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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有办法解决吗?”南枝不想便宜这些乡绅,同时也不像那些底层的百姓为这些人买单。

“这事应该找你二哥帮忙啊!”一旁的小神棍手里还拿着糕点,一副理所当然的开口。

老神棍朝着小神棍的脑袋敲了一下,谁让你抢话的?

小神棍忍不住朝着师父龇牙咧嘴,心中轻哼,下次他还敢抢风头!

他毕竟是被老神棍养大的,自然知道小神棍在想什么,当即就准备撸起袖子教训徒弟。

结果臭小子行动十分迅速,直接往南枝身后躲,他反倒不好再继续动手。

“没出息!为师就是这么教你的?”老神棍冲着小神棍吹胡子瞪眼。

南枝挡在中间哭笑不得,不过小神棍确实提醒到他。

他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毕竟他没有合适的人脉,但他二哥不一样,可以说南岭是最适合处理这事的人。

毕竟这些乡绅商贾大多都是依附于南岭这个庞然大物,在南岭吃完肉后分点汤。

第266章 躲不过 试图挣扎

南枝回京前还特意让小白送信, 问问南岭在不在盛京,如果不在正好顺理成章转道去找他。

只可惜他想的很好,他二哥却不配合, 他传信的回复是他这段时间都在盛京。

等回京后可以详谈, 小皇子只能放弃耍小聪明再躲一阵子。

回信中除了二哥本人的回复, 还夹带着皇后的消息。

她信上内容并不强势, 却在像南枝下达最后通牒。

小皇子也只能老实一点,不再动其他心思。

离京时小皇子要躲着, 防止被帝后派出来的人带回去, 回京倒是畅通无阻,或许因为提前被打过招呼, 连盘查速度都特别快。

全程让他找不到任何借口多逗留一天,只能看着盛京的距离越来越近。

老神棍并不清楚个中缘由,看到他苦着张脸还觉得奇怪, 明明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怎么还是一脸苦相?

“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如果是为黄天教发愁,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只是多耗费些时间善后罢了, 应当不至于这么愁眉苦脸?

南枝朝着老神棍看了一眼,随后叹口气, 并没有回答对方。

老神棍一头雾水,又朝徒弟看过去,他徒弟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了能够在南枝面前多表现表现自己, 显示自己不是吃白饭, 而是因为有用才被留下,可以说老神棍见缝插针的想帮忙。

“臭小子,知道这是怎么个事吗?”老神棍戳戳徒弟,示意他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小神棍挠头:“嗯……怎么说呢?大概因为我们之前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

老神棍一挑眉, 从袖中掏出三枚铜钱,随意一抛,看眼测算结果明白是怎么回事。

再抬头看向南枝的眼里就带着笑意,如同预知到某件事,让他特别开心。

南枝察觉到老神棍的眼神,觉得十分别扭,总觉得对方的笑意之中带着某种不详预兆。

回到盛京之后,南枝第一件事还是先去找仁安帝,汇报这趟边郡之行发生哪些事,他又做了什么。

顺便还将小神棍的师父老神棍也介绍了一下,仁安帝也没表现的多热情,点头表示知道了。

“爹,你好像对于辅陵和他师父不是很感兴趣?”按照南枝脑海中的某些刻板印象,皇帝应该是对于这种玄学很感兴趣才对?

“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朕对这两人一点也不重视。”仁安帝对着小儿子向来耐心就好,也不会说什么重话。

“爹,难道你就一点心思都没有?”南枝忍不住凑近,装模作样压低声音,朝着仁安帝挤眉弄眼。

看着故意耍宝逗他的儿子,仁安帝笑着摇摇头。

“别耍宝了,躲在朕这里不是长久之计,皇后是你亲娘,她总归不会害你。”看出小儿子的躲避心思,仁安帝直接挑明。

南枝撇嘴:“爹,您这就没意思了,咱们聊正事!我这明明是在关心你!”

