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收网嘿嘿，副队，我们回来了。……
安理从桌前站了起来，刘世荣快她一步冲到桌前按掉了电话。
按掉之后，他微微颤抖的手才停下来。
他盯着屏幕上的号码，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头：“……应该是打错了，不知道是谁的来电。”
“是我助理打的。”安理笑了出来，“我让她打的，吓吓你。”
“效果不错吧？我很久没见到你有这么大反应了。”
刘世荣握紧了手机，表情几度变化，最后还是铁青着脸说：“……请你离开吧，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不急，再等等。”安理坐着没动，“我也在等消息。”
说话间，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安理拿起手机，长出一口气，笑容逐渐加深，“太好了，绕了那么多弯弯绕，总算是抓到了你的小辫子。”
刘世荣深吸一口气，只是笑了一声，摇摇头又在桌前坐下了：“你在诈我。”
他摆出从容不迫的姿态，“同样的招数你还想用
两遍吗？让你的助理又给你打了个电话？”
“怎么会？我可没那么傻。”安理耸了耸肩，“这只能出其不意吓吓你，其实我也根本没想过靠这样就能抓到你。”
“都做到你这个位置了，不至于随便一个凡人众的小喽啰都能打你的电话，总得一层一层往上，顺藤摸瓜。”
她露出一点笑意，“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跟人说过，我是靠我姐姐在做上第六基地的指挥官的？”
刘世荣好以整暇地上下打量她一遍，轻蔑地笑了一声：“不然呢？”
“你难道觉得，你是靠真才实学年纪轻轻坐上了这个位置吗？”
“哈哈。”安理笑出了声，“对啊，我姐姐当然会帮我。”
“哪怕不在我身边，她也会帮我。”
她看向手机，“你研究安纱的异植吗？有一部分情报是公开的，其中一种，叫做‘恶龙眼珠’，能够悄无声息地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让那只黄雀把这只眼睛放在了漏网之鱼身上，你猜，他看见什么了？”
她举起手机，一张张画面滑动下去——被放跑的凡人众找到了第一基地的内应，两人离开了禁区，内应杀死了男人电话复命、被抓捕的内应被检查通讯设备、一份份机密文件……
安理由衷地笑了出来：“这才叫顺藤摸瓜。”
“放心吧，摸到你这颗瓜，还要费一点时间。”
“但你猜我为什么要先来？”
刘世荣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门忽然被敲响，几个全副武装的作战员冲进来，安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怕你跑了。”
她把人交给其他人，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历经风霜的老人站在尽头等她。
安理并不意外，信步走近他，听见他温和出声询问：“有结果了吗？”
“有了。”安理微微颔首，“他这次逃不掉了。”
“不过……真的没关系吗？他怎么说也是你儿子，听说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第一基地指挥官刘老先生眉目慈悲，他垂下眼，微微叹了一口气：“……是。”
“如果是我年轻时候，一定会大发雷霆，要自己动手清理门户。”
他苦笑一声，“也是老了，还得借你的手。”
“我倒是很乐意帮忙，怎么说也让我出了口气。”安理无所谓地靠着墙边，“不过，我印象里，你确实更强硬一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贯强势的刘老先生变得瞻前顾后，很多时候也不会贸然发表意见，我还以为，人上了年纪都会自然而然变温和。”
刘老先生背着手：“是从四年前起。”
“四年前，是我强硬下达命令，在A城进行最后决战，要将诡异彻底根除。”
“那一次，我们都失去了家人。你失去了安纱，我失去了阿诚，就是阿愿的爸爸。还有很多很多，相信我们最终能赢下来的人，都没能从A城回来。”
“从那天起，我总会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做错了，我太着急了，不该在那时候就发动总攻。”
“也许只要相安无事，哪怕就让诡异占一块地方，反而会更好。”
安理站在他身边，像是有些释然：“原来你也会怀疑自己。”
“当然。”刘老先生苦笑起来，“我会觉得我老了，阿诚不在了，阿荣就说，他会接好我的班。”
“然后每一次，他做的决定，我不赞同的时候，他就会跟我说，我也不总是对的，四年前我就错了。”
“一遍又一遍。”
安理好笑地摇摇头：“都说最亲近的人最知道怎么伤人心，看来他确实知道四年前是你的心病。”
刘老先生也跟着苦笑起来：“幸好，幸好阿愿从军校毕业了。”
“她跟我说，她想进禁区，去把安纱、去把她爸爸没有完成的事做完。”
“她说她不觉得我做错了……”
刘老先生眼眶微微湿润，身形却站得笔挺，像是吐出了一口长久的郁气，“她说，这是应该做的事。”
安理露出笑意：“但第一基地这些年基本都在刘世荣的掌控下，她哪怕回来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你找了我，把她送入了第六基地，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了离禁区最近的地方。”
刘老先生背着手，语速缓慢，语气却坚定：“她不是会勾心斗角的孩子，留在这里，反而会限制她。”
“其实我早就应该很清楚，阿荣他……不算是个很好的孩子。”
“之前我就发现过端倪，他似乎跟凡人众的人有接触，但是没有实证。”
“他在我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些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世上的恶人杀不尽的，这些人在他手里好歹有管控……”
“我怎么会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只是总还有侥幸心理，想着，他好歹不会真的犯下大错。”
“嗯，我也担心。”安理配合地点点头，“所以我帮了你一把。”
“我就知道。”刘老先生笑着摇头，“你故意安排前任轮回小队队员在会议时遭受袭击，就是为了让消息尽快扩散出去。”
“以‘轮回小队’的名号，引发人们的关注，只要这件事受到的关注度越高，他就越难逃脱。”
“对，是我干的。”安理爽快承认了，“毕竟你看起来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狠心了。”
