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1 / 2)

第121章 【李】EP20(二合一) 好果烂果,说白也是同根生。

恰十点半,仓库火灾再次发生时,戚檐蓦生了一股记忆回流的奇妙感觉。可他清楚,用不了多久,这段记忆会被他再次忘却。

深夜,他二人又被老管家锁入屋中,只是这回他俩之中再没人嚷嚷着要往外头跑,谁都不乐意再出去同外头那只鬼婴硬碰硬。

屋内光线一如既往的昏暗,戚檐随口抱怨一嘴,文侪便下床从桌底搬出个煤油灯,他一边擦燃火柴点灯一边问:“你还在想谜题三?一整晚都板着个脸,也不知道在吓谁。”

“真废脑子……”戚檐盯着那盏煤油灯瞧,淡黄的煤油正沿着灯芯向上缓慢地爬动,“那李策总疯疯癫癫的,似乎不怎么清醒……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恨的单单是‘周宣死亡’这个事实?”

“证据呢?”文侪将煤油灯推至桌子的中心,拿纸巾擦了手才爬上床钻入被戚檐暖得温度刚好的被窝,“无凭无据乱猜可不行。”

“拿画屏遮挡遗像不就是一种排斥、抗拒的表现么?”戚檐侧身用脸对着文侪,“周宣可是连柳未都盖章的好人,李策总不能是因为周宣他性格问题恨上了吧?”

“你这说法说服不了我。”文侪平躺下来,用笔尖在日记本上反覆点着那早已默好的谜题三。

“别这么厌恶风险,有些答案就得试试才能出来,咱们有三次机会呢,不如先试它一试。”戚檐用风干的蓬松头发蹭文侪的脸。

“你又皮痒了?”文侪偏头躲开戚檐的脑袋,斜眼瞪他,“闲着没事想大半夜尝尝触电的滋味?你这局究竟在急什么?”

“哎呦,不妨事,我就是想验证个猜想。”

“说明白。”

“我想知道,周宣的死亡对于李策而言究竟是解脱还是噩梦的开始。”

戚檐笑着掰开文侪的手指,抽出纸笔,写道——

【参、我是个要上火刑架的异教徒。】

【答:周宣被视作众人的救赎与神明,“异教徒”代表着李策对周宣怀恨在心。李策深明周宣没有过错,却依旧选择成为异教徒,表明了深受精神病困扰的李策对于周宣之死不可自控地产生了消极心理。】

戚檐被电了,他委屈地将手搂上文侪的腰,缩入文侪的怀中,说:“好疼……”

“活该,早和你说了不要这么草率答题。”文侪不看他,却也没有推开他。

“哥,你身上好香啊。”

拳头在打上戚檐的身子前卸了力,那小子才刚被电,秉持着人道主义思想,文侪只能骂骂咧咧转身过去不再搭理他,那举动反叫戚檐更肆意地往他背上挤。

在文侪再次开口痛骂他前,戚檐先开了口:“明早我想去柳未房里再瞧瞧。”

“我正有此意。依照先前表现来看,宅子里的人,就属她对周宣表示出的善意最强烈。”

“是个颇虔诚的信徒呢。”戚檐说。

***

大概是因这回没受鬼婴影响的原因,俩人都在六点左右睁开了眼。

戚檐领着文侪翻身下床,洗漱罢便领着文侪往楼下走,制造与四婆的偶遇。随后分外自然地从那神情诧异的四婆手中,接过了将要端给柳未的汤药。

“上回我偷偷摸摸去翻柳未东西,被她逮着了,挨了一顿好骂。”戚檐耸耸肩,好似并不怎么在意,“待会儿你试试看能不能从她嘴中套点话,我总觉着她也有点什么心理阴影,当时一直在冲我喊什么‘你也要逼我吗’。”

“大病在身,方睡醒便猛见有贼在翻自个儿东西,换你,你不骂几嘴?”文侪从戚檐手中把药接了过去,尽可能使劲地叩响了房门。

迟迟没听见柳未的回答,他却也并不着急,他想制造一个同先前有所不同的场景,好看看能否获得更多的线索。

“小柳——我是周宣,我给你端药来了!”

文侪不死心,又高声喊了一次,这回倒是听见了柳未有气无力的一声“进来吧”。

标准的证件照式笑容被文侪送到了柳未床侧,白瓷药碗在床头柜上轻轻搁下,文侪带着讨好开了口:“小柳,你现在不方便吧?不如我来给你喂药?”

柳未只是摇着头把药接过去,小口抿了起来。那碗浓稠的中药被她往口中倒时好似泛出点猩红,文侪略微眯起眼,想了想便拖了把椅子在床旁坐下。

柳未皱眉,满脸的疮疤也跟着蠕动,她看一眼文侪,又瞅一眼站在文侪身后的戚檐,诧异问:“你们还有什么事?”

“小柳,我就是看你生病了,怕你一个人待着太寂寞,就想着来陪陪你。”文侪眉目舒展,温和话语响在这间叫黑暗与暴雨声充斥的房间里,像阵拂煦春风。

“总是只有你会这般待我……也多亏你,否则……”

“否则什么?”

柳未摇头不语。

文侪的目光瞥向床头柜的照片,先前戚檐所说的看不清人脸的照片这会儿正逐渐浮现出其余三人的面容——李策、周宣以及一个未尝见过的女孩。

文侪猜那应该就是已经去世的李素。

两小无嫌猜,指的应该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四人。

“小柳,”文侪忽然开口,叫那手中端着药的柳未都愣了愣,“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可我丢了件金贵东西,恐怕是你们住进来前就丢了,想着在你屋里找找,以咱俩的交情,你看……”

“找吧,我不介意的。”柳未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跟在文侪后头的戚檐。

戚檐见状不疾不徐地还她个微笑,她便很嫌弃似的收回了目光。

“你自个儿找,戚檐坐下,我不要他翻我房间。”柳未斩钉截铁,语气不善。

“哎呦姑奶奶,我这又是怎么惹到你了?”戚檐满脸堆着笑拎起文侪,自个儿翘着二郎腿坐上了椅子,“咱们也是一块长大的,你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谁让你……”柳未又突然不说了,只把喝干净的瓷碗摆去床头柜上。

“谁让我对那周宣好哥哥态度差?谁让我讨厌周宣?”

戚檐笑说,却被文侪一声咳嗽制止了。

两道凶光随之瞪向戚檐。

戚檐清楚,文侪这是怕他把柳未逼急了,将他俩一道赶出去,可亲眼瞧见那柳未在李周二人之间的态度转变,他更确信柳未对周宣不是一般的特殊,但碍于文侪的警告,他还是将语气放得温柔了好些。

文侪这才放心走向房间的另一头。

先前只有戚檐探索过柳未的房间,且均止步于房间的前半部分,仔细翻找过的地方仅有那四层木柜而已。

他的脚尖抵住一张老式雕花实木梳妆台,两侧各有三层抽屉,下内侧则有双开门式样的窄木柜 ,一面有些花了的椭圆镜置于梳妆台正中,映得人影模糊。

他先是蹲身下去打开左右拢共六个抽屉,除去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外,他一无所获。

“你也知道的,姐姐的死对我打击太大了……我表哥他……”

戚檐忽然不说了,文侪猜是那小子忽然意识到了周宣在现实中此时已经去世。

文侪也是这时才意识到为何前两局那袁景总是略过他的话,亦或者开会时为何不叫上他。

原因很简单,因为周宣早就死了。

至于柳未、李策、老管家以及四婆能看见他,大概只因他们对周宣的执念太深。

文侪想罢,没再去听俩人的对话,自顾自拉开了下侧的双开门木柜。

红绸包裹着厚厚一沓积灰的东西,文侪瞥一眼柳未,见她还算专注,这才将红绸拆开。

——是泛黄的手写信。

写信人都是柳未,而收信人则都是周宣,信上文本的感情充沛且露骨,只是比起爱慕亦或者钦佩,那感情显然更像几乎走火入魔的痴迷与依恋。

【这世上只有你能救我】

【都是我的错】

【我总像你说的那般自私】

【没有人能比你为我付出得更多了】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这话瞧来不大对啊……周宣这是做了啥,能把人姑娘逼成这个样子……”

文侪直咋舌,可转念一想,如果周宣“成神”靠的便是精神控制一类的手段的话,李策讨厌他也就理所当然了。

可他怎会骗过了柳未,却没骗过李策?

