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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个月,夏声总时不时给她买东西,薛宁玉知道她有心,更是满意她嫌弃自己儿子。

“声声,下次来别浪费钱买东西了,你来吃饭妈妈就高兴的。”

夏声笑道:“不浪费,反正也是花庭朔的钱。”

花他的钱,却一分不用在她自己身上,周庭朔敛起神色,压住心里那股烦躁。

吃饭时,周灵熙偏要坐在夏声旁边,连周庭昀都惊讶。

“看来我这个爸爸也不如小婶婶啊。”

他转而调侃自己的弟弟:“阿朔,你娶了个好老婆,可要好好珍惜啊。”

周庭朔放下汤匙,余光撇见夏声正给周灵熙盛汤,低声“嗯”了下。

他未必不珍惜,只是有人在刻意将他往外推。

吃完饭还早,周灵熙本想拉夏声去她房间,被周庭朔制止。

“叔叔跟婶婶有事要说,你先回房。”

小姑娘撅着嘴,恋恋不舍看眼夏声,随后转身嗫嚅着。

“有什么事,你们不能回家说吗?”

会客厅的落地窗前,夏声捧着一杯热茶,看窗外。

其实已入夜,外面黑岑岑也看不清什么,倒是周庭朔的身影倒映在光洁的玻璃上,正定定看着她。

“你毕业有要搬的东西没,我差人去帮你。”

夏声抿口茶,摇头:“回头我自己搬就行。”

“你还没说,娇娇出国留……”

“夏声。”周庭朔看着她,眉眼压低,“先说我们的事。”

握着茶杯的手收紧,她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周庭朔端坐在对面,目光锐利而直接,像是将她剖白看穿。

“你为什么躲着我?”

第46章 第46章我不能吻你吗

其实夏声知道,他早晚会察觉。

倒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说清楚。

“我想,严格来说我这算不上躲。”

她尽量语气平和,眼睛直视着他,不躲不闪,堂堂正正。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一开始时做得约定。”

“不过分干涉彼此生活,相安无事,互相配合。”她看到他眸光渐渐变得幽深,唇线抿直,仍坚持说完,“现在这个状态,不就是这样。”

拿从前的话,来堵现在的他,周庭朔试图在她的表情中找到破绽,未果。

“如果我说我要改变这个状态呢,那个约定作废。”

夏声眼神流露出疑惑,似乎十分不解他提出的这个提议。

“我觉得没必要,况且约定是我们两个人做的,有共识为什么要改。”

他还要说什么,夏声却转头叫住远远路过的周仪娇,将她喊过来。

周仪娇不情愿地磨蹭过去,转动眼珠观察,明显感觉到她哥平静的外表下,是山雨欲来的前兆,她这会简直是撞枪口。

夏声拉着周仪娇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直接开启下一段话题。

“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娇娇留学。”

周庭朔凝着眉看她一会,随后缓慢转动视线瞥向周仪娇。

被盯上的后者,后背一紧。

“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从没有一刻,她的嘴闭得这么严,像是被502胶封锁了一般。

周庭朔不留情面地开口:“她出国是为了追随苏晋,公司外派他去国外驻总,一共三年。”

夏声不可置信地看向周仪娇,见她心虚地低着头,知道这事只真不假。

看来上次小酒馆的释然只是她短暂放下,过后还是忍不下心离开。

周庭朔没有给她商量的余地。

“你要是真的想留学,想上进,甚至只是为了出去疯玩挥霍一阵,我都不会干涉。”

“但你为了个男人,去规划自己的未来,浪费自己的人生,我不允许。”

周庭朔靠坐在椅子上,表情冷肃,俨然一副落字为定的模样。

这话是说给周仪娇听,却也像一鸣警钟,震击着夏声的心。

这一刻,哪怕她情感上是站在周仪娇这边,但理智上却认同他的观点。

她忍不住劝两句:“娇娇,有些时候单方面的付出对对方来说,反而是负担,你这样有可能将他越推越远。”

气氛变得沉重,周仪娇始终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不出声。

不甘与痛苦轮番上演,她禁不住,默默闭上眼。

一滴泪落在白色的裙摆上,留下一块湿润的水迹。

夏声还是心软,只好看向周庭朔。

“就一定要派他出国吗,或者能不能换其他人?”

没等周庭朔开口,周仪娇便抬起头:“不,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影响他的前途,不用换人。”

她抿了抿唇:“我不出国了。”

决定做得痛苦,周仪娇哭得伤心,夏声只好陪着她一起回房,又留下来呆了会。

为了分散周仪娇的注意,她故意说些公司的趣事,起码别让她深陷情绪泥潭。

比如赵文宾坚持做所有人工位卫生,保洁阿姨怕失业,跟他争着干活还大吵一架。

比如公司角落的地毯总是湿漉漉,一个月后才破案,是新来的实习生不知道窗角的绿植是假的,每天勤恳浇水,最终花不见长地毯却长霉。

……

说了半天那点闲事都讲得差不多了,总算把人情绪稳住,周仪娇吸吸鼻子跟她道谢。

“谢谢你嫂子,也帮我跟我哥说声谢谢。”她顿了顿,“顺便让他不要为难苏晋,不关他的事。”

夏声点头,看时间差不多,便准备离开。

走之前还有些担忧她:“娇娇,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没有什么事过不去,也没有什么人忘不了。”

“晚安。”

她下楼时周起岩正跟周庭朔说话,见她下来便拍拍他的肩示意两人可以回去了。

在长辈面前,彼此还算有默契,周庭朔起身拿着夏声的包,跟她一同出门。

刚走出没多远,夏声就把周仪娇要求不要为难苏晋的话转述给他。

初夏的夜沉静,地上映出两人分离的影子,其中一个停下脚步。

“如果我为难他,就不会安排他出国晋升。”

周庭朔转身:“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的人品?”

此刻月光下的她长发乌黑,眼睛却要比天上的星还亮,她站定在他两步之外,浅淡笑着。

“当然信任,只是代为转答而已,别介意。”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车就在不远,她抬手要接自己的包,却发现周庭朔不肯松手。

他垂眸,眉心紧簇:“你还要回学校?”