刘老先生无奈地摇摇头：“你和安纱很不一样。”
“当然，从小就有人说。”安理忍不住笑了起来，“从长相到性格，我都跟姐姐不一样。”
“你知道吗，性格强势的小女孩从小就不讨人喜欢的，我就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女孩。”
“可哪怕小时候受过很多教训，我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性格。”
“小时候，我忘了是因为什么，好像是跟别的小孩玩，我把他们的卡片全都赢走了，大人凑在一起，半真半假地说我太坏了。”
“安纱她会……她会很认真地跟他们理论，说我只是很聪明，我不坏。”
刘老先生含笑：“她是个好姐姐。”
安理偏头：“她可不止是个好姐姐。”
“你也不止是个好妹妹。”刘老先生微微颔首，“你还是个优秀的基地指挥官。”
安理反问他：“那你呢？”
刘老先生静默片刻，最终也跟着踏出一步，走入太阳低下：“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五年前，我们建立了第一基地。”
“末日之下，铜墙铁壁的第一基地城墙伫立，它就是希望的象征。它让流亡的人们有一个方向，让他们相信只要到达基地，就会安全。”
“但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人心反而生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变成了保守派的大本营，不怀好意的手都想要伸进来分一杯羹，第一基地开始专门吸引热爱勾心斗角的政治生物。”
刘老先生仰起头，“我建造了它，也该守好它。”
“是非荣辱，我跟它一起承担。”
……
联合小队营地。
“怎么样？”看见马妮走出来，将祈迎上去问，“她还好吗？”
“非常微小的伤口，如果是一般人的话，稍等一会儿就能结痂自愈。”马妮摘下了口罩，“我只是粗略看了看，没有仪器进行进一步检查，但也能感知她的身体状况很奇怪。”
她蹙起了眉头，“这孩子……
异能对她的作用特别小，哪怕是我的治愈系异能，恢复这样小的伤口，也费了一番功夫，也许药物治疗对她反而更有用。”
将祈迟疑一下：“……也许也没用。”
“她说自己有‘抗药性’。”
马妮沉默下来：“总之我的建议是，把她送进基地，进行全面体检。”
“你知道的，医院那些机器很贵，不可能搬进禁区。”
将祈扭头，看见武灵反复看着自己的手指，走出了房间，她看见他们俩在说话，对他们挥了挥手，自己朝博士研究室所在的方向去了。
将祈：“博士带上他们，希望进入基地，或许也是……有这种考虑。”
马妮叹了一口气：“但好在她现在没什么问题。”
“你出去遇到什么状况，通知基地了吗？和徐赢说一声吧，怎么说现在这里也是他牵头。”
她为难地按了按太阳穴，“今天这里可算是乱成了一锅粥，刚刚治愈几个才脱离危险推出去，就被铐上带走了。”
“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徐赢从另一边走过来，抬了抬手机，“我刚跟安理通过话了。”
将祈问：“她说什么？”
徐赢摊开手：“她说，只是家里人快回来了，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扔一扔垃圾、杀一杀害虫而已。”
“哦。”将祈垂下眼思索，“那你看见我的队员了吗？”
徐赢表情古怪地指了指身后：“你说的是灰头土脸的那几个吗？”
“嘿嘿。”刘愿和陆光河满身脏污，身上不知道是什么，红红黑黑的一大片，远远靠近，就是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副队，我们回来了。”
将祈：“……”
樊天锡慢他们一步，晃晃悠悠地跟进来，捏着鼻子跑到将祈身边站定，一副打小报告的模样：“他俩用樱桃炸弹炸了缝合怪。”
“你们知道缝合怪身上的肉都烂了多少年了吗？这跟炸茅坑有什么区别！”
“嘿嘿。”刘愿傻笑两声，“以前不知道嘛，而且我感觉自己身上好像也闻不太出来。”
将祈扭头看向樊天锡：“那你呢？你又去干什么了？”
樊天锡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有些重要戏码，只能我这种老戏骨出演，我也是身负重任。”
将祈狐疑地眯起了眼。
“骗你干什么！”樊天锡搭着他的肩膀，随口问，“说起来你又干什么去了？”
他极其敏锐地盯着将祈的侧脸，“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第62章 戒心路边的男人不能捡！
“胡说什么呢。”走到一半的刘愿又返回来，“副队肯定对队长忠心耿耿啊！”
“可是他这个表情！”樊天锡指着他的脸，“看看这张帅脸，没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吗？”
将祈：“……”
刘愿怀疑地挠了挠头：“看起来跟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啊。”
“相信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樊天锡坚持自己的观点，“他当年跟安纱告白成功回来就是这个表情！”
陆光河推了推眼镜，凑近看他：“你这么一说……”
“离远点。”将祈后退了一步，“味道大。”
“先去洗澡，回头跟你们说，晚点食堂见。”
……
另一边，安纱还在跟着手机地图APP乱逛。
“嘿咻！”安纱翻过一栋矮墙，跳进了一块曾经应该是小花园的地方，看着手机上的一小块地图终于彻底变黑。
她松了口气：“好了，这下完成了吧，条儿？”
枝条没给回应，但手机屏幕上熟悉的烟花转盘已经出现，安纱随手戳了一下，转盘停止，她得到了一颗变异榕树种子。
变异榕树……
安纱忽然想起了什么：“啊，是不是之前冲出来又被你拽回去过？我记得有一棵能拔地而起的树！是榕树吧！”
枝条依然没有回应，安纱不死心地戳了戳手机，“如果是它的话，根本不用种吧？它不是已经有成体了吗？你直接给我送过来不行吗？哈喽！”
“哎。”安纱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不行。
她试探着转身，转向回家的方向：“那没什么事我可就回去了啊？现在能回去了吧？”
手机上没再收到别的消息，安纱这才放心回到了家和小区17栋2402。
她回到家的时候，曲溪清就在家中，躺在沙发里翻看一本他们之前从旧书店里找出来的杂志，嘴里还叼着半截美味的黄瓜。
看到安纱回来，她立刻翻身起来，欲盖弥彰地招呼她：“你回来啦？我今天好好休息了一天，没有出门哦！”
