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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慕舟“嗯”了一声,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经过他的时候,衣然微微侧了身,手腕被人拉住,他说:“那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第46章 第四十六朵云

洞中方一日, 世上已千年。

从前读到这句典故的时候,许云想哪里想到关于时间流速的表达可以贴切至此。

他的手在她的身体里作祟,带来的快乐如此浅显而直接。

光彩热烈的白色烟花在她的脑海里接连炸裂, 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地流出。

她缩在他的怀里喃喃叫他:“二哥……”

温热又熟悉的气息强势地包裹着她。

似梦, 又非梦。

比之更加真实的, 是明明白白的身体反应。

箭在弦上。

他崩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我去楼下买……好不好?”他在吐息间含住她的耳垂。

提早了回国的时间匆匆赶回来的人, 连行李箱都还放在车上忘了拿, 更别提关键时刻的小道具。

谁也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发生,然而空气胶着到一触即燃。

他的眼里映着她绯红的脸和湿漉漉的脸颊。

许云想没有说“不”的理由, 她一向对自己的身体诚实, 又信任他。

陈谨川扯了沙发上的小毯子盖住她的身体, 又亲了亲她:“你等我。”

身下的西装已经皱得不像样子, 他去衣帽间取了一件长款外套, 正好遮住身体的反应。

楼下的便利店没有客人,店员正百无聊赖地躲在柜台后玩手机。

他淋雨去了马路对面的另一家店。

前后不过十分钟。

回到公寓的时候, 才发现沙发上的人已经胡乱裹着小毯子睡着了, 睡颜恬静。

只除了湿漉漉的脸颊破坏了美感。

最终什么也没做。

陈谨川去浴室里拧了湿毛巾出来,替她清理了脸上和身体,又换了睡衣将人抱进房里, 然后再去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出来。

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柔的软的身体又自动自发地贴了过来。

冷水澡瞬间又失效。

他面无表情伸手从她那边的床头柜上拿过来一本书, 是装帧简单的漫画书,《两个人的头两年》。

渐渐看得入了神, 到天边亮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才合上书抱紧怀里的人沉沉睡去。

做了梦。

梦到了许云想从女生宿舍围墙上跳下来那一下, 她扑进他的怀里。

这一次,他没有松手, 她也没有后退。

午夜的校园安静,树影婆娑。

路灯散发暖黄光晕,冬日寒风在耳旁刮过。

黑色的羽绒服没有拉上拉链,露出里头一截雪白的腰肢。

跳舞的黑色小背心她还没有换下,在宿舍里匆匆收拾了行李随手拿了件衣服就跑了出来——担心让他久等。

四下无人,天涯咫尺。

她抬头看他,说:“二哥,你好暖和。”

他低头触到她的唇,轻柔交缠。

羽绒服下的手,顺着曲线游走,从腰到背,再转到身前。肌肤微凉,光滑如上好的羊脂玉。

物理意义上的,取暖。

“那你现在暖和了吗?”

……

这一觉深似海。

可能因为喝了酒,也可能因为两个人的温度更适合抵御早春的寒凉。

许云想醒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外面雨打玻璃的簌簌声。

依旧是个雨天。

两个人一起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刷牙。

她替他挤上同款牙膏,白色膏体,唇齿间留有玫瑰的浅淡馨香。

陈谨川结束长时间的出差,奢侈地准备给自己多放两天假。

许云想挽了头发在厨房准备简单的早餐,吐司加热涂上草莓酱,牛奶叮一分钟,再煎四个鸡蛋。

打开冰箱门,一退,就撞到身后人的怀里,臀部蹭过他质地柔软的睡裤。

嚣张的存在。

他毫不掩饰地从背后抱了上来,嗓音低沉:“……我昨晚回来的时候,你睡着了。”

厨房的空间本就不大,他的身形挡住头顶部分灯光。

让人失望总不是件高兴的事情,何况她确实从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体验。

燃气灶还没有点燃,微波炉发出转动的“嗡嗡”声。

许云想试探着开了口:“那你饿吗?”

Breakfast or ……me?

青天白日的,有些别扭。

陈谨川听懂这含蓄的言下之意,他的心情很好,瞬间雨过天晴。

“我们先吃早餐。”

还是她的身体重要。

“那……要我帮你吗?”

陈谨川没说话,喉结轻滚。

随后在她头顶吻了吻:“不用……我去洗个澡。”

情.欲并没有很难控制,他在德国的时候深深体会过。

那几年里,在异国也有过一阵灯红酒绿的生活。

分公司在慕尼黑,比起国内,欧洲弹丸之地,离周边哪个国家都不算远。

私人飞机或者跑车一开,几个小时内,就能转换场景和心情。

摩洛哥打牌,法国游艇出海,瑞士滑雪,稍微远一点还能去英国看一场赛马。

同行的合作伙伴或者朋友多带一朵解语花。莺歌燕语,是休闲场合必不可少的点缀。

陈谨川身边也有过朋友推过来的人。

媚眼如丝,曲线毕露。坐在他的旁边倒酒递烟,摸牌讲笑。

有牌友起哄让她敬他一杯酒,说大家都是同胞,海外相遇都是缘分。

女生接过酒杯,一口气喝完。末了,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嘴角的酒渍。

陈谨川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到了晚上,女生继续被安排坐在他的身边。

大家打牌的打牌,打球的打球……唯有他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份英文报纸,递给女生:“你帮我念一段吧!”

一条普通的娱乐圈新闻读得磕磕巴巴,断句错误,轻重音不分。

女生接到陈谨川投过来的轻飘飘的一眼,当即就涨红了脸,不再往他的身边靠。

不久后圈子里就流出奇怪传言,说陈谨川的性.好调教。

蒋思裕复述这句话时笑得不行,说兄弟你不要讳疾忌医,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医生,就在国外治,绝对传不回国内。

陈谨川那时候跟他和几个朋友在匈牙利的黑维茨湖泡温泉,闻言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进水里:“……我怕你看了自卑。”

人当然是有欲.望的。

早上醒来,或者在梦里见到了不该见的人之后,身体的反应总是诚实。而自己纾解的前提也不过是继续在想象里亵渎,随后而来的空虚失落更加庞大。

而现在,人就在怀里。

倒也不必如此性急,有失风度。

为了这必须维持住的属于“二哥”的风度,四月春寒料峭的时候,陈谨川又洗了一次冷水澡。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放整齐。

许云想还给他做了一杯咖啡。

衣然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她看到许云想给自己的朋友圈点了个赞,确定她已经醒来。

两个人约着今天去考察精品店周边的商业环境。

她之后还有其他的工作安排,只有这半天时间属于自己,现在准备贡献出来给自己最好的朋友。

许云想放下电话,看向餐桌对面的人。

黑发还湿润,吃东西的姿态优雅且慢条斯理。

“二哥,我能坐你的车一起出去吗?”她还不知道他给自己放假的计划。

陈谨川将她的电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看完场地还有其他的安排吗?”

