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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白看见男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皮肤泛着明显的粉色。

像是刚才,在浴室里用力搓过的样子。

“裴刑。”就好像他很喜欢看到沈既白笑一样。

那边沈钦州把沈既白哄开心了,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床位,把行李都放下,重新又跟司云峥寒暄起来:“你家住哪里,离这里远吗?”

听到沈钦州的问题,刚才还背对着众人的沈既白侧了侧身子,悄悄竖起耳朵。

司云峥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了过去,看见刚才还冷若冰霜的美人低头含着吸管,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一副对他们的聊天不感兴趣的样子。

跟刚才给人的疏离感不同,反而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司云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格外关注沈既白的一举一动,很快挪开视线,回答沈钦州的问题:“不远,就在C市。”

“咦,那不是跟小池一样吗?”沈钦州惊讶地转头看向沈既白,“我没记错吧?”

司云峥微微一愣,也跟着转头看向沈既白。

裴刑冲进来目光扫了一圈落在沈钦州身上,有人皱眉正要呵斥,就见裴刑冲过来对着沈钦州又打又踢,“你这个贱人,偷穿我的衣服抢我的台,枉我平日里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裴刑嫌打得不过瘾,将人拎起来,猛的一踹,将人踹到包房门口,又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将人越揍越远。

沈钦州浑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任由裴刑打骂。

等包房里的人回过神,州静尴尬地看着彼此。

气氛组的反应最快,今晚闹成这样已经很难收场,而且罗总为首的承建商恶心坏他们。

虽然大家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什么都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过于恶心的人和事,没人想碰。

罗总这人肯定是个变态。

而且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的太子爷沈既白和曹文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买单的都不见身影,他们还留着做什么。

不消片刻,气氛组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另几名承建商看着丑态百出的罗总,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停车场,曹文生终于追上沈既白,“白子,沈既白!”

西装革履高大的男人停下脚步。

他整理稍微凌乱的衣领,缓缓转过身,英俊深邃的五官冷硬得像雕像。

曹文生压下心中的不州,“那些承建商背后关系网复杂,本身也没什么文化,你不用这么动怒。”

沈既白拎着酒瓶站在姓罗的承建商后面时,谁都没有留意。

除了曹文生。

几乎在他抬手的瞬间,曹文生将人拉出房外。

连拉带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废厂区改造作为澄江项目的第一炮,意义不言而喻。这一酒瓶子砸下去,毁掉的不仅仅是双方的合作关系。

还极易暴露沈既白的性格和短板,他被那么多人盯着,稍有行差踏错,后果并不是他们能承担。

沈既白冷漠地打断曹文生,“我的酒局出现这种事,传出去我脸上好看?”

曹文生要还相信沈既白的话,他就不信曹。

“现在还瞒着我有意思吗?我只是搞不懂你到底想帮他还是害他,明明一开始就是你……”

把人推到难堪境地。

沈既白嗤笑,想解开让他窒息的领带,才发现根本没打领带,伸出去的手握成拳头,青筋分明。

“他那种人需要我帮吗?你可能跟我一样,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保洁、收银员还是酒吧营销?甚至是外面卖的,我们觉得他被欺负了,可怜至极,但整个晚上,他有向你或者我流露出一丝需要帮助的意图吗?”

曹文生无法回答,他所接触的欢场上的人,都极会利用顾客的同情心和怜悯心。

像裴刑绝不会把自己陷于沈钦州那种糟糕境地。

曹文生无心理解沈钦州的行为方式,他只是看不懂沈既白。一向沉稳冷静的沈既白似乎在遇见沈钦州那么一个小人物后频频出现反常变化。

让想在事业上展开雄心抱负的曹文生时不时产生心惊肉跳的不州感。

曹文生突然升起一个骇人的想法。

“高中毕业后发生的那件事,那个人是沈钦州?”

沈既白脸上闪过讥讽,伪装得很好的平静眼底卷起狂风暴雨,“你也不是太笨。”

曹文生不可置信地抓起头发。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不相信你会醉酒迫人。”

沈既白眼底的风浪在激烈的碰撞后很快平息,是淤积泥塘的死寂和腐臭,无端令人绝望,“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强迫他,被人抓住把柄。”

曹文生烦躁地大吼,“我他妈的想知道沈钦州在里面扮演了什么?”

沈既白面颊的肌肉微微抽动一瞬,又松弛开,死寂的眼睛卷着浓浓的嘲讽笑意,“如果我说沈钦州不是受害者,而是参与者甚至是施害者,你信吗?”

不信,曹文生下意识想。

一杯接一杯。

一瓶接一瓶。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那句话从脑海里彻底删除。

“只是同学关系,我们又不熟。”

因为不熟,所以不向他寻求帮助。

因为不熟,后面做的事才一件比一件无情!

沈既白向来就不是一个憋屈的性子。

他坐直身子,目光静静的和男人对视着。

“你什么意思。”

他那会儿似乎已经料定他们之间天人相隔,用这张卡,保证了沈既白接下来的一生。

沈既白把黑卡递给了裴刑。

却将信塞进了口袋里。

“我留下它,希望你也未来如意。”

少年转身,明明身躯瘦弱,却带着无限的能量。

他永远都是这样。

光线有微弱的时候,但太阳总是太阳,他永远不会灭。

裴刑知道。

他还有希望,起码,他没被沈既白讨厌。

登机的播报音,在宽敞的室内回旋。

爱情的路上,可能有很多困苦的因素。

但不是我们的错。

不必内耗。

抬头,去看看,未来吧……

第 97 章 双裴线(九十七)

身上的红痕,持续了很长时间。

裴刑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如此失控。

例如在沈既白生日这一天,明明下定决心要提分手,在对方的手指探进衣内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燃起了大火。

表面上强装冷静,冲进洗手间里,手指在身上磨蹭,强行安慰了很久。

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这很羞耻,隐秘,且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沉稳闷骚的裴刑躲在浴室里,干出这样的事。

直到沈既白坐上飞机离开的那天,他身上的痕迹才算是彻底消失。

这段感情结束的太快,仓促到让人到现在都觉得像是一场梦镜。

坐在空荡荡的海边别墅里,这栋建筑就像是唯一的见证。

裴刑靠在窗边,看见海面被风卷起一丝丝的波纹,他的心脏,却像是空下来了一块。

在别墅里一待,就是好几天。

浑浑噩噩,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一半。

回家那天,是被裴爸爸亲自带回去的。

裴刑才终于知道了裴女士的状况。

坐在花园里,额头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贴着一小块白色的纱布。

那一双眼睛,无神的盯着远处的天。

就算听见背后的声响,也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念云筑?

