体,迅速松开他的手,偷偷往后挪了两步:“这个……”
幸村精市眯了眯眼,发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秋成知仁?”
被点到名字的秋成知仁痛苦地闭上了眼,嗷一声叫了出来:“柳、柳前辈骗我!!!明明说好了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的!!!”
幸村精市缓慢:?
片刻后。
蔫哒哒的秋成知仁和笑得极其灿烂的幸村精市一同坐上了迹部家的车,平稳的驶向神奈川。
“所以,你完全忘了我们还要训练这回事,是吗?”
幸村精市抱着胳膊,看着缩成鹌鹑的秋成知仁,笑容温和却不达眼底。
如果不是正巧被他撞上了,估计他到回网球部的那天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但是……
想到包里那一沓报告,幸村精市的眼神暗了下来。
……他真的还有再和同伴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机会吗?
秋成知仁本来还在等幸村精市的下言,却在越来越沉默的空气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他偷偷冒出头看了一眼表情难看的幸村精市,心里的小人泪洒,如果放出来神奈川的海平线都要被他哭高一厘米。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幸村前辈好像很失望啊我让前辈失望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会从此以后被驱逐出网球部然后再也不能回去了吧不要啊那我待会要用什么方式道歉呢跪下是不是很有诚意我看赤也每次都是这么干的……
两人就这样各想各的问题,空气更加沉默了。
幸村精市终于在越发长久的寂静中回过神,才发觉身旁人有些不大对劲。栗发少年安静的缩在了角落,眼神已经逐渐空茫了起来——
“知仁?”
他皱了皱眉,出声道。
秋成知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得窜起,嘴里的话一秃噜而出:“我知道错了前辈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怎么罚我都愿意不要把我赶出去啊啊啊啊!”
幸村精市消化了一秒,才好气又好笑地道:“谁会把你赶出去?”
虽然这是一个他犯的错误,但是并不是大到不能宽恕的错误,幸村精市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在回去之后将该给的惩罚给出,让他长个记性这事就算揭过了。
但是——
他看了一眼明摆着焦虑起来的秋成知仁,觉得事情有些大条。
刚想张嘴再说什么的时候,车子安稳地停下了。
管家从前面探过头:“幸村君,知仁少爷,立海大已经到了。”
*
两分钟后,拿着网球袋的秋成知仁站在网球部附近的草丛里磨磨蹭蹭,哪怕是幸村精市也没法让他直面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的威光。
“不会有问题的。”幸村精市叹了口气,此刻暂且也没心情迷茫自己的未来,一股带孩子而油然而生的疲惫从心底窜上,占满了他的心。
“莲二和弦一郎都不会怪你的,更不会把你赶出网球部自此不让你回来的。”
“但是……”秋成知仁还在但是,但是幸村精市终于没什么耐心了,他拎着秋成知仁的领子,毫不费力的将人拎到网球部门口。
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等候多时,在看见秋成知仁的时候,甚至露出了一个冷笑的表情,却在看见幸村精市时,转化为了愕然。
“精市,你不是请假了吗?”
“我原本是去东京看望一个病人,结果回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看见了知仁。”
幸村精市将自己想好的藉口说出,他还没有做好坦白一切的准备。
在提到秋成知仁时,他的语气无奈:“好了,知仁,不会把你赶出网球部的,别缩着了。”
缩成鹌鹑的秋成知仁偷偷抬眼,对上了神情威严的真田弦一郎,吓得缩了又缩。
幸村精市:“……”
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对视一眼,将目光投向幸村精市。
柳莲二:怎么回事?
幸村精市:这个待会再解释,弦一郎,说句话啊。
真田弦一郎:……
他干巴巴地道:“把你昨天没做的训练补上!然后今天的训练翻倍!”