许云想迟疑:“和然然一起吃个晚饭?”

神色莫辨的男人盯她看了眼,深觉自己刚刚那个风度毫无必要:“都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人……”

就应该将她钉在床上。

许云想听出其中明晃晃的怨气,顿觉愧疚:“那你有空吗?和我们一起?”

陈谨川听出其中不多的迁就之意,抬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一股热气轰然而上,烧得许云想的脸颊通红。

她解释:“然然这个工作结束就要回美国去了,她的经纪约是和那边的公司签的……但是我想着,你现在在国内,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

陈谨川哑然失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眉骨和鼻梁都高的人,笑的时候面容里的冷肃感被冲淡,只余袅袅情意。

好几年了,他甘于站在原地玩一场必输的赌局。然而峰回路转,铅灰色苍穹突然向他展开一片雍容的光芒,心上人在其间说,“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

餐桌上的话题,被这个愉快的收尾一扫而空——

陈谨川结束快三周的出差,第二天一早出现在公司。

林深看到他的一瞬都惊讶了,半夜落地机场,还去酒吧接了老婆……这精力。

陈慕舟一听到二哥来上班的消息,忍了十分钟还是从秘书室往他办公室跑。

殷勤地给他递签字笔,递咖啡。

陈谨川实在没空和弟弟玩“你画我猜”的哑谜游戏,直接开口:“有事说事,没事回去找林助理。他会给你安排。”

和美国那边的合作案投资不小,回来还得和董事会协商细节。

“二哥,我能不能不当助理了……我想去旗下的有娱工作。”

那是公司旗下的子公司之一,负责影视版块的投资。陈家的优势并不在娱乐行业,有娱也签了几个演员和歌手,始终是不温不火的状态。

陈谨川心平气和:“你从前卖那几块手表,不单单是为了同学情谊吧?……这次她回来,你们又有了新故事?”

陈慕舟呐呐:“……就是想和她有故事,才来求你帮忙的。”

意思就是,旧故事,有;新故事,还未发生。

他昨晚在party散场之后送她回去。

酒吧离市中心不远,开车经过那个路口,副驾驶座上的人的巨幅海报挂在那里,璀璨灯光之下很有睥睨这座城的感觉。

陈慕舟在衣然面前失去所有说漂亮话的技巧。

他直接问她:“你拉黑我,是因为……”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但是感谢两个字又太轻飘飘了,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足以表达……那天之后我反思,不该说车上那句话的,无论如何都不该成为你身上的一个黑点。我觉得惭愧。”

“……而且,我不想再把命运交给机缘,我交给我自己。”

不管是那条求救短信后的施救,还是两千万解约金的事情,没有人有义务为一个陌生人付出这么多。

她一路跌跌撞撞成长,父亲和亲人都没有做到的程度,两个和她同龄的人站出来替她撑住了她的生活。

衣然今晚喝得挺多的,心随着说出口的话一起飘了起来。

放下的越多,飘得越高。

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动她的头发。

“我在T台上走了四年哎,才有机会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不是,是喝酒。”

城中村女孩终于凭自己的努力,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不需要别人再为她遮风挡雨。

第47章 第四十七朵云

“……所以, 你原本只是想租部分场地,开个带简餐的咖啡馆。然后你老公把整栋楼买了下来,让你重新设计, 再做包装定位。”

衣然抱着胳膊, 站在灰扑扑的玻璃幕墙边上, 替许云想总结。

“你老公”三个字她说得理所当然, 完全不理会好友还羞赧的表情。

“我总觉得他没有必要买。我只是想一下, 都没有彻底下决心。”

许云想原本和林深说的时候,一切还只是个想象。

哪个女生没有想过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店, 完全按照自己审美取向的店, 从此盈亏自负, 不用受职场的鸟气。

市中心的大街小巷里, 有很多咖啡馆。成熟的连锁店, 小众的独立品牌,各有各的美。街头时不时有新的店开业, 也有旧的店转让。

她盘算着类似的场地大概要投入多少钱, 租金,装修,设备, 人工……上次和陈谨川提过之后,过了没多久, 他在视频里告诉她:他把这栋楼买了。

“这样你装修投入也不用担心房东突然反悔,或者不想开了转租出去都行。……就当送你的新年礼物。那个红包太小了, 塞不下更多的钱,不算数。”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末了, 还轻描淡写地说:“我到时候让秘书把我的财产清点一下,给你一份清单。你总得对你丈夫的资产有个基本概念。”

他给她的那张卡, 她至今还没有刷过。

一个关于创业的瑰丽想象,在金钱的力量加持下,立刻有了根基。

百废待兴。

所以许云想和她说,陈谨川要过来一起吃饭的时候,衣然丝毫不感到意外。

以前大学时没有看明白的事情,经历人情冷暖的几年,有过漫无边际的想象和猜测,在好友突然的闪婚之后,得到了答案。

程瑶瑶从前那句话说得对:男人的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1v2的饭局。

陈谨川在下班之前特意打了电话过来,问是否介意带上陈慕舟,两兄弟现在在同一个楼层工作,又和她们都是熟人。

许云想看一眼衣然,见对方没有反对,愉快地点了头。

陈谨川来接的她们,陈慕舟开车紧随其后。

约莫半小时后,车子停在江边的一个美术馆旁边,有打黑色领结的侍者过来将她们领进去。

是一家开在美术馆里面的意大利餐厅。

简洁艺术的白色调,巨型拱形落地窗,挑高透明屋顶,和美术馆本身的风格和谐又统一,极具意式圣殿感。

四人长方形的餐桌。

陈谨川为许云想拉开座椅,很自然而然地在她身旁坐下来。

陈慕舟依样画葫芦,然后在自家二哥的对面坐了下来。

侍者留下设计精美的菜单,给她们留足思考的空间然后翩然离去。

许云想忍不住感叹:“真美。”