文侪确信还有线索遗漏,而这回遗漏的线索在李策身上。

他于是将手写信放回去,起身笑着冲那戚柳二人打了声招呼:“果然不在小柳这儿,我去翻翻小戚那间屋,二位慢慢聊。”

文侪拔腿要走,戚檐却倏地站起身拽住了文侪的手臂,只还笑着回头冲柳未说:“小柳,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哈,表哥要搜我屋,我怎么也得盯着点,先走一步!”

***

戚檐原以为文侪只是随口说说,没成想他真的快步走入自个儿那间房,不免困惑起来。

“来我屋?我每回睡前都要把房间翻个底朝天,生怕突然更新线索呢。”

“但我没来翻过,不安心。”

文侪动作利落地爬上床把枕头被子都扔给戚檐,抬起床垫往底下瞧了遍,也不顾戚檐在一旁抱着东西可怜巴巴地瞅他,转而走向那张木桌。

“你不信我?”

“少说废话。”

“这回我是真伤心了。”

“嗯。”

戚檐卖惨失败,只得将被子和枕头放下,皱着脸凑到文侪身边问他在看什么。

文侪盯着桌脚那盏煤油灯,问:“你这灯怎么裂了?漏油吗?我那有两盏,一盏煤气,一盏煤油,你要吗?”

“倒是不漏,我先前仔细琢磨过,开裂的只是外壳,还没到里边。还能用,就不麻烦了。”

文侪于是起身绕到别处去翻找,发现什么线索都没有后又蹲在桌前,喃喃念起什么。

“你听说过‘煤气灯效应’么?”文侪忽而说,旋即盘腿在地上坐下,“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心理操纵手段。操纵者通过各种举止以及心理暗示来控制被操纵者的行为与思维……唔、就大致和PUA差不多。”

“怎么突然说这个?你这是在柳未房里找到了什么?”戚檐笑了笑,“难不成是周宣他利用那手段操纵了人心?”

“看柳未曾经的反应,我估摸着大差不差……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李策不会被影响,又或者,他是如何在被影响后恢复清醒的。”

文侪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那盏煤油灯,也是在那一刹,屋内的电灯“啪”一声后熄灭了。

他看向窗外,一道闪电恰在这时骤然打在了窗上,窗玻璃上为细密的裂纹所铺满的瞬间,身侧传来戚檐一声嘶吼。

他被吓了一大跳,匆忙在黑暗中扶住戚檐发颤的肩膀,可那人却浑身痉挛不止。

“喂!你怎么了?!”在他抱住戚檐时,有东西从他口袋中“砰”一声落在地上。

三分钟后,戚檐停止颤抖,宅子中的电灯也随之恢复。

逐渐在眼前清晰的不仅有戚檐迷茫的眼神,还有——他满身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淤青。戚檐晃了晃脑袋,张口好似想说什么,却又笑着把话都吞了回去。

“喂,你刚刚怎么了?要说什么就快说!”文侪拽着他的领子,却只从敞开的领口看见被衣服遮盖之处是更为夸张的伤痕。

“真想听?”戚檐伸手捏了捏文侪紧蹙的眉心。

“废话少说……”

“我看见你,”戚檐想了想又改口,“我看见周宣对我拳打脚踢。”

文侪闻言很是诧异,他双手往后撑地,恰摸到刚刚从戚檐口袋里掉出去的东西——

一只放着他二人合影的怀表。

那怀表已经被砸碎了,本被遮挡于玻璃之后的照片的背面写了分作两行的五个字。

【骗子】

【暴力狂】

恰这时,戚檐的房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没有上锁的房门被四婆从外推开了。四婆晃着手中钥匙,说:“二位少爷,今儿要做大扫除,我忙不过来,能否麻烦二位帮忙开开门?”

——那鬼玩偶的逃杀游戏又要开始了

***

逃杀颇要人命,好在二人逃过一回后也有了经验,虽说依旧惊心动魄,但好在解决得还算顺利。

这会儿,袁景又在楼下喊戚檐去开会。

戚檐没办法,只能叮嘱文侪:“任怀房间已经翻空了,我估摸着你不管往哪儿跑,势必撞着那柳未。为避免她缠人,你还是在公共局域逛逛吧。”

文侪点头说成,还不待他走,已踱去了二楼的小客厅里。

他叉腰将客厅的布置都看了一遭,这才蹲身拉开戚檐上局翻找过的、装满了女性杂志的抽屉。

戚檐当时为了省事,只将封面瞧了,并不仔细翻阅其中内容,叫文侪这站在显示屏前心焦如焚,这会儿总算有机会慢慢翻阅。

可他将杂志都平铺于桌,也并没想挨个查看。

视线在杂志封面上扫得飞快,最后锁住一本主要元素中包含了心型项链的杂志。

他屈腰去沙发里拿出那条项链,两相比对,在确定了和杂志上的是同一条后,即便那项链还卡在指尖,他已托着杂志翻阅起来。

这阴梦太重细节,杂志的每一页皆是正经内容,他唰啦啦疾翻,压根锁不住重点,却还是硬着头皮一页页翻去。

那杂志厚,总共300多页,再加上色彩缤纷,直翻得文侪眼花,最后手指卡在第200页,在杂志靠近中缝的一个角落设计了个生命栏目,主题是女性身体健康与自保自卫,举的例子则是一个女孩和他弟弟被绑架,绑架犯割下女孩的十指对家属进行勒索,最后女孩因同歹徒搏斗,诱发心脏病而死亡,那绑架犯因构成绑架罪与过失致人死亡竞合,处以死刑。

文侪将那故事看完,沉沉舒出一口气。

——原来任怀屋里那些个数不清的手指是这么个含义。

***

戚檐今夜单敷衍应付了楼下二人,喝完饺子汤便上楼去文侪屋里寻人。彼时文侪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见他来只将被子铺去了地上,供戚檐坐。

“还不够。”戚檐将委托纸抓得皱巴巴。

“不懂你说啥。才刚进来呢,莫名其妙说什么不够?”

“不够快。”戚檐的脑袋微微向前垂着看那发皱的纸,“今晚咱们再尝试尝试破解一个?”