“嗯,过两天答辩完就回去,很快。”

夏声又扯了两下包带,他才松手,随后开口。

“明天有时间,来我公司一趟,有份文件要签。”

已经快到闭寝时间,夏声也没多问,回头拉开车门上车。

“知道了。”

转天夏声差点将这事忘记,还是他发来信息提醒,要她下午两点去明箴一趟,才想起来昨天答应过的。

她一路上都在想,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文件要签,直到上到三十二层,看到办公室里的卓冕。

桌上摆放着两份文件,夏声扫了一眼,是婚内财产协议。

周庭朔让秘书送来咖啡,示意夏声先坐下。

他拿起一份递给她:“看看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卓冕当场改。”

被提到的人坐在单人沙发,随身电脑就放在面前桌上,冲她点点头。

“协议我按照他的意思亲自拟的,他还算大方,几乎是分了一半资产给你。”

夏声一头雾水,随手翻了几页,一大排房产基金股份信息看得她眼花。

翻到明细最后一页,统计后的数额一长串,她数了三遍都没敢确认。

抬起头,她看向坐在旁边喝咖啡的周庭朔,欲言又止。

“有问题?”

“有。”夏声将协议放下,“为什么要签这个?”

他们在婚前是做过财产公证的,这在联姻中很常见,夏声以为双方是默认为财产分开,干净明了。

对面的卓冕将协议翻到签字页,推给她。

“这是对你的一份保障,哪天真要他对不起你,分走这些财产,也算不亏。”

周庭朔放下咖啡,睨了他一眼,对方不示弱地回看他。

他收回目光转向夏声。

“我给你的卡你觉得不是自己的钱,不愿意花。”

“现在这些都是你的,以后你该怎么支配都可以。”

眼前的协议,签字栏一方已经签好他的名字,夏声却犹豫。

“我要考虑一下。”

周庭朔摩挲着手指,须臾点头,又转向卓冕。

“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我通知你。”

这是委婉逐客,卓冕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随后关上电脑,起身告辞。

等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夏声“哎”了声,顿住脚步回头,发现她正被周庭朔拉着手腕,抵在办公桌前。

“出去劳驾关下门。”

周庭朔单手撑着办公桌,圈着夏声,不忘分神关注他是否离开。

卓冕咬紧下颌线,几次想开口,可他们是夫妻,他没有可以置喙的余地,于是只能握紧门把快速开门走出去。

办公室恢复安静,夏声被攥着手腕,挣了几下却不见他松开。

“周庭朔,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她得了自由,刚想溜走,他空出的手撑上办公桌另一侧。

现在,她整个被圈围,心里不免警觉起来。

“你想做什么,这里是你办公室!”

他不为所动,问:“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夏声无法开口,总不能说因为发现他不喜欢自己,所以失望难过吧。

那次在西苑吵架,她曾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向他讨要爱情,如今再来斤斤计较,简直是回旋镖正中靶心。

“什么都没发生,你不要无中生有,一切都好好的。”

他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一切都好好的……”他琢磨着这句话,反问,“是吗?”

像是为了确定答案,他迅速钳住夏声的下巴,俯身低头。

熟悉的气息靠近,她几乎立刻偏头避开。

“你躲我。”

周庭朔的眸色暗沉下来,似乎已经得到答案,但却无法接受。

“为什么从前可以吻你,现在不可以?”

他略微用力,让她正视自己,语气放得低缓。

此刻,虽然他在俯视夏声,却无端陷入一种被动,是远在状况外无法掌控的被动。

夏声的唇就在眼前,不过一拳的距离,他目光回到她的眼睛。

“作为丈夫,我不能吻自己的妻子吗?”

他最懂如何设置问题,来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夏声又一次被他绕住,开口回答。

“可以是可以,但……”

剩下的半句转折被吞没在他的唇齿间。

夏声被他扣住腰身,挣脱不得,呜咽声在胸腔震颤。

他的吻来得又急又狠,似乎要将她吞吃入腹。

身前的身体如同一块实心烙铁,又硬又沉根本推不动,夏声只能向后仰,双手摸索着桌面,企图支撑身体。

过程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哗啦”一声,有东西被推到地上。

夏声想去看,却被他夺回注意力。

“专心。”他贴着她的唇,吐出这两个字,便又将她的话堵回去。

一切都乱了套,他就像吻上了瘾,唇舌毫无保留的侵占,夏声根本无力招架,甚至呼吸都被他夺走一半,有些缺氧般晕沉。

她不知何时攀上他的脖子,更不知何时被他抱坐上办公桌。

只知道她又一次被他攻城略地,引诱得缴械投降。

气氛渐渐有些失控,当周庭朔的手探向她的侧腰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混沌的意识骤然回笼,夏声猛地咬了他一口,终于让他停住动作。

感觉到唇角的刺痛,周庭朔略微退开,手指蹭下,果然见了血。

夏声趁机跳下办公桌,站在一旁整理衣服。

门口的人仍在敲门,周庭朔沉着嗓音问。

“什么事?”

秘书以为可以进,刚推开门,就看到站在办公桌后面红耳赤的二人,而桌子下还散落着满地文件。

这场面,吓得她没敢看第二眼,立马退出几步关上了门。

周庭朔舌尖碰下唇角,偏头看向已经社死成木桩状的夏声。

“怎么办,你咬我这件事,大概明天就能传遍整个公司。”

第47章 第47章上瘾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丢脸,夏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狼狈地看向周庭朔,眼神闪烁。

“你让她不要声张,不行吗?”

周庭朔转身靠站在办公桌旁,表情淡定。

“公司员工有言论自由,我无权干涉。”

这简直荒谬,夏声死死盯着他,眼里怒意聚集。

他分明是故意放任,不想管。

夏声脸皮薄,一想到出门会遇到刚刚的秘书小姐,就头皮发麻,但她更不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

将掉在地上的包捡起来,她僵着脸从他面前走过。

“那就让他们传,反正我们一起丢脸。”

出门后,夏声恨不能脚下生风,连秘书处的人跟她打招呼都没理。

低着头钻进电梯,脸烫得能煎鸡蛋。

“该死的周庭朔,怎么原来没发现他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身后的办公室里,秘书小姐进门将需要签字的文件放在桌上,眼睛根本不敢往老板脸上瞟。

见老板开始签字,便弯腰将地上散落的文件全都捡起来整理好。

再站起来时,周庭朔已签完停笔,不带情绪地眼神看着她。

不过几秒,秘书已意会。

“周总放心,今天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

他将文件递给她,语气淡淡。

“前两天你跟人事请了两天假,还没批是吗?”见她有些紧张地点头,又道,“一会我会通知他们,直接批你五天带薪假,去吧。”

*

夏声的答辩在两天后的下午,她的论文在导师那早就过关,答辩的过程也十分顺利。

当天,她们寝室四人都给自己的大学生涯交上最后一份答卷。

晚上寝室夜话,金楠楠问她,过两天的结业式去不去参加。

夏声去不成,她那天公司有事。

“啊,那我们走那天不会你也有事吧?”

