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如果是岩守说这句话我不会吃惊,经历了创伤就会拷问意义。”硝子撩了下头发:“倒是你今天突然变得耿直。你以前更加处变不惊一点。”

如果是一时气话你听过离谱千百倍的,问题这边她是实施ing哇。

一定有什么旋涡在水面下涌动,你确信的是这个,吃惊的也是这个。

至少在今早,她看起来有几分虚伪,但没有疯狂。

你心不在焉问硝子:“可是康子不是死于诅咒师吗?”

……

说完这句话以后,你反倒自己睁大了眼睛。你偶然的失态看在硝子眼中格外新鲜:“总归还是和非咒术师有关,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多怨恨就好了。我偶尔也会那样设想,不只是她。”

你的敏锐偏偏在这种时候响应得格外快,现在你知道几周前的诅咒师袭击多半也和这些天启的小故事有关。你忘了很多事,但是经历过生活水平低下的年代,战争的年代,你能轻易嗅到欺骗的技巧和套路一样的狡诈。

近视者摘下眼镜依旧能凭轮廓认出熟人,只是你现在还处于眯着眼睛准备辨认的阶段。

你决定做一个睁大双眼的人。

“唔,硝子前辈说得对,房间里有点热,我想出去透口气。”如果你和他们一起去划船,说不定就有快乐的半天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岩守很会说话,也很博学,你不讨厌她。

你在湖边待到五条悟喊你回去试礼服。中间其实也没几分钟。

此处荒僻,从小门到岸边只有你的一串脚印,他开了无下限。精致的少年站在你几步远就停下,过了一会才和你说:“衣服送到了,你不是晚上还要和硝子跳舞么,去试试吧。”

“嗯?她的意思不是后会无期吗?”你从雪地里抽出冻得通红的手指,丢下搓成的雪球,放在嘴边哈气,慢吞吞的说话声就穿过指尖缝隙到五条的耳朵里。

“……”他有些烦躁地低下头,意味不明地和你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用过多思考就晓得他是在说中午的小插曲,关于那个,你没放在心上,于是点点头:“嗯,我知道。只是表明我的态度,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你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正如你之前和硝子说的那样,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当五条悟和你说话时,你已经不再处于能积极给予应答的点上了。

挺难的,如果他想要对准你的频道。

不过你很感激他,他在你往回走的时候在必经的点上对你伸出了手,你递了出去。

“指甲挺好看的。”他低头嘟囔着告诉你。

在他牵上你手后,寒冷就消散。

“谢谢。”两个都是,能承袭千年之久的术式一定有它的好处,战斗方面你理解的尚不透彻,但是生活上它的功用你羡慕不已。

“你……想去湖面上看看吗?”他在又走了两步后突然打破静默开口,在破除犹豫后,语速加快不少。

松软的雪和你的靴子间摩擦声停,你转过头问他:“不是说硝子前辈在等我?”

他耳朵红了,声音拔高:“你想不想去?”

与你交握的手力气变大,你的手掌被他捏着,可五条一点没意识到这点,正认真的看你,只在这白茫茫的空旷环境中等待你的回答。

你认为是他比较想和你去湖面。

你应允了他:“好啊,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现在中间有冰块吗?”

“那你之前怎么不去?”

“前辈,你从来就不知道见好就收,对不对?”

说完这句话后你就双脚离地,被他圈在怀里,头顶传来他不复紧张的声音:“啰嗦,还不是你前后不一。其实心里早就好奇地不得了了吧。”

“没有。”

“哼。”

你被放在湖中心,他嘱托你:“别怪我没提醒,记得不要松开我的手。你脚下的薄冰可支撑不了这么贪吃的身体。”

这对你来说……倒是独特的体验。

深不见底的水,表面折射阳光的冰,还有轻盈但如履平地的你们。

你有些好奇地在冰面上走几步,再后来你拉着五条悟的手试探性走上水面,连一点波纹都没有。你能在镜面的湖水上看见你们十指交握的倒影,还有他透过倒影看向你的眼眸。

你和五条悟在湖面对视了,他面容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对他招了招手。他转开去看湖边的山峦了。

过了一会,你发出一声叹息,他可能以为你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一下就偏头来看你。

你讲:“真是不公平啊,如果是别人自以为是说上一大通话绝对会被讨厌的。不过你就不会,五条前辈。”

“这是什么话,你说清楚,不然我松手了。”他握紧你的手。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很强,而且长得很漂亮吧?”你客观分析了一通,得到了纯主观的结论:“慕强是人类的种族病,对容貌的偏好也一样,正好你没什么坏心,于是乎……我见过很多说话不太好听的人,他们都不如你过得好。”

“……铃木!我可是特意带你到这来,你就要这样感谢前辈吗?”

“嗯?前辈?”他才没把自己当前辈看呢,你就反问他:“真的吗?”

“……”

你玩味的目光和他害羞但坦荡的目光撞在一起,谁也不相让,几个呼吸之后,他耍赖一样和你拥抱,错开目光,你们的校服贴在一块,他的嘴唇就靠在你耳旁。

“你是故意的吧,这样玩弄我。那种轻浮的夸赞,算什么啊!”似乎是特意不让你看见他的脸才这么做的,他满是不情愿问你。

“没有的事,只是你说话太不中听。我抽空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不讨厌。”自然而然就得出了如上结论。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又拽你的头发,你不喜欢他那样,他也知道,但还是孩子气的那样做了:“那天,你居然只说出了三个优点,太敷衍了,我就这样不值得尊敬吗?你对杰好歹还恭敬不少。”

恭敬?