念云筑白的那位不就是沈钦州吗?

沈钦州要他做专属技师,为什么?

沈既白不太理解。

他对沈钦州的印象十分简单,对他来说,沈钦州就是一位长得好看的客人,按摩的时候对自己很关注,好像很“羡慕”自己的胸肌,似乎想要练胸肌的一个很有钱的男人。

性格看起来很冷淡,但是从之前他们半夜撞见,然后发生的那段简短的对话来看,他对服务人员挺友好,所以应该也是一个素质挺高的人。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沈既白可不认为自己没完成的按摩和他之前帮了沈钦州的那个小忙,就能得到沈钦州的特别注意。

有钱人的见识是他想不到的,而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是为什么?

但他察觉出还是不说为妙。

裴刑心情不太好,挥挥手,“你快进去睡觉。”

转身调头要走,沈钦州叫住他,裴刑不耐烦皱起眉头,“一天到晚说裴裴,你烦不烦?”

沈钦州指指裴刑身下的小电驴,“你说有车的时候,我真以为你有车。”

裴刑愣了好半晌,意识到沈钦州在打趣他,“滚呀,比你的共享单车好多了!”

沈钦州已经小跑着进了蒲公英。

天很暗,茂密的植被在夜晚是一团团的黑色,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跑到空地上,回头冲他挥挥手。

裴刑拧开小电驴,发出开心的笑声。

沈钦州轻轻推开门,不大的房间带着好闻的温暖的味道,沈翼的睡姿较出门前发生变化,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背心掀起来,露出软绵绵的肚子。

就连睡觉也皱着眉头。

沈钦州在店里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躺进去,又将沈翼抱进怀里,大约他的皮肤很凉很舒服,沈翼瞬间搂住沈钦州。

起风了,树影映在窗帘上不断晃动。

沈钦州借着昏暗的光线抚平沈翼的眉头。

破旧的小狗歪在沈翼的枕边,沈钦州盯了片刻,伸手拍打了几下,搂着沈翼睡过去。

打烊后的MuClub不像灯火通明时那般富丽堂皇。没有人类施加的作用,只是一栋充满颓废气息的建筑物。

沈既白沉默地坐在包间里,看着灯光一层层熄灭。

桌上摆满酒瓶。然后双手伸向腰间的皮带。

幸好那位机警的同伴赶来带走沈钦州。

曹文生陪着沈既白并不多嘴,只眼神欲言又止。

沈既白懒得解释。

后来曹文生开始叫他的名字,沈既白想回应,但曹文生的脸在他的眼里出现重影。

然后沈既白再也听不清曹文生说什么,但沈既白能想象他指天骂地的急躁样,沈既白笑着挥手让人滚蛋,再睁眼,曹文生不知去向。

激烈的光效消失后,落地窗像个黑洞洞的大嘴,包间里的氛围灯变成绿色,铺天盖地笼罩过来,就像那些浓密植被追过来,一口就会吞噬掉慌不择路落跑的少年。

沈既白放慢脚步,极速奔跑带来的窒息感让他险些喘不过气,他压抑住喘息的动作,自虐般让胸口仿佛被石头压住般产生尖锐的疼痛。

直到长长吁出一口气。

沈既白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此时任何一个同学老师看见他,都会被吓到,偏执到有些不正常的冷漠眼神,绝不会将他跟校园里那个谦逊和煦的好学生联系起来。

沈既白再次出现在铁门附近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中途他拐去小卖铺买了一包烟,没有抽惯的爆珠,老板扫了眼他的衣着,丢了包黄鹤楼给沈既白。

站在铁门附近,沈既白一点点拆开包装纸。

心里琢磨着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现在就绑走是最简单的。

但会吓到对方。

沈既白暂时不打算用。

而且他也不太清楚绑走后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像一头刚刚成年的白兽,很多行为只是遵循本能,并没有明确的目的。

但小兔子的拒绝实在让他冒火,沈既白不觉得自己有耐心继续等待。

空寂泥泞的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

蒲公英四周用生锈的铁栏杆围起来,上面爬满白木香,朝着院子方向生长,这导致沈既白无法拨动藤蔓,只能寻找枝叶稀疏的地方。

终于找到了,沈既白微微偏着头,顺着狭窄的缝隙朝里看,片刻后眼中闪过惊诧。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残障孩子。

可他又不想在裴刑面前哭。

仿佛他在这段感情中失败的一塌糊涂。

两个人僵持着,裴刑也坐进了沙发里,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静静的,脑子里思绪万千。

裴星野的声音也是在此刻突兀的响起来的,话语里醉酒的味道飘散。

“我对不起你,但我爱他。”

裴刑很少有跟裴星野有冲突的时候,但现在,两个人之间有了隔阂。

说出的话,自然暗含着针锋相对的味道。

“可你比不上我,在白白心中的位置。”

原本缓和的氛围再一次冷凝住。

裴星野额前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由于醉酒仿佛含情脉脉的双眸,细碎的光芒像是璀璨的星光。

他咬牙。

“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还年轻。”

熬也能熬死你。

第 98 章 方吟年线(九十八)

在国外的生活,节奏很慢,生活也是惬意的。

伯乐图老师一直都是很欣赏且关注沈既白的动向的,时隔这么长时间得到回复,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被懈怠。

反而是觉得很开心的。

一个人抛弃掉自己生存了很多年的环境,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这点,伯乐图就格外体谅沈既白。

所以每天布置的任务不算重。

沈既白睡醒了,就背着画板在街头漫步,看见喜欢的景画下来。

不知不觉倒也攒了一部分的作品。

他的脸肥胖到肿胀,鼻子喷着熏人的热气。

居高临下地命令沈钦州,“把嘴张开,我要尿尿!”

