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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朵云

1. 关于餐厅

许云想的餐厅叫做Nefeli, 源自古希腊语,意即“云”。

她还默默为餐厅开了一个公众号,分享店里的新品菜色, 介绍研发时的思考,也会po店里面的各种文艺活动和嘉宾的感言。

那是她的野心——Nefeli应当不仅仅是一家餐厅的名字,它还是一种生活方式, 一种价值理念。

文字自带一种娓娓道来的隽永气息,加上文末顾客们投稿来的各地各时的云朵照片, 干净又清新。

餐厅开业之后, 大大小小的名流接待过不少, 活动也举办了很多场,有友人的生日趴, 也有求婚惊喜……开业数月,餐厅的人气已经远远超过它漂亮的老板了。

好多娱乐圈和文艺届的新闻亦发生在此地。

某某女星带着小她十一岁的小鲜肉共进晚餐,某某男星的前后三位暧昧女友都晒过这里的不同菜色, 某国宝级女演员在此和国外的知名导演会了面。

餐厅的人眼见着老板的情侣朋友牵手进出,老板的丈夫开着价值千万的豪车早晚接送, 再看到前台预定的名单越排越长, 接待的宾客越来越多元,人就淡定了很多。

先前公司内部还隐隐有谣言, 说投入过大,怕是很难收回本。据传后续的投资还追加了一轮, 原先计划的一千万已经完全不够看,毕竟, “绿野仙踪”区的一把绿色绸缎椅子就将近十万块。

美食永驻, 名人常有。

订餐的预约很快排到了三个多月之后。

因此,餐厅的经理接到关情的电话也毫不意外。

来者是客, 只是举办的party主题叫她为难。她彬彬有礼留下模棱两可的场面话之后,立刻敲开了许云想办公室的门。

许云想现在已经不管具体的琐事了,只负责餐厅对外沟通交流的事情。

经过前期将近一年的磨合,餐厅各部门已经能协同得非常好,仿似加了润滑油的机器。

“庆祝卢珍珍女士的新生日?”她疑惑,“怎么个新法?”

餐厅经理擦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将关情的原话说了出来。

“我本来想命名为‘离婚快乐’,但又觉得太给我爸脸了……这是我妈妈的解脱,应该将高光留给她。我相信你们老板一定会懂。离婚日,就是她往后余生的新生日。”

关氏企业的父女争权走到尾声,现在,胜利的一方想要来她们的餐厅庆祝。

关显执和卢珍珍的离婚大战掀起过一阵轩然大波。

无他,关情手握的持股已经超过她的父亲,成为集团的第一大股东。而后倒逼关显执签署和卢珍珍的离婚协议,离婚财产几乎占了关显执一半的身家,这意味着他的三个私生子只能分剩下的一半。而卢珍珍签署正式的离婚协议之后,立刻高调宣布将名下关氏集团的股权按比例转让给两个女儿。

第一大股东的大腿于是更粗。

关氏集团的关,从此以后成为了关情的关。

而现在,关情还想火上浇油,再在关显执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也不能这么说。”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爽朗,仿佛昔日的阴霾皆已散去,“你买我妈妈那幅画的时候,还不知道具体的作画人是谁,就已经被里面的情感所打动。一个女人要有过怎样几十年的婚姻,才能画出那么深刻的自救力量。画的底色来自她的个人经历和感悟,我心疼她的不容易,也庆幸我的坚持。”

——这是一场母女间的互救,也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许云想笑了:“谢谢你选择我的餐厅,你介不介意在主题的前面再加一点儿铺垫?”

那段时间,徐宁的工作室正好承担了一本女性议题书籍的笔译工作,出版社请了那位海外作者过来做新书的发布会。

卢珍珍的新生日庆祝紧随其后,将现场的氛围带动到最高处——现实生活里的娜拉出走之后获得了新生,与书的主旨不谋而合。

餐厅在大众的视线里声名鹊起,甚至有了主流媒体的报道。

关情特意在事后送了花过来,是一束开得极为灿烂的向日葵。

黄橙橙的圆盘,落日黄的花瓣。

耀眼又美妙。

餐厅的侍应生端上来甜品和咖啡,被远远站着的保镖拦住,上下检查了一遍才让人过来。

关情似是习惯了旁人疑问的眼神,她主动解释:“我怕我爸雇人打我,这不得花点儿他给的钱,来拦着他的人么?”