没有的事。

你被白发的少年搂在怀里,听见他几乎是为你而加速的心跳,然后你想起了夏油杰即使是在暗淡的晚上也……看起来比夜幕更忧郁的色泽。你认为他的眼眶干涩流不出眼泪,但润紫色的瞳孔仿佛随时能滴出水来。

你不会对这样的人恭敬的,五条悟看走了眼。

当然,这也不是说你对他就会恭敬,你也抬起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只为让口更近他的耳,并且告诉他:“前辈,你嘴唇也挺软的。”

五条悟的六眼能够看破许多难解的谜团,纵使如此,也有咒力难以穿透的暗礁和冰川,他气得呼吸乱了节拍。

他选了一句错误的反驳说辞:“你还是刚才眼睛像葡萄一样的时候比较可爱。”

说到这个……

他看不见你的脸,否则就不会错过你怜悯的表情了。

如果知道你所知道的事情……

你们回去的时候硝子已经挑好了礼服。

“他们给了我们挺多套,不是量体裁衣但各方面没得挑。比成衣店好。”这你可就有点兴趣了。

你在推来的衣架上左右挑选,最后相中了一条挂脖露背的花苞裙,款式稍微复古,长度不过脚踝,颜色深绿,裙面流光。

“不会冷吗?”

“有突发情况方便跑路。”你把它的轮廓贴上自己的身体,拎在肩膀前,转了小半圈,裙摆贴着腿蹭过羊绒袜:“我就要它了。”

在那之后,你就没给其它的裙子眼神,只是在准备更换前,你出去了一趟。

硝子正在看一排侍从呈递的托盘中首饰:“我先挑了,顺便,不带它一起去隔壁吗?”她指的是你的裙子,她以为你要找地方更衣。

“不是,我先去趟厕所。如果我穿着礼服坐在马桶上……”

“还有男士在场呢,你快去吧。”她选了一串钻石,你听见有人立刻称赞她眼光独到,此项链相传是18世纪西班牙王室某权贵的珍宝,后来流落到航路上,再之后被慧眼识珠终归于他们明智的主人之手。

你认为说话的人身份至少是女仆长,一下把所谓贵客和主家全夸了一遍,又恰到好处展现了自己的学问。

不过你的目标并不在此房中,步履匆匆的熟人已经转弯在墙根,你出门时正好看见他因为步幅过大而使裤脚上抬而露出的一截小腿。

你跟了上去——

硝子抱怨你这次的厕所时间有些长了,你接到消息的时候正不紧不慢在洗手台边擦手。

铃木星夏:难得出入高档场所,有些紧张,抱着马桶吐了。

消息发送成功,你的脚步声逐渐覆盖了越来越小的、隔间传来的反胃声音。那是有人的迷走神经兴奋,肌肉痉挛,压迫喉管,最终呕吐的噪音。你没想到此人后劲这么大。

你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而已。

回忆起你们共享同一厕所隔间,酸腐的气味也在你鼻腔经过,你怀疑他的饮食并不健康。你给他下了最后一道诱惑:“总之,在你吐完之后收拾一下,然后忘掉刚才的一切。你只见过我一次,刚才从队伍里离开是因为身体不适,也许是先前目睹的奇异景象令你胆寒,也许你只是受不了服侍的家族里出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继承者,但最终,一切都会过去,风平浪静。”

手机铃响把你唤回,你翻开盖,来自硝子的信息映入眼帘:谢谢你的幽默,现在,快回来。

你回:遵命。

挂脖的礼服无需项链点缀,你就是用这个理由谢绝了女仆长好意:“手环也不用了,它们看起来都很珍贵,我无意受用主家的藏品。”

贵客的礼遇实际上并不令你窘迫,你只是还没忘记自己前来的名义是高专。虽然晚宴是可以预期的盛大,你能看见他们一盆一盆地把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繁花搬到大厅的各个角落,玫瑰色、淡金色、红色的绸缎将这里装饰得更加富丽堂皇。上午你能看见空旷,现在这就如同一根在天上飘荡的梦幻羽毛加以缀饰:美好的宝石、名贵的香料与令人神魂颠倒的活力。

硝子对你举起手背,矜贵的动作在华光下越发光彩照人:“这里还不错,不是吗?”

你手里捧着选定的柔软贵重布料,回过头微笑着告诉她:“是,我从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场合。”

正如你所预期的,今晚只有你轻装上阵,然后随便找个机会跑出去看看。

此时是下午4点,距离宾客盈门的预定节点,你以和上流社会交往的经验推测,还有不足1小时。

在更衣后再也没见过岩守女士,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事件,你坐在硝子对旁边帮她以脂粉覆面。感谢来自女仆长的馈赠,这个像城堡一样的家里真是什么都有,他们甚至为了客人准备补妆用的各类用品。

她对镜中自我十分满意:“你还挺擅长化妆的,星夏。”

“毕竟……到年纪了。”对于17岁姑娘来说这还算个新鲜事,对你则不然。不过他们研发出了很多新奇的玩意,你用着更趁手了。五条也不再对你偏好艳色的口红有什么指教,他只是视线在你嘴唇上定格两秒,然后问你:

“你今年多大?”