从前去餐厅只需要享受,现在陡然肩负一栋楼的梦想,享受之余还有了学习的紧迫感。

餐桌上的其他三个人也露出赞赏的目光。

陈谨川在餐桌下伸手过来牵住她的,他说:“我们先点菜。”

餐厅主打经典意大利菜色。

每一道菜上来,陈谨川就自然挑一部分去许云想的盘子里,陈慕舟也这样做,衣然每次都客气说,“谢谢”。

餐桌礼仪,许云想并没有想太多。

她的心里涌现出无数关于新餐厅设计的思路和想法,迫不及待要和身边的人分享。

要做的事情,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这一顿饭吃得热闹。

从餐厅设计,出餐品质到服务质量,每一项细细观察都大有可取之处。许云想没忍住和坐她对面的衣然说:“你要是回来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像高中时那样。”

一起讨论如何在学校贴吧做暗广,如何去学校周围贴广告。

有商有量,有好朋友在旁。

陈慕舟不说话,安静挑着盘子里的意面。

衣然笑一笑:“还有那么多的秀和合同呢!走不开的。”

陈谨川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又切了一块鹅肝送到许云想的盘子里。

手机这时候震动起来,他走去外头接电话。

许云想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窄腰宽肩的背影。吃饭之前他脱了西装外套,里头是一件黑色的衬衫。

餐桌少了一个人,许云想才突然察觉陈慕舟今天的话少得可怜。

她好奇:“你今天不对劲啊!……工作被二哥说了吗?”从前补习数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被教训就自闭,偏偏对面是强势到不近人情的陈谨川,还没法冲人发脾气。

“哦!想工作呢……”,他端起水喝了一口。

许云想没来得及多想,一道卡其色的身影就停在了她们的餐桌前。

关情剪了短发,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她转身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意欲坐下来,又发现了用过的餐具——这一桌还有第四个人。

她直接看向许云想:“有空吗?我们聊几句?”

城中热门地标的热门餐厅开业,遇到熟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刚刚打完电话赶来的陈谨川拉住站起来的许云想的手,看向关情:“就在我面前说。”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眼神里还有威胁。

关情笑着扫了一眼他手的位置,不是在手腕,而是手牵着手的姿势。

心下了然,嘴上却不甘示弱:“Grils’ talk,你确定要听?”

许云想看一样陈谨川的脸色,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情姐姐应该没有恶意的。我和她说一下话就回来,你等我。”她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上次她替她签了几十万单的大方,她都没来得及找机会说一声“谢”。

餐厅往里走,推开走廊尽头的门,是一个观景阳台。

江上有游轮驶过,对面是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潋滟倒映在水里,交相辉映。

关情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烟来,问她:“抽吗?”

许云想摇头:“我不喜欢烟味。”

关情倒烟的手势停住,哑然失笑:“行吧。”

隔了两秒还是忍不住,“我站你下风向抽,这样可以吧?”

理直气壮,又挺合情合理。

许云想点了点头。

春天的风猎猎,关情拢着打火机点了一支细细的女士烟,吸一口,然后抬头吐了一个烟圈。

娴熟,又带了一丝落寞。

“你大学时候去过罗马是不是?被人抢了包,住了几天院。”

许云想想起来,那时候正是眼前的人和陈谨川谈恋爱的时候。

前女友先送礼再来示威,先礼后兵?她不大确定,模模糊糊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关情像是看出她的戒备,慢悠悠笑了一声:“当时有个情圣,替你当了肉垫,撞断了肋骨和脚踝,休养了好久才好……又担心家里人发现,拉我演了一场戏。”

她顿了顿,“你当时还给我们的照片点过赞,他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

做戏做全套。

她在IG上传过有他背影和手指的照片,顺带po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类似“爱会垫脚也会弯腰”之类的。

陈谨川的身高优势实在突出,两边的家长都知道这个事情,大人还好,同辈的人纷纷来点赞。

许云想一时之间心头酸涩又茫然。

她的IG和Facebook都是出国的时候才注册的,住院的时候玩不了太久的手机,听陈慕舟在病房悄悄八卦说他二哥和人谈恋爱了,她还跟着他一起随了个赞。

尽管当时很希望他能来看她。人在受伤的时候最为脆弱,下意识想依靠身边能力最强大的人。

好在关情也没有指望她的回答,她自顾自地继续:“本来我以为他还没追到你,想做点儿好人好事来着。不过……从今天看来,我这个故事多余了点。”

上次碰到,两个人还只是在吃饭;这次遇见,已经上手了。

也是,以陈谨川的性格,能忍那么久,现在出手势必是要到手才行的。

一支烟的时间到。

她掸了掸烟灰,转身将烟蒂扔进烟灰缸里。烟灰缸底铺了一层浅浅的清水,猩红没入,转瞬熄灭。

她掏出手机来:“我加你一下,给你推个认识的设计师吧。听秦晋说,你最近有找建筑设计师的需求。……跟我家有点关系的远房亲戚,Calvin 郭,郭文鸿,你或许听过。没听过也没关系,可以先看下他的作品,觉得合适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陈谨川借着送衣服的借口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云想低头郁郁的样子。

他将自己的西装披在她的肩上。

她今天穿的浅灰色羊绒开衫,黑色发丝在风里轻轻的飘,看向他的漂亮眼睛里带着些微湿痕。

关情没忍住她良好的家教翻了个白眼,然后无视陈谨川的眼神拉住许云想的手:“我还认识很多青年才俊的,什么时候你看不上他了,姐姐给你做介绍。”

明目张胆的挑衅,然后施施然转身推开玻璃门走了。

陈谨川伸手搂着她:“她说什么了?……她说的你都不要相信,我都可以解释。”

许云想更加难受了,她回抱住他的腰,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翻出和关情有关的事情编借口:“就上次关爱来找我的事情,她来道歉。”

心思百转千回的。

觉得自己太过混蛋。

他尽力护她的周全,她却还在他演绎出来的捉襟见肘里埋怨他当时的缺席。

陈谨川起初并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

在一起之后他发现了,她喝了一点酒胆子就会大起来,会爱黏着身边的人,会说甜蜜蜜的话,会更爱肢体接触。

晚餐的时候他给她点了一杯橙色的开胃酒Spritz。

直到回到公寓后。

他洗了澡出来,客厅里的电视开着。

他去房间的床头柜取了ipad出来在她身边坐下,她突然低头看向他的脚,“二哥,你都习惯洗完澡就穿袜子吗?”