金楠楠从对床坐起来,就着手机灯光看向她这边,夏声赶紧承诺。

“不会,你们走那天我一定在这送你们。”

她们几个约好同一天走,省得剩下的人看着空了的床位和寝室,心里难受。

当天,夏声开着车将几个人送到机场,沈习诗跟赵茹的航班时间差不多,先走一步,金楠楠的要晚一些。

夏声陪她等到飞机值机,临走前金楠楠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转头抱着夏声呜呜哭起来。

“声声,我好舍不得你啊,下次见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原本夏声就是强忍着难过,她实在不想把场面弄得生离死别一样,于是掏出纸巾给金楠楠擦眼泪。

“你放心,我只要有时间,一定去你那看你。”

“好了别哭了,万一一会上飞机,刚好遇到帅哥艳遇,你哭丧着脸岂不是错过好

事。”

一听这个,金楠楠终于破涕为笑。

“那我一会得去卫生间补个妆。”

夏声拍拍她,推她进去,在身后跟她挥手。

“落地记得报平安。”

再次坐回车上,夏声脸上的笑落下,透过后视镜看眼空荡荡的后座。

早上来时,车里热热闹闹,赵茹还在后面给她们唱歌,现在只剩她自己。

她打开寝室四人群,编辑信息发送。

【夏声:祝我们前程似锦。】

后来,这条信息下出现了其他人的回复。

【赵茹:祝我们一路繁花。】

【沈习诗:祝我们青春永驻。】

【金楠楠:祝我们友谊长存!】

夏声回到碧水华汀,她学校的行李不少,零零碎碎好多重要不重要的,她都带了回来。

想了想,她将东西都收进客卧。

晚上徐姐见她似乎心情不太好,特意做了她爱吃的麻辣小龙虾。

夏声正坐在那嗦虾尾,玄关处响起开门声。

周庭朔进门,刚好跟她远远对视上,两人已有几天没见,一时谁也没说话。

还是徐姐打破沉默。

“先生回来的正好,去洗手可以开饭了。”

桌上饭菜摆好,夏声仍旧沉迷拆小龙虾,周庭朔坐在她对面,看了眼在她旁边堆成小山的餐余,又看下她低垂的眉眼。

联想到她今天正式毕业,只怕是化情绪为食欲。

两人各吃各的,一时倒也和谐。

直到夏声放在旁边的手机响起来,她低头看眼,是寝室群发起的视频群聊。

她手上带着一次性手套,刚想摘掉拿手机回房间接通,徐姐从后边过来。

“太太不方便,我帮您接吧。”

说话间,屏幕已进入视频界面,紧接着其他几人的画面出现。

沈习诗作为发起人,最先表示离开大家的思念之情,结果被赵茹狠狠嫌弃。

“快算了吧,以前放假,数你跑得最早回得最晚,这才分开一天,你就假惺惺想了。”

“那人家说了自己是妈宝女嘛。”

金楠楠好像正躺在自己卧室,给她们拍了下自己周围的环境。

“又回到我自己的狗窝了,确实还蛮想念大家一起住的感觉。”

转眼看见夏声一直没说话,凑近屏幕看了会。

“声声,你嘴巴红红的,吃什么好吃的呢?”

闻言,夏声只好擦擦手,翻转镜头将桌上满满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拍给她看,还着重展示她吃了大半的小龙虾。

果然引得她们一顿谴责。

“太坏了,你居然自己偷偷吃香喝辣,早知道你们家伙食这么好,之前去你家蹭几顿饭好了。”

夏声拍菜品的时候,大概有一瞬照到了周庭朔的手,沈习诗眼尖一下就发现了。

她压低声音:“你家那位是不是也在啊?”

夏声抬眼看向对面,周庭朔刚好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碗里。

他倒是听见了,淡声开口:“如果以后你们有机会来京市,欢迎来我家做客。”

只要不是八卦时刻,金楠楠总时不时冒出超绝钝感力,她坏笑着接话。

“声声你有好事总不说,之前为了不让我们知道你结婚,还给人备注成周先生,告诉我是个老板,你也是真能藏。”

那次他打来电话,恰好被金楠楠看到,结果被记到现在。

夏声夹菜的手一顿,没去看对面人的眼神,又跟她们匆匆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刚刚只顾说话,她吃得慢一些,周庭朔此刻已经吃完,他安静坐在对面,须臾抬手拿起电话。

下一秒,夏声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大喇喇地显示着“周先生”三个字。

他挂断电话,嗓音听不出情绪。

“所以,我的备注一直都是这个?”

其实夏声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一个备注而已,她“嗯”了声。

身后正在收拾厨房的徐姐笑着插话。

“太太怎么也不改一下,听着多生分啊。”

“忘了。”

她吃虾已经差不多半饱,饭吃几口就差不多,于是起身去洗手,顺便给馋猫福宝拿支猫条。

小家伙在她脚边急半天了。

一人一猫走进客卧,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半个多小时后,徐姐收拾完餐桌离开,周庭朔起身敲响客卧的门。

夏声拉开条缝,眼睛盯着门外,显然不想出来,也没想让他进去。

“怎么了?”

“拿东西。”

夏声狐疑地看着他:“你的东西不都在主卧吗?”

不过这是他家,倒也有可能有什么放在这。

周庭朔擦着她的肩膀进门,看见地上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微微蹙眉。

“怎么不放主卧?”

福宝正藏在放杂物的纸箱里,听见他靠近的声音,突然跳出来给他一喵拳。

他向前的脚步顿住,表情有一瞬间凝固,小猫咪顶着贱兮兮的表情,显然是在跟他玩。

夏声没忍住笑出声,上前把福宝抱出来。

“东西太杂,放那边怕再弄乱房间,就放这吧。”

周庭朔四处看眼,走到里间的浴室。

夏声坐在床上,按着福宝吸猫头,小猫咪喵喵抗议,嗓子里却打着呼噜。

周庭朔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闭着眼睛,抱着福宝将半张脸埋在它毛茸茸的胸前,蹭了又蹭,似乎十分满足。

所以,猫比他好抱?