仁安帝失笑,拿耍赖的小儿子没办法。

“你想在朕这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只是朕觉得与其靠卜算去窥探未来,还不如尽量做好当下不留遗憾。”仁安帝可以说是一个特别容易知足的人,连皇帝这个位置都不是他自己争来的。

而是他的兄长内斗,最后反倒让毫不起眼从未参与夺嫡斗争的他成为皇帝。

那些世家还觉得他心机深沉,不动神色让自己变得不起眼,伪装成没有任何竞争力的模样。

等到那些更有实力的皇子鱼死网破之后,他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已经坐上皇帝这个位置,仁安帝自然不会去拆这个台,能够让那些人以为他心机深沉,反倒能省不少麻烦。

加之仁安帝本身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后来无数次吃过亏的世家,就觉得他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老虎。

南枝没想到仁安帝是这么个想法,忍不住感慨他爹真的看得开,很少有皇帝能像他爹这样不执着于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是脚踏实地过好现在。

如果俄狄浦斯的爹能像仁安帝这样,不管什么未来不未来的,预言本来也不会成真。

谁知道知晓未来的时候,是不是又走在前往这个未来的路上呢?

因此什么都不知道,过好当下反倒是比什么都强。

“爹,难道你就不对什么长生不老之类的感兴趣?”南枝还没忘记试探。

一个皇帝开始执着于长生不老,那么对于整个王朝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好事,虽说仁安帝看着没有半点糊涂迹象,但这种事保不准。

南枝还是要时刻警惕,如果他爹真有这方面想法,他一定要将其掐灭于摇篮中。

其他皇帝怎么样他管不了,但仁安帝他必须管,好不容易才让他爹身体好一些,眼看还能多干十年,要是真乱吃什么丹药中毒,南枝会气死。

“难道你还真相信有长生不老?”仁安帝挑眉,看着小儿子的眼神带着惊叹。

没想到小儿子还相信这种鬼话,让他忍不住想起先帝晚年时的昏聩。

“什么我相信?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我明明是在问你!怎么能偷换概念呢?”南枝略带幽怨,觉得仁安帝在甩锅。

“既然不相信,就别那么好奇。”少点好奇心,日子过的也更轻松。

仁安帝揉揉小儿子的头,作为少数知道先帝真正死因的人,他对于丹药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好感,甚至十分厌恶。

“爹!我不管你是不是在哄我,丹药不是好东西!这玩意不能长生不老,只会加速死亡!不可以乱吃药!”南枝看仁安帝不重视,忍不住满脸严肃,试图让仁安帝明白他有多认真。

明白小儿子在担心什么的仁安帝忍不住失笑,他看上去很像是容易被骗的人吗?

“枝枝,你放心,爹还想多陪你几年,肯定不碰这些东西。”仁安帝朝着小儿子保证。

南枝与仁安帝对视,看着他爹坚定的眼神,明白对方确实没有哄他,而是特别认真的在朝着他做出承诺。

虽然不清楚仁安帝为什么和其他皇帝不太一样,但能有这份觉悟,南枝还是放心的。

这样就对了,少吃点什么长生不老药,能多活好几年。

“最好是这样。”小皇子小声嘀咕。

仁安帝越看越觉得小儿子讨人喜欢,不过他还是没多留南枝。

“朕就不多留你了,皇后一直都在担心你。”仁安帝朝着一旁站着装柱子的福禄打个眼色。

福禄立马明白仁安帝的意思,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边嘴上哄着人,边把人往门口带。

“小殿下,您看陛下要开始处理政务了,皇后娘娘也一直在等着您,您不妨改天再来找陛下。”

南枝还没来得回话,就这么迷迷瞪瞪被哄着离开,等到他回过神,眼前就是紧闭的大门。???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他不刚刚还在和仁安帝聊正事吗?

怎么就突然就被“赶”出来了?