许云想以前从未留意过这个细节。

她们有过非常近距离的接触,他的身体上没有留疤,但是关情说,“……反正他脚踝那里那个疤挺吓人的。如果后面他没有做美容手术的话,你应该还能看到。”

陈谨川若无其事看了她一眼:“现在还比较凉。”

然后就没了声音。

过了一阵,他觉得不对劲,才发现身边的人看着电视在默默掉眼泪。

……里头的人正在泥潭里玩摔跤游戏,岸边的看客笑声震天。

他这才慌了神,将ipad放一边,把人抱了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云想不吭声。

她的手指顺着他袜子的边缘探进去,摸到他右脚脚踝处凸起的疤痕,极长一条。

陈谨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将她的手拿出来,十指紧扣:“早就不疼了。而且男的哪能没点伤,我朋友踢球都会受伤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明显的哭意。

他伸手抬起她的脸,看她的眼泪挂在睫毛上。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从前读到的一句话,“情到浓时情转薄”。

他字斟句酌地低声安慰她。

“我做那些,不是为了感动你。你当时还小,可能还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还只是拿我当邻居家哥哥看。这些事情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对它们负责。如果还说出来让你负责,这不是耍无赖吗?”

他有时候觉得,生意场上的事情,事在人为。

但也有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命运和缘分这种东西真切的存在。所以让他以哥哥的身份喜欢上自己弟弟的青梅。

深情看上去很美,但对被深爱的人来说,完全是个自私的东西,它将自己情感的付出置于第一位,期望对方回应同等甚至更多的爱。

但被爱的人完全没有这个义务。

她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生活,甚至还很有可能有自己的爱人。因为你觉得自己的爱重对方就必须得回应你吗?那就成了勒索了。

浓情薄如蝉翼,不给对方一丝压力,由对方自在选择,才是当时人说这句话的本意。

像春雨下在深夜里,早上起来只余地面丝丝湿意,挂在树尖晶莹透亮也很美丽。但大雨不好,下起来惊天动地,打湿行人鞋袜。

“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

他以吻代替纸巾,替她吮干眼角的湿意。

许云想哭得更厉害。

她第一次努力回想电视剧或者电影里勾引人的桥段。此刻,她的另一只手掌撑在他的大腿上,西装裤下是绷紧的肌肉,她主动凑过去亲他,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脸上,声音也轻轻的。”二哥,你想不想要我?”

第48章 第四十八朵云

当然想过很多遍。

各种姿势, 各种dirty talk。

清醒的时候压抑着想,梦境里不管不顾地想,醒来才觉得自己是禽兽。

然而这次不是在梦里, 而是在充斥着她气息的公寓里, 她的客厅里。

落地窗拉了遮光窗帘, 头顶的光源散发着柔和光晕, 电视里的综艺节目还在如常的播放, 她清澈的眼神里闪着引诱的光芒。

还有之前买的小雨衣在床头柜里放着。

陈谨川眼眸晦暗,喉结频滚。他再度俯身过去, 急切地亲吻她。

用力得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良久, 他才松开她:“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他的爱并不纯粹, 也不高尚。

而她看穿他的轮廓亲吻他的奋勇。

陈谨川将人抱回卧室里, 昏昧夜灯在床头静静绽放。

白色的真丝睡裙和黑色男士睡衣裤凌乱掉在地毯上,床尾凳上丢着要掉不掉的浅色系贴身衣物。

陈谨川在她的身上肆意点火。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较一般人高大很多, 而怀里的人又是最较弱最不耐疼痛的许云想,从前耳洞堵住她都能掉半天的眼泪。

而许云想只觉得自己仿佛提前进入梅雨季节的海城。

湿且热,却又得不到纾解。

从前看的情色电影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晃过, 却一部都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她毫无章法地往陈谨川身上蹭,脸靠在他的颈窝里, 耐不住,又侧过脸去啮咬他在她眼前晃动的皮肤。

肌肉蹦得很紧, 根本咬不动。

她急得要哭出声:“二哥,二哥……”。嗓音细细, 如哀如诉。

谁在想要谁已经不重要。

蒸腾的欲.望和渴求。

这哽咽的声音像是给陈谨川吹响了前进的号角。

短兵相接。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叫她瞬间心跳轰鸣, 几乎要停止呼吸。

许云想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陈谨川压住骨子里想冲锋陷阵的本能,俯身将人抱起来贴在胸前——这样的姿势让她更有安全感。

呼吸交缠,他轻声唤她的名字:“衣衣……”

夜灯将两人的影子拓在白色的墙面上。

高大森林沉默地覆盖在丛林之上,月光追逐云朵而去,穿行其中,交汇成迷人的夜景。

偶有几声喘息的声音,也粗重低沉。

这样的深夜春风沉醉,酒气微醺。

四肢百骸好似被泡在温热的水里,海浪温柔地涌上来,席卷许云想的全部神思。

这场关于爱的游戏由她的问题开始,结束却不由她的掌控之中。

涔涔肌肤,怦然心跳。

她在这失序的晦暗里睁开双眼,看到那张英俊又熟悉的脸,黑漆漆的眼神似要将她点燃。

不由自主地又叫了一声“二哥”,百转千回的柔软,暗流涌动的燥热。

陈谨川像是获得了某种许可。

暴雨忽至,倾泻而下。

激浪打礁,溅起雪白的浪花,雾气弥漫。男与女的乐章,在这样无尽的旋律中奏出了磅礴的力量,偶然穿插一两个意外的音符跳跃,终于顺利演奏至尾声。

浪恬风静,旅人的船舶靠了岸。

镜花水月的长久想象在身体力行里成了真。

事毕,陈谨川平复呼吸,将人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轻啄。

又抱她去洗手间清理,打扫战场,给她喂水——她连手都抬不起来,任由他像瓷娃娃般对待。

这样灵肉契合的感觉叫他深深怀疑自己,“情.欲并没有很难控制”的结论到底是从何而来。他在这件事情上获得至上的快乐,是生意场上成交的再庞大金额数字都无法带来的。

怀里的身影和梦里的人重合,世界退回到远处,尽兴的躁动得到柔软的安歇。

这一刻的满足千金不换,他恨不能在她身上燃尽自己。

而许云想只觉得这个夜太过漫长,她好像要融化在他的怀里。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卧室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身下的四件套换成了浅灰色的长绒棉。床头柜上放了她的保温杯,满满的温水。白色的睡裙柔软搭在床尾。