安纱：“……”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曲溪清的肩膀，“你以后走投无路了也不要去骗人。”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
曲溪清眨了眨眼睛，悄然扒在厨房门外问她：“我……有什么破绽吗？”
“还没来得及找。”安纱抬起头，“但是一诈你就承认了。”
曲溪清：“……”
安纱拿出两块罐头火腿肉：“今天吃这个吧？”
“虽然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能告诉我，不过……我今天也遇到了人。”
曲溪清一怔：“你也遇到了？什么人啊？”
“一个带着小女孩的男人。”安纱试着描述他们俩，“一个很有故事的小女孩，和一个……”
她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个男人。
曲溪清靠着门口，露出思索的神奇：“难道是……利用小女孩引诱年轻女性上钩的诡异？”
“很多诡异也是从重大罪犯身上找灵感的，很有可能！你把他干掉了吗？”
“啊？”安纱愣了一下，“没有啊，他们两个……好像是人类吧？”
“确定吗？”曲溪清露出狐疑的表情，“有的诡异很会伪装的，你让异植试过了吗？”
“没有让异植试试，但是他们并不怕异植。”安纱不太确定地回忆，“而且……那个人还跟我说，偶尔他可能会来这里看看。”
“好哇，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类型的。”曲溪清立刻警觉，“这些诡异不会又进化了吧？明白对你来硬的不行，改智取了？”
“会吗？”安纱被她说得有些怀疑，“但是我觉得那个人有点熟悉，而且……”
她插起一片火腿，煞有介事地分析，“虽然没有露脸，但我觉得应该是个帅哥。”
曲溪清愣住了，表情逐渐惊恐：“什么！那副队怎么办！”
安纱茫然：“谁？”
“呃。”曲溪清顾左右而言它，“这火腿，长得，真火腿啊。”
她忽然猛地一拍手，“等等！单身帅哥带女孩……这难道是！”
安纱连忙问：“你认识？我确实觉得他有点熟悉！”
曲溪清猛地拉起安纱的手：“杀猪盘！诡异版杀猪盘！”
安纱：“啊？”
“你没听说过吗？什么假装加错人、发错信息之类的，塑造一个条件很好的单身父亲形象！”
安纱迷迷糊糊地怀疑：“是、是吗？”
“肯定是。”曲溪清一脸严肃地拉着她，“你是不是说他把脸遮起来了？肯定是因为帽子下面那张脸不是人脸！”
“说不定你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亲近，也是因为诡异的某种特性！他一定需要你尽快爱上他！”
曲溪清越说思路越清晰，让自己都相信了，“你听说过蓝胡子的故事吗？等你动了真情，他就会告诉你，除了不能看他的脸他什么都能答应你，等你禁不住好奇心去看的时候……”
“就会看到一张恐怖的脸。”
安纱表情呆滞：“……你见过这种诡异吗？”
“没有啊。”曲溪清理直气壮，“但是末日之后，大家都对诡异有了警惕，来历不明的男人肯定也没有那么好下手了。”
“或许他是个等级不高的诡异。”
“总之，你要提高警惕心，下次我跟你一起，如果它真的还敢来……”
曲溪清面无表情地折断了美味的黄瓜。
安纱：“……哦、哦。”
总觉得不能让他们俩见面，否则可能会酿成血案。
“你有很多事不记得了。”曲溪清严肃地把她的脑袋掰过来，“可能会对其他人掉以轻心，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信。”
“哪怕对方是人类，不是诡异，也有可能会要你的命。”
“绝对、绝对不可以在路边捡男人！”
她顿了顿补充，“女人也得考虑一下。”
“哦。”安纱乖乖答应下来。
“嗯。”曲溪清满意地松了口气，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真乖。”
“所以……”安纱一边被她揉脸，一边问，“你今天去见的是人吗？”
曲溪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是。”
“不过不是什么好人。”
“哦——”安纱又问，“那揍他了吗？”
“当然。”曲溪清举起拳头，“全部都处以寒冰囚笼之刑！”
她自然而然地接过安纱手里的东西，问她，“火腿煎一下吧？我们去楼下生火。”
“好。”安纱撸起袖子跟在她身后，“我抱柴火。”
两人一块下楼，曲溪清就挑能告诉她的部分告诉她：“我以前就不喜欢这种战斗。”
“我宁愿跟诡异打，也不想跟人类打。”
“无论杀了多少诡异，杀人的时候总会有点膈应。”
“哪怕赢了，心情也会不好。”
安纱从后面探出头来看她：“那你现在心情不好吗？”
“还好。”曲溪清回头看她，“回到家里，莫名心情就好了。”
目光坚定，“不是为了那些讨厌的人，要为了珍视的人，一直赢下去。”
……
入夜。
安纱睡在床上，客厅亮起了一盏白日未曾见过的台灯，曲溪清压低声音抱怨：“在画了在画了别催了！你不能盯着我一笔一划吧！我只是稍微走了下神，我没在摸鱼，我在构图！”
“画画也要思考的！”
李意晃着pad，无情鞭策：“画快点！不许歇着！”
“还不是你白天把我拉出去！”曲溪清对她指指点点，“不然我早就画完了！我已经连出门都带着手绘板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快点，画完了给你吃瓜。”李意见威逼不成，改成利诱，“你不想知道今天的事发展到什么样了吗？”
曲溪清狐疑：“你已经知道了？”
“那当然。”李意得意地晃了晃枝条，“我偷看了徐赢的手机，他笨死了，一点都不防着。”
“这不好吧……”曲溪清嘴上这么说，还是诚实地凑了过去，“怎么样了？”
“第一基地的害虫们完蛋了。”李意打出了一串反派般的“桀桀桀”笑声，“还有第一基地决定与凡人众进行协商谈判，要把他们引进基地监管起来，禁止做任何有悖人伦的实验，如果反抗，他们或许会考虑动用武力手段。”
“不过，药物派的领头人物博士已经在我们这里了，所以这次针对的是机械派的领头人，据说他的代号叫——‘大师’。”
曲溪清听得津津有味：“从他做的事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不过，我跟博士打交道期间，她也没跟我提起过‘大师’，每次针对的都是更具体的人物。”
“博士对此没什么反应吗？”
“应该有吧。”李意思索片刻，“你等我去偷看一下。”
曲溪清震惊：“当场偷看啊？”
“嗯。”李意催她，“所以你快画。”
曲溪清再次拿起了电容笔，忍不住嘀咕：“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周扒皮了。”
李意一心多用，还有心思跟她拌嘴：“那怎么了？我都已经不是人了，不是人一点怎么了？”
曲溪清：“……”
