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着气往外走,公孙浅兀自出神,一时不察,险些在拐角处撞上一人。
一阵汹涌的灵力波动,一抹雪白映入眼帘,似山间纯净的白雪,裙摆银线绣着海棠花,微微透着冷气。
公孙浅抬头,微微一惊,拱手作揖:“师姐。”
来人正是沈婵。
公孙浅曾在青云殿外的余晖里,于演武场的晨曦中,不止一次瞥见沈婵的身影。和别的师妹那样,公孙浅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这位性子冷淡的师姐吸引。
身姿矫健,剑招凌厉,挥剑时总带起烈烈劲风,长袍飘飘,似乘风而去。
“嗯。”
清冷的嗓音传来,似月下残雪,公孙浅恍惚一瞬,再抬头,师姐已走远,扭头进了一间开着门的屋子。
那不是明离的屋子么……
也是,付明离怎么说也是掌门千金,沈婵师姐自然也是她的姐姐,过来找她也算正常,公孙浅叹了一声,有点不甘心地想,明离命真好。
另一头,屋里。
明离没有收拾案桌上的墨水,她托着腮忙着发呆,酣畅淋漓的场景在脑海里上演,明离继续将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故事补全。
故事正进入尾声,明离忽而察觉屋里进了人,一抹不寻常的影子落在余光里,她无所谓地瞥了眼,忽而一顿。
后知后觉地回了神。
“姐姐。”明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嘴角上扬,“你来啦。”
沈婵平日晨练也不常来,明离好难见到她的。
亭亭身影走到明离跟前,似一片雪花落入明离眼中——尽管春天已经来了,青云山上已经没有雪了。
察觉沈婵视线往下扫了一下,明离也跟着垂眸,脏乱的案桌上墨汁流淌,上面的纸被浸成黑乎乎一团。
明离忽地有些慌张,抬手想遮住这片混乱,动作笨拙,袖子不小心扫在上面,反倒又染了一片墨。
沈婵缓慢抬起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嗓音依旧冷冷清清:“在学写字?”
明离点头,急于为自己辩解:“我在写的,刚才只是休息一下,这个……这个是不小心弄倒的。”
将袖子轻轻收拢,明离交叠的双手局促地放在身前,指尖下意识地相互摩挲,“平时都很干净的,今天是意外。”
姐姐可别误会她是什么很邋遢的人。
沈婵并没有注意她这些小心思,给明离留了一句话就走了:
“今日酉时,你上小重峰来。”
嗯?
明离有些懵,想要问清楚,伸手欲挽留时看到袖子上的脏污,想了想,又作罢。
下午的时间有些难熬。
吐纳导引课上,明离理所当然地发起了呆,跟着老师调息时心不在焉地想着:姐姐找她究竟有什么事呢?
日晷转了又转,明离终于熬到了下课,像只野马一样甩着尾巴奔出了学堂。
公孙浅追出门外,只来得及瞥见明离模糊的影子,忧心忡忡:早上那会儿说话语气太重了,明离果然是生气了吗?都不等自己一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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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爬小重峰,明离显然熟练了许多,只花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都到了沈婵院门口。
雪果然都化掉了,底下的石头袒露出来,遥遥看去,黑黄色的土壤上面似覆了一层浅绿,明离走进细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院门是开着的,有风从里头灌出来,明离脸颊边的碎发晃了晃,挠着她的皮肤。明离吸了一口气,蹦蹦跳跳地走进去。
一进门,明离就看到了梅树下铺着的纸和笔。
沈婵坐在旁边的秋千上,墨发和白衣轻轻摇晃,手里拿着一本书,听见声响,缓缓抬起头。
明离又紧张起来,四肢不听使唤地僵硬起来,两条腿各自为政,步伐歪歪扭扭地走到沈婵面前。
乖巧地叫了一声“姐姐”,听起来像是谄媚讨好似的,尽管明离乐在其中。
沈婵淡淡应了一声,“啪”一声合上书,“坐下。”
梅花掉了大半,只剩几朵坚强的花瓣稀稀拉拉地挂在树上,风一吹,又落到了石桌上,明离依言坐下,抬手拂开花瓣。
软软的,味道倒是淡了许多。
秋千慢悠悠晃荡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沈婵抬脚抵在地面上,止住秋千晃动。
微微侧首,沈婵目光轻抬,毫无滞碍地迎上了明离视线:
“从今以后,我负责教你认字写字,每日酉时,你都要上小重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