柳莲二:“当做是你的惩罚了。”
秋成知仁这才松了口气,鞠躬应是,一溜烟地跑进球场。
他走后,柳莲二眯了眯眼:“精市,他……”
幸村精市叹了口气:“嗯,多注意一下。”
他们这两个一年级后辈的心理素质都不大好,一个输了球会哭鼻子,面对无法回应的期待也会对自我产生怀疑。一个在网球上有非同一般的执着,面对一些超出他承受范围的事也会产生逃避到天荒地老的想法……
“真是的……”
幸村精市揉了揉眉心:“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柳莲二:“我会留意……对了,精市,你的病怎么样了?”
虽然平时也有时刻问着,但还是当面听同伴说比较让人放心。
真田弦一郎也将视线投到幸村精市身上,他与幸村是幼驯染,对彼此的了解更多一些,也更担心一些:“没有留下发烧之后的后遗症吧?需要再休息两天吗?”
幸村精市接受了两人的善意,笑了笑:“已经没事了。”
“不用休息了,反正都来了,我今天正常训练。”
如果再不训练,他下次摸到网球拍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还有……”他迟疑了一下,说道:“等过几天,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再给他点时间做准备吧,幸村精市想。
做心理建设的准备,做面对一切的准备,然后将所有事对他的同伴们和盘托出,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他是幸村精市啊,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
无论前面是什么,都不能打败他。
第44章 晕倒
幸村精市想要说的那件事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在秋成知仁与幸村精市归队之后,立海大网球部的人终于齐了,少年们在商量之后决定聚一下今年全国大赛之后的第一餐,以迎接明年的全国大赛……
虽然是有点早。
不过三巨头还是同意了。
最后由某大户人家提供资金,热热闹闹地去了东京曾经吃过的那家秋成知仁特供菜馆。
秋成知仁还是很怕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缩着脖子躲了两三天了,走路都只敢跟在幸村精市背后,连切原赤也都不跟了。
在回神奈川的新干在线,他果断的和幸村精市挤在了一起。
被粘着的幸村精市好笑道:“知仁,你这样莲二和弦一郎会伤心的。”
被点到名的少年从他身侧探出半个脑袋,语气嗡嗡的:“过两天我会向柳前辈和真田前辈道歉的。”
但是现在,还是让他躲躲吧。
幸村精市抬手揉了一下他柔软的栗发,指尖却没有反馈过任何感觉过来。
少年愣了一下,沉了沉眼。
……又是这种感觉。
逐渐失去对身体的自控能力,一步一步的沦为废人的感觉——
让他怎么甘心啊。
幸村精市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想道:他的状况估计拖不了多久,在近些日子找个机会向大家说吧。
秋成知仁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表面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幸村精市,大脑中突然闪过了一幕模糊的画面,似乎被蜡笔涂过,看不清内容,但是带来了一些十分不妙的预感。
从全国大赛结束之后,他就时常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之后,常有一些讨人厌的感觉萦绕着他。
秋成知仁下意识掏了一下口袋,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来,间岛创送的护身符前段时间就被他送给生病的幸村精市了。
算了,让它保佑幸村前辈平平安安就好。
他不自觉地往幸村精市旁边又凑了一下,似乎站在他身旁,那股不妙的预感就会少一些。
幸村精市被他的动作打断了思考,莞尔一笑:“好了,该下车了。”
窗外的景色正在缓慢减速,而后定格在一幕。
神奈川站到了。
少年们紧挨着下车,因为座位靠后的缘故,两人落在了队伍末尾,秋成知仁半步不离的跟在自家部长身后。
幸村精市脚步落在站台上,身形却微微晃了晃。他闭了闭眼,本以为是病情又一次的发作,只需要稍微缓一下就可以——
“前辈?!!”
秋成知仁落后他两步,在看见他有些微微摇晃时就担忧的两步窜到前面,想看看情况,却发觉少年神情痛苦,双眼紧闭,竟毫无一丝意识,身体随惯性脱力,向前倾倒。
栗发少年呼吸一滞,稳稳地扶住倒下的人,一丝消毒水味穿透他的鼻尖,一声破音的呼唤吸引了走在前面的同伴的注意力。
真田弦一郎猛地扭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幸村?!!”
“精市!!!”
“部长?部长?”