春禾姑姑则是等在殿外,看到他后连忙迎上来。

“殿下,皇后娘娘让奴婢请您陪她用膳。”

小皇子完全没办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见皇后,同时路上还不忘挣扎试探。

“青禾姑姑,娘怎么让你来请我?我自己去就行。”南枝其实有些意外。

青禾在皇后交给他当大宫女的时候,考虑到一仆不侍二主,皇后一般也不会吩咐青禾做些什么。

毕竟她让青禾照顾小儿子,只是注意小儿子安全问题,有困难可以直接向她求助。

却不代表着青禾是她安排在南枝身边的眼线,因此青禾每次与皇后的联系都十分注意分寸。

也是请示过南枝后,才知道小皇子希望她做到什么程度。

皇后没有让她监视小皇子的意思,小皇子本人却不介意为了让皇后担心,让青禾去给皇后定期汇报他的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南枝不会与青禾见怪,还讲她当做自己人,却将那些护卫们视作仁安帝的人。

从本质上来说,青禾确实更早意识到真正应该怎么做,无论是旧主皇后,还是新主南枝能够清楚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南枝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冷脸的皇后,却发现皇后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生气?

这样的话,是不是还能再挣扎挣扎?

“回来了?坐下聊?”皇后手上端着一杯茶,神色也不带半分怒意,甚至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皇后态度过于温和,反倒让南枝觉得不太对劲。

本能觉得这个状态的皇后,恐怕更难哄好。

这已经不是不生气了,这是气过头,已经感受不到生气,反倒能心平气和,十分有耐心等着他靠近。

“娘,不然我还是先跪地上吧。”南枝觉得比起等皇后发难,还不如他自己主动让皇后不好意思罚他。

他都主动哄了,既然他已经率先动手,皇后应该就不好意思再发难了吧?

南枝心中带着侥幸,结果他想的很好,但皇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他混过去的。

“这又是哪里话?你做错什么了?”皇后故作惊讶,就像是真什么事都没发生。

写信催小儿子回京,还派青禾守着他,第一时间把人带过来的不是她一样。

皇后这话一出,他就知道单纯跪一跪并不能直接解决问题,甚至可能火上浇油。

犹豫过后,南枝也见机行事,没有坚持给皇后跪一个,而是脸上挂着乖巧的笑意。

“娘,咱们能不能别这样?”如同一只犯错的小猫,平时的距离感消失殆尽,连声音都软乎乎的。

如果换个人恐怕还真就无奈投降,哪还狠得下心对着小皇子生气?

只是皇后与小儿子打过太多次交道,在南枝搬出去自己单独住一个宫殿前,一直都是住在皇后宫中。

可以说与南枝相处时间,还有相处经验最多的就是皇后。

“什么样?既然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皇后话刚说完,就将手中的茶杯重新放回桌上。

十分有耐心的配合小儿子东拉西扯,半点不着急,可是她表现出来的态度越好,就说明她心中越在意生气。

“娘,外公应当也和你解释了,如果这次我没有及时赶到,确实会出事。”南枝有几分委屈,他又不是做什么坏事,他是去救他外公。

皇后看着小儿子脸上出现委屈神色,并没有立马心疼,而是挑眉看着他示弱。

南枝愣是被盯的从委屈慢慢恢复正常,示弱不好使,讲理装委屈也不好用,只能等皇后接下来的反应见招拆招。

“这次你在边郡做的很好。”皇后并没有指责南枝行为不对,反倒是先夸他事办的好。

南枝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也忍不住放松警惕。

“是吧?这次为了把人抓出来,可不容易了!”他都以自己当诱饵了!

后半句就没必要说出来,一方面是钓鱼过程太过羞耻,另一方面也是怕火上浇油,让皇后更生气。

“哦?看起来咱们枝枝确实长大了。”皇后带着笑意,说话也不带任何锋锐。

南枝以为皇后真不在意他偷跑的事,毕竟这次他确实在边郡立了不少功,怎么也能功过相抵吧?

这是他的想法,目前看来皇后似乎也与他想法相同,对于他的功劳也不吝啬夸奖。

就在小皇子最飘飘然的时候,皇后变脸了。

“枝枝这次确实有功,这一点娘应该奖励你。”说完这句,皇后立马收起笑容,“但……”

听到这么一个转折,南枝立马头皮一紧,下意识绷紧神级,后背一片发凉。

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过去,铺垫这么长,该来的还是来了!