“不过，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安理当初不让安纱公开我的存在了。”李意轻轻晃了晃枝条，“能够把异能者变成自己的异植，哪怕有我作证，说我是自愿的，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吧。”
“如果她想用这份力量作恶，能集结的队伍可比什么‘教主’可怕得多。”
曲溪清手上没停，头也不抬：“她根本不需要费那个力气。”
“不需要控制，死心塌地想帮她的人就很多了。”
“其实想想，一定要来禁区救队长，也是我们自己的执念，她从来都没有求救。”
“当初她说的也是让我们等她……”
“只是我们不甘心只是等着。”
“好了，交稿。”曲溪清举起手绘板，“喏，你要的Q版‘血榕王’。”
“真要让它过来？它体型太大了，这楼下根本塞不下。”
“让它去隔壁球场待着。”李意似乎也很头疼，“没办法，之前本来要让它跟安纱见面的，结果又把它拉回去了……它不乐意了，闹了好几天，再不让它见安纱真的要造反了。”
“安纱已经有点怀疑了，你给我当心一点，不许说漏嘴。”
“哦。”曲溪清嘀咕一声，“可是就算她知道了，你只要坦率一点，跟她说还不能告诉她，她就不会追问了啊。”
李意僵硬片刻：“……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
曲溪清狐疑地看她：“哪里不一样？”
李意pad上的字体都变大了一号：“我没法拒绝她！”
枝条“咻”地一下溜走了。
而此时，安纱正在做梦。
第63章 偶尔现在……算偶尔了吧？
安纱知道，自己又在梦中。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算是熟门熟路了。
依旧是在晃晃悠悠的车里，似乎又不是之前那辆车了，内里宽敞了不少，地上还扑了一层毛毯，看起来多少有些温馨。
车窗外夜色正浓，安纱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正常的天色了。
左边的肩膀一重，好像有人打了瞌睡，把脑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安纱只能感觉脖子上蹭上痒痒的发丝，还有对方传来的滚烫温度。
好像有点太烫了……是生病了吗？
是谁？小曲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腿上忽然一重，小曲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就把脑袋搁到了她的腿上。
安纱：“……”
哦，原来小曲在这。
安纱慈爱地瞄了她一眼，梦中小曲的面孔也不再是模糊不清的样子，就好像拼上了一块的拼图。也许等到她想起一切的时候，这些模糊的梦境才会全部清晰起来。
不过，感觉到同伴暖烘烘的温度，并不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情。
安纱从边上拉过一张毯子，盖到睡得四仰八叉的曲溪清身上，又伸出手，摸了摸身边人的额头：“好烫——再等一等，老樊和老陆已经去搜刮药店了，也许能找到退烧药。”
“嗯，我没事。”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强撑着坐起来了一点，骇人的温度从她肩膀上消失了，“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
“嗯？”安纱不明所以，从一旁拿起一个冰袋，递给对方，“你真的不躺一会儿吗？”
“我……不想躺下去。”他抱着手臂，靠在车厢上，“我想保持清醒。”
“坐着会好一点。”
“干嘛那么逞强。”安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虚弱的时候想多靠一会儿也可以的。”
对方没有立刻靠过来，虽然面容模糊不清，但他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正当安纱以为这是无声的拒绝时，他轻轻往这边靠了靠，肩膀碰上肩膀，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沙哑着声音喊她：“安纱。”
“嗯？”安纱愣了愣。
他轻声问：“这会是觉醒的预兆吗？”
“我也不清楚。”安纱背后靠着车门，肩膀靠着他，“好像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小曲当时好像是肚子疼，下午的时候难受了好一会儿，然后晚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像她爱看的那些漫画里一样，突然就拥有了超能力。”
“我的话，好像就没什么反应，就是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身边的草长得格外茂盛。老樊就严重多了，他那时候也不是发烧，是疼得打滚，都给我们交代遗言了，不过都这种时候跟我们他的存着在老家房梁上面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他轻轻地笑起来。
“老陆就不知道了，他来的时候就已经觉醒了，没问他当时有没有什么反应……等他们找到药再问问！”安纱笑着看向他，“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他垂着眼，“……我想，能快点帮上你。”
他没有给安纱反驳的时候，吐出一口热气，用手撑着
脑袋，微微侧过脸看向安纱，“如果，如果这真的是觉醒的预兆，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异能？”
“什么异能？”安纱摸着下巴认真思索，“我想想啊，我以前就对园艺什么的很感兴趣，我是植物系。”
“小曲虽然熟了以后很活泼，但刚认识的时候有点冰山脸，看起来很高冷，她是冰系。”
“老樊说自己是风一样的男子，所以他是风系。”
“老陆说他为人特别热情有礼——关于这点我持保留意见，反正他是这么说的，所以他是火系异能。”
“你的话……”
安纱偏了偏脑袋，“从表情很少这点来看，说不定也是冰系的。”
“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啊？”
“我……”他迟疑着回答，“我希望，是能帮上你的。”
“空间系怎么样？你之前说，都不敢用成体太大的种子培育异植，担心以后要换大卡车……如果我是空间系，能帮你放那些异植，就很方便了。”
“还有这种异能吗？听起来是很方便……”安纱眨了眨眼，“但你自己怎么办啊？”
对方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安纱为难地撑着脑袋：“单纯空间系的话，你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啊。”