热闹喧嚣的包房骤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有人笑着打圆场,“罗总,您喝醉了吧,我带您去洗手间。”

罗总嚣张恶劣地推开对方,“一群出来卖的装什么纯洁,脏得要死不当便池当什么,把嘴张开,再不张开老子煽死你……”

沈钦州的脑子糊成一团,却还是听明白对方的意图。因为醉酒有些泛红的脸迅速灰白下去。

他仿佛一朵在暴风骤雨里拼命存活的小白花,突然再也支持不下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刚才的情况太过突然,他脑袋乱糟糟的一团,也没想起要找司云峥问清楚,只是赌气地装作没听见司云峥的问候,径直走回了自己书桌前坐下。

但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应该先问清楚再说。

沈既白坐直身子,不动声色地朝那个高大的身影瞥了一眼,脚尖转向隔壁的床位。

在刚才那段漫长的沉默中,司云峥已经将空床位收拾好了大半。

那张空床位上堆满了沈钦州和赵平沙的杂物,司云峥没有动他们的东西,只是用毛巾把床和书桌上的灰擦干净,再把自己的东西放上去。

他用余光扫了眼坐在他隔壁床位面如冰霜的漂亮舍友,又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那个好看得像天仙一样的舍友,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司云峥心里有些莫名,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刚才在他说完自我介绍后,沈既白的脸色就变了变,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了自己几秒后,面无表情地跟他擦肩而过。

从两人初见到他开口,也就过去不到一分钟,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也许就是在看到沈既白的那一刻,没忍住盯着那张脸多看了几秒。

想到这,司云峥有些不自然地用手背蹭了下鼻尖,埋头使劲擦书桌上的一个小污点。

他平时并不是一个在意外表的人,也没留意过身边人的长相,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有什么不同。

但在看到沈既白走进来的瞬间,他的大脑竟是被冲击到卡顿了一瞬,仿佛人生中第一次拥有了审美能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

也许是他那个时候的眼神太过直白,所以惹得沈既白不高兴了。

司云峥低头思索了许久,直到不小心碰掉书桌上的一件东西,听到声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在反省刚才的行为。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态度反省过自己,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人是必须要讨好的,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给他甩脸色,他便不会再跟那人有接触。

可就在刚才,他竟然在心里把刚才的事复盘了几遍,试图找出自己的问题。

如果要说他盯着沈既白看确实有些不礼貌,那沈既白也盯着他看了很久,算是扯平了,不存在谁得罪了谁。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那双含着愕然和许多复杂情绪的漂亮眼睛,又想起刚才那长达几秒的对视,司云峥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抬手扯了下衣领。

他抬头看了眼宿舍的空调。都已经调到最低温度了,怎么还是这么热?

司云峥将空床位上能收拾的地方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地方都堆着舍友的东西,他也不好擅自做主。

另外两个舍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而唯一一个在宿舍的舍友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一直把他当成空气。

沈既白不理他,他也不可能去主动搭话。

虽然能理解像沈既白这样长相出众的人,应该从小到大都被无数人追捧着,所以难免脾气会有些奇怪,但他不像那些人,不知道要怎么哄沈既白开心,也不可能去哄。

司云峥把书桌的最后一角擦干净,打算坐一会等另外两个舍友回来。

刚在书桌前坐下,宿舍门就被人推开,伴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

“小池,我们回来了,给你带了你爱喝的奶茶……”

司云峥余光看见沈既白身子朝着自己这边,似乎正准备站起来,听到声音动作一僵,又坐了回去。

沈钦州推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到坐在空床位前的司云峥话音一顿,愣了一下立刻打招呼:“你就是从东校区搬过来的新舍友吧?欢迎欢迎,我叫沈钦州,就在你对面床。”

后面进来的赵平沙也跟着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司云峥站起身,朝两人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好,我是信息学院的司云峥。”

沈钦州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语气有几分打趣:“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在表白墙见过你很多次,早就认识了。”

“那是,你跟我们小池一样,都是表白墙的熟人,三天两头就要上去一次。”赵平沙乐呵呵地附和,没注意到宿舍里不和谐的气氛,转头去跟沈既白说话,“小池,你说是吧?”

被两人打断计划的沈既白沉着脸,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看了赵平沙一眼,开口说了进宿舍后的第一句话:“不知道。”

听到沈既白的声音,沈钦州的注意力立马转到他身上,见他背对众人独自坐在书桌前,没有要加入聊天的意思,就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了。

如果换作别人这样莫名其妙地不高兴,沈钦州肯定懒得理睬,但当那个人是沈既白就不一样了。

他了解沈既白的性子,虽然看起来跟谁都有距离感,但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就算嘴上不说也会暗地里帮忙。更别说这样完美的人还长着一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所以平时沈既白偶尔发下小脾气,他和赵平沙都很乐意去哄。

“小池池,一个暑假没见可想死我了!”沈钦州语气夸张地喊着,绕过司云峥走到沈既白书桌前,把奶茶塞到他手里,“给你带了奶茶,快看看,是不是你之前爱喝的那个口味?”

沈既白接过奶茶,眉眼在看到奶茶杯里的粉色小料时微微舒展,轻轻嗯了一声:“谢了。”

司云峥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看到沈既白浅浅勾起的唇角,心脏突然用力地跳了跳,像是大脑受到这个画面刺激,本能做出的反应。

他疑惑地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面前的电视动画频道被切换到了财经频道,严肃的播音腔慢悠悠的飘荡在室内。

和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的小孩,愈发格格不入。

对于小年来说,他是打心眼里喜欢沈既白的。

之前在国内的医院遇见,对方还陪自己踢了球。

到现在出手相救并且收留。

小年表面上不显,但内心里其实是很喜欢的。

可喜欢归喜欢,今天夜里,睡在同一张床上,属实是有些为难人。

小年洗完澡出来之后,沉默的看着早就躺在卧室大床上的沈既白。

对方身上的睡衣领口的位置微微往下滑,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

小年转身,耳垂爆红。

“你干什么?”