你毫不犹豫:“18.”

显然,在场的四人都不相信。

硝子问道:“对了,说到这里,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总归是365天中的一天,每年好好过就行。”你从小就是一个人,现在也一样,所以条件允许时你从不亏待自己:“我希望每天都如同生日一样自我厚待。”

她又说起照相的事情:“如果你今天带了相机,我们就可以合照了。难得穿这么好的衣服,还有珠宝。”

“说得对,告诉灰原这里有自助餐,然后让他送过来吧。”

你说完以后,你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笑起来。

女性的礼装尚且能用披肩与针线修饰,男性的西服却冷酷的多,未经定制的尺码与不合身的裁剪足以让费心思打造的上流感功亏一篑,好在五条瘦且高,夏油也瘦且高,他们的身形无需服装修饰,你可以在早春早秋的秀场上对如此身材的男性迎来送往。

只是一个客观事实,他们的身体比例就是标准本身。

不过你确信,夏油杰比你夏天刚见到他的时候瘦了一些。他的喉结更突出,身体更颀长。你的眼睛就是尺,之所以今天才发现,恐怕和他校服肥大的裤腿脱不开干系。

不是你说,但他的审美……像个不良。

在夏油的腰上多停顿一会,接下来五条悟的腿就挡镜头一样出现在你面前。你抬头看他的脸,他对你说:“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你穿这个挺好看的,前辈。”

五条悟像一朵昭示雨的乌云,但乌云飘走了。被留下的人思路跳跃,他仍然在你身边站着,手指弹着外套下露出的白色衬衫之上袖扣——四周镶嵌钻石和石英的方形祖母绿宝石材质,成色上佳,可惜他们的主人没收藏海蓝色的款式,不过也许是收藏了但是因昂贵而不便外借也不一定……五条对待它的方式,好像这是不值钱的小物件。

此为活泼少年的问题:“你怎么会跳探戈的?”

以下是你的回答:“伦敦学的。”

“不想说可以不说。”

你无意牵扯太久,问他:“你会吗?”

“……”

从他的表情看,也许他有些期待与你共舞,然而……答案令人遗憾。

作者有话说:

星夏是这样的

12月24日:我不讨厌她

8月:岩守,死于刀下。

关于探戈和其他一系列事情,只能说在大家心目中星夏也有自己的夏威夷

这周我还挺努力的,又存了一点,周末每晚大放送啦。小竹勤快,欢迎评论。

第29章 第29章[VIP]

你凭实力拒绝了一个没接受过舞蹈训练的贵公子,今天他看起来正和他的身份相称,不过这里是日本,咒术界也没受明治维新的影响,很正常。

你们在空旷只有仆人进进出出的休息厅一角度过了接下里的一阵子,管家中途抽空又见了你们一面,这次态度恭谦许多,从你们的待遇由【无异于修冻坏水管的打工仔】到【能令主人拿出藏品和服饰礼遇的客人】就足以说明,他年纪大了,信息也不灵通了。

一个出了丑而惶恐失权想要弥补的可怜人。

你吃着姜饼干夹焦糖蜂蜜,正好问他:“请问最近疲惫的大小姐那边,你们是怎么和总监部规划的?”

然后你得到答案,现下定点在市区疗养院观察的,是一名一级和几位辅助监督。对于没有咒力残余和特征的小继承人也算是有所投入。

职业咒术师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你点点头,还和颜悦色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直到六点,天色虽暗,室内的光照将淡蓝色的、红色的、紫罗兰色的大厅照映得灯火通明。你冲往来拿托盘的男仆盘子上拿起一杯香槟,看舞厅里宾客云集,年轻人很多,你还看到了一两个电影里青年演员的面孔,整体气氛欢快而惬意。

正是最热闹的阶段,诺大的休息室还是只有你们四人躲闲。

“好喝吗?”硝子走过来问你。

“还行,我没有这方面品鉴力。他们说的酸度、新鲜、丰满这些词都……”在你看来狗屁不通,你将杯口抹了抹,口红印从红色的清晰的变成了红色的因指纹深一条浅一条的,贴到她脸前,随口邀请:“要试饮一口吗?”免得浪费第二杯。

她问:“如果我说不,你还会把剩下的喝掉吗?”

在你也对她摇头的时候,你知道了她的答案。

你随手把杯子搁置在某个展台上,同时跨步子离开安静的一角:“明智的选择,我还是更喜欢果汁味的。现在,我得去找点乐子,你们请便。”你的话使得五条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过他没和你一起走。

你的乐子实际上就是游移在各个酒桌前吃上面的甜点,喝手边的果汁,多跑几个地方,看起来食量不至于惊人。等待转完一圈回来,又是新的一轮。

中途你还带了几款亲测不错的给还留在房间里的硝子。

你还问了他们:“你们都不出去吗?他们有很好的甜点。”一个打造了浮华盛景的小型乐园,你起初以为前辈们都会很享受它,至少在一个小时之前,硝子看起来比身处其中时更期待。

她现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沮丧,你对着她精致的妆容发愣,严格来说,也不是无法形容……你认为,这种情形近似于在论坛上看到有人推荐某款甜品,过誉的夸赞令人过度期待,导致实际品尝后发现真实情况大失所望。

在硝子回应之前,五条先吐槽了你:“你还真是慢半拍,吃得也很多。”