又想起她给自己的那个备注,他语气都冷了两度。

“它该减肥了。”

福宝虽然有煤气罐潜质,但还不算很胖,夏声已经在有意控制它的饮食。

抬头看向他,发现他就拿了一套洗护用品出来。

“给它少吃点就行。”

“对了,今晚我收拾东西可能比较晚,你先睡吧。”

她打得什么算盘,周庭朔一清二楚。

又打量了眼房间,特别是她此刻坐着的床,他点点头,长腿一迈走出去。

夏声晚上根本没好好收拾东西,直接在客卧早早睡觉。

她准备第二天晚上故技重施。

结果当天公司有急事,加班到九点多才回去,一进门就发现福宝的猫窝猫爬架都放在客厅,小猫咪一脸懵地围着自己的家当打转,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驱逐出卧室。

夏声走到客卧,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这下她也一头问号,转身刚好见周庭朔从书房出来。

见她愣在那,他缓缓开口:“其他几个卧室准备重新装修下,家具都先搬出去,你的东西已经放到主卧了。”

夏声:……

亏他想得出来。

夏声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率先回主卧去洗澡。

等她洗好出来,他正靠坐在床头。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暖调的光打在他脸上,倒显得五官线条柔和许多。

他穿着黑色暗纹睡衣,领口的扣子没系全,漏出半边锁骨,白的晃人。

夏声迅速别开视线,绕到自己那边,掀起被子躺进去,两人中间宽得甚至还能再躺进一人。

身旁床垫微动,随及室内陷入黑暗。

她刚转身朝外,就被腰间的一只手向后捞走,中间的空间不复存在,两人瞬间紧密相贴,像是左右相邻嵌合的两块拼图,不留一丝缝隙。

一连串的动作,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夏声想推开腰间的手臂,却发现他用了力。

“别动,就抱一会。”

从她回学校,他已经独守空房半个多月。

开始的几晚,周庭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枕边空出的一半,总有种焦躁难安的感觉。

此刻将她拥入怀里,那种踏实妥帖才再次回来。

被抱着的夏声屏着一口气,现在的她已做不到毫无负担地跟他亲近,想着他要是得寸进尺再想做什么,她就要开诚布公,跟他好好约法三章。

没想到他只是将头埋在她的颈后,蹭了蹭。

“睡吧。”

身后的周庭朔闻着鼻息间熟悉的馨香,闭上眼睛惬意地勾起嘴角。

突然能够理解她为什么那么爱吸猫了。

是会上瘾的。

第48章 第48章犹豫

一连几个晚上,夏声都被他圈在怀里睡。

哪怕入睡时,她自己好好躺在一边,半夜仍会感觉到有人将她揽进怀里。

她实在是有些烦,某天吃饭时,问周庭朔。

“你说客卧装修,怎么没见人来施工?”

对面的人从容淡定:“方案还没定好,也不急着住,等等再说。”

他不急有人急。

这几天天气热,夏声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去逗福宝。

小猫咪似乎也因为入夏,最近不爱喝水吃得也不多,怕它尿闭,夏声每天都要骗它喝水。

她蹲在地上,给福宝开罐头。

嘴里念念有词:“是不是福宝不能住自己房间,也不习惯啊,所以才不好好吃饭喝水。”

这话不轻不重地落到周庭朔耳中,后者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夜里,周庭朔去运动,夏声洗漱完捧着一杯冰水,在客厅电脑前清邮件。

最近有两个国外的订单,她需要跟对方沟通合同细则,等回完邮件她又陪福宝玩了会,才拿着手机回卧室准备睡觉。

周庭朔刚好运动完,跟她在门口遇上。

他脸上带着薄汗,额前几缕发湿着搭在眉间,身上散发着运动完的热意。

夏声让他先进,视线交错时,刚好看到他下颌几缕水迹顺着脖颈没入领口,贴身的T恤隐约勾勒出他略微充血的肌肉线条。

一瞬间,她别开视线。

回到卧室,周庭朔将手机放在床上,先去洗澡。

夏声将空调温度调高一度,钻进被子,准备睡觉。

只是手机一直有消息提醒,她解锁屏幕,发现是安真在群里刷屏。

【安真:姐妹们,我马上就杀青了,准备恭迎熹贵妃回宫!】

【安真:等我回去要大吃特吃一顿,你们谁请?】

【安真:什么意思,不欢迎?】

【周仪娇:双手欢迎.jpg】

【夏声: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接你?】

对面浴室的门打开,夏声一心在聊天,也没关注。

直到一只手臂出现在她视线里,她下意识看过去,周庭朔正站在床边,弯腰拿手机。

视线里,先是他的睡裤,再往上便是他赤膊的上身,肌肉薄厚适度,覆在他腰腹胸前,胳膊撑在床边,肩膀发力的肌理清晰,带着蓬勃的力量感。

夏声无法直视,转过头又觉得不对:“你干嘛不穿衣服?”

“热。”

他将空调又调低一度,随手将睡衣穿上,只系了两个扣子,露着大片领口。

穿了也没比不穿好到哪去。

夏声有些心猿意马,转过身关掉手机,闭眼准备入睡。

模模糊糊感觉到身旁有人上来,灯光变暗,接着她便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全是梦。

先是梦到读书时参加运动会,在场边为安真加油,结果对方怎么也跑不快,自己急得直跺脚。

转眼画面又变成跟着周庭朔学骑马,他牵着缰绳帮她引路,结果她左摇右晃怎么也控制不好平衡。

睡梦外的身体也跟着翻来覆去,极不安稳。

周庭朔刚刚入睡,就被她弄出的动静吵醒。

她折腾几圈,被子早已落到旁边,周庭朔刚掀起来准备给她盖好,人一翻身滚进他怀里。

夏声的腿搭在他的膝上,整个人半趴在他身前,柔软的胸腔一起一伏,压在他的心跳上。

清浅的呼吸刚好落在他的颈侧,温热微痒,仿佛羽毛刮在他的心尖,让他的心跟着颤动。

似乎姿势不太舒服,她哼了声,又想翻身回去,被他抬手扣住了腰。

周庭朔知道夏声还在排斥他。

两人同床共枕这一个星期,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但此刻温软满怀,心底里那股燥热终究压制不下去。

他哑着嗓子,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夏声。”

梦境中的夏声已经下马,她在马背上时马儿野得不像话,等她下来又温顺地过来蹭她的脸。

脸颊被马湿热的吐息扫来扫去,夏声躲避不开却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一声一声,孜孜不倦。

她恍惚间从梦境抽离,意识回到现实,才感觉到自己身下压着另一个人。

周庭朔正低头凑在她耳边,唇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扑在脸颊旁。

这感觉让她脊背升起一阵酥麻,夏声呼吸顿滞,刚想闭着眼假装没醒,挣脱出去。

耳边已传来他浓稠暗哑的声音:“别推开我,好吗?”