沈既白一脸懵逼的抬头:“???”

第 99 章 方吟年线(九十九)

天已经大亮,太阳挂在正上方,明亮的光线争先恐后的照进屋子里,点亮了一片天地。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橘子香,是专属于少年身上的香味儿,

伴着这股让人舒心的味道睡觉,小年难得睡得如此香甜。

沈既白起的比较早,也许是旁边睡着的这小家伙的睡姿不太老实,也有可能是最近作品到达了瓶颈期,他有些焦虑。

睁开眼睛的时候,昨天别别扭扭缩在角落睡着的小孩儿,现在一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自己怀里,黑色头发睡得乱糟糟,卷曲的搭在白皙的脸颊上。

睫毛很长,夹杂着窗外的光线,投下一长条的剪影。

沈既白觉得这样的体验很新奇,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孩圆鼓鼓的脸颊。

对方睡着了的样子倒不显得那么傲娇,脸颊戳下去,留下一小个圆圆的凹坑,再松开的一瞬间迅速又弹出来。

鼻头是粉色的。

“开个玩笑,这只是最糟糕的方式,”沈钦州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没有情感的哭戏是很难让人满意的,如非必要,我不希望这么做,我也不觉得你会需要。”

“我明白了,谢谢沈导。”

“回去吧。”

“好。”

沈既白离开后不久,门外就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沈钦州淡淡说了声:“进来。”

来的人是林广白。

“沈导。”

“有事吗?”沈钦州眼底的不悦一闪而逝。

“我……”林广白抿了抿唇,“我不觉得我比他差。”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你不觉得?”沈钦州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沈导,”林广白攥紧了手指,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试了那么多次戏,你当初也说过我可以演沈一舟这个角色……”

“没错,我的确说过,”沈钦州手臂搭在沙发上,神色慵懒却淡漠,“但我从没说过这个角色一定属于你。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不可能用你。”

“可是,可是还有许文元这个角色……”

“当初退组是你的个人选择。我早就说过,如果你的心思不在拍戏上,或是私生活对剧组产生影响,我随时收回我的决定。”

“沈导,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心思不在拍戏上!”

“是我让你去和投资方上床的吗?”

“沈导!”林广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

“只是想赌一把?”沈钦州替他补全了剩下的话,“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刘总性格阴晴不定,口头上的承诺未必就能兑现。你执意退组,我不会拦你,但也不会非你不用。既然是刘总承诺了你资源,那就去找刘总讨要,不要来找我。”

“沈导,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林广白,开机这么久才来找,不觉得太迟吗?”沈钦州的声音冷肃无比,像是淬了冰,“还是你真的觉得自己真的这么值钱,值得我为你把拍完的戏份重拍一遍?”

“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的话就出去,”沈钦州抬起眼皮,淡淡看了眼时间,“还有,以后不要这么晚来找我。”

“对不起,沈导。”林广白咬紧下唇,终究不敢在沈钦州面前嚣张,听话地离开了房间。

走廊灯光明亮,隔壁沈既白的房门紧闭着。

他看了眼周围,在确定没人之后,走到漆黑的楼梯口,用手机拨通了经沈人姜锐的电话。

手机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

对面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喂?”

林广白压低声音:“姜哥,是我,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啊?”

“你也知道,我的角色被沈既白给抢了……”

“哦,你说这事儿啊。人是沈导定下来的,我就是想帮你也没辙啊。”

“姜哥,我知道!我就是想问你,前天杨总不是说对沈既白有兴趣,想跟他见面吗?我录了音……你看方不方便找人安排几个热搜?我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照片……”

“林广白,你疯了?这事儿要是让沈总和沈哥知道,你跟我都要完蛋!”

“姜哥,我保证不牵连到你,算我求你,就这一次……”

“这可是你说的啊!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我才帮你这一回。”

“谢谢姜哥……”

林广白握紧了手机,唇边泛起一抹阴冷的笑。

论名气,论资历,沈既白有哪一点比得上他的?凭什么沈既白能得到沈钦州的青睐?

他会让沈钦州知道,沈既白根本就不配!

自从林广白被沈钦州警告过后,就再没敢来剧组闹过事。

拍摄逐渐进入尾声,迎来最重要的一场高潮戏:沈一舟的身份秘密被人揭穿,高岭之花跌入淤泥,相恋之人此生再无可能。

“准备好了?”沈钦州向演员确认道。

“随时可以开始。”沈既白说。

“ok。三、二、一,action!”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光与悠扬的音乐交错成一场不真实的梦。

沈千帆五十岁寿辰,沈一舟自然不敢怠慢。

他虽非沈一舟生父,恩情却远重于天,是以这场寿宴规模空前盛大,请来的都是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家的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只是临近寿宴开始,却依旧不见陆岁寒的身影。

“少爷,咱们还要再继续等下去吗?”王崇询问道。

“不必等了,”沈一舟神色黯淡,“这么多宾客在外面候着,若为他推迟了寿辰,未免不合礼数。”

“可陆少爷明明答应了会来……”

“他来……也未必就是来见我的。”沈一舟轻轻叹了一声。

自一个月前,他与陆岁寒产生间隙之后,陆岁寒便再也没有来过沈家。

这回他借沈千帆的寿宴向陆家发出邀约,无疑是抱了最后一丝缓和他们关系的希望。

毕竟他们一日没有把话说绝,陆岁寒便依旧是他的爱人。

音乐声渐响,时钟的指针指向整点,宾客该来齐了。

这场寿宴对沈一舟来说同样重要。

沈千帆将会当众将沈家的家业交予沈一舟,他要沈一舟立身于这些豺狼虎豹之中,任何人都不允对他有任何轻贱,因此每个步骤都马虎不得,以免伤了沈一舟的威信。

偏厅外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少爷,陆家少爷到了。”

沈一舟的心倏地一紧,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

他按捺下心中的躁动,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出了内厅之后,他才看见宴会厅门口姗姗来迟的人。

“岁寒,”他缓步上前,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喜色,“我还以为,你会忘记要来……”

“怎么会呢?只是商会那边突然出了点事……”陆岁寒未展笑颜,神色异常凝重,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一小时前,他刚得知自己派去南洋的人出了意外,就连他想调查的那名宋医生也因故身亡,被人弃尸荒野。

究竟会是什么人……

沈一舟还没来记得细问,目光便越过他肩膀,看见了另一名不速之客。

正是与净海帮不对付的郑二少,郑光尧。

沈一舟不由一怔,目光下意识转向陆岁寒,看到他眼中同样的错愕,这才稳定住心神。

他从陆岁寒脸上移开目光,直直看向郑光尧。

“郑二少,今日的寿宴,你似乎并不在邀请之列。”

语气淡漠,不卑不亢。

“哈哈,是啊,确实如此,”郑光尧笑得张狂,“我今日不请自来,沈少爷不欢迎吗?”