然后是夏油,他一直没离开沙发,手里捧着一本书,想来是这段时间在书架上信手拿下:“我很少参加这种活动,总感觉不如在高专习惯。但这种场合穿着校服确实奇怪,所以……”他的意思是自己纯粹是为迎合委托要求cosplay。

即使在没有外人的场合,他说话方式同样客气,这点倒是和这个冠冕堂皇的地方气息相近。

“有点不敢出去,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硝子说的最实诚,“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看起来那些人都认识,路过都能谈上几句。可是……他们真的会认得每一个人吗?面具封脸的感觉让我说还是不必了。”

他们在融入之前就都发现了这层不真实的覆盖在羽毛上的华美面纱,对于硝子的问题,你确信:“不认识,上层阶级的假客气硬要拉着作陪的客人一起演戏。”

五条悟对你的快乐产生质疑:“然后你在里面玩得很开心?”

你冲五条悟摆了摆手:“前辈,这只不过是单机。”

然而此话在一个始料未及的熟人出现后被打破。

你在这一轮单机自助餐小游戏准备回程的路上再次遇见了昨天传递电话失败的男生。

他的惊喜溢于言表。

你本想当做没看见多走两步再给几位植物人前辈送吃的,只不过最后停下了脚步,在休息室几步之遥回头,带着对他同样感兴趣的神情寒暄:“你好,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你。”

他知晓了你的名讳,你也知道他的。

“我的父亲是首席法官,你是?”

“我的父亲是无名之辈。”不过这不重要,你随即告诉他自己是混入进来的,希望他帮你保守秘密:“我趴在车底下然后在停车场翻窗户进来的,你别说出去。”

“星夏,你说话真有趣。我可以叫你星夏吗?”

“你随意。”

他像是被揭下了假面,脸部动作羞赧而鲜活:“我无意冒犯,方才介绍我的父亲只是习惯性的开场词,其实我并不喜欢这里。”

“那挺糟糕,因为我很喜欢。”你吃掉了五条的一块糕点——它原本可以属于他,它的气味令你记起他身上的糖果香,而今桂花的香气和奶制品的馥郁充盈你的鼻尖和口腔。

法官的儿子对着你傻傻地笑了起来:“我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你今天和昨天不一样,你看起来比学校里雀跃很多。”

随口想的话就是漏洞百出,能在学校里开心的学生十里挑一。

你没注意他回答了什么,用一口刚健的牙齿快快吃下了许多盘中点心,最后一块在你两腮鼓起的时候你捏起递给了他,你们之间相碰的时候他还激动地抖了一下,在他文雅地咬了一小口并闭口咀嚼的时候你就吃完了剩下的全部,并且开口说话:“挺好的,真高兴你变乐观了。现在,你会跳舞吗?”

你把托盘一整个放置在香槟桌旁,对他发出共舞的邀约。

你的语言散漫且简练,但他自然会填补剩下的东西由它发酵,你们挽着对方的手踏入铺装整齐的华贵拼花大理石地板。

舞步蹁跹,在代表时钟的原型规整花纹上,现在是10点方位。你脚下的颜色是鱼肚白。他是不精通的舞者,你是潜入宅邸的小偷。你在他耳畔低语:“我为一样东西而来。”在他欲追问时高跟鞋跟嗒嗒作响,你的身体拉开,右脚已然落在了舞步的下个地方。

抬手转身,难以抗拒的节奏落于8点,你眼前的颜色是黑色发丝在光开道的缝隙中露出耳垂薄红。他是露珠一样易散的少年,你是只一掌就能收伏白兔的恶狼。你正向他讨教弓箭的心得:“我认为即使对传统的弓手来说,也依旧存在类似【伺机而动】的说法,你怎么看?”凡事都如此,总会有兔起鹘落的那瞬间。

旋转开合,你舒展左臂的样子高雅如天鹅,有力如鹰隼,你在表盘之外,而他正位于靶心,他脚下的颜色是黑耀。舞蹈时间未了,但你已经在一个又一个由细高鞋跟奏出的鼓点中得到答案。你想,是时候结束了。

于是——

在你认为时机已到,水到渠成,一阵摆荡回旋后,你握着他的腰,仰倒在他臂弯中,主动结束了这场舞蹈。他的脸上是仓促未料的信号。

和他跳舞很开心,你这样说完后拂开他还停留在你腰背裸露皮肤的臂膀,不拖泥带水,左右手淑女一样拎起根本没到脚踝的裙摆就转身大步离开,匆忙得像灰姑娘。

你还能听见他低喃:“请给我打电话。”

哦,当然,会的,你会的。

回去后,你遭到了盘问。

“你们很熟吗?你还记得回来!”他控诉着你被勾走的几分钟,这时间一点不像他说的那样长。你自行排除了舞蹈中的一段,拖进度条直接到结束。

你塞给他一块本来打算留着自己吃的团子,试图平息:“来都来了,而且现在没什么事情。不过……”

五条悟仰头的时候你能看见他鼻孔,他这副样子摆明不打算接话。好在你也不一定需要他搭茬:“我打算在这里探险,顺便继续推进一下本次无咒灵行动的调查,有人想加入吗?管家在大厅,举办者只在开场念几句祝词就没再出现,老年人早睡也很正常,所以我们一定会安然无恙。”

你手上另一块糕点分给了硝子,她大方接过:“你还想着呢,不过咒术师的工作点到为止,确定和咒灵诅咒师无关就结束。我不感兴趣,你让五条陪你。”

“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不会跳舞怎么你了。”孩子气的谴责无疑,不过你实际上也确实不希望他跟着,所以没立刻哄他。

你说:“那好,你们好好休息。五条前辈,如果你想的话,等我回来我可以教你……他其实不太擅长,你应该协调许多。”

“谁稀罕。”虽然是这样说话,不过他的气焰削弱许多,眼睛也开始看你,只是立场坚定:“但我是不会陪你出去的!”