他转身,将她轻置在床上,唇从耳边移到她的眼角、眉心、鼻尖。

夏声刚从梦境醒来,还不十分清醒,被他温柔地吻着,手心不觉间生热。

还带着困倦的声音控诉:“你别闹我,很累了。”

然而,他动作却一刻不停:“没关系,不要你做什么。”

夏声抬手想阻止他的行动,触手摸去便是他轮廓饱满清晰的胸肌,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睡衣弄没的。

见她手停留在一处不动,他握上她的手腕,循循善诱,一路滑过胸腹间的肌理。

而他嘴上也没闲着,将夏声锁骨上的那枚小痣吻了又吻。

再纠缠下去,夏声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抵守底线。

她抬手捂住他的唇:“别,我不想。”

上方的身影停顿,良久,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好,你睡吧。”

他起身,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独自下床推开卧室门出去。

身旁的位置仍留有余温,夏声抱着被子,也没了睡意。

所以,他即使不喜欢自己,也会对她情动?

果然男人是能将情与欲分开的动物。

卧室里黑漆漆,夏声数着心跳等睡意,结果等来一身寒凉的周庭朔。

他似乎顾及着什么,再次回来刻意躺在离她稍远的位置。

没再碰她,也没再说话。

沉沉的夜色里,夏声听着身边平缓的呼吸,彻底睡不着了。

平心而论,周庭朔是个合格,甚至优秀的联姻对象,给了她绝对的自由与尊重。

就算他不喜欢自己,那也不是他的错,而是联姻天然存在的本质问题。

只不过,感情总是寻求平等,过分索取。

夏声从前从不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而今却做不到。

一夜时间足够漫长,够她重新下决定。

不如就回到最初,她还不知道自己心迹的时候,不去索取不再期待,也许反而相处得轻松。

第二天一早,夏声一转态度,和声细语地跟他互道早安。

云声文化接下来的两个国外订单批量很大。

要想按期完成,凭之前合作的厂家,给出的工期实在太短。

夏声只能再去联系其他供货商,筛选资质,评估是否可以合作。

她一边跑厂家,一边还要盯着韩子弋那边。

这次是她们第一次出云声IP的文创产品,韩子弋设计的第三版概念图是最符合她心理预期的。

不过接下来还要调整,将细节打磨下。

夏声想打造具有国风元素的品牌形象,但要想走出去,也要适当融合流行元素,甚至国外当地的文化。

她白天忙着下工厂,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看相关资料,有几次忙得太晚,直接就在公司过夜。

这天周五,夏声正跟韩子弋讨论图创的定版问题,赵文宾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夏总,周先生来了。”

自从上次她连着两天睡在公司,后来每天周庭朔下班,都要刻意拐到她公司,接她一起回去。

但夏声手上的事还没忙完,她让赵文宾转告,自己还有工作要做,让他先回。

韩子弋在电脑前看了半天,只圈出一处她觉得需要细微调整的细节,转头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

“我觉得这样改改就差不多,你赶紧跟你

老公回去吧,别搞得好像公司没你不行。”

她坐在夏声电脑桌前,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

夏声手撑在办公桌上,弯腰看屏幕,眉心轻蹙,又指出一处需要标记的地方。

“你别想偷懒,今天不把图版修改意见定下来,咱们俩谁也别想走。”

会客室里,赵文宾给周庭朔送进一杯茶,便先退出去。

玻璃门没关,周庭朔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间或能听到对面夏声跟人争论的声音。

她工作起来,偶尔会有吹毛求疵的时候。

韩子弋是搞艺术的,加上性格散漫惯了,好多时候不喜欢条条框框束缚下创作的产物。

但夏声要考虑市场反馈,每一处细节都要顾及。

两人从开始还能平心静气讨论,到后来就有些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赵文宾几次从办公室门口路过,都怕两人从里面打起来。

今天秦总不在,要是真吵架,自己肯定是不能去拉,他转头看向会客室里的周庭朔。

这人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手中的手机屏幕上,仿佛完全没听到隔壁的动静。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才缓缓转过头来。

“周先生,要不……您去看看吧,都等一个多小时了,我估计夏总以为您已经走了。”

周庭朔看眼对面办公室紧闭的门,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

“不急,让她忙吧。”

赵文宾挠挠头,不是怕她忙,是怕她们打起来啊。

两个小时后,夏声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

韩子弋一副抽干精气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今晚她还要改出两版稿,简直没有人性,她在心里无声呐喊。

天杀的,之前自己为什么要上夏声这条贼船。

公司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夏声从办公室出来,看赵文宾还没走,顺嘴问了下。

“你怎么还没下班?”

对方指指会客室,夏声才看到周庭朔还在等她。

“你……没回去啊?”

他收起手机:“嗯,怕某人又不回家。”

“忙完了吗?”

其实她还有点文件没看,但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等。

于是点点头:“忙完了。”

回去的路上,周庭朔开车,因为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就让司机先回去了。

等红灯的路口,他突然转过头,看着她。

“妈问婚礼定在下半年可以吗?”

夏声原本靠着车窗在放空,听到他的话立刻坐直起来。

毫无防备的表情,喃喃重复一遍。

“婚礼?”