窗帘的遮光层拉开了一条缝,有明亮的光影照了进来,在墙上留下印子。

陈谨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怔愣的样子。

裸露在外的肩颈上还有他昨天留下来的红痕。

看到他,似乎还有点儿不大相信的样子。

“二哥,你没有去公司吗?”她的声音还嘶哑。

陈谨川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神色里有难得的温和:“我今天在家里。”

一边说话一边绕过床尾走了过来,手掌伸进被子里抚上她的腰,“……还累吗?”

昨晚亲昵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许云想很没出息地又开始后知后觉地脸红。

陈谨川很快发现了她的不自然,他伸手从床尾拿过睡裙替她换上,又稳稳地抱着她往客厅里走:“证领过了,人也要过了,没有后悔的空间了。”

身体的更近一步,好像也叫两个人的关系更紧密了一些。

陈谨川没有要放下她的意思,他将人抱在怀里看她吃饭。早上他很早醒来,第一件事是通知管家那边送一些补身的汤水和饭菜过来。

许云想对此没有多大的研究。

她只觉得陈谨川今天细心得不像话,连鸡蛋里的青椒都要给挑干净了才递给她。

午饭之后陈谨川的电话响起。

——他那时候正在厨房里洗樱桃,许云想举着电话过去给他,铃声却又戛然而止。

他扫一眼说没事,反正等会儿肯定会再打过来。

果不其然,电话五分钟后又响起。他擦干净了手,去小阳台上接的。

电话那头是陈柏贤。

陈谨川这天没有去公司,他交待了林深将紧急的公务送到公寓这边来。

陈柏贤的第一轮电话无人接听,自然而然就打去了林助理那边,得知自己的儿子没有出差,又将电话打了回来。

陈谨川少有人在海城却不去公司的情况。

陈柏贤好奇追问了两句,他只轻描淡写说身体有点不舒服。话题就此跳过,落到正题上。

这个电话是叫他给陈慕舟换个更合适的岗位。

小儿子之前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眼下有了上进心,当爹的就恨不得把他想要的全给捧上来。

陈谨川薄唇微抿:“阿舟要换工作内容,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陈柏贤立刻就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好歹也是你弟弟,做好了以后也是你和阿文的左膀右臂。”

“这么说吧,您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兄弟情能维持多久还真的不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看阳台上的花。小小一朵,花蕊间还藏着透明的雨水。

绵绵春雨终于短暂告一段落,却还在不经意间留下了痕迹。

电话接完,他在小阳台上又站了一阵才进去。

许云想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正低着头按手机。

陈慕舟在微信那头抱怨:【你从前那么能熬夜,怎么结个婚就作息正常了!】

他昨晚送了衣然回去,心里憋不住想和自己的好朋友坦白一下。

谁承想接电话的人是他二哥,语气里有着被打扰的不耐烦:“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陈慕舟拿开手机扫一眼,才十二点三十四,以往这时候许云想的夜猫子生活才刚刚开始。

待要再说点什么解释一下,才发现对面的电话已经挂了。

许云想抽抽嘴角:……

昨晚,有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手机放在餐桌上,进来的陈谨川一眼就看到熟悉的头像。

他心思转圜,又牵了许云想进卧室……里的衣帽间。

文件资料林深可以送过来,但公司临时来了位重量级的合作伙伴,他下午还是得去一趟公司。

许云想不明所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脱衣,再换上质感极佳的衬衫和笔挺西裤,重新恢复为她之前看到的陈谨川。

然后,他往她手里递了一根领带,在她面前微蹲了下来。

许云想拿着领带茫然:“……我还不会系领带。”

陈谨川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搜出来一个视频,然后递给她:“学着就会了。……这可是以前你送的礼物,有纪念意义。今天是第一天,你帮我系。”

第一天什么的,太过羞耻。

何况从前她送他礼物,实在算不上用心。

陈家自家的人不少,他父亲这边,母亲那边,加上朋友合作伙伴种种,送礼的人不在少数,许云想不知道该送他什么,每次都参考陈慕舟的礼物然后……糊弄过关。

他送袖扣,她就买个同色系的领带;

他送皮带,她就送同品牌的男士钱包。

有一回他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了,就从展示柜里挑了个当时价格炒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钢铁侠手办送了过去。许云想无从模仿,思来想去将自己最喜欢的机器人瓦力手办给装好。

毕竟比起大多数人,他更不缺一切世俗意义上的“物质”。而她对他,既熟悉又不熟悉。

现在,他变成了她最应当熟悉的人,手里举着她从前送他的领带,要求一份夫妻间的纪念意义。

送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两个人的关系会变成如今这样,而生活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生活。

许云想按照他的要求,磕磕绊绊将领带系好,又伸手将他衬衫的褶皱抚平。

然后邀功般冲他笑了一笑,眉眼弯弯间带着俏皮。

陈谨川忽然就理解了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弯腰搂住她,从她的唇亲到颈间,最后深深吐息,叮嘱她:“等我回来。”

第49章 第四十九朵云

林深察觉到老板在开会的间隙有些走神。

他留意到他垂眼瞥了很多次的私人手机, 但事实上,他的手机屏幕一次也没有亮起来过。

来的合作伙伴是对方公司的二把手,年岁长陈谨川一倍有余, 精力旺盛, 谈兴正浓。

两拨人谈完工作上的事情, 又邀着一起共进晚餐。

订餐的总秘将餐厅信息转发给林深,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老板今天的领带, 还挺好看的,不知道什么牌子。】

陈谨川在车后座低头发消息。

林深趁机扫了一眼, 深蓝色丝质领带上绣着深红色的……樱桃图案?