“夏油前辈呢?”你问坐在沙发上仍然在看书的身影,他手上的书页已经翻阅过半。

他又是最后一个被问到的,你推测他也不愿意出门,只是额外问候一声。谁料他昂起头,原本抬升至后脑的碎头发又遮蔽了脖颈,夏油将头转向你,他说:“好。”

出人意表的事情发生了第一件就难免有第二件,你的手无意碰到了先前摆在这里的香槟,只不过它摆放的角度有了几分偏移。你看向五条,他的眼睛里有门的倒影和你:“你是不是动我的酒了?”

“没有!”

最快的试验方法不过与上手检验,你往前走两步,他就在你面前,直挺挺站着,你触摸不到他:“幸好,看来只是碰了一下。前辈,你小时候一定是高需求宝宝,很难照顾。”

他回答的特别大声:“谁说的!你根本就没有照顾过我。”

“嗯……也是。”不过那本来也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你从五条的表情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委屈和恒常的执拗,这时候顺着他说话比较好,前车之鉴就在半月前:“我以后会多考虑前辈们的感受,以及,我做这些是有理由的。总之……”

你的余光看见已经站定在几步外的夏油杰,今天,你心想,还真是发生了好多事啊。你接上自己的话,五条悟不清醒而想要好好看清人的表情在你这又加深了印象:“我先走了,前辈。”

“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去的。”

嗯嗯嗯,这话他已经说过一遍了:“硝子前辈,五条前辈就拜托你了。”

你给夏油杰使了一个颜色,然后掉头不逗留。

你不知道的是,在你先离开而夏油随后的又一段时间往后,五条悟开始向空气发问:“什么理由?他居然叫你星夏!我都没有叫过你名字。”

“嗨,嗨,【星夏】已经走了哦~看来你们之间有秘密,原来你也喜欢她。”回答的只有硝子,“我以为只有夏油对她比较特殊。”

“谁喜欢她了?杰是不会跟我抢的。”

前后两句话难道不是互相矛盾的关系吗?

“……能做出偷喝别人酒杯的酒然后开始说胡话的幼稚鬼啊。”硝子手抬得高高的,拍拍过高同期的肩,然后抽走了夹在外套口袋里的墨镜自己带上。体验全黑视角:“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找他们,就算三个人做不了什么也要破坏约会氛围。”

没人回答她,等她哼着小曲摘下墨镜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星夏:我在5.20和五条湖上赏雪约会,在13.14和夏油探秘豪门怪谈。(没有)

最后在午夜……

第30章 第30章[VIP]

你在大厅墙角边走,不引人瞩目地鬼鬼祟祟。今夜,你的第二位男伴紧随你后。

经过一个楼梯口,拐过第二道弯,你停步,已经到了可以闲聊的安全地带。

“前辈,我没想到你会愿意来。对了,你在看什么书?”

他对你意味不明地浅笑,这笑容即便在他脸上,也像初冬的雪花一样不牢靠,随刻可消融。“《理想国》。”他说。

苦修不是你的长项,在这段路结束之前你都没继续这个话题,勉强回答远不如沉默不搭腔。

不巧的是,你走错了路,这不是你要找的地方。

“我在书架上找到的。铃木,一路上那么多还没调查的房间,你在找什么?是有目的的吗?”

“是按图索骥。你跟着我就好。”你直接承认,这点你无意隐藏。

“去哪里?”你步子不大,他多跨两步就能跟上,今天,他靠你靠的太近了。

“当然是去小主人的房间里。”你有些兴奋,在只有你们两人的时候终于放心表露,你在期待今天即将有的发现:“去厕所的路上偶遇了早上反应奇怪的男仆。他是个好人,热心肠,告诉我了一些事情。我们在厕所聊了一会。”

一次被目睹的以剪刀蜕皮,屡屡被宣之于口的秘典仪式,还有夜半呼号和睡眠不佳……从发现问题到水落石出,你不狂热,但压制许久的欲望在此时也很难不蠢蠢欲动,你吞咽的声音像饥饿的捕猎者。

“等等,”夏油杰原本晦暗的脸色替换成哭笑不得:“男仆,厕所,你们在哪?”

“呃,那里当时没别人,不过我不否认他确实做出了一些牺牲。前辈,你是知道我的,我不硬闯男厕。”这个地方房间如此之多,而他们仅凭借室内设计判断居室,虽说装门牌号就像旅店了,但你是个偶尔来的游客,你希望他们能真的装上帮助识别的标志。

“……好吧,那么那个弓道社长是怎么回事。我昨晚和你谈过——”他说到这边以后戛然而止,但他看你的眼神中求索昭然若揭。

“你很在意他吗?我很久没跳舞了,可惜你们都不会。正好遇见他,顺便就,就是这样。”

夏油很快否认:“我没有。只不过他是普通人,你是咒术师。”

三番两次的提起一个你连名字都没记的人,你也变得有些上心了:“五条前辈也很在意他的样子,不过他是因为……这个先不提,你是为什么呢?”