“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就……”他轻咳一声说，“攻击性很强的空间系。”
安纱撑着脑袋笑：“有这种空间系吗？那要怎么攻击啊？”
曲溪清忽然睁开了眼睛：“有的，空间杀法！是斩击属性的攻击！”
安纱震惊地睁大了眼：“……你睡醒了？吓我一跳。”
“唔，我睡过去了？”曲溪清打了个哈欠，又往上挪了挪，睡到安纱大腿上，含糊地又闭上了眼睛，“不行，太困了，还要换冰袋的话再把我捶醒吧。”
大腿上的重量如有实质，安纱眉头一皱，努力睁开了双眼——鬼头铃兰刚从土里爬出来，试图爬到她的床上。
见安纱行了，它晃了晃鬼气森森的铃铛：“嘻嘻嘻！”
“早。”安纱打了个哈欠，顺手摸了它一把，感觉她以后应该不会再被任何恐怖片跳脸的把戏吓到了，她已经习惯了。
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她迟疑着碰了碰自己的左肩，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她下了床，看了眼隔壁房间的小曲，她似乎睡得很沉，嘟嘟囔囔的细碎梦话和梦境中逐渐重合，让安纱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不过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甲方”、什么“定稿不改”？
安纱带着一头雾水进了厨房找吃的，顺手打开了手机上的农场APP，之前种下的变异番茄已经可以收获了。
她点击收获——“恭喜您获得【猩红指引】*1”。
安纱习以为常地种下了新的变异榕树，忽然扭头看向了窗口，枝条正从那里进来。
——她像是早有预见。
不仅如此，随着枝条蔓延出去，她隐约能够感应到，这根枝条如同密布的蛛网将整座城市囊括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所有流动的能量汇聚的中心，就是它的本体。
拖着一株番茄进来的枝条似有所感，试探着靠近了安纱。
安纱试着对它伸出了手。
她有一种感觉，她跟这些异植之间的联系似乎又加深了。
如果枝条也是她的异植，那么现在，触碰它，就能知道关于它的一切。
枝条迟疑着瑟缩了一下，猛地把番茄塞进了她的手里，“咻”一声溜走了。
“哎！”安纱一怔，没来得及制止它，只好先低头看向它送来的【猩红指引】。
能力也相当简单粗暴，砸中就可以标记目标，一天之内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哪怕清洗掉也没有用。
猩红指引枝头的番茄隐约长得像一个箭头，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
安纱还没忘记，刚刚探查到的，枝条本体所在的地方。
安纱还捧着猩红指引发呆，曲溪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来：“走啊安纱，哦，它已经来了啊？是什么样的能力？”
她打起精神凑过来，“我看它长得像个箭头，觉得它应该会有指路方面的能力。”
安纱疑惑地问：“你之前就见过它了？”
曲溪清噎了一下，含糊其辞地嘀咕：“那个……我跟你说过的嘛，我之前有很多经历。”
说着，她僵硬地转过身找吃的，“哎呀，肚子饿了，有没有什么早饭吃啊！”
说完，她偷瞄一眼安纱——画图的时候根据外形顺便把变异番茄的名字起了，差点就说漏嘴了！
不过，安纱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在意。
曲溪清啃了一口普通番茄，问她：“怎么了？”
“我想去一个地方。”安纱回过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去哪？”曲溪清毫不在意，“行啊，走。”
安纱犹豫片刻：“去找……条儿的本体。”
“咳咳咳！”曲溪清呛得直不起腰。
……
联合小队营地。
将祈看着陆光河一脸自然地端着食物在他面前坐下，问他：“你还不打算回去？”
“什么话。”陆光河慢条斯理地擦了擦筷子，“刚刚用完就要把我赶出禁区？”
“你之前留在禁区，我就猜到你要做什么。”将祈头也没抬，“现在还不走，是事情还没做完？”
陆光河笑了一声：“对。”
“安理很快就要来了。”
将祈一怔：“她来做什么？”
“清扫完拖后腿的家伙，当然就该全速前进了。”陆光河一脸理所当然，“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吗？枝条传递的，安纱在寻找诡异来到这个世界的‘门’。”
“那扇门似乎会转移。”
将祈颔首：“没忘。”
“会跑的目标，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可不行。”陆光河摇摇头，“哪怕是地毯式推进搜索，我们也不能保证，它不会重新出现在我们已经搜索过的区域。”
“如果要保证，它不会重新出现在我们已经搜索过的区域，除了增派人手，我们还需要一点其他的帮助。”
将祈反应过来：“异植。”
“对。”陆光河满意地点头，“异植是诡异的克星，哪怕是强悍的诡异驱逐了此地的异植，我们也能从异植分部上察觉到哪里又出现了异常。”
“所以，安理要亲自前来，跟安纱谈一笔大生意。”
“早上好！”刘愿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不好意思副队，我睡过头了没盯住他！”
陆光河：“……你还需要跟着我吗？”
“不需要吗？”刘愿睁大眼睛，“副队没说任务结束啊。”
陆光河：“这孩子是不是傻不愣登的。”
“哪有！”刘愿反驳了一句，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陆光河：“新型环保项目，提高禁区绿化覆盖率。”
刘愿表情呆滞：“啊？”
将祈放下筷子：“小刘。”
刘愿连忙回头：“我在！”
将祈指了指陆光河：“捏他镜片。”
陆光河还没反应过来，刘愿已经在他镜片上糊满了指纹。
“喂！”陆光河崩溃地摘下眼镜，“有没有素质！”
将祈瞟他一眼：“这是你暗中计划不提前告诉我的代价。”
陆光河气急败坏地擦着眼镜，将祈站在一旁，露出思索的神情。
刘愿好奇地问：“怎么了？副队？”
“我在想。”将祈摆出征询意见的姿态，“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了，现在……算偶尔了吧？”
刘愿：“啊？”
第64章 计划我们去干掉那扇门。
曲溪清目光游移不定：“找、找条儿的本体？现在吗？你已经知道她、她在哪了？”
“今天就去吗？我突然觉得有点……不是那么舒服！”
安纱歪头看她：“你是不是认识条儿啊？”
曲溪清一惊：“什么！”