真田弦一郎三步并两步的跨过去,帮忙扶住幸村精市的身体,怒吼道:“快叫救护车!!!”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少年们七手八脚地将人扶好,柳生比吕士在回头的这一瞬就已经打开了手机拨出了号码。柳莲二双眼睁开,手足无措地帮忙做急救。
秋成知仁神情怔愣,满脸茫然。
那一丝来自幸村精市身上的消毒水味唤醒了他的记忆,医院的天花板与病人的脸色一样白,痛苦的哀嚎、悲涕的哭声与嘀嘀嗒嗒的救护车声混在一起,构筑出了他内心最恐惧的事物。
“丧门星!”
“靠近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连爸爸妈妈都能害死!”
“听说他在父母去世之后身体就突然好起来了,你说会不会……”
“嘘,八成是真的……”
少年的指尖麻痹,那些存留在记忆里的讽刺与厌恶犹如沉睡多年的毒蛇,将他痊愈的伤口再度撕裂。
一股冷汗从脚板直窜到头顶,带走了面色的红润,留下一片苍白。
幸村前辈,倒下了……?
昏迷了……?
是,是因为我吗……?
直至真实的救护车铃声自耳畔炸起,秋成知仁才如梦初醒的一般的紧紧抓着推车的把手,一步窜上救护车。
真田弦一郎满脸焦急:“知仁,你……”
“让我去。”这时,秋成知仁反倒冷静了下来:“我比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医院,我去更有用。”
无论是挂号开单取药住院,还是下病危通知书,所有人都没有他熟悉医院的流程。
柳莲二点了点头:“弦一郎,别浪费时间了,你们快走。”
救护车嘀嗒嘀嗒的来了,嘀嗒嘀嗒的走了。
幸村精市被推进抢救室,秋成知仁跟随医生走完流程后回到那扇亮着红灯的门前,与真田弦一郎四目相对。
真田弦一郎皱了皱眉,突然掏出兜里的纸巾递给他:“你不要紧吗?”
“我?我怎么会有问题?”
秋成知仁神色冷静,却在急救室的玻璃反射面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面色苍白,冷汗淋淋,整张脸上唯一有血色的地方就是他的眼角因为泪水沁出的红痕。
他这才发觉,他的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秋成知仁后知后觉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倚着墙脱力的滑落。
真田弦一郎:“知仁……”
秋成知仁摆摆手,声音嘶哑,语气颤抖:“幸村前辈……他……”
真田弦一郎叹了口气,他虽然很忧心急救室里的幸村精市,但在此刻,更不能乱了阵脚:“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幸村。
*
救护车能载下的人有限,其他人就打了车急匆匆的赶来,神情焦急地等候在急救室门口。
直到门上的灯由红转绿,神情疲惫的医生走出门,朝门外的一群少年说道:“病人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说着,一张床被推了出来。
幸村精市仍在昏迷,医生适时地补充道:
“打了麻醉,估计很快会醒。”
秋成知仁浑身一软,险些再度瘫倒在地,幸好丸井文太站在他身旁,一把扶住了他。
还好,还好……
少年的心声里恐慌的情绪如潮水褪去,后知后觉的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没有,没有再一次成为丧门星。
没有像送走爸爸妈妈那样,迎来第二个悲切的结局。
接下来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事了,幸村的爸爸妈妈在接到柳莲二的电话后就匆忙地赶来,对面前的几个少年们道谢。
“吓到你们了吧……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精市醒了之后我会联系你们的。”
幸村妈妈抹了抹眼角,擦掉眼角晶莹的泪光,勉强挂着笑容说道。
她是知道自家孩子患的什么病,但同时她也尊重幸村精市选择隐瞒他队友的做法,并不准备于此刻将现状和盘托出。
几个少年对视一眼,善解人意地提出告辞。
虽然他们都很担心,但是目前也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甚至留在这里也是添乱。
*
幸村精市在第二天联系上了真田弦一郎。
彼时,网球部里的大家正在心不在焉地训练,你戳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在互相道歉后又看着彼此深深叹了一口气。
因此,在真田弦一郎的手机铃声响起时,七个脑袋齐刷刷地出现在了周围。
真田弦一郎按下接通。
“幸村?你现在怎么样了?”