“还没被电爽?”文侪嘴上这么说着,见戚檐积极,实际上也并不觉得心累,于是爽快应下,在他身边落坐,“谜题三还需再仔细整理整理,不如先看谜题一和谜题四?你从那俩中选一个,咱们好好嚼去。”

“谜题一与第六日出现的那温室有点关联,我怀疑那会儿我翻得还不够仔细,咱们先把那玩意儿解决了。”

戚檐的指尖落在一道摺痕处——正是那“肆”字。

【肆、我留下一颗烂果,要它来日还我一颗好果。】

“与烂果能扯得上关系的,似乎只有储物室里那铁皮箱子。”文侪说。

“我嘛……我认为烂果本身并无太大含义,”戚檐笑笑,“但文哥,你发现没有,不论是那能上人身的墨字,还是坑底那树,那无头尸,它们指向的唯有一人。”

“这谜题四与任怀有关。”戚檐又补充着说。

文侪琢磨着,指尖转了只笔:“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直观性的线索,没法轻易判断那鬼老头和任怀的关系……若是当真不存在那类线索,咱们就只能从题中死抠。”

“那没办法。”戚檐耸耸肩,说,“来吧。”

“‘烂果’着重一个‘烂’字,假如我们把这看作鬼老头——毕竟鬼老头是当年那桩绑架案的主犯,足够称作烂人一个。”文侪说罢,看向戚檐,“第五日你被鬼老头追杀后跳楼,清醒后,你同任怀说了好些话,但都听不清……你有什么头绪没有?”

戚檐摇头:“准确而言,那是李策说的,我能听到的仅有任怀的回覆,可任怀他慌张否认掉后便开始发疯了……但奇怪的是,他发疯到要割腕,老管家却说我没做错,要任怀好自为之。”

文侪点头:“老管家当时的语气别提有多坚定……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你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说任怀他是个杀人犯。”

“你也看着,我说的分明是那鬼老头,伤及任怀纯属意外。”

“任怀瞧上去很抗拒那话。”

“是,但我——李策,瞧着他割了腕,当时除了感受到恐惧,还有兴奋。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止恨鬼老头他,还恨那同他有所关联的任怀。”

戚檐的肩膀紧贴着文侪的,顿了顿又说:“如果排除任怀与鬼老头为一体的想法,且在目前尚无证据能证明任怀有错的前提下,仇恨还是在鬼老头与任怀之间发生了传递,最为常见的一种仇恨延续情况便是‘仇恨的代际间延续’,即任怀同那鬼老头存在血缘联系。”

见文侪不语,他于是接着往下说:“若鬼老头真的是任怀的直系亲属,那么通过鬼老头的模样和年纪来判断,应当是任怀他爸。恰好‘烂果’留核,种下去,长出新树,结‘好果’,那好果烂果说白也是同根生。”

文侪思考时惯常皱眉,这会儿亦然,只说:“有道理,正巧那鬼老头无名无姓的,若是任怀的亲属,那么答题时对他的代称也可以确定下来了。”

戚檐拿笔头戳在下巴上,说:“那‘我留下一颗烂果’要如何解释?”

“哦,对了。你开会时我从二楼小客厅的杂志里翻到了当年那案子……李素当年应是心脏病发作死亡的,那绑匪被法院判了死刑。”文侪说。

戚檐一面揉他脑袋夸他能干,一面盯着委托纸上的谜题四前半句,好一会儿才说:“既然那匪徒已死,那么这里的‘留下’就不能解释作李策宽容待人,留下了匪徒性命……且依据我们目前的推导方向,任怀的故事主旨讲的是仇恨血缘继承,既然匪徒的生命没有‘留下’,那‘留下’的恐怕只剩下李策对那死人的恨了。”

文侪知道戚檐应是想通了,故而没有插嘴,只任他继续说。

“后半句的‘要’语气强烈,‘还’则是李策遗恨未解的代价,‘好果’与‘烂果’相映射,表明李策索恨的对象,从那匪徒,变作了那人的儿子任怀,可是‘好果’并不能直接解释作任怀,而是李策对任怀做出的报复举动。阴梦本就是现实的另一种表现方式。从阴梦里出现任怀同‘我’争辩自己不是杀人犯,且出现自残举动来看,李策在现实当中估摸着也没少为难他……”

戚檐斜眸,说:“我作答了?”

“笔帽都给摘了,才来问我。”文侪斜睨他。

戚檐笑起来,接过文侪的笔记本,落笔。

【肆、我留下一颗烂果,要它来日还我一颗好果。】

【答:‘烂果’指李策对于造成姐姐李素死亡的绑匪的恨意,‘留下’强调恨意的延续,‘好果’指李策对于匪徒的仇恨在他死后,转移至其子任怀身上,‘还’指李策通过报复任怀,来解自个儿对于那匪徒的恨。】

文侪不愿去看,只默默攥住了戚檐的手,短暂地阖上了自个儿的眸子。

掌心握住的骨与肉没有传来电流窜过的抖动。

他睁眼,一个红圈。

他仰头,撞上了戚檐的笑,笑得上挑的眼尾都被笑意泡透了。

文侪一怔,只挪开眼去。

戚檐从何时开始笑得这般真心了?

不知道。

没准一点儿也不真心。

只是他看错了。

文侪觉得他仔细思考戚檐的笑这件事很是荒唐,于是不想了,只从柜子里搬了团新被子丢上床去,说:

“天色暗了,睡吧。”

第122章 【李】EP21 把衣服脱了吧。

日子一天天过,文侪似乎已不拿与戚檐同床共枕当回事,毕竟在阴梦里,还是命和效率更重要。

可戚檐如今只要一晚不挨着那仅把他当搭档或是同窗的家夥入眠,就总觉着浑身有虫在咬。

总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却毫不为自个儿扭曲的心理感到愧疚。

他不仅要名正言顺地躺他身侧,他还想让文侪染上他的体温乃至气味,还想让文侪也养成习惯,只要看见双人床就会想起他,只要一个人睡就会觉着少了点什么。

喜欢一个人能有什么错呢?

他喜欢文侪是没丁点错的。

眼下难得起早的戚檐又偷偷摸摸把文侪抱入了怀中,大约十来分钟过去,他怀中人才终于有些动静。

他见文侪眉心紧拧,口中一直嘟嘟囔囔着什么,于是将耳朵凑到文侪的唇边。

他听见文侪说——

“渴。”

“哎呦,哥又变成小蝙蝠了。”

戚檐笑着揉了揉文侪又软又蓬松的卷发,旋即起身到衣柜中翻出两套纯白的浴袍,抽了浴袍的腰带,捆住文侪的手脚。

为避免文侪逃脱,他又至客厅翻了几条绳子回来绑人,待事情做完,他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思考——当初文侪生生吸干了一条巨蟒,必然不能让文侪直接咬他,一不当心把他咬死了可就不好了。

但他确实不想让文侪渴着,只猜是文侪不解渴恐怕就无法清醒。

没办法,他就是那种明知夜里吃糖对牙口不好,也依旧会为了哄孩子开心,把糖送到孩子嘴边的蛮横家夥。

一把水果刀很快被戚檐拿在手中,他从容割开自己的手臂,等血淌出来后,才将手臂贴至文侪唇边供他吸吮,只是甫一瞧见那小子有要露牙咬他的倾向,他就会猛然把手收回去。

这么循环几回下来,意识不清醒的文侪已经学会了小口舔血。

大抵是连文侪也知道累,没多久就连吸血动作都慢了下来。戚檐于是趁机将一杯清水递过去,这举动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让文侪漱漱口清干净口腔中的血腥味,省得文侪醒来后又良心过不去。

“真可爱。”戚檐看着文侪朦朦胧胧半睁眼乖乖喝水,又皱眉将血水往盆中吐的模样,又忍不住上手搓了一把。

戚檐看了眼时间,已是早上七点半了,他赶时间,没办法慢慢等文侪恢复意识,却也并不乐意和文侪分开,因此毫不犹豫地将人抱起,踹开房门便径直往收藏室去。

收藏室的沙发荣幸成为了文侪的床。

戚檐当初在这鬼地方断了指,他理该有多远躲多远,可他心底总觉着那被四婆砍下指头应该是不可避免的固定事件,因而没想逃,反更迫切地想重回收藏室再捋一捋线索。

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那收藏室里的线索算是没能发挥半点用处。

依照着先前的记忆,他从三角钢琴中摸出两个白塑料袋,再次确认了一袋是止血用品,一袋是手术缝合工具。

他想,李素生前曾断十指,那么在李策阴梦中,他让未曾断指的自我断了指,就相当于一种自我惩罚。

可他既然想实施自我惩罚,哪里会专门为自个儿提供治疗用具?