总所周知说话中一旦出现转折,那么转折之前的那些铺垫就都不重要,对方真正想说的话都在后半截。

“功归功,过归过,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不该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皇后正式开始算账。

南枝十分无奈,这是他不想昂首挺胸离开皇宫吗?这还不是帝后完全说服不了,他才出此下策?

“娘,我这是无奈之举,而且也不是一个去的。”前半句如果说还能维持正常音量,后半句小皇子就直接是小声嘀咕。

主打一个不理直气壮也要辩驳两句,皇后似笑非笑,明显小儿子说的再含糊她也听见说的是什么。

“是,你还记得带上老人小孩。”皇后说话也不留情,这时也不念仲景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真老人。

并且她之前还认可过对方带孩子的能力,此时却提都不提,看着小儿子回不上话的样子,心里才稍稍舒坦一些。

比起生气她对于这一次小儿子的行为更多还是欣慰,在她眼中南枝一直都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

善良却不顾后果,经常将自己的安危弃之不顾。

这一次却让她看到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如果是以往她阻拦到这个程度,南枝是绝对不会下定决心偷跑的。

或许真是因为身边的人足够有能力,小皇子也难得明白迂回达成目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给那些追上去的护卫下两道命令的原因,如果小儿子能够成功躲开层层盘查,到达营州就不用将人抓回来。

如果小儿子不是冲动行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那么她也没必要去阻拦南枝去做他想做的事。

不过默许不代表她要纵容南枝这种偷跑行为,这次情况特殊就算了,之后要是再有说不通的情况下,难道直接偷跑不成?

这么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出现什么事,第一反应不是和他们商量,而是直接选择偷跑。

这样的发展趋势不能继续放任下去,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皇后并没有多生气,却依旧表现出不愿意轻易带过去的态度。

“您之前明明挺放心仲大夫的,而且他现在是我师父,可以说安全更添一层保障。”南枝还是想掰扯掰扯。

“我当然知道这些,在你眼中娘是在故意为难你?”皇后从头到尾情绪都特别稳定,根本看不出任何生气迹象。

其实南枝都有点看不明白这次皇后到底是什么态度,似乎从护卫的事开始,她就在给他更多选择。

小皇子能够感受到,如果说之前皇后紧张他如同护眼珠子一样护着他,如今反倒有几分略微放手的感觉。

开始让他有自己做决定的机会,就像是他从皇后眼中,终于从孩子,变为拥有一定选择权的大孩子?

虽然自然带着来自母亲护犊子的保护欲,同时却也在慢慢让他自己往外闯一闯。

这份放手的前提都是皇后意识到他长大了?

南枝不确定自己的感受对不对,但皇后确实在这么做。

他也不在试图去插科打诨,想办法避免皇后的发难,而是第一次尝试将自己剖析给皇后。

“娘,您的态度从那些护卫带来您的命令,我就知晓了,您到底是想要我明白什么呢?”小皇子不再旁敲侧击,直截了当问皇后的想法。

皇后嘴角微弯,眉眼间带上温婉与柔和,同时将南枝抱入怀中。

之前在边郡都是南枝给予他人拥抱,而回来后皇后同样给他一个有力拥抱。

这个拥抱带来的冲击,比之前所有的话都要强。

“……娘。”南枝将手慢慢搭上皇后的背,回应这个拥抱。

“娘的枝枝长大了,自然不能再把枝枝当孩子一样管。”皇后再小皇子面前也只是一位母亲,她对于小儿子的爱从来都不会遮遮掩掩。

南枝能够感受到来自皇后的包容,爱从来都是双向付出,感受到皇后的感情攻势,小皇子终于开始后退投降。

“下次遇到问题不会再选择偷跑了。”南枝承认他的错误。

结果他刚承认,皇后就放开南枝,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那么该聊聊这次偷跑该有什么惩罚了。”