配上他今天深色的西装三件套, 和谐莫名。

许云想收到”我的存钱罐”发来的消息:【公司还有商务晚餐, 不能回来陪你一起。管家会安排好菜色, 你自己吃。等我回来。】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等我回来, 缱绻的意味能将人从头缠绕到脚。

没有经历过昨夜之前,许云想或许还可以天真地认为, 爱和性可能是可以分开的, 爱是思想,而性是多巴胺和激素刺激下的产物;但共同度过了耳鬓厮磨,她无法再肯定之前的结论。

许云想回了一个“嗯”字过去。

她腰酸腿软, 身体里还留着异样的感觉,但这一切都不及昨晚的回想带给她的震动大。

关情笑着说了情圣的故事。

而他说了爱, 还说了自由。

翻腾的情绪如同深海的鲸跃出水面,掀起千重浪。

她很确定他作为邻家兄长对她的爱护之情, 却不知道何时起他对她有了男人对女人的爱。

爱从何而起,又因何延续。

而她又何德何能阴差阳错间得厚爱如斯。

婚姻三个月的种种, 也被翻了出来重新咀嚼。

但始作俑者不在身边,没法及时解答她的疑惑。

她将自己埋入被子里, 浅灰色的织物仿佛都沾上了他强势的气息,发生在这张床上的一切不期然地浮现在脑海里。

许云想红着脸从床上爬起,换到客厅的书桌上,打开关情给她推送的设计师资料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设计师师出名门,是著名华裔设计师贝先生的弟子,九十年代初和合伙人跳出来成立自己的公司,而他上一个经手的物业单位是港岛知名的奢侈品广场。

她不知道关情是否对她的创业有误解,但履历这么优秀的设计师……来给她两千多平的旧楼做改造。

怎么想都有大材小用或者明珠暗投之嫌。

全身心投入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许云想接到陈慕舟叫她一起去吃饭的电话邀请,才发现窗外的霓虹已经亮了起来。

原本今天的晚餐陈谨川有意带弟弟一起去,但陈慕舟不愿意,他对自己职场小白的定位非常清晰,不愿意接收其他人投过来或怜悯或不解的眼神。

——而二哥不在家,正好是他向好友坦白那件事情的好时机。

但是许云想懒得动,只倦倦地趴在大书桌上,随意地划着ipad。

真实的原因说不出口,她编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

陈慕舟打电话给自家二哥,想拿一瓶他酒庄里的存酒。

挂电话之前问了一句,衣衣是不是因为季节交替所以身体不舒服啊?

陈谨川再也坐不住,用餐中途出去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声音还嘶哑:“二哥。”

他拧着眉心:“身体哪里不舒服?”

许云想还没有联想到陈慕舟那边,她否认:“没有不舒服。就暂时嗓子……养养就好了。”

陈谨川不大确定她说的是实话,他昨晚已经收着力气了,但碍于自身的硬件设施……他疑心自己没有控制好,语气严肃:“我让管家叫医生去家里给你看一下。”

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许云想尬到头皮发麻,在电话里急急表态:“没有不舒服,真的,我发誓,没有受伤。而且很舒服的。”

最后面六个字说出来,两头都安静。

……

还是陈谨川开口打破僵局:“我这边很快结束就回来。”

回到酒酣耳热的包间他也不再掩饰,直言家里人身体欠佳,需要提前离开。

对方的二把手意味深长看向他的领带,“到时候陈总家的喜事,还要来讨一杯薄酒啊!”

陈谨川没有否认,惹得同场几个高管的眼神齐齐投了过来。

而林深面对散场后七嘴八舌的询问也只能做告饶状:“时候到了就会公开了,我总不能代替老板做决定。”

不怪大家诧异。

陈谨川在二代的圈子里,属于“别人家的孩子”类型。颜值,性格,工作能力,再加上洁身自好这一点,圈子里无出其右。

但凡家里有点联姻念头的,谁没有考虑过将人划拉到自家地盘里——也就陈家没有应过这件事情而已。

但现在,悄无声息地,已经进展到考虑嫁娶的地步了吗?!

是哪家千金悄无声息拿下了他?

等陈谨川回到家时,许云想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毕竟,她也算是说了实话。

“那你现在,真的没有身体不舒服吗?”

他问这句话的表情和从前问”这道数学题我哪里没有讲明白?”一模一样,认真的眼神直指人心。

纵然两个人已经见识过彼此最原始的欲.望,但许云想仍不习惯在明亮的环境里回答尺度如此之大的问题,她抬手捂住他的嘴,呐呐:“没有,都说了没有不舒服。”

他伸手覆上她雪白的手背,在她的掌心轻吻:“可是我是服务的提供商,用户体验和售后反馈都同等重要。有则加勉,无则改之。”

清新春夜因为这句话而变得不纯洁了起来。

从前同床共枕了快三个月都没有关心过枕边人的舒适问题,负距离接触之后忽然开始追求用户满分反馈。

许云想不说话,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他看着她,眉眼间突然柔和了起来:“……那就是舒服。我知道了。”

暧昧的话语被他说出来,激得许云想脸颊通红。

然而刚刚说“没有不舒服”的也是她,她只能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挡他的眼睛。

两个人一起躺倒在沙发上。

室内开了空调,她在家里穿得软薄,在他冰凉的西装上蹭了两下,他很快就有了反应。

但是陈谨川没有说话,只抱着她不松手,温热大掌在她的背上和腰上打圈圈,“你好好休息,我不会做什么。”

她安然缩进他怀里,像要藏起自己突然涌上来的酸楚情绪,只将他的另一只手握住,换了个安全话题:“二哥,为什么是我?”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强健的小臂彰显无与伦比的力量感……与安全感。

陈谨川伸长手臂,将人抱紧:“答案太长了。我准备用一生去回答你,你准备好听了吗?”