幸村精市有些失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已经没事了,昨天麻烦你们了。”
“这怎么能是麻烦呢?!”丸井文太插话道:“幸村,你可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幸村精市笑了笑:“我会的。”
柳莲二问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幸村精市面不改色地撒谎:“医生说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发烧,具体原因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目前没关系了,不需要担心。”
“不过,我可能还要再请几天假。”
“你养好身体就行啦,幸村部长。”切原赤也大声道:“哪怕你不在,我们也和之前一样啦!!”
仁王雅治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头:“笨蛋,怎么说话呢!”
幸村精市轻声笑了笑:“好了,我明白。”
而后,他顿了顿:“知仁呢?”
七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一旁的秋成知仁。
栗发少年慌忙打了一下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仁王雅治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小子着凉了,喉咙现在说不出话,我替他问候一下你。”
着凉是真,说不出话是假,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脆闭嘴了。
还好仁王前辈能帮忙圆。
幸村精市:“真是的,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啊。”
大家又寒暄了几句,幸村精市就挂掉了电话。
得到暂且没事的消息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丸井文太手臂枕在脑袋下,“要不我们待会结束之后去探个病?”
柳莲二眯着眼,与真田弦一郎对视了一眼后说道:“明天吧,估计他今天需要做检查,让他好好休息吧。”
丸井文太:“也行,那我回去做点病患能吃的甜品。”
幸村精市是立海大的精神支柱,在确定他没什么问题之后,网球部内的氛围猛得一松,大家就继续各自回去训练了。
真田弦一郎与柳莲二站在了一起,沉声道:
“他不太对劲。”
柳莲二低声说:“嗯,待会结束之后我们去看看吧。”
真田弦一郎颔首,表示同意。
而后发觉他的背被人戳了一下。
“知仁?”他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秋成知仁坚定地看着他,声音带着点哑意,低低的道:“我也要去。”
“……”
柳莲二沉思片刻,同意了,说道:“那就我们三个,知仁,保持安静。”
不同意的话他也会想办法过去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人看在视线里。
*
神奈川综合病院。
柳莲二礼貌地敲了敲门,得到屋内人的应可之后才推门进入。
幸村精市靠在病床上看书,抬眼见他们来了也并不觉得惊讶,而是将书合上,坐直说道:“你们来了,随便坐吧。”
真田弦一郎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我们来看看你。”
幸村精市笑了笑:“多谢。”
秋成知仁抱着一个礼物盒从后面窜进来,然后将它小心地放在一旁。
“知仁也来了?”幸村精市这倒是有些惊讶了,他与柳莲二对上视线,在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无奈。
幸村精市:懂了,拦不住。
栗发少年没发现两个前辈的眼神交流,此刻还在贯彻自己哑巴的人设,掏出手机敲敲敲,递到幸村精市面前:[幸村前辈,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蓝紫发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没什么问题了,是发烧引起的后遗症,调理一下就好了。”
秋成知仁点点头,再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幸村精市的面色,发现暂且看不出什么问题,心底惴惴不安的石头终于落地。
真田弦一郎想张口询问什么,但被柳莲二拦了一下。
他和幸村精市对视了一眼,后者瞭然,而后朝秋成知仁招了招手,说道:“知仁,我有些口渴了,能拜托你去帮我买瓶水吗?”
秋成知仁眨了眨眼,手飞快的打出一行字:[当然,前辈你先好好休息,我下去帮你买!]
说完,他又看向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用眼神询问他们:柳前辈、真田前辈,你们要喝什么吗?
真田弦一郎摇了摇头。
柳莲二瞥了一眼地下的水瓶,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了一下秋成知仁的视野,神情自若:“需要,麻烦你了。”
秋成知仁乐呵呵地走了。
在得知了幸村精市没什么事之后,他压抑的心情此刻也放晴了,走两步就忍不住蹦跶起来。
柳莲二目睹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走过去关上了病房门,侧眸看着幸村精市:“知仁走了。”
“……现在,你可以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吗?”