“如果郑二少是来闹事的,那么今日请回,”沈一舟态度强硬,“否则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郑光尧却并未生气:“沈少爷放心,我今日是来向沈少爷送礼的,送完之后,自然会带着我的人离开。”

说罢,便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保镖。

“向我送礼?”沈一舟不由皱起了眉头。

保镖当着众人的面端起一个破旧的木盒,而后缓缓打开它的盖子,动作慢得近乎刻意:“沈少爷,这是我家少爷特意送给您的礼物,请您笑纳。”

盒子里是几张薄薄的纸页,上面均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一股淬了毒的冷意升上心头,沈一舟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不知不觉间扣紧了手指:“郑光尧,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以为沈少爷心里会清楚,”郑光尧拿出其中一张纸,迈着闲散的步子走到宾客之中,“我手上的这个东西,是沈少爷八岁时的药方,大家可看得出这是用来治什么病的?”

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很快有人辨认出隐藏在那上面的端倪。

“是、是哑病啊!”

“难道沈少爷是个哑巴?”

“这……怎么可能……”

“莫非沈一舟的身份是假的……”

郑光尧又拿出盒子里另一张纸,一字一字地说道:“如果大家不信,这封宋医生写给沈老爷的书信,写明了沈少爷的聋哑是不治之症,想必也足以说明一切!”

陆岁寒的心蓦然一沉,不敢置信地望向郑光尧。

整个宴会厅一片死寂。

紧接着,突然爆发出阵阵议论声。

“什么?这个沈少爷居然不是真正的沈一舟……”

“他到底什么身份啊,凭什么继承净海帮,让我们都听他的?”

“没想到沈老爷也是知情的,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跟沈家合作了那么多笔生意,沈家居然用弥天大谎来诓我们……”

宴会厅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甚至盖过了音乐声。

陆岁寒终于意识到什么,三两步走过去,攥起郑光尧的衣领,一字一字质问道:“郑光尧!难道那封信是你放出去的?你引我派人去南洋,替你除掉监视宋砚生的人,好趁乱将人带走逼问……”

“是又如何?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郑光尧无情挣开他的手,冷笑着说道,“许文元果然深谙人心,猜中你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而是私下派人处理……”

沈一舟怔怔望着陆岁寒,突然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

陆岁寒咬牙,骨节被捏得作响:“原来从一开始,许文元就是和你串通好的……”

“陆少爷,何必把自己摘得那么无辜呢?这个冒牌货的身份被揭穿,可也有你一份功劳呢!”郑光尧咧开嘴笑,“你的心上人可是一个满口谎白的骗子,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让你看清这一切……”

“你——!”

郑光尧没再理会他,理了理衣服,走到沈一舟面前,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脸,笑得轻蔑:“沈一舟,看你平日里这么清高,原来只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野种……”

他用尽全力,将沈一舟狠狠推倒在地上,踩着他的自尊冷嘲热讽。

“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你这种低贱的存在,究竟有什么资格这么趾高气昂地站在这里看不起我们?”

“郑光尧,你别欺人太甚!”

沈一舟缓慢抬起手,擦去唇边的血,望向挡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突然间笑了两声。

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

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少年时初遇,陆岁寒也是这样挡在他面前。

却又是多么的陌生。

他被周百龄唾骂时,陆岁寒没有出面。

他被那些纨绔子弟侮辱时,陆岁寒没有出面。

偏偏在这一刻,他竟挺身而出维护他。

多么讽刺啊!

是同情他可怜,所以才施舍一丝廉价的善意吗?

“……陆岁寒。”

沈一舟微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了一丝绝望的嘲笑。

陆岁寒身体一震,那一瞬间的内疚竟让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其实我从未想过这个秘密能够隐瞒一生。我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你带给我的……”

“为了你高傲的自尊心,你对我百般冷落,甚至让另一个人陪你做戏。你是那么想看到我为你争风吃醋,那么想看到我卑微狼狈……现在你终于得见,其实早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我多余了吧?”

“我没有……”陆岁寒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后悔过,“一舟,你是我挚亲挚爱的人,我从没有觉得你多余过!”

“挚爱?”沈一舟嗤笑一声,讽刺地看着他,“不是唯一的挚爱?陆岁寒,你不觉得自己编造的谎话很可笑吗?”

陆岁寒永远不会知道,少年时他的一句挚爱,竟成为后来支撑沈一舟走过十数年岁月的卑微支柱。

是他成就了沈一舟二十一岁这年的凌风傲骨,却也是他,在沈一舟二十一岁这年,粉碎了沈一舟所拥有的一切,让他万劫不复。

“只因你觉得我凉薄,我就这么罪孽深重吗?可恨到要剥夺我作为一个人的所有自尊?”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试探你的感情……”

“试探?”沈一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问问自己,这些年来可曾对我有过一丝宽容?你把温情和承诺都留给了另一个人,却说这一切只是在试探我……陆岁寒,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做戏做久了,就会变成真的?你想骗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

“其实就算我并未向你低头,你也无法肯定会和他做到哪一步罢。是断了这关系,还是索性让他取代我,不过是取决于我对你的态度……对么?”