皇后变脸的速度让南枝差点以为刚刚的温情是错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

被控诉的皇后却没有半分心虚,正是因为爱小儿子她才没有轻轻放下。

“我还能说什么?娘,你想做什么就直说吧。”南枝妥协不再挣扎。

心里也明白一码归一码,皇后打定主意让他吃个教训,特别是在他自己松口主动低头认错的情况。

“既然你的态度这么好,那么我也不是不可以手下留情。”皇后如同抛出一个诱饵,诱惑南枝主动咬钩。

南枝十分心动,但表示拒绝。

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免费的才是最贵的道理。

“不、不用了。”还是给他个痛快吧,反正早挨晚挨都要挨这一刀。

皇后朝着他鼓掌,脸上尽是欣赏。

“有骨气,好样的,今日太晚了,陪娘用完膳就回去休息吧。”

南枝意外,他没想到皇后让他先回去休息。

“就只是用膳吗?”小皇子不可置信。

皇后轻笑:“今日就只是用膳。”

南枝敏锐捕捉到时间限定词,并不是放过他,而是他刚回来,之前还应付了仁安帝。

皇后并没有那么着急,况且条件也不成熟。

“到底什么事,还要往后压?”小皇子试探。

总觉得拖的时间长了并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早点解决。

“我不累,既然犯错自然应该领罚?”

皇后脸上出现耐人寻味的神色:“不急,先陪娘用膳。”

看到皇后这个态度,南枝更加紧张。

“您给个准话,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小皇子实在是怕了皇后。

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偷跑,实在是太吓人了!

“没什么,只是我找的画师过两天才能到。”皇后轻描淡写,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

“画、画师?什么画师?”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南枝惊疑不定。

皇后看到小儿子怕成这样,忍不住有几分感慨。

“毕竟孩子都长大了,为娘一个人在这深宫中未免太过寂寞,自然想要多看看枝枝。”

听到这个解释南枝非但没放心,反倒是不安更重。

“娘,您要是想见我随时都可以派人叫我,难道画比我真人还好?”必须打消皇后的念头。

“当然是真人比画要好,只是你若是再如同这次一样不打招呼离京,我想你也叫不回你,还不如留幅画也留个念想。”皇后说的义正言辞。

南枝迟疑,看着一脸落寞的皇后,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分。

“……真就只是画画?”还是不放心。

皇后没有半分心虚:“自然只是画画,不然还能让你做什么?”

等到过几天被皇后叫来画画,满脸麻木的南枝暗自咬牙,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偏偏他还没办法跑,只能硬着头皮等着皇后下一步指示。

第267章 女装 惊艳

看着那套眼熟的宫装, 南枝满脸苦涩。

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皇后眼神丝毫不严厉,甚至还有几分期待他逃走。

南枝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跑, 是他自己答应的事, 这时候跑了, 更加没完没了。

硬着头皮靠近皇后, 他身后的伴读对于他的状态若有所思,却没有开口。

刚回宫时伴读并没有跟着他去见帝后, 因此并不太清楚之前发生过什么。

看到小皇子状态不对, 也知道怕是此前与皇后达成什么共识,答应了要做什么事。

“娘, 你之前说的可就只是画画!”南枝丝毫不意外,之前皇后说画下来,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当过他, 想起之前他猜到的某些情况, 就知道他之前根本不是猜错,而是皇后就是打着让他穿上宫装, 打扮成公主模样,然后让画师画下来的主意。

想到不仅要穿女装, 还要被画下来,一直挂在皇后宫里,南枝觉得这比他在边郡更加窒息。

就不能放过他吗?

“枝枝, 难道你要反悔吗?”皇后脸上带着受伤的神色, “没事,你是我儿,我自然能够理解你,就让我继续对着这空荡荡的宫殿一个人困在无趣的深宫。”

听到皇后的话, 南枝更加没办法走了,怎么可以朝着他卖惨?太犯规了!