所以这两袋东西不是用来治疗他的断指的,而存在着其他用处。

他正一边想一边在屋里转悠,忽然听来身后一声带着怒意的——

“戚檐!”

戚檐于是笑着快步至那沙发前,俯下身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那人的脊背:“亲爱的醒啦?早安!”

“早安个鬼……我怎么在这?快把我松开,要找线索俩个人更方便。”

“还不行。”戚檐笑着摸他的耳垂,胡扯道,“我怕你要咬我。”

“……倒也是,但绑着嘴就够了,绑我的手脚做什么?”

“这个嘛,”戚檐想了想,才说,“怕你扑过来咬我。”

“鬼才信……快点解开!”

戚檐假装没听见,扶起文侪后又拎了那两袋东西放到沙发前:“哥,你帮我想想吧,先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在这屋里找到了俩塑料袋么?第一轮时我觉得那是为了治疗断指,现在那猜想不再成立了,你觉得它们的用处会是什么?”

闻言,文侪果然不闹了,仔细想了想才说:“除了治疗伤口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但我身上肯定没伤口,你身上有没有?把衣服脱了吧,我帮你看仔细些。”

戚檐听了那话紧紧压住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说:“怎么能突然逼人脱衣服呢?多让人不好意思啊?我自己看!”

话虽如此,换作平日,他早爽快把衣服脱了,只是今早刚动刀在手臂上割口子给文侪喂血,若是叫文侪发现了这事实,指不定又一个人生闷气,所以他决定打死都不脱衣服。只将衬衫口拉大了,自个低头往里看,腰部果真有一道半截指头长的缝合伤口。

“还真有……”

“那就简单了,你昨天不是一恍惚,看到我揍你么?这些工具估摸着暗示的就是李策曾受到了周宣严重的暴力伤害……可这线索为什么藏在收藏室的钢琴里……”文侪想写字,奈何手被绳子绑着,不得动弹,只得咬牙切齿地让步说,“那就不解开绑脚的,你就解开我的手总行了吧?”

“当然。”戚檐帮他解开绳子,又恭恭敬敬将他的日记本和笔递过去。

“你看看那架钢琴上还有没有什么暗示。”

“我已经把那玩意看了不下五遍了,幸福牌金丝楠木三角钢琴,产于1990年,钢琴腿有点磨损,内部的构造倒是没什么问题。”戚檐说。

“幸福么……”笔尖在纸上写下那两字后便停在了一点上,文侪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如果说周宣都对李策施暴了,李策还妄图用幸福亦或者其他的正面情绪去掩盖的话,或许是出自愧疚,亦或者……负罪心理么?”

“哪来的?”戚檐还是没法理解这种自我牺牲式的美化恶人的心理。

“不论是柳未房间那四人合影,还是怀表中的两人照片,李策和周宣的关系瞧上去都很亲近吧?可就连柳未都知道,所有人都喜欢周宣,可李策不喜欢。这说明李策已经通过言语亦或者行动在旁人面前展现出对周宣的憎恶了,虽然不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但看柳未那支支吾吾的态度,恐怕做的事也说不上小。”

文侪瞧了一眼神情严肃的戚檐,继续说道:“李策本来就对死亡很敏感,在遭受了李策的谩骂亦或者攻击后,周宣那一死恐怕对他的冲击不小,再加上他也忘不掉俩人过去的美好回忆,想不惭愧都难吧?何况,那李策不一直因小时候那起绑架案,处于重度PTSD的不安状态中吗?”

“可那种人真的值得他惭愧吗?”戚檐依旧不敢苟同。

文侪不管他,自顾自提笔写——

【参、我是个要上火刑架的异教徒】

【答:在周宣的精神控制下,旁人一味迷信周宣,并将周宣视作神明。而遭受了周宣的暴力的李策对周宣的态度从迷信转为憎恶,自甘成为所谓“异教徒”。但受美好回忆以及周宣死亡的影响,精神状态极度不安的李策对周宣抱有强烈的负罪感,故自认应“上火刑架”。反映了“我”对周宣既愧疚又憎恨的矛盾心理。】

红墨洇透纸背,聚作了一道圆圈。

“大哥就是厉害。”

戚檐趁机凑过去摸文侪的脑袋,也是在这时,房门被那四婆狞笑着从外踹开了。

“喀哒——”

房门被锁住了。

戚檐拍了拍文侪的肩,只笑说:“闭上眼睛,我去去就回。”

“什么?”文侪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看见戚檐从容朝四婆走过去,一刹明白后,他蓦然喊了起来,“喂!快回来!!!”

文侪试图起身,却因为被绑住脚而重重跌倒在地,他摔得不轻,却仍试图用手扒地爬向戚檐。

他一遍遍地喊戚檐的名字,可戚檐像是没听见。

戚檐其实并非全无躲闪,可当他试图夺过那四婆手中斧子时,很快意识到那斧子几乎是从她掌心里长出来的。

他于是想,文侪绝对不会乖乖闭眼,那么,至少试试冲出屋子去,别让文侪见血。

可恰是他猛然握住门把的那一刹,锋利的斧子当着他的面倏然砍了下去。

两根指头在文侪绝望的嘶喊声中落了地。

戚檐瘫倒在地,意识渐趋模糊。

他这人很阴暗也很极端,明明是他把文侪带过来的,也自然早就预料到文侪会看到这副场面,因此才不同意解开绑着文侪脚的绳子。

他早就知道,可他自私地想多和文侪待在一起,也自私地觉得,兴许这样,文侪会更心疼他,更可怜他,更离不开他。

可他后悔了。

他艰难地挪动眼球,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瞥向文侪。

早知道就不带文侪来了。

他没想让文侪这么伤心的。

是他错了。

所以不要再为他难过了。

***

戚檐这回醒得要比上回更早些,他艰难掀起眼睑时,文侪正坐在他床头。

彼时那人又拿干毛巾塞住了口齿,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素朴的笔记本。

说实话,戚檐现在一闭眼便能想到文侪手拿各色笔记本的模样。——总是这样,他在看文侪,而文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笔记。

他盯着文侪还不到两分钟,那专心人儿已轻轻转过脸来,还伸了手摩挲起他那几根尚且完好的长指。

——是因为文侪眼睛大,视野广阔吧?那人的注意力能转移得如此之快,一定不是因为太过担忧他之类自作多情的理由。

见戚檐醒了,文侪倒是不惊不怪,只平静问他:“痛么?”

“忘了。”戚檐以指勾住文侪的手,借力撑身坐起,“自打成了这死亡实况代理人以来,痛了太多回,我都分不清哪段痛的回忆属于断指了。”

“我信你就怪了。”文侪站起身,说,“明知那收藏室会有人砍你手指,你吃错药了?干嘛往那儿去?!”

“手指好痛。”戚檐把嘴稍稍撅了撅,精明的狐狸眼垂着,长睫将不属于他这明媚人的薄灰扫上他的面容。

又卖惨……

文侪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坐着再歇会儿……找线索之类的事,暂且搁一搁吧,先把终止循环的办法想清楚了。”

戚檐眉一挑:“体贴我?”