“说到这。你和悟,你们,”在一阵更长的停顿后,他变得冷静:“你们似乎关系好了不少?”

“差不多吧,”又是一扇错误的门,他问你就答:“五条前辈下午也带我看了湖,水在落雪的山旁很亮,他身上暖暖的。”

“……”

“?”突然安静的气氛让你觉得怪异,周围冰结的空气很快被暖意替代,夏油杰靠你靠的更近了。

“铃木,你很喜欢悟吗?”

“……前辈,你的问题也太直白了。”

“可以回答我吗?”

“可以,我没有【很】喜欢任何人,这就是答案。”你不知道夏油杰是从什么时候对你产生的这方面兴趣,不过排除第一次的亲昵,你和他之间肉眼可见的清清白白。

你貌似还会哄他睡觉之类的,这个就算做……算作同伴之间的互助好了,也许有几个暧昧的瞬间,但它们从不久存。

你眼神清明:“要不我们还是聊聊理想国吧,柏拉图在他们那个年代算聪明的。当然,仔细想来现在也是,大家的平均智商都不是很高呢。”

他也就接上了你的话题:“你认为理想国是可以被实现的吗?”

他所问的问题啊……答案语调轻微而坚决,只是一声干脆的:“不。”

你始终坚持自己所身在的醒时世界是唯物的,司辰也只不过是沾满欲望又掌握权柄的另一种【人】,虽然祂们有的自光中诞生,有的先于人类千百万年前就在石头中孕育,不过若是把人的概念拓宽,这些都迎刃而解。

据你所知,拥有摇天撼地权能的【人】也仍然没摆脱争端与战争。

即便是充斥物质的世界,人精神的火光与倒影也仍然能左右选择,扬升欲望,致使……不太文明的终局。这并非你信奉的圭臬,但实为目中所见。

他等不来你的回答了,今晚的夏油大概也因为什么动摇,他竟然再问了你一句:“为什么呢?”他的声音微不可查,与之相应的是他肉眼可见的似乎有什么想法如墙垣倾塌。

你喜欢凑到他耳朵边说话,这样你也能很小声,也能让他清楚听到:“【光明产卵于我眼中,一如苍蝇啐唾液于伤口,其结果不言而喻……】”你以为,他正是被洞穴之外的光明诅咒了。困扰一个微薄之力无法解决的难题,可称不上智慧。

你接着说了些你们都能听懂的话:“还记得那天我们玩的大富翁吗?”

他先是说记得,后来又提醒你:“那天我没参加。”

“这不重要。”你和他讲了一个幕后花絮一样的小故事:“在这款游戏被设置之初,其实还有一种大家都能获胜的玩法。”

“玩家每绕一圈,资金自然增加,如果同心协力,共同同意采用不收取租金的共荣模式,最终他们就会以一局富有道义的游戏表达共赢。看你的表情你应该没听说过,很巧,我也是,它被时间冷落,被玩家一起抛弃了。”你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房间,这里空调几乎没有,走廊的灯也全熄。

只有月色,只有透光的玻璃窗户,播撒和折射微末的光热。

你不觉得冷,因为夏油杰依旧靠你很近,你现在仿佛侧过脸就能碰到他。他静静听你说话。

“费尽心思打造一款可以选择和平的游戏,却令玩家感受不到一点胜利的快意。期待角逐胜者的玩家在趋势上表现出万众一心,但他们追求的是唯一。你可以说这是游戏不是生活,不过……对胜利者来说,富可敌国的资产,他人的生命,不义的勾当,都可以作为游戏。”

一个身陷囹圄的人,他最需要的未必是帮助,或许是更在他之下的某人,此事经常成立。

一个开明的国度,需要的可不仅是贤人一样的君主,还有……你想,夏油杰在今天仍然为普通人而烦恼,希望他早日放下这一无法毕业的论题。

“夏油前辈,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吧?”这时你才侧过脸,嘴唇轻略过他的脸,你这会耷拉肩膀,他也低低弯下腰。

他愣神片刻,然后还是一副仿佛害怕被月亮窃听的音量对你说:“当然,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那你就不客气了。当然,你不是想说话。

你的眼前是上锁的房门,你从来就没拥有过它的钥匙。

你是务实的人,这点与铸的性相相合,你期待铸炉能在今晚再次助你一臂之力,令你披荆斩棘。

铸炉的残酷从不在于失败的代价,你在行动之前神秘兮兮地对夏油杰竖起两根并拢的手指,像是要念一段法诀:“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关于女巫的事情吗?我其实不太擅长魔法……”

双指轻点唇瓣,这样的天气里,你心中的忐忑不比紧接着就会消融的冰雪更少,你想知道,凭借自己能否点燃铸炉之火。

指尖跃动的一簇金红的火苗回应了你的期待。

它有着篝火的颜色,从辉光中诞生的,也如辉光美好。

“嗯……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你不想搅扰这团应召而来的原初之火,可还是有些骄傲,所以你小声和夏油诉说:“现在,火焰已经齐备,我将开始祝祷。”

光照亮他瞠目结舌的脸庞,但你只在帅气滑稽的面孔上停留片刻。你分神去想,在你第一次得到杯的回应时,那时的欢愉或许也不比当下少,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无法抗拒这抹金芒。