许云想笑出了声。

这些做好了一件事情的满足感,大大超越了身体的疲累。

事情过去快一周,她接到陈柏贤的电话,那头温言说,厨房买了新鲜的鱼回来,让她和陈谨川过去吃饭。

陈谨川被海外公司的电话缠住,到达肃宁湾的时候,他们已经用完餐,正在客厅里闲聊。

陈柏贤正提到关显执,说他既愧疚年轻时对前妻及女儿们的态度,又为儿子们的未来感到担忧。

当父亲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前妻和现任的后代经过离婚大战后显然已经水火不容,但血毕竟浓于水,亲人之间更应该团结互助,而不是频频背刺彼此。

话已至此,许云想听出了陈柏贤的言外之意。

大概是因为关情的态度坚决,现在又大权在握,关显执只好找中间人帮着劝一劝,大家客客气气坐下来,谈一谈未来。

许云想为难,等陈谨川一走过来她就拉住他的手。

她不是在人前也会黏腻的人,但那一刻依附的感觉很明显。

两人从肃宁湾出来。

她松口气:“我这样……是不是让爸爸很难做?”

关显执是陈柏贤的多年世交好友,而许云想是陈谨川的妻子,她的一举一动多多少少代表了陈家本身的意思。

那么高调的庆祝,想必对方早已知晓。

陈谨川牵着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想做什么都可以,出自你的本心就行。我每天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让你有这样的底气。关叔叔是他陈柏贤的朋友,又不是你的,他揽的事情自己解决,来找我的老婆算怎么回事?”

一桩让人左右为难的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他开解掉。

许云想高兴起来,甜蜜蜜地靠他胳膊上:“那……你想办婚礼吗?”

陈家的爷爷奶奶一直希望他们能尽快举办婚礼,但两个人都有事情在忙,加上二人世界过得蜜里调油,想到这场婚礼可能有的场面和规模——两个人都不是张扬的性格,默契地决定再等等看。

大孙子和二孙子对婚礼这件事情的不热衷,落在陈正和和甄华的眼里就是陈柏贤的错。

陈柏贤无从辩驳,只好让周韫宜旁敲侧击她们的想法。

刚刚饭桌上又提起这个事情,这次是一个新的劝说角度。

陈谨川已经是集团公司的实际掌权人了,公司的决策权几乎都在他的手上。

而一个已婚的掌权人形象显然更会给大众和客户信心。成家立业这个观点,自古有之。

“我爸又催你了。”

是笃定的陈述句。

两个人的小家庭,谁在食物链的顶端陈柏贤一眼就看出来,陈谨川是劝不动的,只能从许云想这边下手。

许云想笑一笑:“偶尔也觉得爸爸说的话有一点道理。”

从长辈的角度来说,世俗视角下缔结的联结关系,才是昭彰的强形式。她当然可以任性只顾自己,但婚姻结两姓之好,她也应当考虑对方的考虑。

“衣衣,日子是我们在过,而婚礼也随时可以举办。但如果你不想它发生在现在,那就等到你想好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这个事情。”陈谨川的声音格外的平静。

而想好是什么时候,许云想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和陈谨川之间的感情,并不缺那一个仪式。

2. 关于婚礼

来年五月份的时候,许云想和陈家人一起坐上前往瑞士的飞机。

去参加陈予文和庄茹的婚礼。

烫浅金纹路的婚礼请柬上印着两个人的名字,并一句简单的话;

【简约不是少,而是没有多余。足够也不是多,而是刚好你在。】

婚礼的规模很小,只有两人极其亲近的家人亲戚和朋友,共二十余人。

场地安排在了苏黎世湖边的Enea Tree Museum,蓝天白云下,砂岩的背景墙,映衬着形状各异的树木。

博物馆里有介绍,这里的部分树木是设计师亲自拯救回来的,又经过巧妙的布置和设计,让此地的叶间翠绿都有了生生不息之感。

古老而庄严的树木下,陈予文和庄茹执手,互相许下一生的誓言。

温馨又禅意的画面总让人动容。这一刻,许云想突然有点儿明白“婚礼”这种仪式所带来的郑重感觉。

人们握手,拥抱,大笑,流泪,举杯,祝福……所有的一切,就是用认真的态度去对待爱。

那天晚上的长桌上,她跟着新人拥吻的背景音乐,喝了不少的酒。

陈谨川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翘着小腿趴在床上认真地翻ipad,还时不时划回来,仔细对比。

很难不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有古堡,有雪山,有葡萄庄园,也有修道院。

无一例外都配着极佳的全景视角,梦幻,浪漫,悠久……而这些形容词,也可以和婚礼挂钩。

他靠过去,将柔软的身体翻转过来,问她:“现在感觉还好吗?”