他相信陆岁寒曾经爱过他,可陆岁寒恨他清高也是真的。

他也知道,一个人不断地自我暗示自己不在乎,最后就会变成真的不在乎。

这是他从陆岁寒的眼神里明白的道理。

这世上的感情瞬息万变,前一刻与你山盟海誓的人,下一刻就能弃你如敝履。

如果他有资格,他很想亲口问问,他究竟爱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惜他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谎白,或许从来都配不上他心中光明磊落的爱情。

沈一舟擦去唇边的鲜血,哑了嗓子:“今日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我对你低头。恭喜你,今日得偿所愿。”

“一舟!”陆岁寒失声喊道。

不,不是的……

这一刻陆岁寒终于意识到,自他年少时便深深爱着的,其实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不是这一刻能被所有人轻贱侮辱的沈一舟。

沈一舟撑着手臂,在无数讽刺的目光之中缓缓起身,走到这个唯一愿顾念他的人身前。然后——

屈身下跪。

以一个下位者的姿态。

“既然陆少爷口口声声还顾念旧情,那么今日我恳求陆少爷,亦请顾念我养父年迈,莫要为难于他。”

“不——!”

刹那间,陆岁寒的心像被万箭穿心般疼痛。

他不想要沈一舟跪他,也不想要沈一舟低头。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他再也不会强求沈一舟做任何事,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体尝到被沈一舟所爱的滋味。

他后悔了。

可是太迟了。

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卡!这段很好。各部门调整,演员休息。”

助理席娜拿着手机快步走过来:“沈导,出了点事……”

“怎么了?”

“五点钟的话题,现在在热搜榜第一位。”

“我看看。”

沈钦州接过手机,一眼便看到热搜前排的几个标题。

#沈既白私生活#

#背叛金主,勾引导演#

#沈既白在沈钦州房间留宿至深夜#

一瞬间扑进炎热当中,小年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冰棍。

另一只小手背在身后,朝那边的玻璃窗竖了个中指。

果然,哪里都有三八婆。

小年小跑到沈既白旁边,细心的把冰棍撕开递到了少年手里。

“这个好吃,哥哥。”

全然不提刚才发生的事。

沈既白已经画好作品,他将工具收进背包,接过冰棍,另一只手空闲下来又揉了一小年的脑袋。

“你都成小花猫了……”

一大一小手拉着手,一人手里还捏着个冰棍,恰巧夕阳西下,踩着影子回家。

生活好不惬意。

小年觉得自己有些贪心,他想这样的时光再长一些。

或者说,可以永远也不回去,回到那个像牢笼一般的地方……

第 100 章 方吟年线(一百)微加更

沈既白再一次和小年提起去警察局报警寻找父母这个意见的时候,是在两人同居一周后的某天下午。

阳光落进出租屋的房间里,地上铺着一层毛绒地毯,是前几天沈既白买着给小孩防撞的。

地毯上面堆着各种各样的玩具。

也是某个嘴上说着自己很穷,实际上却很乐意给小孩消费的人买的。

小年坐在毛绒地毯上堆积木,他其实内心里是很不屑这些幼稚的活动的,但奈何沈既白太过于热情,见他对玩具无动于衷,恨不得手把手的教导。

所以他只能勉强屈尊降贵的玩一下。

就玩到了下午三点……

被拉到床上睡午觉,眼睛还是时不时的往玩具堆里放。

“你需要睡午觉,否则你五六点睡觉,晚上又该睡不着……”

沈既白把小团子搂在怀里,手轻轻的拍着q弹的屁股,算是两人彼此间的催眠活动。

起先是在讲故事,后面莫名其妙的又转到了找家人的话题上。

小年伸着柔软的手指扣着沈既白衣领上的纽扣,瘪嘴。

“你想赶我走?”

值班的药师在开小差,听到脚步声以后,发现是两个帅哥。

他们显然是一起过来的,却在门口磨蹭,不约而同地互相别开脑袋。

接下来,两人前后脚走进这间小药店,目光没有任何交错,好像在强行装作彼此没什么关系。

药师问:“你们谁配药啊?”

长相漂亮的青年仿佛无意路过,慢吞吞地在几排架子前挑选。

身形偏高大一些的男人递过单子:“有劳了,这些都有么?”

上面写的全是常见品类,药师回答没有问题。

她按照单子找东西,瞧见他俩围着药架兜圈子,还纳闷地多瞥了几眼。

结账的时候,沈钦州加了一盒退烧贴过去,既然不是高热没必要吃药。

药师看到沈钦州的耳朵还有点红,就简单以为是这个人生病了,随口叮嘱他这几天注意测体温。

之后离开店铺十几米远,沈既白这才跟到沈钦州旁边,接过药袋轻轻捧在怀里。

“一共124块3毛,我现在转你。”沈既白个性执着又要强,不乐意占便宜。

沈钦州简直是他的克星:“没关系,我咬出来的,应该我来付。”

一句话弄得沈既白噎住,登时没再提钱的事,生怕这人没脸没皮,敢把荒唐闹剧描绘得更加详细。

他生涩地说:“那谢谢你送我回来。”

沈钦州道:“你在茶几上放的美钞,够这车加油很多次。”

沈既白解释:“当时是收到你买的东西,我觉得这个应该自己承担。”

沈钦州提醒:“一套衣服不值那么多。”

“剩下的就当小费吧。”沈既白终于找到机会当流氓,想要揶揄对方。

然而,沈钦州侧过脸来,表现得没有半分失态。

看到沈既白表情得意,他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行,既然你对昨晚很满意,我被奖励也说得过去。”沈钦州回应得风轻云淡。

沈既白:?

想到自己床上流过的眼泪、尚且沙哑的嗓子、没有痊愈的痕迹,他差点没能稳住斯文。

随即,沈既白呛声。

“我是看在你订的衬衫蛮合身,很有主动服务的意识,没随便报个尺码。”

“哦。”沈钦州收下表扬。

他澄清:“这实际和服务意识没什么关系,主要我一睁开眼,你就是整个人挤在我这里。”

沈既白:?

总感觉有好大一盆脏水迎面泼过来了!

沈钦州继续分析:“感觉你明显比我小一圈,所以还挺好估量的。”

沈既白:“。”

可惜他醒的时候,对方已经起床,自己在这个话题上完全没有优势。

此刻难道只能茫然地任凭污蔑?