“从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和弦一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幸村精市苦笑一声:“果然瞒不过你们。”
蓝紫发的少年注视着窗外,不知何时,蓝色的天被乌云悄然屏蔽,雨将落未落。
他的神情平静,语气却有些颤抖。哪怕从确诊迄今已经有段时间了,他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的平静下来。
在面对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时,终于忍不住泄露出了一丝无法对家人明说的脆弱。
“……我得了一种病,一种——”
“哪怕治好了,能继续打网球的概率也很低的病。”
*
“哪怕治好了,能继续打网球的概率也很低吧。”
秋成知仁拿着水,神情怔怔。
这家医院的贩卖机放的地方有些奇怪,他在幸村病房那一楼没有找着,就绕着这两层快步转了一遍,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贩卖机,选了两款水之后就准备抄近道回去。
但在路过一间办公室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幸村君……”
幸村前辈?秋成知仁凑到了门口,屏气凝神。
“真是可怜……他还是今年全国大赛的冠军……”
可怜?说的是幸村前辈吗?他不就是因为发烧引起的炎症吗?
秋成知仁茫然地站在门口,不妙的预感犹如跗骨之蛆攀附上他的躯体,握在手里的水一点一点的攥紧。
“得了这种病也没办法吧,哪怕治好了,他能继续打网球的概率也很低……”
什么意思?
他感觉与他日夜相伴的字符是如此的陌生,此刻落在他的耳朵中抗拒着不肯被大脑翻译。
但是一字一句又偏偏听得十分清晰,理智强行将之换算为他能理解的话——
幸村精市,得了很严重的病,会导致他无法继续打网球。
这是真的吗?假的吧,他的前辈明明才告诉他是因为发烧……
但是发烧真的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可是,幸村前辈是不会骗他的——
真的不会吗?
秋成知仁的理智与情感在疯狂地拉扯,落在一双蓝色的眼里一片迷茫。
他急急地奔跑起来,却在面对那扇门时,抬起欲敲门的手停住了。
他听见了屋内传来的交流声。
“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很低。”
轰的一声,窗外雷声炸起,倾盆的暴雨铺天盖地落下,世界于一瞬间在变得吵闹起来。
但他站在那扇门前的身体却十足安静,如雕塑般静静地站在那里,连呼吸也停滞了半分,像是等待宣判的罪人。
门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所以,网球部就拜托你们了。”
幸村精市不甚清晰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一丝怅然和坚定:“我准备接受手术,无论结果如何……我至少要尝试一下。
我不愿意再也没有站上球场的机会。”
——铡刀落下。
栗发的少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喉间那条声带好似被毒哑了,连颤动都牵动着神经,带来剧烈的疼痛。
幸村精市是一个无比热爱网球的人。
这是无论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人都知道的事。
少年所展露出的强大与好胜所有人可见,那些报道、夸赞,漂亮的比赛、毫无败绩的成绩……由实力铸就出的名誉铺满了他脚下的路,他本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走到最高、最耀眼的地方。
神之子幸村精市。
他是为神最宠爱的孩子。
可是现在,命运无情地宣判他了死刑。
第45章 逆天改命
[前辈,我先走了,干妈突然联系我要我回家一趟,我改天再来看你!]
[你要注意好身体!]
[柳前辈,我这两天需要请个假……]
秋成知仁挨个发完了消息,确保不会露馅之后在心里对迹部铃绪道了个歉,就闭着眼坐在公车的座位上,指尖湿漉漉地搭在一旁,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
从听见了一切真相之后,他的灵魂与□□就仿若分离开来,俯瞰着看着自己毫无表情的离开医院,搭上回神奈川的车。
秋成宅的大门依旧安静地伫立在那里,雨中的风铃声不甚清晰,低低地迎接失魂落魄的人缓慢地走进屋内。
房间里没有开灯,玄关处都是他带回来的雨水。
栗发的少年环抱住自己,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被负面情绪犹如蚕蛹一般包裹起来,栖息在不见阳光的黑暗里以汲取一丝安全感。
他毫无生气地坐在门口,后知后觉地爆发出一阵悲鸣。
是因为我吗?