许云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自动自觉地缩进陈谨川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二哥,我们也办婚礼吧。”

脸颊是粉红的,眼神是涣散的,语气却是郑重无比。

陈谨川低头细细亲吻她的唇瓣,声音里带着暗哑:“你喜欢什么样的场地?”

许云想的意识有些模糊。

她的手向下,摸到他的手掌,手指与手指紧扣,然后才说:“哪里都好,反正是和你。”随即又不无苦恼地说,“都很好看……我真的不擅长做单选题。”

陈谨川也是第一次结婚,但他显然思路更广。

从瑞士回去之后,他回肃宁湾和陈柏贤长谈了一次,又给那珉打了电话。

那珉风风火火地带着助理和秘书从美国飞了回来,在陈谨川和许云想家附近的五星酒店长包了两个套房。

许云想头一次听说这个租约的时长是半年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那珉反而一副颇感遗憾的样子:“阿川做事也是……这么点时间哪里够操办好一场婚礼,委屈你了。”

一生之中仅此一次的事情。

当然要尽善尽美。

许云想知道自己和陈谨川的婚礼规模不会小,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决定了这一点。

但也没有想到会要这么大。

光婚庆策划团队就有四组,负责不同的区域。

而场地要布置,拆的拆,建的建,种的种。

钻戒和婚纱要找设计师,再沟通调整至新娘最满意的状态。——这两者都是那珉的优势,她在圈子里的设计师朋友太多。

只是婚戒上的钻石费了些力气,她送给许云想的那些固然漂亮,但太大颗了,显然不适合日常穿戴,又撺掇了前夫分头寻摸各大拍卖行和珠宝收藏家的藏品。

还有其他诸如婚房,婚宴菜品,宾客名单,媒体通告,捧花花色……系列事宜。

肃宁湾和那珉的包房随时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那珉也时常来餐厅找她,让她做“选这款”还是“选那款”的选择题——这是她对这场婚礼的全部贡献工作,选她所爱。

有时候还会一起聊天,说些陈谨川小时候的事情。

偶尔两个人牵手回肃宁湾吃饭,看到餐桌上三个人一起和乐融融讨论婚礼事宜的场景,也觉得颇不可思议。

周韫宜抱着为陈慕舟婚礼做准备的想法,后来却真心地和那珉处了起来。

时尚华服和璀璨珠宝是女人共同的话题,更遑论两人都有一个不大让人省心的儿子,陈柏贤甚至都插不上话——两个女人都嫌他审美老气,给出的意见多半不予采纳。

婚礼在当年的十月份举办。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地点选在了肃宁湾附近的一个港湾,背山临水,风景极佳。

婚礼前的一个星期,两家的亲戚,朋友以及宾客都随着安排好的包机陆续抵达海城。

有个小插曲。

婚礼流程中互诉衷肠的部分在正式的仪式前被陈谨川强势地划掉了,他给的理由听上去很像那么回事:“虽然我们是主角,但更希望在场的亲人朋友玩得开心,前面冗长的仪式已经吸引够多的关注了。”

事实上,婚礼之后的他横卧在床上,唇角挂着微笑:“真担心你在说‘愿意“之前就紧张得晕了过去。情话你说给我一个人听就好,写在邮件里也行……失眠的时候,或者我们吵架的时候,你念给我听,或者我念给你听,那时候我们一定能很快的和好。”

许云想以为自己经过长达半年的时间铺垫已经有点儿对婚礼免疫了。

但当她在现场再次对陈谨川说出“我愿意”的时候,场下掌声雷动,她想她永生都会记得她的婚礼,记得他眼睛里盛大的爱意。

——那一刻她体会到更多关于仪式的意义。

“它让某一天不同于其他的日子,某一个时刻不同于其他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