“您知道我没这个意思,既然答应过您,自然不会食言。”南枝发现他明知道皇后是故意让他心软,但他还是没有任何抵抗力。

他能够感受得到,这虽然是皇后的一个借口,但她也确实在他搬出去住后,要孤独不少。

而仁安帝也不是每天都会来陪皇后,皇后需要的陪伴也不在他身上。

“来,咱们穿的漂漂亮亮画下来。”皇后拿起一身崭新的宫装,一看就是新做出来的,不是之前那件南枝看到过的,昭阳小时候曾穿过的宫装。

鹅黄色长裙,并不算特别繁琐,或许皇后考虑过穿衣难度问题,因此新做的宫装,是按照最简单的款式制作。

除了颜色看着粉嫩一些,其实款式上而言更偏向中性,这让南枝的抵触心理要小上不少。

伴读听到小皇子与皇后交谈,立马明白他们之间有怎么样的承诺。

他降低自己存在感,担心南枝想起他之后,又因为爱面子而不让他继续待在这,找理由将他支开。

“还要带首饰吗?”南枝好不容易穿好皇后给他准备的宫装。

该说不说穿上去十分贴身,没有任何不适。

随后他就被皇后牵着手引到梳妆镜前,此时的镜子还不是后世那种清晰的水银镜,而是昏黄模糊只能看个大致轮廓的铜镜。

皇后将南枝按到镜子前的凳子之上,开始十分耐心的从首饰盒中挑选合适小儿子的首饰。

她十分享受这一刻打扮小儿子的快乐,南枝长的好不管陪什么样的首饰,都能压得住这些首饰,并不会被喧宾夺主。

“枝枝生的俊俏,感觉这些首饰都差点意思。”皇后忍不住挑剔。

能够进入皇后的饰品盒,就都不是什么便宜货,此时皇后就是觉得这些珠宝首饰都配不上她的小儿子。

即便这些都是她的心头好,十分喜爱的首饰。

与南枝相较起来,这些珠光宝气的首饰都有些黯然失色,皇后有些嫌弃它们配不上小儿子。

“不然就别带了。”南枝小声提出反对意见。

心中知道这个时候皇后大概率不会听他的意见,但他还是弱弱的提出意见。

实在选不出来,咱们就不选了呗?

他对于这些首饰真没多大兴趣,身上也很少带饰品。

除了仲景交给他的药包,他大多数时候都十分质朴。

基本上不会带这些除了好看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用处的饰品。

“我怎么就忘了呢!枝枝坐在这里等一等。”皇后轻轻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示意南枝等等她。

嘴上还会反抗两句的小皇子,还是乖乖坐着没动。

这又是想到什么了?是去拿什么东西吗?

南枝有些坐不住,环顾一圈与伴读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一次他不是单独来找皇后的,而是带着伴读一起。

原本以为就是哄皇后开心,如今发现伴读后就忍不住感到不好意思,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南枝艰难想要开口,正如同伴读之前所想那般,只要他被发现,就会被小皇子想办法支开。

他又没有办法拒绝小皇子的任何期望,于是不愿离去的伴读不着痕迹又往不起眼的阴影出躲了躲。

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他不存在。

南枝看出伴读想表达的意思,差点没被气笑。

这么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他肯定不会妥协的!肯定!

小皇子下定决心开口将伴读赶走,没想到皇后特别迅速又回来了,反倒让南枝不好继续开口。

只好愤愤瞪一眼将自己藏起来的伴读,随即看向皇后,有些好奇她又拿出什么东西?

“这是……?”南枝指了指皇后拿出来的木盒。

皇后脸上出现怀念的神色,语气中也带着伤感。

“这是你外祖母留给娘的遗物。”手指不住摩挲盒子上的花纹,她并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连这份南枝外婆为她准备的礼物,都是通过定国公转交的,不过并不妨碍她感受来自于母亲的爱。

正是因为她感受过这样温暖的爱意,所以才会将这份爱意传承下去,去爱她的孩子。

刚刚她想到的就是这套一直被她珍藏的首饰,象征着对她的诞生表示欢迎和期待的礼物。

她想要将这份期待与祝福,同样送给小儿子,于是她拿出这套有特殊意义的首饰。

“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小心收起来更好一点吧?”南枝听到是外婆留给皇后的东西,瞬间有些不敢乱碰皇后手中的木盒。