许云想坐直了身体瞪他:“涉嫌抄袭林徽因的原话,不予通过。”

很长一段时间,他听歌,看书,看电影……不断听到看到关于爱情选择的句子或者台词。他曾一度以为那是上天的暗示,后来终于醒悟,所谓的感受也只不过是一种选择而已,他心里有什么问题,就会反应在他的选择上。

陈谨川也不恼,他跟着坐起来,然后低头亲她的发丝:“话虽然是抄袭的,但答案是真心的。……我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说过,我们赌一赌。赌你的幸福,以后都和我有关系,我只是足够幸运,在这场赌局了上了桌,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结婚的。”

人不一定是抱着得到的心态去做某件事情。

就好像他抬头看到了天边的云朵,它自在,温和又遥远。它的存在,就能让世人短暂地忘记烦恼,只专注在美好本身。

和这世界上的其他美好的山川湖海一样。

“不会的。你也会遇到其他的女孩子,你发现她的好,发现她的可爱。世事不尽完美,但你们携手共度。”

“这个人如果不是你,那就不成立。”

“二哥,你这样……”,她思考了一阵颓然败下阵来,“你这样分明是在教坏我,仗着你的爱为所欲为,我可能会恃宠而骄的。”

陈谨川应和她:“衣衣,这是被爱的人的特权。”

他的嗓音里并没有任何的不愉悦,许云想甚至从中听出了轻松上扬的尾调。

不是事事都会有回应,这世间多得是单箭头和平行线。

“那万一,如果有万一……”

她的话没有说完,陈谨川语气平静地接过:“愿赌服输。那就是我还不够好……”

她挣脱他的手,再次堵住他的嘴:“二哥,你很好。我不会让你输的。”

他低头,深沉的眼里映着她素颜的脸,她眼里有亮光缓缓流淌。

他搂紧了她,将她贴在他唇上的手捉过来贴在脸颊上:“我知道,我知道。”

他从来都知道。

在德国那些年,他偶然也会觉得生活是毫无意义的。

公司和家里,比起陈谨川本人,更需要一个优秀的,能挑大梁的继承人“陈谨川”。

那珉爱他,但是她离开他的生活太早;陈柏贤爱他,在陈予文受伤之后更加明显起来——在那之前,他一直认为父母之爱子,是天生的。

但父母离婚之后,从前在大哥身上的偏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这些偏爱的前提,是爷爷奶奶和父亲都认为,在受伤的大哥之后,他的资质更合适做陈家的继承人。

长在壳子里的陈谨川。

但有人在这样的壳子里看到了他,无需他展示他的聪明与努力。

第50章 第五十朵云

陈谨川比许云想更快适应两人之间实质的进展, 他在第二天下班之后约她去江边的餐厅吃晚餐。

从停车场出来,他就握紧了她的手。

许云想有点紧张,偏又挣不脱。江边是海城的热门地标, 大大小小的知名餐厅不下百家, 很容易撞上熟人。

是一家本帮菜馆。

陈谨川牵着她往落地窗的方向走, 边走边笑:“我们结了婚, 迟早是要给周围的人知道的。我爸和周阿姨那边, 我计划下个月出差回来和他们交待清楚。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关系,你不用担心任何人的眼光。相信我。”

餐厅光线的映衬下, 他的侧脸英挺利落, 牵她的手温暖又有力。”我没有不相信你, 我只是……”, 许云想呐呐, “我怕她们对我失望。”

陈谨川为她拉开座椅:“有我在。”

这三个字有奇异的力量,安抚她所有的不安。他解开西装扣子在她对面坐下。

服务生送了温水和菜单过来。

许云想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久未联系的冯清蕊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她点开放大来看。

落地窗前的餐桌上, 她和陈谨川相对而坐的侧脸——正是此刻。

她估算了下拍照的角度,扭头往右后方的方向看了过去。

冯清蕊举着手机朝她贼兮兮地笑,她的面前还坐着另外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女郎。

许云想小幅度地招手回应。

冯清蕊的消息很快又发了过来, 语气揶揄:【手牵手进来的哦!】

【是不是陈慕舟他哥,之前年前他家宴会我们还见过……】

【我和知其姐出来吃饭……就, 咱们还挺有缘的……】

那场宴会上,冯清蕊还悄悄拜托她给冯知其和陈谨川牵线。

往事历历在目。

陈谨川合上菜单,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对冯清蕊的印象不深刻, 倒是还记得冯知其。欧洲小,他们的圈子也不大, 冯知其在法国呆过几年,他们也见过不少次。

“你想过去打招呼吗?”

恰好冯知其也回头看了过来。

两两遥遥示意。

陈谨川捕捉到她脸上的尴尬之意,他疑惑:“有过不愉快?”

许云想拉住他的手,解释:“不是,我总有种自己偷偷摸摸抢了清蕊的姐姐预备役男朋友的感觉……”

虽然对方只是提了个想法,还未落到实处。

陈谨川替她倒水:“陈太太,你的权利经由法律认可,这才是名正言顺。何况,你都使用过了……”

这样一个看起来严肃禁欲的人,在明亮的餐厅灯光下,衣冠楚楚地和她说“使用”。

到底是谁使用谁。

昨晚尽管她一再坚持自己没有不舒服,陈谨川还是强势地按着她检查了一番。许云想被他的手搅到四肢无力,铺在洗手台上的浴巾也湿了好大一块。

她在餍足的混沌里突然想到之前的粉色纱裙和他的西装,紧张兮兮地问他是不是拿给管家再送去干洗店了。

会不会被人知道?

陈谨川靠在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洗手,说他泼了水上去再擦干,然后才让管家来取的。

想到昨天晚上,前天晚上,以及大前天的晚上发生的事情。

陈谨川的呼吸乱了几分,分不清是身体还是心里更饿。他摩挲着掌心里柔嫩的手,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坐姿。

服务生将他们点的菜送上来……

其中一道黑松露鲍鱼红烧焖饭格外得许云想的喜爱,她一个人几乎吃掉一大半,末了意犹未尽地提议:“二哥,等会儿我们走一段路消消食再回去吧……我吃太撑了,需要运动一下。”

这顿饭陈谨川吃得心不在焉。

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灯光好像只聚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潋滟光辉落在她的浓睫和黑眸上,线条温润,美好得如同窗外的春风。

“好,我们运动一下。”

陈谨川长眉一扬,语重心长。

吃过饭。

许云想和陈谨川再次在餐厅外的停车场和冯家堂姐妹遇上。

冯知其眼风轻扫过他们交握的双手,面上的神情不变:“恭喜。”