“我、我……”
安纱表情轻松：“肯定吧！你之前认识我，知道我的异植，应该也认识条儿吧？我感觉……她好像也是我的……不只是异植，比其他异植更特殊一点，但我
跟她之间，应该也有跟异植类似的联系。”
曲溪清连忙凑过来：“你、你想起来了？”
“记忆没有太恢复。”安纱诚实地说，“但我觉得实力又有几分精进。”
至少对异植的感知上是。
曲溪清表情纠结：“那、那现在就去找条儿会不会……太刺激？”
“你不都说了吗？她是比较特殊的那个，也许就是因为，她身上承载着更多与你有关的记忆。”
“她没有露面，也是担心你能不能承受住。”
“嗯，我知道。”安纱垂下眼，“条儿恐怕是想让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一切，不过，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曲溪清嘴巴几次开合，最终点头答应下来：“好，我明白了。”
“你等一下！”
她飞快转身，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罐子。
安纱好奇地凑过去问：“这是什么？”
“条儿给的，之前没用上。”曲溪清表情严肃，“是个保险，如果你有任何状况，我就用这个把你迷晕，紧急喊停。”
“哦……”安纱老实应下，“那就拜托你了。”
曲溪清郑重点头：“交给我吧。”
“你放手去做，我来喊停。”
她看了眼窗外，枝条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或许也是一种默许。
安纱和曲溪清一块出了门，朝着安纱之前瞄见的大概方向，去找条儿的本体。
曲溪清之前是去过李意藏身的江湖网咖的，不过，她暂时不打算提醒安纱，只是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
“呼。”安纱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还有闲心跟曲溪清聊天，“我昨天在梦里见到你了，小曲。”
“嗯？”曲溪清一下子没跟上话题，“梦见我了？”
“梦见了一点过去的事，应该……是过去的事。”安纱说着，也不太确定起来，“因为，其实我没有想起来，我只是梦见了。”
“梦见了，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她怀疑地嘀咕一声，“我的身体，真的有这么脆弱吗？我觉得已经强悍得快要不像人类了。”
曲溪清猜测：“大脑跟**，大概是不一样的吧？身体可以通过训练得到明显的增强，但大脑……要更难一点吧？”
“也许吧。”安纱垂下眼，“但我总觉得，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曲溪清疑惑：“没有了吧？”
除非李意骗她。
两人逐渐接近了江湖网咖，曲溪清都能远远看见那块掉了边边角角的破烂招牌，但古怪的是，那里今天没有没有亮灯。
该不会是听见安纱说要来找她，偷偷跑路了吧？
曲溪清偷瞄着二楼的情况，故作困惑地问：“是这附近吗？”
“嗯。”安纱笃定点头，径直走到了江湖网咖门口。
门上挂着一把锁，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字体歪歪扭扭写着——“不欢迎您来”。
曲溪清挠了挠下巴：“她说不欢迎，要不然回去吧？”
安纱没忍住笑了出来。
安纱已经从背包里抽出了变异吊兰【黑暗剑士】的叶片，一剑斩了下去，锁应声而落，她把门推开了。
靠近门的灯亮起来，地面投下一行字：“来客请止步。”
安纱盯着地面那行字，直接跳了过去。
灯光随着她往前继续亮起，地面的字依然拦在她身前，内容也随之变化：“警告，前方危险，请勿继续靠近。”
安纱一脚踩了过去。
灯光飞快追上了她的脚步，地上的字如影随形：“这是你不该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随着安纱的步步逼近，劝阻的内容一变再变，语气也从官方变得逐渐焦急——“前面没有美好的回忆，回去。”
“无论你想起了什么，那都不是全部，不要被片段左右。”
“这只会让我们功亏一篑。”
“你不该过来，至少不应该现在过来。”
“算我求你了，别再过来了。”
“等你想起一切，你会后悔的。”
这是走上二楼的最后一阶台阶。
安纱已经隐约看见锤在半空的枝条，还有蜷缩在角落、隐约能看出人类轮廓的身影。
她终于停下来，盯着最后一行字。
“回去吧。”
曲溪清跟在安纱身后，沉默看着字句的变化，没有出声。
她似乎也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字句再次变化：“曲溪清，把她带回去！”
曲溪清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站她那边。”
安纱深吸一口气，她说：“我没有记忆，所以没有过去可以参考。”
“我只能依靠直觉。”
“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应该往前。”
她踏上了最后一行台阶。
二层的灯光缓缓亮起，露出角落里那棵枝干粗壮的柳树，以及长在树中的少女。
曲溪清紧张地看了眼表情不太自然的李意，又偷瞄了眼安纱，握紧了手中装着【沉睡魔咒】的小瓶子，打算一有不对就动手。
安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中的少女，露出一点笑意跟她打招呼：“你好。”
“别担心。”她回头对曲溪清说，“我没有想起来什么，我只是……见到她很高兴。”
李意僵硬地低着头，一只手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臂，身边的柳条都蔫蔫的拢在她四周。
曲溪清怀疑地盯着李意，小声问她：“喂，没事啊，你怎么了？”
见她不回答，曲溪清捡起她摆在身边的pad，塞进她手里：“怎么不回话啊。”
李意缓缓抬起头，沉默地用力抿了下唇。
她迟疑着接过pad，缓慢地敲下几个字举起来：“对不起。”
曲溪清愣住，回头看向安纱：“什……什么意思？”
安纱和她对视一眼，同样茫然地摇了摇头。
李意沉默许久，慢慢敲下了字句：“本来，你应该不会自己想起来的。”
“我们约好的。”
“是我没能遵守约定。”
“等等！”曲溪清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你之前说，不让安纱见我们，是担心刺激她的记忆，只是骗人的说法吗？”
李意轻轻点了点头。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曲溪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骗骗没有记忆的安纱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们一起骗啊？”