无论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如何,它象征的意义就太过珍贵。

南枝害怕不小心碰坏,让皇后难过。

“东西就是拿来用的,哪有直接束之高阁的?如果你外祖母知道了,也会愿意我将这套首饰拿出来。”皇后略带嗔怪看着小儿子。

南枝心中无奈,要是真像皇后所说,这个东西就不会被皇后单独收起来,而是直接和这些梳妆台上的首饰一起放在首饰盒。

他也没有拆穿皇后的借口,而是叹口气。

“太珍贵了。”感慨。

皇后没有给小儿子更多拒绝的机会,而是将木盒放到梳妆台上,然后将手放到小儿子肩膀上,按住快要蹦起来的南枝。

“再珍贵的东西也是要拿出来用的,如果你外祖母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皇后替小儿子拢了拢头发。

随后将木盒打开,里面的首饰并没有多繁复,反而透露着一种别样的美。

简单的花纹装饰,细节却处处精致。

可以说这一套首饰的做工,并没有因为纹样简单就降低制作难度,还不如说正是因为简单,才更加考验工匠手艺。

其实木盒之中的一套首饰数量并不算太多,一根细腻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簪子,一只春带彩的手镯,上面的一抹紫霸道的占据主要色彩,一小片绿细看就像是一片嫩生生的叶子。

南枝对玉并不太了解,但也能看出玉质的细腻。

镯子还带着浑然天成的透亮,并非如同水晶那般清澈,而是一种特别奇特的透。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合成技术,就是纯天然玉石掏出的一只玉镯。

小皇子忍不住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能够了形成这么神奇的玉石。

最让南枝惊讶的是还有一把打造的极为精致的平安锁,金灿灿的平安锁两边还坠着小铃铛,挂着平安锁的项圈也是纯金打造。

家中有条件的都会为新生小辈打造这么一把平安锁,材质各有不同,但那份祝福的心意是一样的。

南枝刚出生时特别小一只,帝后都担心他长不大,于是也给他定制了一把平安锁挂脖子上。

只是他长大之后就不爱带了,让他惊讶的不是平安锁这个物件,而是这把平安锁与他曾经那把一模一样,只是他的那一个更小巧一些。

更准确的说样式与花纹一模一样,包括款式都没什么不同。

“这个平安锁……”南枝忍不住恍神。

皇后看到南枝对平安锁的在意,忍不住更加高兴:“是不是很眼熟?你的那只平安锁,与这个大的其实是一套,都是你外祖母送的,只不过你刚出生时太小了,为了让你能够平安长大,就将小的那个送给你了。”

并不是平安锁真的有什么作用,而是一位母亲将自己的爱与受到的祝福一起送给小儿子。

或许爱意真的能滋养血肉,小皇子的身体虽说算不上多健硕,但也确实是一天天健康长大。

让南枝惊讶与恍惚的就是这份发现,突然他对于穿宫装,打扮成小公主这件事没那么抵触了。

察觉到小儿子的情绪缓和下来,没有一开始的抵触,皇后有些意外。

随即又看到平安锁,略微思考过后,明白小儿子的想法。

忍不住心生柔软,怎么会有枝枝这么柔软可爱的孩子?

这么好的孩子是她的儿子,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皇后的心情更好,将小儿子的发带解开。

南枝还没到及冠的年纪,头发没有被发冠束起,而是用发带绑着。

如今解下来也容易,皇后其实并没有特别高明的梳妆打扮技巧,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宫女帮忙伺候。

好在不太复杂的发型她还能驾驭,她也不打算让小儿子从头到脚挂满首饰。

她打扮小儿子并非是出于某种恶趣味,而是十分认真的想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素净的白玉簪将乌黑的长发挽起,皇后边替小儿子梳头,边感慨仲景确实有本事,单从头发来看比曾经黑亮光滑不少。