“我不可能挤在你那边的。”他坚持地嘀咕。

沈钦州顺着他说:“好吧,反正我胳膊被你枕了一晚上,只是僵掉了还没有脱臼,不然可以拍个CT当证据。”

沈既白不可思议,嘴硬:“可能是你自己睡相不好呢?”

沈钦州听他主动提起这茬,不禁觉得好笑,沈既白自己非要贴过来睡,转头居然颠倒黑白。

凌晨半梦半醒之际,沈钦州背对沈既白侧躺着,就感觉到沈既白的脑袋抵着自己的肩胛骨。

见状他往外挪动,再平躺下来,不料沈既白迷迷糊糊抬起腿,亲昵地架在自己身上。

沈钦州从而想把沈既白摇醒,但刚一转过去,沈既白就势钻进他的怀里。

这折腾得他毫无困意,酒劲也差不多消散了,干脆去浴室冲了冷水澡。

以沈既白这么恶劣的睡眠习惯,得是什么人才能在旁边躺得下去?

沈钦州淡淡地想着,却没有任何辩解,而沈既白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心虚。

沈既白记起疑点:“我今天一睁开眼,盖的就是羊绒毯,不是酒店的棉被……没错,你肯定还喜欢抢被子!”

沈钦州对此欲言又止,沈既白歪过脑袋瞧他,桃花眼微微眯起来。

“早上过得很混乱,我想你可能没心情看屋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沈钦州慢条斯理地开口。

其实沈既白扫视过一圈,但潦潦草草地没细瞧。

倒无关情绪和状态,只是那些画面太有冲击力,谁敢去细细打量那些撕坏的布料啊?

“被子都在床尾。”沈钦州说,“我起床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你的毯子是我让酒店送来的。”

沈既白有点愣:“为什么不盖棉被啊?”

“湿光了,没有办法给你裹上。”沈钦州移开眼,“如果你还想追问被子为什么会湿……”

沈既白若有所感,这下立即喊停:“不好意思,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五月晚风清凉,天色已然黯淡。

在车水马龙的街边,他们隔着合适的社交距离,一边交谈一边等着红绿灯。

有外卖骑手横冲直撞,差点擦到沈既白,沈钦州反应很快,先一步把他拉到身后,两人从而靠得很近。

这位外卖骑手匆匆把车头一拐,险些惯性摔跤,继而意有所指地嚷嚷。

他理不直气也壮:“靠,这些臭情侣,能不能别在斑马线上搞同性恋啊!”

闻言,沈既白头皮发麻,作势就要吵架。

可那人说完就开溜,自己的手腕还没被放掉,罪魁祸首就没影了。

他闷闷地转回头,沈钦州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现在彼此几乎是肩并着肩,沈既白想要离远一点。

但主动后退的话,是否显得自己多虑和笨拙?

他决定不往外挪动了,心想,反正Alfred长得帅,近看也很养眼。

就是性格不太好,感觉很强势,这种人靠陪局赚钱真的能吃饱?

沈既白琢磨着,又想起Alfred的妈妈刚才来电,让人少去应酬场合。

结合Alfred的吃穿用度,车子和房子价值不菲,估计工作属于寻常玩票,为了打发无聊所以去酒桌上牵线人脉。

这样的富家子不少,沈既白家庭条件好,认识一些类似的人。

自己工作则兢兢业业,做翻译看着时间灵活收入可观,但背后要付出许多努力,接大项目的话强度也很大。

眼下,他与一夜情对象走在街边,脑海里开始惦记松晟的稿件。

沈既白没主动说话,沈钦州也不吭声,然后是酒店公寓的管家打破了他们的安静。

“沈先生,你刚下班?”管家在门口看到熟人,很热心,“吃过饭了没有?”

他们已经走到铂曼公馆,整个建筑装潢气派,大堂布置了前台、待客厅和咖啡馆等等功能区域。

这时候貌似在做讲座活动,拉着横幅播放PPT。

“今天我们配合街道做宣传,提高大家的安全意识。您现在空不空啊?可以来参与一下,我们会发礼物。”管家解释。

沈既白醉完这一场,现在安全意识非常高,感觉自己不需要听讲座。

可管家无奈地说起难处,今天是工作日,好多住户都没下班,照片拍出来不符合人数要求。

大家僵持在这里小半天了,十多分钟能搞定的事情愣是奔去了半小时。

“需要去哪里报名和答题吗?”沈既白好心问。

管家摇头说不用,听完讲座就可以拿礼物,公寓给大家准备了棉花公仔。

沈既白早过了喜欢玩具的阶段,不过自己反正没急事,交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社畜理当互帮互助。

进而沈既白走到后排沙发坐下,沈钦州来到他的旁边相继落座。

“前面有人在看你。”沈钦州说,“你们认识么,你要不要换到那边去?”

沈既白习惯了被人偷看,现在不忘与沈钦州做对。

“不行,我屁股痛。”他道。

某三个字太让人猝不及防,沈钦州不由地顿了下。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你想帮这个管家的忙,我可以喊人来凑数。”

沈既白暗自嘀咕,你能喊哪些人过来呢?不会都是俊男靓女模特队吧?

那样拍出来能是安全宣传吗,画面看起来像人间天堂,每个人都有一张不用上班的脸。

沈既白道:“不用,最近正好要竞选一个项目的带队,我给自己攒点人品。”

“你很看重那份工作?”沈钦州似是好奇。

沈既白说:“我没主导过那么重要的会议,甲方的规格也非常高,履历上需要这么一笔。”

沈钦州说:“级别越高的甲方越求稳。”

意思就是大公司更看重经验,很少会挑中一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

沈既白蹙了下眉,认真回答:“他们是投资银行,我本科读宏观经济,比语言专业的同事有基础,感觉可以试试。”

沈钦州看向他:“那你为什么没做金融?”

“不喜欢啊。”沈既白回答,“实习过半年,我不想和那群狐狸成精的天天见,还是改行捞他们的钱吧。”

讲到这里,他补充:“要是没选上也无所谓,他们的首席给我的直觉不太好。”

沈钦州轻轻嗤笑:“落选了就可以自我安慰,当是逃过一劫?”