文侪把他挺起的背压回床板,说:“想太多!”

“目前这一阴梦最为显著的特征是接连不断的杀人案,也就是李素的循环式死亡。纵然这几日里很多人都动手杀过人,但你不是只记得任怀动手的那起杀人案么?所以李策死后变成九郎的宿怨来源于他,应是没跑了。”

外头阴云散了点儿,露出落日时分的一小块红天。

戚檐点头:“李策死不瞑目,估摸着就是觉得明知任怀无错,却又不能不去怨恨他、仇视他。”

“那么要终止支撑阴梦无限循环的怨气,必须得终止李策对任怀的恨。”

大概是为了叫戚檐能看清他在写些啥,文侪单膝跪地,把笔记本摊去了床头柜上,这才继续说:“由于目前还没有证据支撑李策对任怀的恨有可能与任怀的个人表现有关,那么李策对任怀的恨应当皆来源于那鬼老头……可是即便仇恨的代际传递以血缘为载体,我们又不可能能把任怀的血全给抽出来,要是再细究至细胞层面,更是异想天开……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切断那父子二人之间的联系?”

“嗐、这有什么?”戚檐说,“那俩人之间的联系,这阴梦不已经直接给咱们表现出来了?”

文侪的笔尖顿了顿:“你说任怀手臂上那鬼老头刺青?——倒也有道理。”

“得挖出来呢……”戚檐说。

“我怕拿一般菜刀刨出来还不够,还是得往储藏室跑一趟,将那与无头尸放一块儿的刀子拿来使。”

文侪说罢瞧了戚檐一眼,见那人因强睁发倦的眼皮,这会儿眼球充血,血丝细绳似的自边缘往瞳孔正中延伸。文侪于是将脚朝一旁挪了挪,说:“你再歇会儿吧,那刀子我自个儿去拿,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笑呢?”戚檐要起来,那文侪却抬手轻轻压上他的鼻梁,掌心与五指将屋中光线都给遮掩。

“睡一会儿吧,你偶尔也听听我的。”文侪语气难得温柔下来。

文侪摸上戚檐的后颈,转而托着他的脑袋,放入一片柔软之中。

“我刚醒,你又要我睡。”

“累了就睡,强撑着干什么?”

“一个人的效率比得过俩人?”戚檐的眉头在文侪手中皱起,“你能自个儿掏那装了无头尸的袋子?”

“眼睛一张一闭,没有什么过不去。”文侪回答得很快。

戚檐的吐息渐弱,他攥住文侪的手腕,说:“我不跟着,你就在这儿等一等,陪陪我。”

文侪没有拒绝,将下巴抵住了洁白的床单,说:“陪着呢,陪着呢……”

六分钟后,阴云彻底屏蔽了天光,戚檐的手指脱力,文侪毫不犹豫地抽手离开。

***

戚檐再睁眼时,床头柜上给人搁了把刀子,那本属于文侪的笔记本敞开翻至满是文侪笔迹的一页。

【俞均在给你治病的间隙,朝自个儿手上扎了一针,正好叫我瞧见。】

【四婆在给园丁老伯送去的晚饭中,加了一杯药酒。】

【老管家催我睡觉,我应下后,在他身后跟了一会儿,发现他下楼后,便从口袋里拿出个塑料包装的小药片,服用后才回房。】

【这宅子里唯一没病的人只有你——只有李策。】

【你也知道吧,即便这想法是错误的,但没办法,社会上少数群体总是显得格格不入,也永远被视作怪人。在这阴梦中,李策见人人皆有病,独他清醒无虞。那么,生病了的人便再不是柳袁任俞、园丁老伯、老管家和四婆了,在旁人眼中,病的人只会是李策。】

戚檐抓着那本子,扭头看向那隐约露出一点曦光的灰空。

他再一次孤独地迎来了没有文侪的新一天。

第123章 【李】EP22 他只需搜查,解谜,而后跳池自杀。

戚檐伸了个懒腰,尽量在面庞挂上笑,以掩饰自个儿心底愈来愈大的一个孔洞。

然而他心平气和了半晌,在某一刻雨滴砸上窗子,他内心的污浊像是井喷一般毫无节制地往外乱涌。

哪有这样的呢?闭眼时还说着要陪他的,一睁眼,没了,什么也没了。

哦,留了几行字。

就留了几行字?!

好在有前车之鉴,他清楚在这世界里他没法再寻到文侪,所以他没在白费力气的查找之中被苦大仇深般的绝望与残留的希望情绪泡烂。

他只需搜查,解谜,而后跳池自杀。

“第五日除了夜里那鬼老头杀人,好似没别的固定事件了……”戚檐坐在床上,将文侪的笔记本拿了来,将那张写有四谜题的委托纸夹进去。

【壹、我痴迷植物,梦里头那些为非作歹的好人,却总在裁叶。】

他上一轮在温室里的时候,已分析出“裁叶”这一行为指代的是符合社会一般价值观的行为,而李策“痴迷植物”的行为则不符合一般的社会价值观。

“李策他做过什么来着……最严重的要属把对任怀他爸的仇恨转移到任怀身上了吧?”戚檐不断重复着将笔帽拨开又摁合的动作,“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李策在坚持乃至于痴迷之事……”

笔帽“咔哒”一声响,又一次被指甲顶开。

戚檐眯了眯眼。

“还有什么呢……哦、除了报复任怀,他倒也蛮执着于自|残的。”

然而他的自|残方式,除了最终的跳池以外,便只剩——被四婆砍断指以及被宅子里的人追杀,而那俩件事皆明显仅仅存在于阴梦。

所以他痴迷的自我赎罪皆是幻想。

如果他痴迷幻想的话……

戚檐的思路就如开车半途撞了晚高峰似的,倏地堵了上。他翻开文侪的笔记本,目光停在文侪留下的那几行整齐清秀的字体上。

【病的人只会是李策。】

紧皱的眉宇缓慢地舒展开来。

对啊,李策的自我惩罚不仅有自我被追杀,还有李素一次又一次出现的尸体。

“植物”是他梦中所爱,是幻想,是创伤再体验,即创伤场景突发性、重复性的回忆与重现。

李策病了,可是他为了什么,竟会“痴迷”那般可怕的场面?

——他在自虐,他对他姐的死亡存在着强烈的负罪心理。

车流开始疾速向前移动,戚檐的思绪仿若被戳入根针,直捣清其中淤塞,乍然畅通。

梦在一定程度的可控性注定那些“好人”无法“为非作歹”,那么“好人”能够“为非作歹”的地方在哪儿?