你跪在地毯上,面朝黝黑锁孔,开始拜请铸炉之力,以火再造的神明,祈求她打开折扇上锁的门。

【门扉开启如生命终结那样不可避免,今天,此门抵达了那个时间。】

你指尖的火光大胜。比你的手臂还茁壮。

“!砰!”一声闷响。

你获得了一扇因为冲击力而洞开的门扉,这……老实说有点不太低调,你原以为会是“咔哒”的那种,仅发生齿轮间的小小转动。

现在么……你挥手灭了火,回头朝前辈讪笑,解释道:“毕竟是学徒。”而今迈步从头越,你保持良好的初学者心态。

“不多说了,我们快进去,恐怕一生也只能来一次这个地方了。”

他在骤然增多的问题中挑选了温和的一个,这也是夏油杰会做的事情:“这是什么地方?我没见着床。”

不是卧室,显然,

“这是书房,或者说……”你打开灯就见到地上潦草的法阵,糅杂了多种文化风格,草率得像是小说家从网上搜索拼接的,你继续说:“研究室。至于她在研究什么,我们过会就会知道。”

“魔法?所以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铃木。”

夏油杰反手关上了门,无济于事,但聊胜于无,你刚在门上炸了个能容纳一拳的小洞。若有人此时从楼梯那边望走廊,定然能在房间门口的地毯上看见一轮昏黄的【太阳】。那是房间里泄露出的光。

“我挺喜欢你这样的,前辈。”

“……”

你是指他一声不吭就帮你把故事编好的聪明脑袋和热心肠。你跟着他的思路继续故事接龙:“不过确实,我的一部分目的是【魔法】,至于剩下的——”

你看向夏油杰。

“怎么了,铃木?”

“前辈,你似乎对他人的善意和恶意都很敏感。所以你不会因为这种场合花团锦簇的虚情假意产生真正意义上的快乐。”盛大的面纱之下,只是一根被装饰过度的羽毛,其本质是空无。你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红色封皮的书,站在边上随意翻看。

夏油杰先是看你手上的书本,不用想也知道他读不懂上面的文字,在那之后他才意识到你说了什么,回话都满了半拍:“……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曲意逢迎。”

你翻看两页后就放到一边,再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封面什么也没有,你打开页扣。

“喀拉”一声就是你对夏油杰的全部回答。

因为心思在别的事情上就完全不理会他人是你的一个习惯,也许你会在某天克服它,不过现在……你聚精会神于一本好运翻到的手记。关于青少年的心理咨询问题还得向后稍。

里头的活页有的页脚泛黄,在光下折射出凹凸不平的表面,你在厚厚的页首瞧见了血迹,还有凌乱的钢笔字迹。

是夏油杰也能看懂的日语。

内容足以使人产生噩兆的预感。

这一页,其上面写着:沐光明者xxxx在后面纯粹是乱写乱画。

夏油杰知道眼下的事情比戛然而止的谈心谈话更紧要,他向你做出推测:“我认为是邪、教,或者更隐蔽,尚未成型的秘密协会。”

你在拖曳的笔锋末端流连,未翻页。

“铃木,你对这上面的东西熟悉吗?”

从还没入门水准的法阵还有没落到疗养院的可悲事实向你揭露了她不过是个凡人,然而神秘的传闻和确凿无疑的字据,你明白她和某个长生者或有牵扯。

一位已获长生的灯信奉者在凡间找到了她或者他的使徒,小继承人是她或者他在醒时世界的助手。看来同僚们更上一层的心思总是按捺不住,这不是坏事,但……对继承人而言恐怕也不是好事。

“嗯嗯。”你随口回答着,向后翻。

里头记载了年方29岁的近藤女士的梦,起源于秋天,【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我是谁。梦教给了我必须要做的事。】手记中用娟秀的字迹无巨细地记载光怪陆离的梦,读之令人生寒。

仅仅是目光接触,仿佛就有鬼怪感召而来顺光钻入人的眼睛,如苍蝇产卵。

你还好,匆匆略过,一页,两页,三页,她的笔触越来越奔放,文字也越来越疯狂,夏油杰和你一同见证了一个狂信徒的成长。

【我需要解开这个谜团,我的导师升得更高,我也能握紧她的手,共抵——光】

辉光,毫无疑问。

她被蒙蔽了双眼,不知在前方等待自己的乃是死亡。

翻到某一页时,一张蹂躏多次又被展开铺平的纸张未被活页夹封上而只夹在书页之间,在你翻开后它就缓缓落下与地面。夏油杰捡起了它,反过来看到时他低声发出一声叹息。

你往那投射目光。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何物会失去何物会失去——会失去何物会失去何物会失去何!!】

最后用红色的颜料写上二字,出于对同伴健康的考量,你不打算点名颜料是什么。不过光看内容也够毛骨悚然。

【祭品】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现在你可以确定这件事是个彻头彻尾的漫宿传销引领现世小纠纷的活生生案例了。

你在夏油杰面前把这张纸捏成一团丢在地上。

你对他说:“她疯了,所以家里人甚至仆人都不喜欢她。”

你想起男仆和你说过的话。【“她的门后挂着一截布料,柔软如女人的皮肤。”】现在门后只有一面破碎的小镜子,不过想也知道,这地方如果经人收拾,猛烈抨击公序良俗的东西还是封存起来或者毁掉为好。

你又告诉夏油杰你知道的信息:“你知道吗?那模特死的时候,右腿膝盖以下的肌肉全部裸露,还有……她是被尖刀贯穿心脏而亡。”

虽然不太清楚灯的道路上长生者能以何种方式晋升,但你料想应当不是这种。

剥皮?