“喂……”安纱小声发出抗议。
李意沉默着握紧了pad，她慢慢地敲打键盘：“对不起。”
“我一开始就说谎了。”
“安纱并不是苏醒后失去了记忆，她是主动利用异植，封存了自己的记忆。”
“我……自己？”安纱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出乎意料。
“你真的还要往下听吗？”李意偷瞄着她的脸色，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我……我倒是无所谓，因为反正我已经破坏了约定，最初的计划，应该已经行不通了。”
曲溪清沉默了片刻，最后挤进了树干里掐住了她的脸：“说，给我从头开始说，我跟你说我生平最恨谜语人。”
“说不清楚我就把你的条条全都打上死结！”
安纱撑着树干洞口：“既然你说都已经行不通了，那告诉我们也没什么吧？”
李意沉默地举起pad：“你还记得，对付诡异的第一要诀吗？”
“记得啊。”曲溪清回答，“进作战部第一天就知道……”
李意的枝条塞住了她的嘴，她翻了个白眼：“没有问你！”
安纱露出思索的神情：“嗯……不能害怕？”
她虽然不记得以前的话，但她知道诡异以“恐惧”为食，一旦害怕，就会给它们力量。
“对。”李意望进安纱的眼睛，“你想到要封印你的记忆，是因为你害怕了。”
“所以，你要把所有的记忆都封存起来，重新拿起不知者无畏的勇气。”
安纱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我……害怕？”
“是遇到什么可怕的诡异了吗？”
“不是因为某个诡异。”李意垂下眼，“是它们告诉你，诡异是杀不死的。”
“除非你能找到终结一切的源头，否则曾经被消灭的诡异，只需要一点时间就会卷土重来。”
“哪怕你把它们困在这里，它们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等到你力竭支撑不住，等到它们找到突破的方法，它们离开这里，在你身后撤离的那些人，从此都要活在恐惧的地狱里。”
李意的枝条捧起安纱的脸颊，“你不怕它们，你只怕这个。”
“所以，你培育了新的异植，用它储存你所有的记忆，让我等你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要告诉你。”
“等你力量恢复，只告诉你，你醒来的一切都是为了消灭那扇门。”
李意拧紧了眉头，飞快眨了眨眼眼睛，似乎想把眼睛沁出的液体逼回去，“但出了一点意外，你失去记忆后沉睡了一段时间，我也异植在找那扇门的下落。”
“不久前，你才刚刚醒来。”
安纱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可是，我做梦了，梦里还是想起了一点的。”
“我觉得这具身体既然早就已经不是人了根本没必要做类似泪腺的设计，最是最多余的功能了。”李意试图维持冷酷的形象，但嘴唇还是微微颤抖，嘴角向下显得可怜巴巴，“本来哪怕梦境中也不会有什么画面的，是我自作主张，给了你一点记忆碎片。”
她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安纱小声问：“为什么？”
“因为……”李意看着她的眼睛，“因为你看起来很孤单。”
“一个人的时候，你看起来很难过。”
“我想……如果不想起他们是谁，只是记得还有人在等你，也许会好一点。”
“而且，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这个计划。”
她将身体探出树干，用力抱住她，“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做这些。”
“我没有办法对你说，你生来就该去消灭那扇门。”
曲溪清靠着树干发愣，片刻之后说：“我也不同意。”
李意飞快举起pad：“你明明说一向站在安纱那边。”
“这种时候别跟我抬杠。”曲溪清拍开她的枝条，“只有这个不行。”
“计划赶不上变化也很正常嘛，换一个计划吧。”
她笑着凑过来，戳了戳安纱的眉心，“从你一个人干掉那扇门，变成我们去干掉那扇门。”
第65章 大餐谁勾引安纱？
安纱还在给李意擦眼泪，曲溪清已经不客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快说‘好’。”
“好。”安纱乖乖地应声，“但我还有个问题。”
曲溪清好奇地问：“什么？”
“就是……”安纱困惑地指了指自己，“我看到了她，但还是没想起来过去的记忆啊？”
“那我应该还是不害怕的啊，之前的计划，不是还能进行吗？”
“为什么说失败了？”
“什么！”李意猛地抬起头，“你还要继续之前的计划？”
曲溪清面无表情地搓揉她的脸：“你这是什么自我牺牲的错误思想，让我好好给你纠正一下！”
“某位特摄片主角曾经说过——不止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同伴！”
“唔。”安纱的脸被揉得变形，“我也没说非要继续，我只是说好像还不算失败，她不用那么害怕……”
“已经失败了，那个计划已经不能继续了。”李意从她怀里抬起头，“不光是因为那一点梦中的记忆，还因为这些笨蛋也一直在找你。”
她斜眼看向曲溪清，“甚至有一个还跟你住在一起了。”
曲溪清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地问：“那怎么了？”
“这就说明，我们都不听话。”李意露出一点无奈地笑意，“你跟我说，帮你封印记忆，不要告诉你其他的，我没能做到。”
“你跟他们说的，让他们待在外面，保护好自己和普通人，他们也没有做到。”
“很不巧，队长，我们都不是乖乖听话的好队员。”
安纱露出思索的神情，指了指自己：“队长？”
“他们找到你了。”李意盯着安纱的眼睛，“所以，就算你没想起过去的事，他们也跟你有了新的联系，你就有了新的恐惧。”
枝条一把将曲溪清薅了过来，“难道她现在死掉你不会难过吗？”
曲溪清困惑地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要死……”
“别说话。”李意的枝条塞住了她的嘴，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安纱，“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安纱总觉得没法面对她的视线，只好乖乖点了点头，如实回答：“会的。”
“小曲不可以死掉。”
曲溪清的眼神瞬间慈爱起来：“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绝对不会让你伤心。”