——只有现实。

“李策病了,他混淆了梦与现实。”

“他的梦是现实,他的现实才是梦。”

裁叶这一举动既然与植物相反,那么它的含义也很显然,同理“那些为非作歹的好人”所指亦然。

笔帽被戚檐随手放去床头柜上,笔尖随即蹭上了光滑的纸面。

【壹、我痴迷植物,梦里头那些为非作歹的好人,却总在裁叶。】

【答:“植物”指创伤再体验,“裁叶”指心理疾病的治疗。李策在遭遇绑架案后患上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却借此来消解内心过重的负罪感。然而医生与其亲属却不断查找这一心理疾病的治疗方法,希望能根治此病。】

搁笔。

没了文侪,这阴梦里什么东西都变得又轻又淡,戚檐不管干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所以他这会儿等待谜题结果时也在发呆。

双眼愣愣地盯着空中某处,似乎那般便能撕裂这恼人的阴梦,直直对上文侪琥珀色的一对瞳子。

半晌,红墨涌出。

——是圆圈。

戚檐呼出一口气,展开双臂在被单上躺下,模样有些颓靡。

四谜已解,宿怨已破,他只需等待挖出老头的时机,停止循环。

然后……

活过第六日,再于第七日还原死况。

再之后,他便要同文侪表白。

文侪要是嫌弃他亦或觉着尴尬不适,他们还能在铺子里歇几日,只要他们想,他们不会常碰面的。

就当给了文侪时间消化,也给他机会放下贪恋。

***

纵然戚檐度日如年,可时间毕竟是举世怨恨走得过快的东西,眨眼之间,便又到了夜里。

那鬼老头又将戚檐逼去了二层露台,这回他毫不犹豫地往后倒,在坠落的过程中看清了——开裂的人皮面具露出任怀麻木且空洞的双眼,而后他听见了自个儿的骨头因难以承受这般重压而碎裂开的巨响。

第五日了,就快了。

戚檐只这么默默想着。

再睁眼时,依旧和上一局相似,那李策占据了身体的操控权,一面磕头一面嘶嚎“有鬼”。

也恰如上一局,他那心地善良的好社长任怀出手制止了他古怪的行为,只不过这回,他清晰听见了“自个儿”开口说——

“你是杀人犯的儿子!!!”

戚檐饶有兴致地看那李策操控他的身体逼疯任怀,李策这想法因果关系逻辑链其实很明确——龙生龙,凤生凤,杀人犯的儿子自然也是潜在的杀人犯!

所以,任怀他该死!

这说法当然荒唐,要有人突然告诉戚檐,日后他会和他那恶心爹一副德行,他非同那人打个你死我活不可。

来自父代的阴影的的确确会往下遗传,无论是通过流言蜚语还是以其他的形式。然戚檐虽天生不在乎,但并非所有人都同他一般心大。

眼前的任怀就是这样,否则这会儿他也不会抖得像三九天穿单褂似的。

任怀被戚檐磨牙凿齿的凶样吓得连连后退,直至将木柜子上银光闪闪的水果刀碰落在地才蓦然停下。

戚檐心想,那么接下来,任怀便要开始割腕自|残了。也是在任怀捡起水果刀前,李策会把身体的操控权还给他,行动权再度收回则是在任怀割腕的期间。

所以,要动手只能趁现在!

戚檐倏然下蹲,抢似的将那水果刀握入了手中,而后,在众人的惊诧声中,戚檐将刀捅入任怀的小臂。

任怀不自禁失声尖叫起来,可纵使他百般挣扎,乃至力竭声嘶,戚檐也全然没有拔刀离开的念头。

他在阴梦中自杀了无数遍,这还是头一回拿刀捅活生生的人形NPC。

说实话,那感觉也并不好,血肉被捅穿的感觉以及刀片翻搅的声音都异常残忍。

只是他多少有些庆幸。

庆幸他上过解剖课,不至于手抖得握不住刀,也庆幸不是让文侪来干这龌龊事。

可这毕竟是个又棘手又显然有违道德底线的差事,眼下比从一个成年男子手臂中挖出个好似巨型囊肿一般的人头更叫他觉着难办的是——

周围人刺耳的尖叫以及不遗余力的阻拦。

最先上前拦他的是那老管家,可那管家毕竟年纪大了,怎么可能拉得动那铁了心要“杀人”的戚檐?

因而那医生俞均很快便接替着扑上前来。

俞均从身后用手紧紧锢住戚檐的腰将他往后拽,戚檐便用手肘撞那医生的腹部,两相对峙,那任怀已经哭得快昏过去了。

靠……

戚檐看了眼任怀血肉模糊的手臂,才发现他谨慎地避开大动脉挖人头的下场是——到现在,那老头的上半张脸部分还没能挖出来。

他决定不管任怀一个NPC的死活了。

“别怨我,这是为了你好。”

——真像周宣会说的话。

在身后俞均开始试图扫腿把他绊倒的时候,戚檐顺势摁着任怀肩膀将他压在地上,尖锐的水果刀像是杀人魔分|尸一般在血肉间四处乱割。

那医生俞均怒吼一声,从身后搬了不知什么东西就砸向了戚檐的后脑勺。

我X……

有热流从戚檐发顶流至了脖颈间,戚檐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没冲洗好的旧照片一般模糊起来。

先是出现了重影,而后出现了闪白。

戚檐低头看向那半死不活的任怀,只见被他死死抓着的那条手臂上的鬼老头依旧像条水蛭般,依附着任怀的肌肤。

戚檐冷笑几声,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回首瞪了手中高举带血板凳的俞均一眼,而后几乎耗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冲入了厨房。

意识到要发生什么的袁景和柳未惊声叫起来,可奔出厨房的戚檐单一脚将那善良医生给踹开,而后跌跌撞撞跪回了任怀身边。

任怀怛然失色,可戚檐已经没力气再说些虚情假意的话去安慰NPC了,被四婆磨得很锋利的菜刀在刹那间“哐当”朝上臂砍了下去。

骨头没那么容易被砍断,因而戚檐反覆砍了数次,活像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鬼。

这也是没办法,他还得带文侪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看在他们俩已经尝尽苦头的份上,就别再用寻常的道德伦理去束缚他们了。

毕竟在游戏里杀个人也不犯法。

任怀的手肘以及包裹着整个鬼老头的下臂在戚檐残忍的动作下,终于从任怀的躯体上脱离。

那鬼老头面上的狞笑倏忽间消失了,仅剩下手臂上一个古怪的刺青。

筋疲力竭的戚檐瘫倒在地,刀子自他血淋淋的、颤抖着的手中脱落。

他那双血丝密布的眼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

他知道文侪这会儿一定在显示屏后看。

所以,他强扯起嘴角,笑说——

“我没事。”

第124章 【李】委托肆完成-上 “我喜欢你。”

戚檐站在纯由绿植凑出的温室中,特地仿照上一局,来赴独眼怪的一场鸿门宴。

他推崇理性,可他不惧怕突如其来的挑战,也不是个保守安稳派。但当下为了求稳,比起随心改变触发条件,他还是选择了在相同条件下尝试破解困局。

即便明知不多时外头便会跑出个窥伺已久的杀人魔,他却并不紧张。

他不自恋,但自信。

即便他深知运气也是影响办事结果的重要因素,他还是坚信,上轮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在相同情况下他依然能顺利解决。

照文侪所言,他跑得比那怪物稍快些,后来跑回宅中,躲在墙角捅了那怪物一刀,结果不但没伤到那怪物反而被那玩意夺刀捅了。

“这回可不能动刀子了……”戚檐吹着口哨用那把小刀割身旁的草木,自言自语,“还剩下袁景、老管家和医生没杀过人啊……”

他不紧不慢地将涉及那三人的线索都回忆了一遍,又仰起脑袋瞅向透明玻璃房顶以外比墨更黑的天。

豆大的雨点正啪嗒啪嗒砸着温室以外的一切,雨珠下落的速度骤然加快,倏地织作密密的雨帘。

轰雷开始震地了。

戚檐用脚尖点地,转了转脚后跟,紧接着摁住肩膀开始旋手臂。

球鞋在石砖面上摩擦发出啧啧的声响,一团黑影如期而至。

戚檐站在温室中央同那玩意遥遥相望,三目相对,戚檐先骂一声“靠”。

经由文侪美化后的怪物最奇特之处在于其面上一只比戚檐的脸还大的眼,可很显然的是,当下比起那只可以清晰看见其中鼓凸血管的大眼睛,戚檐更没办法将目光从那玩意通身的皮肤状态上挪开。