看到她的反应,周庭朔的眼神沉了沉。

握住方向盘上的左手,婚戒闪着冷光。

红灯变绿,他收回视线驶离路口,车厢内谁也没再说话。

周庭朔的心却冷下来。

他看得很清楚,在听到婚礼那一瞬间,夏声犹豫了。

第49章 第49章帮我

隔天,薛宁玉需要出席一场慈善拍卖会,周仪娇有事不能去,夏声便去作陪。

两人挽着手臂,犹如亲母女。

刚进门不久,就看到远处万荣集团的冯太太,她派头很是大,穿得珠光宝气叫一众人围着。

一眼注意到她们,昂首阔步地走过来。

“哟,这不是周太太,倒难得见你参加这种场合。”

薛宁玉平时不太爱掺和这些虚情假意的社交,今天是好友主办的善拍,她不得已来捧场。

“嗯,不比冯太太善心,经常参加。”

一旁的夏声总觉得这对话火药味十足,没想到一会战火就烧到她这。

“这是……夏小姐吧,哎呀真是一不小心才看见呢。”

这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不过夏声还是礼貌应对:“冯太太。”

“之前我以为你们家那么挑剔,能选个条件多出挑的媳妇呢。”

她话未说完,意思却表达全了。

今天夏声穿了件水蓝色抹胸半裙,款式素淡,只在腰侧做了水波纹状的掐褶,她身上也没带什么首饰,只有手上的一枚婚戒。

拜高踩低在任何圈子都常见,她并不在意。

只是旁边的薛宁玉听不下去,反驳她。

“是,不比你家冯培,娶了省长家的千金,只要哄好亲家,就有好前途。”

商政结合,是冯家高攀,前两天冯培被省长千金当众甩脸色的视频,传得到处都是。

冯太太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等人走远,薛宁玉才跟夏声介绍原委。

“几年前她们家小女儿想跟咱们家结亲,那时候庭朔心思不在这,拒绝了。”

“谁想这女人就记恨上,回回遇见都要给我添堵,她不是冲你,你别放心上。”

夏声笑着点头,看向远处迎上冯太太的身影:“不过我看她女儿倒不像她,挺有大家闺秀风范。”

薛宁玉表示赞同:“当时我是看好这姑娘的,只是庭朔见了一面,说不合适,就不了了之。”

“不过也庆幸,最后是你嫁进我们家,不然天天对着那么个亲家,我怕要早早气死。”

拍卖会中途,夏声去洗手间遇上冯太太。

对方透过镜子打量她,眼神十分不友善:“听说你是林家后认回来的,怪不得一股小家子气,这周家真是没有眼色。”

夏声走到她旁边,打开手包补妆。

“冯太太,您再气急败坏,也改变不了现在嫁进周家的是我。”

“可反过来讲,你每天将这事挂在嘴边,旁人谁在意,反而只有你女儿被中伤。”

对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抬眼盯着她。

夏声洗过手,扯出张纸巾擦水,不带任何敌意地跟她对视。

“你女儿优秀,她漂亮聪明大方优雅,种种优点难道会因为没能嫁给谁而消失吗?”

冯太太下意识接话:“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我相信你女儿足够配得上周家,婚事没成只能说缘分没到,但您现在的做法……”

她略微凑近冯太太:“看起来比我还小家子气。”

“你!”

身后隔间有人推门出来,是她们交谈的焦点冯昕,她快速看眼夏声,上前劝住自己的母亲,洗过手就将人匆匆拉走。

夏声独自回去,拍场上最后一件拍品刚落槌,薛宁玉拉着她让她看前面。

“这套首饰我已经拍下来了,给你的。”

展台上是一套红宝石的宫廷重工风项链和耳坠,造型华丽宝石纯净。

“就当是送你婚礼的礼物。”

提到这,夏声表情有一瞬僵持:“妈,我想跟您商量下,婚礼……可以放在明年吗?”

薛宁玉脸上的笑收起,沉默片刻。

“怎么了,之前说婚纱照不拍了,现在怎么婚礼也要延后?”

“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的直觉通常都很敏锐,夏声赶忙否认。

“不是妈,是今年我公司刚起步,我想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我们都领证了,婚礼也就是补个仪式。”

可往往仪式才更值得重视。

薛宁玉心中有了计较,但没有挑明,只说尊重他们的想法。

拍卖会结束,她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冯昕独自追过来。

“谢谢你,夏小姐,还有我替我妈跟你道歉。”

冯昕早就不满她母亲总抓着这事不放,又说不听,今天终于借夏声之口让她明白,自己以后耳根也能清净了。

见薛宁玉满眼疑惑,她笑道:“周太太,您选人的眼光很好。”

冯昕走后,夏声简单说了刚刚遇见她们的事,薛宁玉笑得合不拢嘴。

“做得好,我还真想看看她让个小辈教训的狼狈样。”

夏声将她送上车又叮嘱司机慢点开,薛宁玉刚跟她分开,就给周庭朔打电话。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你是不是跟声声吵架了?”

彼时他正在应酬,雅致敞阔的包厢里,觥筹交错,周庭朔按下话筒点头离席,走到走廊接听。

走廊的地毯

铺得极厚,皮鞋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周庭朔靠在墙边,听着薛宁玉说今天夏声的反应,眉心低沉。

“我总觉得声声有心事,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数。”

“妈,婚礼先暂时延后,不要催她。”

“我没催她。”薛宁玉急性子上来,“我是怕你不懂哄人,别哪天声声真一个不高兴,婚不结了。”

头顶的冷白造型灯照得四处通亮,周庭朔仰头闭眼,额角突突跳着。

“我们已经结了,只是个仪式。”

薛宁玉短叹一句:“你以为结了婚不能离?”

他缓缓睁眼,木然看着虚空某处,视线失去焦点。

喉咙滚了滚,半晌,自我说服般说了句。

“不会。”

*

夜里,夏声正站在窗前的唱片架前,她扫了几遍也没找到上次周庭朔推荐给她的唱片。

玄关门响,周庭朔进门,就看到她仰着头,一脸苦恼。

“在找什么?”

他换过鞋走过来,一阵清冷木质香混合着酒味传来。

“想听唱片?”他站在她旁边,抬手抽出一张,打开唱片机播放。

并不是之前推荐给她那张钢琴曲,而是小提琴协奏曲。

小提琴颇有质感的音色响起,曲调柔美浪漫,充满均匀齐整的形式美。

周庭朔伴着音律退后两步,转身去冰箱拿了瓶冰水,仰头带着急切般喝尽。

唇边残留一点水迹,被他抬手擦掉,动作间皆不像平时沉着从容。

夏声仍站在原地,她在看唱片封面的作品介绍,客厅里只有唱片机传来的声音,她本以为周庭朔已经回房,转身却正对上他的视线。

她怔了下,实在是他眼里不明情绪实在过于热烈真切,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你喝酒了?”