又是因为我吗?
七年前急救室的红灯亮起再也没有结束,七年后病房里的人面色苍白如纸,无声的将生命与未来置于天平的两端衡量,毫无变故的倾倒。
自责、恐慌……那些情绪像是屋外倾盆的暴雨,乌压压的云朵点缀在满是阴影的天,风铃微动时掺入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悄无声息砸下一滴又一滴的泪。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哽咽声藏在深刻见底的黑暗里。
明明、明明前不久还好好的,他们一起参加了全国大赛,拿到了那座像征王座的冠冕,约定好了下一年的并肩作战。
但是下一场剧目还没开始,就有人即将满怀遗憾地退出这个舞台——
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栗发的少年眼泪滚落,又被草率地抹掉,红通通的眼睛下是紧抿的双唇,他缓慢地站起,一双腿因为蜷缩时间过久而有些发麻。
他的眼睛中只有一片片的昏暗,像曾经的他、像如今的幸村精市的未来,看不见一丝光亮。
但是……
他脑海中闪过父母的微笑。
但是,命运并非是不可更改的。
他的先例于前,父母留下的东西中一定有关于这方面的线索。
秋成知仁的理智回笼了几分,一双眼燃着灼灼的火,没去管湿哒哒的头发和衣物,而是赤着脚走上了三楼,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每走一步,嘲讽与讥笑的声音就再度自耳畔响起,像一块吸收声音的海绵,将他的喉咙堵的死死的。
如果这一切因我而起,是我的存在让命运向幸村前辈投注了恶意,如果真的是我带来了厄运——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要承担起这份罪则,再也、再也不能因为我,让爸爸妈妈的事二度发生。
栗发少年擦干净了手,让水渍不会浸湿里面的物品,而后从大大小小的物件中翻找出一个盒子。
盒子很厚重,但拆开后,里面仅仅放着一封信、一沓便利贴、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秋成知仁略过便利贴和笔记本,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信纸拿起、展开,里面只是寥寥几段话,字迹清秀,语气温和。
[写给知仁,写给我最爱的孩子。]
*
轮胎飞速碾过道路上的泥水,溅起来而后又被更大的雨掩盖,片刻后,森林深处的神社到访了一位狼狈的客人。
主殿内的间岛创眯着眼,金色的瞳孔被掩盖起来。
“奶奶,你先去休息吧。”
他身后的间岛绪加沉默地将伞放下,背着手,叹了口气:“热水和毛巾都准备好了,他打小就身体弱,别生病了。”
间岛创笑了笑:“好,我会照顾好他的。”
年迈的奶奶颤颤巍巍着回到了神社内他们祖孙二人日常起居的地方烧起茶炉,煨起新水,年轻的青年撑着一把油纸伞,为登上山的栗发少年遮挡了片刻的风雨。
秋成知仁现在很狼狈,泥水混杂着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但是一双蓝色的眼却依旧明亮。
他张了张口,没发出一丝声音,但间岛创似乎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微微一笑。
“知仁,我确实知道一切,因为我也曾与你一样。”
青年轻描淡写地说道,伸出手,将秋成知仁拉入伞下,步履平稳地朝前走去:“不过,这些往事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今日到来,是为什么?”
是为什么?
秋成知仁摸了一把脸,随着他的步伐跨入神社主殿,一股清幽的香气蔓延开来。
间岛创拿了毛巾过来给他擦擦头发,又端了热水给他被寒意占据的身体带来了一丝暖意。
做完这一切后,他取出了一支香,点燃,插上,什么也没说,安静地退出殿外。
整个空间一片寂静,只有秋成知仁一人的呼吸声与带来寒意的风声裹挟在一起,震耳发聋。
他缓慢地跪坐在垫子上,盛满了热水的杯子放在不远处的位置升腾着蒸汽,也模糊了他一双眼。
很久之前,年少不知事时,他也曾这么跪过。跪过天、跪过地,悄悄地祈求神明能将他的父母还回来。
神明没有回应他,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信这个。
但在知事之后的数年后,他却再度跪在这里,再三叩首,长久伏地。
他的愿望?