肉粉色的,恰是被活剥下一层皮的模样。在那些肉色上还生长着许多鲜红的、被撑大的肿块,无数条裂纹崎岖地覆盖了它们,就好若有什么东西很快将从里边涌出一般。

此外,戚檐觉得那玩意在动,就好若爬虫在身上挂着无数颗卵,一叫风吹,便会动。

戚檐没有密集恐惧症,可他觉得头皮发麻。

而后,他又想文侪一定是也觉着恶心,才不给他描述那怪物的长相。

归根结底,文侪就是关心他。

真可爱。

戚檐笑了笑,在余光瞥见那玩意开始抖着满身鼓包小心翼翼向内挪动时,他一只手撑住桌子,脚随即向前猛跨一大步,全力朝后门冲刺起来。

在那一瞬,他清晰听到了天地摇晃的声响——那怪物的脚步声闷如雷鸣。

冷雨骤然劈头盖脸地往下浇,他不敢回头,拚命冲入客厅,原还想给文侪展示个漂亮的刹车回身,哪曾想客厅里沾水后光亮的瓷砖登时叫他吃了个狗啃泥。

疼,膝盖骨估摸裂了口子。

可戚檐狠命咬破嘴唇转移注意力,在那玩意奔入客厅前骤然起身。

口中血腥味很重,戚檐摸了摸口袋里那把刀,缓慢地朝后退,直至后背抵住了墙面。

那怪物硕大的独眼蒙着一层淡灰的薄膜,在那薄膜以下,星星点点的红如瘟疫般在其眼中扩散开。

眼见那怪物步步接近,戚檐清楚自个儿该开口说点什么。

可他究竟该说点什么呢?

他忽而想起当初对四婆说的有点成效但不多的唬人话,于是吼道——“你眼睛坏了,快去吃药!”

那怪物没有离开,反而因他那一句话激得震颤,肿块扑簌簌响起来,较之前更往外鼓出了好些。

里头的东西四处乱撞,好似就快要破卵而出了。

“靠——”

戚檐清楚,他现在只要一迈步跑,那玩意就会扑过来把他压在身下,而后如鬣狗一般开始撕咬他的肉身。

他的指尖在刀柄上打转。

走投无路的人常会在大脑嗡鸣时选择破罐子破摔,可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戚檐的内心却尤其平静。

他想,跑是跑不掉了,他也没办法防御,那么他只能选择主动攻击,即便明知攻击无效。

他能做的也仅有这个了。

小刀被突然抽了出来,直直冲向那玩意醒目的巨眼,可就在一刹之间忽地转向了那玩意身体上的其中一个囊肿——

这怪物身上那眼珠子自然是最醒目的,戚檐猜自己当初最先捅的也绝对是那只眼睛,而后来能破局,定是改了路子。

囊肿被割了下来,“卵”中掉出个白花花的玩意。

不会真的是虫吧……

大概是由于他绕了个弯的缘故,他的刀没有像上次一般被立刻夺下来,但也不过给他争取了不到2秒的停顿。

就在那短短2秒间,他扑过去将那白色的东西盖在了掌心下。

那夺过刀的怪物一刀捅入了他的后背,戚檐疼得开始冒冷汗,却是颤抖着张开手掌,在他看清那是个纯白色圆形药片时,又有一刀扎入了他的后背。

紧接着是第三刀、第四刀。

他的大脑在叫嚣着罢工,难以保持清醒的意识却仍旧在他意志的强硬威逼下缓慢地运作。

他的确见过那玩意,是在哪里呢?

没有时间给他慢吞吞地想,漫长的3秒里,他想起第一轮在一层某个卧室中翻到的药罐子,那里头恰好装着无色无味的圆形药片,而在那罐子的表面贴着——“二号药”。

是谁……来着?

又有一刀捅入他的脏腑间,血色将他的白衬衫浸染得鲜红。

戚檐竭尽浑身力气翻过身,说:“袁、袁景。”

“袁景!!”

“你这个杀人犯!!!”

***

昏迷,再睁眼。

门口窝着一摊血,戚檐的回忆却停在了温室里。

他打量着自个儿完好无损的身躯,仰天笑。

“活下来了啊……”

他自觉没什么好笑,于是干巴巴笑了几声,便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栽进了被缛中。

***

第七日到了。

火光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双眼,从脚边燃起的火苗蠕虫一般上爬,再上爬。烫意扎进骨肉,高温烧脆了几截白骨。

一楼是震天的哭喊,无人观看的电视机嗡嗡报道着愈发严重的山崩。

吵,真吵。

戚檐从二楼往一楼大门处跑,入目有袁景止不住的眼泪,柳未为防呻|吟在手臂上留下的齿印,还有像根老松般立在门边的老管家。

那人默默瞧着戚檐从身边跑过,挺直的脖颈弯下来,说:

“少爷,早安。”

戚檐没有回答,从那人身边经过时,其依旧低垂着脑袋。

后来抬起来了吗?

或许抬了,又或许没抬。

这阴梦里头没有了他,一切还会照常运作吗?

还是在他目光挪开的一刹,他们的时间便彻底停滞了呢?

不知道。

思考这事儿一点意义也没有。

雨还在下,屋里陈设多为暗金色,外头却叫灰白与浓绿平分。

球鞋陷进泥里,叫那些发粘的东西稍稍留了两三秒。

雨水浇不灭火,于是雨雾之中渐渐地跑动起一团橘红的火。

戚檐步子迈得很急,似乎是怕后头忽而追来个阻碍他完成委托的怪物。

雨珠子砸进池塘里,池子还来不及溅起水花,那稍起的池水便被密匝匝的雨点压了回去。

“淹死……泥巴糊脸……”戚檐默念着,只转身面朝那在大雨中燃烧起的宅子,阖上了双眼。

球鞋后退,再后退,直至踩着池边软塌塌的烂泥,叫他一个打滑便给池水吞没。

戚檐闭着气,等到双手可以够着池底的泥沙时,忙抓起一把糊去了面上。

他开始呼吸,叫池水灌入他的鼻腔与口腔。

无法抑制的呛咳加剧了他缺氧的痛苦,他忍着,尽量要自己放轻松,保持冷静。

后来心肺衰竭,他再没了意识。

警笛自山脚响起,那些为了救灾而来的好心人,将会在第二日碰见一位溺亡人。

***

“雾,四面皆是白茫茫的山雾。你好奇,伸了手,摸到的却是潮湿的泥。”

“那之后你颤抖——你终于发现,这儿,只有你,没有我。”

***

————[ !!!委托成功!!!]————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2】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 阴梦裂口扩大中…]————

***

陷入大火的宅子犹如老式电视机闪屏一般,爬上了莫名的黑白噪点。菸灰不散,窗户大敞,叫外头的雨雾也钻了进来。

迷迷蒙蒙。

焦味弥漫了整个宅子,可是浓烟屏蔽的长廊却遽然开了好多扇上锁的白门。

嗒、嗒、嗒。

油亮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细碎又清脆的响声。

那被文侪翻过无数次的周宣卧室里的抽屉被那看不清脸的男人拉开,里头却没了雪白瓶身的药罐,满当当的全是熟悉且诡异的用具。

——打火机、汽油、尖锐的刀具、人|皮|面|具以及锋利的小刀。

***

显示屏外的文侪紧盯那趋于平静的池塘,薛无平则默默看向在火光中微微抖动的一条窗帘。

他叹了口气,嘟囔道:“之前早叫你们多吃点饭的。”

***

冷,好冷。

通身衣裳被冰凉池水给泡透、泡涨,然后在某一刻,他被一阵强大力量所挤压,飓风嗡嗡过耳,他却连脏腑都几乎烂了。

后一霎,风声停了,衣物也变得干燥,他像是像是躺进了一团虚无。

等待阴梦裂口扩大的时间里,死亡的痛苦已消散大半,可他的双眼仍旧像是被人拿胶水粘连一处——

次次都是这般,用不着大惊小怪。

说实话,戚檐他还挺喜欢委托结束后这段静默时间的。没人吵,没人烦,足够他静心思考、回忆许多,像是容许他进行一阵自助型走马灯。

今儿想什么呢?