“所以啊。”李意眼巴巴看着她，“我也是不久前才意识到，我把你的计划搞砸了。”
“不过，就算你会生我的气，我也觉得……那个计划还是搞砸了好。”
曲溪清郑重点头：“赞同。”
安纱想了想，捏了捏李意触感像植物外皮一样光滑的脸颊，笑着说：“好吧，我明白了。”
“没关系，那我们一起想其他的办法吧。”
她看了眼江湖网咖的环境，朝她伸出手，“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曲溪清环视一圈：“她走了也不方便吧？这里是她的大本营，离开了就不好监控……咳！”
李意又塞住了她的嘴，对着安纱眼巴巴地举起了pad：“带我回家。”
“咳咳咳！”曲溪清扯出枝条，往她脑袋上缠枝条，“装什么可怜？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可以把电脑带上。”李意毫不在意，“这些年为了监控整个A城，我的根系和枝条几乎覆盖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搬东西很方便的！”
“给我一个房间，让我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安纱笑起来，把她们拉开：“好消息，我们住的小区现在没有别的邻居，你想住哪一间都可以。”
李意松了口气，枝条已经卷起了一台主机，“那把墙打通，我们一起住。”
安纱这才注意到，她用自己的枝条取代了电线，上面隐隐有电流通过——刚刚拥抱她的时候，安纱也已经知道了她的能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意确实也是自己的异植，只是安纱尽可能保留了她的自我意识，让她成为了最特殊的那个个体。
“我也帮忙吧。”安纱抱起一个显示屏，“然后一起回家。”
“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终于可以用上电了？”
“感恩。”曲溪清双手合十，“终于进入电气时代了。”
李意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枝条：“当然。”
安纱随口问：“那什么时候去取回我的记忆？”
“再等一等。”李意示意她不要着急，“至少等你的身体不再自我修复。”
安纱好奇地问：“自我修复？”
“就是等到你不会到点倒头就睡，像昏迷一样。”李意用枝条随意打破了二楼的墙体，挪动根系十分自然地挤了出去，还回头招呼有些目瞪口呆地两人，“怎么了？走啊。”
曲溪清：“……所以你之前是怎么进去的？”
“先打破进去再重新修好啊。”李意理直气壮，“总不能一直待在漏风的房子里吧？虽然我现在是棵树，但还保留了人类的习性，待在破屋子里会很不自在。”
三个人扛着大包小包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安纱又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快点恢复啊？”
李意不太确定地说：“多杀诡异？”
曲溪清颔首：“听起来很不错。”
“多杀诡异可以早日恢复，恢复得更好就能够杀更多诡异，多好的良性循环。”
“对了，你找到那扇门没有？”
“曾经抓到过一次尾巴。”李意有些懊恼，“我一直盯着那里，以为它们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
“结果在你醒来不久，那群狡猾的家伙就把门挪走了。”
“但我还是给你标注了，就是旺宁建材市场。我想让你去看看，也许你能有所感应。”
“不然的话，我还不打算现在就让你去对付那扇门的。”
“哦——确实有点感应。”安纱又问，“那你现在还要不要吃东西啊？”
“可以吃啊。”李意摊了摊手，“本质上都是获取能量，各种方式都可以。”
曲溪清：“那挖点
土给你吃……我去！不许再塞我嘴了，你枝条洗过没有啊！”
……
家和小区终于亮起了灯光。
两个过了好几天没电日子的原始人仰头看着闪烁了几下亮起的灯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哇”的感叹。
“你们俩的脸看起来好傻。”刚刚检查完电路的电工师傅李意扬起嘲弄的笑容，举起了手中的pad，“好了，不是说有电磁炉吗？拿过来看看还能不能用吧。”
“好！”安纱赶紧冲进了厨房，从柜子下面掏出了一个电磁炉，小心翼翼地插上了插头，伸手摸了摸台面，疑惑地问，“怎么不热？”
曲溪清无言地按住了眉心：“得把锅放上去才会开始加热。”
“哦哦！”安纱手忙脚乱地把锅放了上去。
李意不太放心地扒着门，试图挤进来：“她真的能做大餐吗？”
“这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吧？”曲溪清面无表情，“你还有味蕾吗？该担心的应该是我。”
“谨慎起见……安纱，你打算做什么吃的？”
“哼哼。”安纱得意地举起了锅，“我已经不是过去只会一锅炖的我了！”
“我要做一道复杂的！青椒酿肉！”
李意举着pad：“算复杂吗？”
“算吧，对安纱来说算。”曲溪清把她的pad按下去，“不许打击孩子积极性。”
“啊。”安纱翻了翻柜子里的食材，“没有肉了，只有鱼罐头了，青椒酿鱼，应该也可以吧？”
她举起罐头，“金枪鱼罐头。”
李意顽强地举起pad：“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纱打开瓶子嗅了嗅：“酱油味道好像不太对了，是不是放太久了？换醋吧！醋还是酸酸的没错！”
“酱油味道不对因为她拿的是黄酒。”李意缓缓扭头看向曲溪清，“做饭最忌讳灵机一动，现在已经初见端倪了，你真的不去制止吗？”
“我现在不止担心你的味蕾，我还担心你的肠胃。”
曲溪清：“……”
李意忽然往后看了看，悄然从窗口望了下去。
“怎么了？”曲溪清跟着一块探出头——楼下不远处，站着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
曲溪清眉头一跳，等等，这该不会就是安纱说过的那个，没露脸但看着也是帅哥的人吧？
安纱刚刚切了青椒，一回头看见他们都挤在窗前，好奇地也要凑过来：“怎么……唔！”
曲溪清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把她往里面推了推：“呃，没事。”
“我下去掐点葱上来。”
“啊？”安纱疑惑，“下面有葱吗？”
“有！”曲溪清随口胡扯，“李意马上就送过来，我去下面接一下。”
“哎！”安纱看着她风风火火冲出去，疑惑地看向李意，“她怎么了？要送东西让你送上来不就好了？”
李意无辜地举着pad：“可能是爱爬楼吧。”
“先别管她了，有什么能让我帮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