他的愿望一直都很简单。
少年虔诚地双手合十,躬下了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板,无声地落下一滴雨。
[我求命运公平,求我所珍视的一切都能一辈子平安顺遂、无病无灾,求灾祸不会再因我而起。]
——如果神明做不到也没关系。
因我所遭遇的悲伤,就让我自己来担吧。
无论是什么,我都扛得住。
虚空之中,似乎有谁睁开了眼。
在这一瞬,细细的命运怦然断裂,与之诞生出了一根全然空白的丝线,其上挂上了第一副画面。
蓝紫发的少年手持球拍,意气风发,神情倨傲,被不知名的力量轻柔地抹去了身上的沉疴。
那代表着原本命运、将所有人囚困在囹圄里的鱼缸裂出了一条缝隙,水滴滴答答的缓慢流下。
间岛创站在门外,伸手接落下来的水,似有所觉一般露出笑容。
“真是了不得的一对父母,捅穿了原本的命运线不说,居然真的造神成功了。”
青年看着主殿内跪坐在地的少年,眼中金芒一闪而过。
“新生的神明已经苏醒了,那么,原本的命运线,还能固守多久呢?”
*
神奈川综合医院。
幸村精市做完了一系列详细的基础检查,靠在床上看书,神情惬意。
这都要归功于昨夜的一场好梦,毕竟自从他生病以来,几乎每夜都困于梦魇不得安稳,有时是手术的失败,有时是他告别球场的悲哀。
但是今天睡醒之后,他的身体却感觉格外的轻松。
说不定是个好兆头呢。
幸村精市摩挲着蓝紫色的护身符,那是秋成知仁前段时间塞给他的,说是极其灵验,他就也一直带在身边。
提及此,幸村精市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秋成知仁昨天走的太匆忙,他怕他是无意听见了什么话,但是发过去的消息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叩叩叩。”
他的病房门被敲响了,幸村精市这才回神,将手中的书合上,挂上惯来的微笑。
“请进。”
蓝紫发的少年放下书,弯着眼道。
医生带着几个护士鱼贯而入,见状也笑了起来:“幸村君,今天心情很不错啊。”
“刚好,我们也有个好消息——”
幸村精市讶异道:“什么好消息?”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心脏跳动了一下,抓著书页的手不自觉收紧。
“我的病……”
“出现了很大的、堪称是绝无仅有的转机。”
“幸村君,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再做一次更详细的检查。”
幸村精市猛得坐直,神情难掩颤抖:“您的意思是……?”
医生肯定道:“你的病,正在奇迹般的自愈。”
犹如春日惊雷,炸开了一片盎然生机。
沉迷在喜悦之中的幸村精市自然没有察觉到,被他压在书本中的护身符,悄无声息地闪过了一丝光芒,而后归于沉寂。
*
冰帝内。
迹部景吾做完一组训练,坐在休息椅上翻看着手机。作为已经开始独立处理部分集团事务的接班人,他平日里经常会接到一系列信息。
但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迹部景吾瞥见了混在一堆短信里的来自秋成知仁的讯息,挑了挑眉点开。
他们惯来是电话联系,发短信的机会很少,也不知道这次是有什么……
倏尔,他猛得站起,表情难看。
忍足侑士坐在他身旁喝水,见状调侃道:“天塌了吗?能让你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迹部景吾闭了闭眼,抓起自己的外套朝外急急地走去,说道:“帮我向教练请个假,知仁出事了。”
“咣当”一声,忍足侑士手里的水杯落地。
他愕然站起,也明白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与他并肩:“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迹部景吾回想了一下短信的内容,摇了摇头:“不需要,我自己去。”
从迹部大爷放弃了自己的口头禅能看出事态是真的很紧急了,忍足侑士也不再废话,点了点头,神情严肃:“路上小心,有事联系。”
迹部景吾颔首表示接受了他的好意,发消息让原本就等候着的司机直接进来学校内部接他,然后拨打了幸村精市的电话。
上次比赛结束,他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但电话滴了几声后,只留下了机械音回荡。
“啧……”
迹部景吾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发了短信过去,脚步匆匆地搭上车,报出了一串地址。
赫然是那座神社的地址。
迹部家的司机是有一些本事是身上的,在听到自家少爷“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的要求要求后,猛得一踩油门。
价值昂贵的车犹如离箭之弦,将原本的路程所用时间缩短到了一半。
等到他下车时,间岛创已经站在神社的入口处等候多时了。
青年手持一柄摺扇,金色的眼映衬在身后的密林中像极了猫科动物。
“人呢?”