沈既白伶牙俐齿:“不,那样是正好符合我的直觉,敢情沈钦州那家伙眼光不行。”

他们在角落处交头接耳,本来各自坐得端端正正,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两颗脑袋不知不觉就贴拢了。

沈钦州听到沈既白又来抹黑自己,本来凉凉地想瞥去一眼,但抬起头时,鼻尖注意到好闻的气息。

来源不是古龙水,也不是香膏之类的东西。

沈钦州粗略地回想了一下,他们走过来的路上,沈既白为了缓解尴尬,就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从口袋里摸出保湿唇膏涂了涂。

原来这支唇膏有味道?

好像是某种水果,第一印象是很甜,沈钦州没有来得及细究,沈既白忽地坐直了身体。

近处的气息随之消散,沈钦州没再捕捉到,更无法确定答案。

这时候临近六点多,下班的白领们陆续回来了,管家在门口张罗了一会儿,已然凑齐了人数。

活动准备得非常用心,每个案例都讲州精彩,两人讲究倾听礼仪,演讲人开麦后没再互相拌嘴。

台上从裸i聊诈骗一路说到杀猪盘,告诫大家提高警惕保护隐私。

“遇到那种小白脸,你就要当心了,人家的脸那么好看,在这年头会有空窗期吗?为什么偏偏要和你谈恋爱?”

台上人这么讲着,再道:“不管是打游戏还是泡酒吧,陌生人要是加好友,也别一上来就把人当兄弟,小心被泄露信息干坏事。”

沈既白听得津津有味,十五分钟的讲座很快结束,管家抱着箱子过来分发玩偶。

由于沈既白坐在最后排,轮到他和沈钦州的时候,玩偶只剩下最后两只,他们一人拿着一只灰兔子。

听众们纷纷离开,各自找地方就餐,沈既白也就势与沈钦州告别。

“今天时间有点晚,不邀请你上楼了。”沈既白随口找托词,“旁边就有商场可以吃晚饭。”

沈钦州也没想过要去他的公寓,双方说到底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过,沈既白之前说自己有点低烧,沈钦州记着这点,让对方有事可以随时联系。

这是一句礼节性的客套话,沈既白有来有往,应声:“我还没有给过你电话。”

自己收到了他的纸条,上面记录了私人号码,对方却除了一个模糊英文名,手上什么也没有。

实际上他们心知肚明,今天的偶遇真的是天大巧合。

面对着面,双方都是点到即止互留余地,分开之后理当桥归桥路归路,之后再也不会见到。

不过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妥善,沈既白干口译这行会有临场救急,平时随身带着卡片和钢笔,说完便拿出来一张。

他风度地写下自己号码,字迹比沈钦州清秀些。

摁回笔盖的时候,他看着沈钦州冷淡的侧脸,鬼使神差地起了坏心思。

他手指白皙修长,夹着单薄的卡片,没有直接递给对方,而是轻轻地在唇角碰了一下。

保湿的唇膏没有完全干透,却也不像口红般有颜色。

于是白色卡片上留着一枚几近透明的唇印。

他不是交在这位Alfred的手上,而是灵活地勾开风衣口袋,径自塞了进去。

在沈钦州眼里,这是非常稀奇的事情,以前从来没人敢对自己这么做,自己也抗拒这样的举止。

越线了,但他们从第一次清醒地交换眼神,就已经处在红线之外。

“拜拜。”沈既白轻快地说,“我要忙着干活去了,去考验一下甲方的眼光。”

沈钦州的视力究竟如何,目前没有器材测量,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嗅觉很清楚。

他回到车上之后,垂着眼睫拿出了卡片。

晚风从窗边吹进来,沈钦州看向路旁的垃圾桶,终究没有丢掉卡片。

他知道了沈既白的唇畔是柚子味。

接下来吃了饭再回松晟大楼,总共花了没到一小时,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秘书刚准备下班。

“沈总。”秘书说,“蒲音的几位候选都反馈邮件了,我已经抄送给您。”

沈钦州略微停顿,惊讶沈既白的做事效率。

秘书以为他想听更多信息:“我筛选了下,觉得沈总监不错,如果您看完同意的话,我会请他抽空来面谈。”

沈钦州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打开邮件,翻了一遍稿件。

高级译文比机器多了几分温度,沈既白的措辞很有风格。

沈钦州评估了下,认为没什么问题,转而看着那串号码。

耳边回响起沈既白的嚣张话语,他恶劣欲望隐隐作祟,打算以甲方身份亲自通知到位。

这么盘算着,沈钦州利索地这么做了,拿出手机摁下号码。

然而响铃三声之后,有女声道:“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沈钦州有点意外,继而打开先前保存的简历,核对两者的数字区别。

他发现沈既白听完安全讲座之后……

把手机尾号“547”故意改成“886”,眨着桃花眼无辜又纯真,果断地将这张卡片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

巷子的深处,有一股难闻的垃圾臭味,混杂着面前几人身上浓郁的酒味,刺激人的鼻息。

沈既白被面前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用力的甩在地上,胳膊肘撞在地面,疼痛感刺激着眼眶一阵发酸,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让自己保持着镇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我知道你们需要钱,这张卡有你们想要的数目。”

“放了我……”

沈既白知道这句话本是奢望,但也只是为了降低这群人的警惕。

其中一个往前走几步,笑嘻嘻的用脚尖带走了卡,随后吹了一声极其响亮的口哨。

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间,沈既白苍白的手腕被一把用力的抓住,随后被提起,后脑勺连带着身体的每一个感官都用力的撞击在坚硬的墙面上。

脖子上传来了一股极其强烈的窒息感。

“就这点?”

又笑开。

眼泪糊住了眼前的视线,沈既白感觉胸腔的空气被一一剥夺,他想要推开在自己身前乱动的手指。

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衣领的纽扣被粗暴的扯开。

在那双肮脏的手触碰到少年白玉般的脖颈时,他在巷口听见了一声极其强烈的机车长鸣。

惨白的光线落下来,将巷子里的一切都照亮。

在模糊的视线当中,沈既白听见了一道低哑的男声,带着微微扬起的怒火。

“放开你的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