虽然守夜人无怜悯之心,但他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飞蛾、轰雷之皮或者赤杯比较像。毫无疑问这是迷途者的一次错误尝试,不过你判断剥皮和刺穿心脏不出自她一人手。

在你看到最后都没看出所以然的时候,你决定把手记丢到一边。

你毫无征兆地和夏油接起了之前的话题:“刚才说到哪了,对了,民众的胡搅蛮缠和自然流露的表演式热情令你感到恶心,是吗?所以你瞧不起他们。”

夏油杰因为你激进的语义和瞬移的思维苦恼扶额,声音上扬而依旧柔和:“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我没有头绪,和她信的神不熟。”制式化和标准化是广泛普及品的专属,你们漫宿刁民还是太小众了,干什么的都有。统共几千正式居民的地方,竟然有数十种通用语言,撇开这点不谈,论种族也是有十几种起步的。

“而且你说的太严重了,我没有……”夏油杰顶着你戏谑的目光。

“嗯?请继续讲。”

“别这样看我啊。”他小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然后改了口:“非咒术师偶尔的愚昧会让我困扰,但我认为你说的没错,铃木。我们应当保护他们免受恐惧,否则更糟。”

你非常震惊:“我什么时候说这些了?”难以置信,你的言行竟然能被解读成这样。

他给了相应解答:“呃,前几天在村庄里,你说人类对未知的恐惧最可怕。”

“我猜,我没那个意思。”你谨慎地否认:“不过有一点我知道……”

“好了,铃木,闲聊就到此为止。”他打断了你,也许是出于恐惧,恐惧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是出于任性,也许二者皆有:“你知道了些什么?是欧洲流传的某种传说或者怪谈吗?还是部族法术,巫毒那些?还是她谋杀了女友。”

“需要进一步调查,也就是说……”你到这里就停下了。

站在拥挤的研究台和书架之间,那里容纳一人绰绰有余,只不过现在站了你们两。你的手揽上他的腰,整张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然后你抬高下巴,和正低下头又握住你胳膊的人对视:“前辈,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说:“托你的福,你提醒了我。原本想提醒你巫毒起源于非洲,和女巫那边似乎不是一个体系,然而就在偶然之间,灵光乍现。我好像听说过那种……召唤物。”

你曾经说出口的谎言在你不知不觉中饱胀唯一听信之人的信任茁壮成长。它从一句似是而非的妄语到今天有模有样,全都是你的责任。

现在是1.1版本,无良运营商更新了黑魔法模块。

他的手正摩挲你手背的肌肤,眼神则目不转睛盯着你看,幽邃得仿佛能装下整片夜空,你与他的嘴唇只需你稍一垫脚就能碰上。

真有趣,你在舞蹈中没收获很多快乐,然而在一段时间后的现在:身处一个狭窄的、再容不下别人,因此自然也无法伸展四肢的空间里,你感受到了若即若离的游戏感,它恰好也能来源于双人舞探戈。

但不知为何,你还是不愿意……更近一步。

你用环抱他腰上的一只手一路向上,捂住他的嘴。

现在,你们双唇之间的空隙被填上了。你贴在手背,他贴在手心。

你没亲吻他。

虽然夏油看起来一直是一副等待施吻的样子——他的眼神,他的嘴唇,还有他散发出的,等待垂怜的信号。

研究,当然是要继续做的,只不过你还记得刚才他有意打断你的话。

你想起门后的碎镜,这是房间里的唯一一面镜子;想起模特的死法——利刃尖刀;想起召唤时偶有差错产生的吞噬者性相……

这个新人运气很好,误打误撞半生不熟地召唤出了镜中少女。

但她同样也不幸,过程多半出了偏差,召唤物不总是温驯,而凡人难以抵御其反噬的恶果。

“偶然会有一些意外产生,因为这是邪恶但无法抗拒的过程。不过话又说回来,前辈。”你能感受到夏油杰的唇瓣嚅动,似乎舌尖要破齿关而出,他看向你,静候下文。

你想说的,最终都会说出来。

“我宁愿你愚蠢许多。”这就是你刚才想说却被遮掩的话。

他有澎湃汹涌的信念感,也有百折不回的意志力,不过一个过于崇高的理想加上一点点现实作点缀,就足以让聪慧敏感的他隐约察觉世间并无他所欲行的道路。如果他足够愚笨就不会思考这些,也不会为自己的先见而哀伤。

你对夏油杰狡黠一笑,如果月光够亮,他就能看见你的牙齿在月下反射皎白的光。你语气轻巧:“我们来模拟一场狼人杀,我是主持人,你做女巫。”

你庄严肃穆:“我们的小继承人今晚命不久矣,你要救她吗?”

答案不言而喻。

今夜,12月24日,它被称作平安夜。

作者有话说:

光明产卵于我眼中,一如苍蝇啐唾液于伤口,其结果不言而喻……《哈扎尔辞典》

很特别的一本书,这句话出自书中一个不读书的人哈哈哈哈,出人意料的有文采。他还用失传的书做厨房纸。

接下来五天都有更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快国庆了!好耶!

未来几张可能有点小矛盾,但问题不大,星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嗯嗯,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