迹部景吾没心情在意这些,急切地问道。
“在屋里。”
间岛创原本还走在前面带路,灰发少年嫌他速度太慢,两步一跨就穿过了林木,直奔主殿侧面的小屋而去。间岛奶奶里面正在熬汤,发著苦涩气味的药汁放在一旁。
“奶奶。”
迹部景吾很有礼貌地朝她打了个招呼,而后掀开了里间的帘子,床榻上陷着一个少年,栗发柔软地搭在一旁,此刻正呼吸平稳地睡着。
见人没事,他终于松开了一直紧皱的眉头,朝姗姗来迟的间岛创问道:“知仁怎么样了?”
青年摇了摇摺扇:“寒气入体导致的发烧,现在已经没事了,但还要预防重复发烧,以及……”
他虚空点了点秋成知仁的喉间:“最重要的问题,他老毛病犯了,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迹部景吾很清楚他说的老毛病是什么,太阳xue跳了跳,咬牙切齿:“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去神奈川连半个月都不到!!
间岛创笑眯眯地安抚道:“先不用激动,倒不一定是坏事哦,说不定,会是将原本的沉疴一并彻底解决的好事呢?”
迹部景吾压了压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于秋成父母与这家神社来说,他和迹部铃绪都有自己的猜想,不过,那到底是无关紧要的,毕竟他只是希望自家幼驯染能够好好的。
迹部景吾弯身,将仍在昏睡的人小心的从床上抱起,搭在臂弯处的重量不大,甚至是有些轻飘飘的。
“秋阿姨和秋成叔叔很信任你,那本大爷也不再多问了。”
他朝间岛绪加点了点头以示告别,缓步走出小屋时侧眼看向间岛创,语气淡淡:“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无关紧要,但是——
没有人能够越过本大爷,去伤害他。”
谁都不能。
七年前,他拉着秋成知仁从恶意与悲伤中走出。
七年、甚至乃至更多年后,他也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再度发生。
第46章 “谢谢你”
秋成知仁这一觉睡了很久。
天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稀稀拉拉地闪过无数颗星星,又被太阳替代。
好困啊……好想就这样睡下去。
这样的话在心里闪过,而后被他一巴掌拍散。
不行,球还没打游戏还没玩番剧还没……等会,他之前在干什么来着。
秋成知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将自己的意识从黑暗里拔出来的时候,耳畔响起了平稳的仪器声。
“……”
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
迹部景吾坐在一旁看数据,病床上的小桌板被他临时征用来放文档。但因为地方不够大,一些散落的纸张只能被他整整齐齐地摆在秋成知仁盖着白色被单的身上。
虽然住的是特贵vip病房,但是因为要兼顾看护人的工作,就只能委屈一下还在昏迷的秋成知仁了。
迹部景吾将手里的数据掀了一页,照旧往病床上看了一眼,而后就看见了一双茫然的眼睛。
“……”
他面不改色地迅速抽回文档,而后按下床头柜上呼唤医生的铃。
“终于醒了?”
秋成知仁脑子还晕晕乎乎的,闻言挣扎着想要坐起。
迹部景吾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下去。
“才刚退烧,好好躺着。”
接到响铃的医生很快便来了,带着一大群人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