毕竟这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有读书时的情谊,她很好的掩饰她的些许惊讶。

冯清蕊的定力没她姐好,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从陈谨川的脸上转到许云想的脸上,一脸兴奋的吃瓜表情。

直到被她姐拉着上车了,还不忘回头看。

这个小插曲叫许云想忘记自己关于散步的提议,冯清蕊好像一个好奇宝宝发过来无数个问号。

【我姐说她们那时候老调侃陈慕舟他二哥,是做买零点五送一点五的赔本买卖。今天倒是解惑了。】

三个儿子,三个生母。陈家三兄弟倒是处得意外和谐。

陈谨川和陈慕舟的血缘关系本就隔了一层,他还将更加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青梅的事情都拉上一起管,不怪外面的小报赞周韫宜这个后妈最会管教继子。

【我姐说还有……你还记得隔壁班班长彭子新吗?就是那个和你一起给学校杂志写稿的,他说你主动给他写信那个。】

许云想从庞大的记忆库里回想起这么个人。

明德中学有学生自己办的校园杂志,稿件的来源多是学生。彭子新在上面发表了一篇关于《红楼梦》里宝黛感情的分析,她那时候刚好读到黛玉泪尽而亡,感触颇深。

杂志社的朋友帮她将洋洋洒洒的读后感转交给了彭子新,两个人写了好几封信讨论关于黛玉的一切。直到彭子新的家长将这件事情投诉到班主任那边,说她借文学之名行骚扰之实,导致他学习成绩的下降。

陈谨川那段时间偶尔会去接陈慕舟和她,坐车上听到后排自己弟弟的提议,“要不我去教训他一下?”

他坐副驾驶上转过来看她,表情很是冷淡:“我会和你们班主任联系。”

这件事情后来怎么处理的,她印象里好像就……很是平静无波的掀了过去。

他也没有来和她说。

冯清蕊截了她和她堂姐的聊天截图。

她也曾经是个物理单科成绩极差的学生,冯知其回国后被她软磨硬泡着去学校给她开了好几次家长会。

有一次在老师的办公室里遇到陈谨川。

那时候他还未毕业,也是青涩的年纪,只是在假期里会回国内跟着陈柏贤学习。

冯知其第一次对他是“陈家的继承人”这件事情有了实质的观感。他一袭西装,带了两个律师,对面是喋喋不休的学生父亲,一口一个“勾引”“不学好”。

陈谨川也不开口,由着对方说到口干自动停了下来。

他扭头好整以暇对律师说:“刚刚的话都录下来了?就以名誉权受损提交诉状。”

……

冯清蕊还在那头兴奋着:【我姐都说了,当时觉得你二哥好帅。】

最后告了吗?

还是有其他的和解方式?

许云想毫无印象,但那件事情之后,彭子新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而她再也没有和人写信讨论文字带给她的感动和思考。

而陈谨川后来给她送了三套不同版本的《红楼梦》,上面只放了一张书签,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知来路方能识归途,祝阅读愉快。】

那时候的陈谨川是怎么看她的?

喜欢吗?爱吗?还是基于责任连带的照顾?

……

昨天的聊天让她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已经多了一些,但今天又有新的事情冒出来提醒她,他的爱意如冰山浮于海面之上,难以宣之于口的关于她的部分,则向下冻结成更大的山体。

无人察觉。

陈谨川敏锐捕捉到她态度里的予取予求。

回家后,她说的“运动”被他故意曲解成了“使用”,在情.事上还不大放得开的她也没有出声反对。

他像黑夜里蛰伏的豹,将怀里的人拆骨入腹。

然后在清理的时候,又擦枪走火在浴缸里重复了一次。

许云想倦极,但冯清蕊的话意外搅散她的睡意,她等到沐浴归来的陈谨川。

她在被子底下往他的身边靠,声音轻轻:“二哥,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会让你很高兴的事情。”

陈谨川在昏黄的光线里低头,观察她的表情:“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怀里的人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让男人开心当然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刚刚,但陈谨川直觉她说的不是那种。

他想了想,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那你把我设置为你联系人里的第一位,微信置顶。”

许云想仰头看他,表情似是不敢置信:“……你,看到我手机了?”

她给他的备注名是“我的存钱罐”,还是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改的,看上去好像她是图他的钱才跟他结婚一样。

陈谨川拍了拍她的背:“是开庭的事情,律师会去处理,你不用担心,我替你拉黑了。”

她的手机遗忘在沙发上。

早上的时候电话响,他看屏幕上写的“赵总”,判断对方应该是她从前工作上的人,不重要,但是扰她安眠就不对。

于是他就接了。

对面先开了口:“小许是吗?我是赵如新。我还是之前的意思,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作为精神抚慰费用。你公司那边,我也可以介绍新的业务过去……”

陈谨川打断了他:“看来我的律师还是不够狠,让你有时间来骚扰我太太而不是反思自己的问题。”

对面大约没有料到是个男人接的电话,反问道:“你是她老公?”

陈谨川:“也就是酒店大堂那个拦住你的人。你是科闻公司的是吧?我直接找你们老大李东旻聊。”

然后挂了电话。

屋子里倏忽安静了下来。

陈谨川捏着手里带浅紫色手机壳的手机,敲了敲屏幕,落日熔金的图案亮了起来。他镇定输入她的开机密码——不难猜,何况她也没有避开他,220212,是花花的生日。

在已接电话栏将“赵总”拉入黑名单。

原本要按关机键的手停了一下,想起之前看到的手机显示来电名字,A 阿舟。

他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电话拨了过来,铃声响起,屏幕上明晃晃的五个字“我的存钱罐”。

连个A的前缀都没有,甚至够不上她的通讯录前排。

许云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可以解释的。”

陈谨川抬手将她抱到自己的身上放着,近距离的对视,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有钱也是我的优点之一,我不否认。你喜欢我就高兴。”

他希望她花他的钱,两个人之间有了羁绊,金钱上的,身体上的,感情上的……才能走得更长久。

许云想低头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为他对自己的曲解感到生气。

陈谨川将人往上移了一些,轻吻她:“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请你爱我,爱一个男人,爱一个丈夫那样的爱我,我就很开心了。”

以爱来酬谢爱。

大概是他对这段婚姻最美好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