想爱情吧。

他是失败的婚姻的见证者,从小到大,所谓爱情始终是叫人难以下咽的馊饭菜。

他不想吃,可他妈对那家暴畜生爹的一片痴心叫他看出来,即便到最后他会反胃以至于呕得肝肠寸断,他也非得把那些难吃东西强吞下去不可。

否则,他的母亲只会显得更加悲惨。

他叫他爸和他妈的扭曲爱情折磨了一辈子,纵然后来他的命结了个遭了天谴似的烂尾,今儿还深陷无休止的死亡循环,他也总算能走出那鬼东西的阴影。

爱情啊,又糟又烂的大火坑,他没尝过实在是三生有幸。

至少生前他是这么想的。

至于死后为什么变了主意——都怨文侪。

都怨文侪,所以他将要往火坑里跳了。

拒绝也没关系,他会尊重文侪的一切选择。

反正他天生有死缠烂打的本事。

他条件也不差,不能叫文侪对他一见钟情,便走日久生情的路;文侪一时不能接受,便慢慢地放开对他的限制。

文侪当然可以不是同性恋,但文侪得喜欢他。

文侪当然可以在他表白后动手揍他,但最好揍完能抚慰抚慰他。

这样,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表白的时候,依旧会觉得甘之如饴。

文侪当然可以觉得他是变态、疯子、无赖。

反正他本来就是。

所以爱他吧,否则他日后大抵会心怀怨恨,变作一只恨海难填的九郎。

到那时,可能又要文侪来给他解怨了。

至于终止死亡循环的方法,大概只有——爱他。

戚檐乐呵呵想着,抬起眼来。

头疼,可意识很清醒。

已是深夜了,清寒的月光打在身侧文侪漂亮的轮廓上,琥珀色的瞳孔在长睫掩映下冷冷地凝于地面一点。大概是有所察觉,他不紧不慢落下撑床的手臂,慵懒地斜倚在床头,偏首看向戚檐。

戚檐那赤|裸|裸好似挑衅一般的目光显然已叫他见怪不怪了,他大抵是觉着累,因而连唇都没张。

可戚檐利索坐起身,又像个狗皮膏药般贴过去,在四目相对时,冲他露出个分外灿烂明亮的笑——

“我喜欢你。”

怕文侪误会是兄弟情谊,所以戚檐又凑近他的耳,笑着说——

“和我在一起吧?”

【委托伍·鸿运当头团圆饭店】

第125章 【周】EP1 外头闹灾呢!

“起先是刮了风,而后下了雪。你匍匐冰面照镜子,与河底的怪物四目相对。”

“你失声尖叫,惊觉——你即他,他即你。”

***

1988年,一条铁路修到了城北郊区一镇,带走了那郊区大半人口。

镇上边山有周氏富户祖上载下来的一间大饭店,名字颇响亮,就叫“鸿运当头”。

那儿原是逢年过节的好去处,当地人不论老少都要亲切喊一声“团圆饭店”。奈何绿皮火车哐当当一响,不足三年,饭店跟着冷清下来,以至于门可罗雀。

2000年初,一场瘟疫在凛冬的小镇一隅蔓延开来。

由于缺乏有效药物,提前听闻风声的富商巨贾都制定了远走的计画,随着远去的长龙一道离开了这小镇。

始终舍不得祖业的周氏一家决意在团圆饭店吃最后一顿饭,再各奔东西。

哪曾想这饭一吃,人却离不开了。

暴雪封山,一并埋了铁轨。

火车来不了,周家亲戚被迫留在起疫的镇中。

七日后,雪弱了。

呵哧呵哧冒烟的绿皮卡车又开到了小镇。

谁料火车开至将停时,忽而碾着了什么,列车员下车看,却见底头伏着周家小少爷。

火车轧碎了他全身的骨头,列车员发现之际他已是血肉模糊、肝脑涂地。

冷冰冰的铁轨将他的皮肉沾得很牢,轻易掀不下来,朝四面溅开的淋漓血却将晶莹的白雪染得又黑又浊。

——————

“哦。”文侪慢腾腾将瞥着他的目光收回去,“今儿玩这一出。”

“哥……你好好看着我的眼睛,我在表白呢。”

戚檐差些没忍住又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他,可他的喉头滚了滚,于是将手搭在文侪的两肩上,又重复一遍:“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我喜欢你,不是兄弟情,是千真万确的——爱情。”

“傻X。”文侪给他翻了个白眼,再不肯看向戚檐,只还懒懒地伸腰,随后递去一记狠瞪,“说得我满身鸡皮疙瘩。”

“我喜欢你,我,戚檐,喜欢你,喜欢文侪!!”戚檐逐字解释去,像是担心文侪理不清重点亦或不相信,于是补充上一句,“我是同性恋。”

文侪拳头一硬,终于忍无可忍打在他手臂上:“你特么的再乱说那鬼都不信的狗屁话,老子真把你揍得飙泪!!!”

戚檐皱着眉:“你不信?”

文侪冷笑:“岑昀可能会信。”

戚檐笑起来,只稍稍转了转自个儿僵硬的脖颈,深吸一口气,手一使劲,便将文侪将摁倒在床。

蓬松的卷发倏忽间陷入了洁白的柔软中。

雪色寒凉,文侪的眼底却烧着那北风灭不掉的灼灼烈焰。

几点跳跃的火星蹦起,烫得那脸皮比墙厚的戚檐耳垂微红。

“文侪,我喜欢你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当真是喜欢啊……”

狐狸眼里头盈满了怨色,可只一霎那神色便叫狡黠给覆盖,他笑着盯上文侪的面颊:“你不信的话,就让我亲一口?”

“你能亲男人?!”文侪烦躁地抬手要把他推开,“别说笑了,闹到这儿我也不觉得有意思……”

“我喜欢你。”戚檐定定看着他,照旧说,“我可以说一辈子,说到你信。”

文侪推不动,这才移瞳去看。

大抵是看出了戚檐面上不同以往的神色,文侪的一对眸子肉眼可见地抖动起来。他躲开戚檐的目光,只把手放去戚檐肩上:“起开!老子要坐起来。”

戚檐撇撇嘴,乖乖让开,还搭了把手将文侪给扶了起来。

“我喜欢……”

“靠!你特么别说了。”文侪下意识伸手捂住戚檐的嘴,又猝然把手给收了回去,“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要给你喊聋了!”

戚檐歪了脑袋冲他笑,活像一只静待主人搓弄的拉布拉多。

“哥,你总得给我个回答吧?我这也是头一回和人表白呢,这么说来,你还是我的初恋呢,赏个脸呗,我会乖乖听话,包你满意的。”

热气从颈往上升,天冷,但文侪觉得自个儿脑袋有些烫,烫得他想一头扎入凉水中冻个痛快。

“唉!小番茄。”

戚檐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叫文侪的拳头硬了一硬又一硬,他觉得应该揎拳掳袖,再把戚檐狠狠揍一顿,叫他明白对兄弟说情话毫无道理。

可他其实打戚檐打得也真不少。

戚檐他难不成是……

受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