“嗯。”他绕过中岛台走过来,靠近夏声的那一刻,小提琴曲来到高潮部分。

周庭朔单手背后,突然微微俯身,向她做出邀舞的手势。

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眼前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正等着她握上。

“我不会跳舞。”

她刚退半步,他便逼上前一步,不容分说牵起她的手。

“没关系,我教你。”

他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放到肩膀上,单手揽过她的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夏声的脸几乎要贴上他。

温柔的嗓音就落在她耳边:“跟着我的动势,先左脚,再右脚,转身……”

她从没有跳过这种双人舞,虽然他的指令很清晰,但来去之间还是避免不了踩到他。

又一次出错时,夏声停住动作。

“算了吧,我好像不太适合。”

“不会,你只是不熟悉。”他始终握着她的手,“我们多加练习,等婚礼的时候你就能熟练地跳完一整只舞。”

一提到婚礼,她的脸色升起微妙的变化。

周庭朔等不到她回应,便追问。

“你想将婚礼延后到什么时候?”

其实夏声自己也不知道,她心中就像有个待解的绳结,只有等她克服情感上的芥蒂,才能走下一步。

小提琴曲已经落幕,下一首曲子响起前,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紧接着,她腰后的手用力将她推进他怀里。

周庭朔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深叹一口气。

“没关系,明年初也好,明年底也好,都好。”

“要是我说再往后呢?”

感受到拢在背后的手臂微微用力,他语气带着笑。

“那我可能要注意保养,毕竟我比你大好几岁,真等到四五十岁的时候补婚礼,怕是要被人说你嫁给一个大叔。”

夏声被他没来由的话逗笑,转头看向玻璃窗两人相拥的身影,他此刻几乎是整个人俯身的姿态,将她完全包裹住。

静静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他仍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

夏声终于察觉到:“周庭朔,你是不是醉了?”

“没,没醉。”他说话时胸腔的震颤传递给她,闷闷地语气,尾音下沉。

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虽然不明显,但夏声还是感觉到了。

“你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伸手推了他几下,他才松开,眼睛有些泛红地盯着她。

“你陪我。”

这显然不是清醒的周庭朔会说的话。

夏声暂时应承,推着他去主卧,将人送进浴室,便转头关门出去。

才不会真的陪。

回到客厅沙发前,夏声打开电视,安真剧组的访谈今天刚放出,她准备看看。

节目主要是讲主创的创作历程,安真在里面镜头不多。

但她减肥的行为颇有成效,镜头前完全还原了她的美貌,夏声不忘发信息给她夸夸。

访谈播到一半,身后传来开门声。

夏声回头,看到洗完澡的周庭朔穿着睡衣出来,手覆在额前,中指和拇指按着额角。

“怎么不睡,不舒服?”

“嗯,头疼。”

夏声记得家里有药箱,在茶几下翻了翻,果然有止痛药。

她看过说明,将药拆出来递给他。

周庭朔靠坐在沙发上,掀开眼看了看,摇头。

“我吃过,没用。”

既然这么说,她也没办法,夏声把药收起来,又听他开口。

“能帮我揉揉吗?”

第50章 第50章怕失去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问导演剧情内容。

夏声转过头来,见他仰靠在沙发背上,手臂搭在额前,双唇紧抿,似乎真的很难受。

“干嘛要喝那么多酒?”

“应酬,没办法。”

他等了一会,并没等到夏声动作,于是自顾坐直身体,语气暗沉。

“算了,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是他起身的动作有些不稳,不知是不是头晕得厉害,还磕到旁边的茶几边缘。

夏声拉住他,顺势将他按回沙发。

“真这么难受,下次就少喝点。”

她坐在旁边将靠枕摆在两人中间,看着他拍了拍。

周庭朔会意,转身躺下。

柔软的指腹带着舒适的力度,从额角开始,轻按打圈。

接着从他的眉心向外刮按,周庭朔闭着眼睛,头疼的不适慢慢缓解,他轻舒一口气。

“你的手法称得上专业。”

“以前爷爷总是偏头痛,给他按得多。”

夏声改为四指并拢揉他的额头,周庭朔的前额饱满,眉弓立体与鼻梁的峰谷呼应,眼尾长而锐,唇型薄而流畅。

仗着他此刻闭着眼,夏声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最后不得不感叹,真是得人偏爱的皮囊。

电视里开始播放剧制片段,夏声不自觉停下动作,留意是否有安真的角色剪辑。

分心时,周庭朔已拉下她的手,随后夏声感觉到腿上一重。

抱枕早已被他推到一边,他侧躺在她怀里,面向着她闭着眼。

没等她开口,他语调缓慢带着倦意:“让我这样靠一会,不打扰你。”

温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睡衣布料服落在她腹部,夏声身体不禁向后,他的手便绕到她身后,将刚刚的抱枕塞到她腰间。

恰好这会电视上播到安真的画面,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不再管他。

十几分钟后,访谈节目结束,夏声低头,发现腿上的人呼吸平稳,表情放松,竟似睡着了。

她拍拍他的肩:“周庭朔,别在这睡,起来回房去睡。”

周庭朔并未睁眼,只是“嗯”了一声,过了几秒复又开口

“什么时候你忙完这阵,我们出去走走。”

夏声伸长手,本想够茶几

上的遥控器,但他躺在腿上有些碍事,于是又作罢,等着他起来。

“干嘛要出去?无缘无故的。”

他偏过头,睁开眼从下方看她:“补上蜜月旅行。”

“嗯?”夏声不明所以,“上次不是去过了,去看爷爷那次?”

“那次不算。”

夏声没什么兴趣,敷衍道:“回头再说吧,或者等婚礼后再补。”

周庭朔眼中映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和她毫不在意的表情。

默了几秒,道:“我明天要去邻市视察新的科研基地,大概会晚些回来。”

他起身按了按眉心,语气淡淡。

“你不必等我,忙完早点睡。”

*

干热了一整个月的京市终于迎来降雨,从一早,天上的乌云就堆积着沉在头顶。

开始还是零星细雨,渐渐变为倾盆暴雨。

夏声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下午文件,抬头看向外面恍然以为到下班时间,一看表才刚过三点。

她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新来的实习生手忙脚乱的关窗。

“哎呀,这雨比依萍去找她爸要钱那晚还大。”

“不知道下班的时候还打不打得到车。”

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乌沉沉的天裹着斜风,连带整个城市都变得灰蒙,像是影视作品的末日影像。

夏声收回视线,刚将报表递给赵文宾,就听他说:“停不了,据说整个华北今明两天都是大暴雨。”

她又看眼窗外,转头跟他嘱咐。

“跟工厂联系下,暴雨天别影响货仓,咱们的单子三天后要发货,要是浸水就坏了。”

“好的,夏总。”

回到办公室,她拿出手机看眼天气预报。

暴雨蓝色预警,持续到明天下午。

因为下雨,夏声特意让大家提前下班,她载着秦莫送她到地铁站。

路上车开得都很慢,雨刮器开到最大也清不完挡风玻璃上的水。

“要不我直接送你到家门口吧,你下地铁回去也不方便。”

秦莫将伞放进怀里,弯腰将裤腿挽起来。

“没事,下地铁两步路就到了,你开车绕远,这么大雨你也赶紧回家吧。”

夏声送完秦莫,到家也才不到五点,天就基本全黑,家里只有她自己,下午的时候她就让徐姐先回去了。

冰箱里有徐姐提前给她做好的饭菜,她简单热热吃了一口。

等收拾完,又拿出电脑将前几天参加中欧外贸行会的记录整理,其中有几家北欧企业给她发了资料,正好要看看。

福宝围在她身边呆了会,发现她忙着没空理,就独自跑到窗边趴着。

夏声忙完已经夜里九点多,她走到落地窗前抱起福宝揉两下,顺便观察外面的雨势。

大概比白天的时候小了些。

早上司机开车送周庭朔去的邻市,这会儿下这么大雨,估计今晚也不会回来。

她关掉电脑回房准备休息。

雨天最适合睡觉,细密的雨声是天然的白噪音,夏声睡得很沉,所以被手机铃声吵醒时,有一瞬愣怔。

等看清来电显示是何归,她更迷茫。

“何助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打扰您,实在是有些担心,我想问下周总到家了吗?”

夏声在黑暗中眨眨眼,家里显然除了她没有别人。

“没有啊,你们不是去邻市考察了吗?”

对面声音有些急:“是,下午就结束考察了,但是一直下大雨,车在高速开得慢,我们九点多才到京市。”

“周总让我跟司机在外环线下车,那里方便我们回家,他说后面他自己开回去。”

夏声拿下手机,屏幕的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看了会,才发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两个小时,从外环怎么也该到家了。

“没给他打电话吗?”

“打了,他没接。”

对面停顿一瞬,语气有些犹豫:“而且,刚刚我看到新闻,城南快速路发生了连环车祸……”

那是从外环回碧水华汀的必经之路。

夏声瞬间清醒了些,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

她光着脚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透过城市的灯光,能看到窗外雨仍在下,雨滴如断线的珠子砸下来。

“我知道了,你把你看到的新闻发给我,我看看在什么位置。”

何归立刻明白她什么意思:“好,我现在也往现场去,我们在那碰面,您注意安全。”

夏声挂断电话,立刻去穿衣服。

五分钟后,她已下到地下车库。

手机上是何归发来的新闻,她坐进车子点开,新闻没说车祸具体点位,但有说是哪个路段。

设置好导航,没有一刻犹豫,她驶出地库。

外面的雨势虽不及白天,但仍旧不小,再加上夜里视线不佳,车子根本不敢开快。

夏声路上不停给周庭朔打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她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冰凉,手指发僵。

说不好是因为雨夜开车紧张,还是什么别的,总之胸腔中沉闷的心跳始终平复不下来。

一个小时后,夏声行驶到车祸路段附近。

她在对向行车,远远就看到前方对面路段堵塞了一长串的车流。

最前排的车辆横七竖八的停在路面上,只需粗略看一眼,都知道状况惨烈。

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在应急车道停了一排,红蓝闪烁的灯光晃得她心慌。

夏声将车缓缓停在这侧应急车道旁,撑着伞往路中间跑。

两个车道间有金属栏杆隔离,高度到她腰间,夏声向两侧看,几十米内没有能通过的地方。

路边的急救车一辆辆驶进又驶离,她咬了咬牙将雨伞扔到一旁,撑着栏杆爬过去。

落地时踩进水坑,溅起的泥水泼了她一腿,浑身上下已经全都湿透,但她根本无暇顾及此刻有多狼狈。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真出事了,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一排排车灯正对着她,夏声被晃得睁不开眼,她抬手挡在眼前缓了一会才适应。

黑夜里,车流如长龙,黑色车子更是一辆挨着一辆,仅靠外观根本分辨不出哪辆车是他的。

她只能穿行在车流间隙,仔细分辨车牌号。

冰凉的雨迎面打上来,夏声一次又一次擦掉脸上的水,又一次又一次模糊视线。

最前方的车,很多都已失去原本形状,破碎的车窗,变形的车门,消失的车头和凹陷的车尾。

还有染在白色气囊上,鲜红的血迹。

夏声死死攥着掌心,强忍着不适跟恐惧,一辆辆看过去,有些车牌被撞到对折凹陷,她只能从漏出的几位数字来辨别。

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穿梭的身影引起救援人员注意,有人上前劝她离开。

还没找到人,她怎么可能甘愿离开。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紧得快要发不出声音:“你们看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没,车……有没有事?”

救援人员将她往路边带:“没有,现在还在救援当中,你不要急,先在外等候。”

如果等得下去,她就不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

夏声推开那人,继续向后找。

心里的揣测层出不穷,她勉强压制自己,一定要冷静,可还是免不了恐惧上涌。

直到她远远的看到有些熟悉的车身,脚步先于理智来到车前。

眼前的车头斜插进防护栏,透过挡风玻璃,能看到车内安全气囊全部弹开,可驾驶室却看不到人。

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雨水凝在夏声的睫毛上,又一滴滴流下来。

“周庭朔。”她的声音微弱,淹没在雨声与救援声中。

等终于反应过来,她上前握上门把,却怎么也拉不开车门。

固执的用力,拍打车窗,企图让里面的人听到,但一直无人回应。

这会,她生出一股绝望,四处张望想要找人帮忙,但救援人员都在营救前方几起更为严重的车祸。

她只能靠自已。

正在她企图找能砸碎玻璃的工具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夏声,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