用发簪固定好一个简单发型之后,皇后看着小儿子粉粉嫩嫩,有红似白的健康气色,忍不住心生感慨。

遇到仲景之前,南枝的脸色可没有这么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是一种带着病气的白。

常年手脚冰凉,虽说精养着很少生病,但身体一直都算不上太健康。

如今倒是好不容易养出了血色,看到比健康起来的皇后,除了想给小儿子一个教训外,也是真想将健康的小皇子画下来。

这样她才能有一种真实感,小儿子的生命还鲜活存在着,而不是日复一日衰弱下去。

过度的保护欲背后都是一位母亲用尽所有力气,在挽留她的孩子。

等到南枝被皇后亲手打扮出来,并没有半分违和。

“真好。”还能够像这样亲手给小儿子打扮,有一段时间她是真的觉得她要留不住这个小儿子了。

南枝微愣,他听出皇后轻微的颤音,那是极致克制下的劫后余生。

抿唇后又回皇后一个拥抱,胸前的平安锁在这个拥抱下,发出细微的叮铃声。

皇后有些没反应过来,自从南枝搬离自己单独住一宫后,已经很少会有这种主动靠近的亲密行为了。

有时候她也想过,如果南枝并非儿子,而是女儿是不是就能够陪在她身边更长时间了?

她不在意南枝有没有出息,也不在意他有没有能耐,如果她真的留不住这个孩子,她想多陪这孩子一段时间。

“不是说自己不是孩子了吗?怎么还撒娇?”皇后嘴上说小儿子羞羞,却舍不得放开南枝。

“长大了,就不是娘的儿子了吗?”南枝难得撒娇,听的皇后心软。

南枝并没有抱着皇后不放,而是更加主动选择配合。

“当然无论多大都是娘的儿子。”皇后眼底的悲意消失,小心替小儿子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乱的领口。

顺便将平安锁的位置调正,满意的看着被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儿子。

随后将南枝带到偏殿,先让小儿子坐好后,才让人将画师带过来。

伴读看着打扮好的南枝,眼神不由得带上怀念,眼前的小皇子与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孩子重合。

其实皇后并没有刻意将小皇子往小姑娘的方向打扮,无论是衣物还是造型更加偏中性化,男女都能这么打扮。

只是少有会打扮成这样的,再加上小皇子长的过于精致,年纪又不大,还没有彻底长开,更加看不出性别区分。

画师低头进来,是位女画师,看到皇后身旁坐着的南枝,忍不住露出赞叹神色。

“想必这位就是娘娘提过的公主殿下了?”画师恭敬询问。

南枝忍不住意外,开口想说他不是公主,结果皇后手上稍稍用力将他安抚住。

“没错,可否将本宫的‘爱女’画下来?本宫想要看到这幅画就能想起他。”皇后朝着画师说话,就没有对着小儿子的柔和,而是自带不怒自威。

“草民定当尽力而为。”画师神色认真,并没有因为面见皇后就感到恐惧,不卑不亢自带傲骨。

南枝看向画师的眼神带上欣赏,也忘记问皇后他怎么变成公主了。

“要如何配合?”小皇子轻声询问,还没有经历变声期,软软糯糯还略带几分甜,更加分不出他根本就不是一位公主。

画师明显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回复小皇子时脸上带找:“您只需要确定要画什么姿势就行。”

南枝点头表示明白,没有选择继续坐着,而是看向房里今早宫女去御花园新剪的花。

忍不住走上前微微屈身轻嗅,然后看向画师。

“这个姿势可以吗?”回眸轻笑却让画师闹了个脸红。

“可、可以。”不卑不亢的画师嘴上难得结巴。

画师将这一幕深深印入脑海中,随后就让南枝自由活动,并不需要一直在这里站着不动当参考。

南枝几番确认对方不需要他当模特之后,就拉着皇后,换到离偏殿有远距离的位置,小声询问那个公主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枝枝脸皮薄,娘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这事如果被朝堂上那些烦人的家伙发现了,难免又是麻烦。”皇后解释。

就是为了给小皇子避免麻烦,于是捏造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公主身份。

“可哪里又冒出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公主?连最小的六公主都快十六了!”都是能够谈婚论嫁的年纪,又突然冒出一个不存在的公主,这怎么解释?

谁曾想,皇后轻笑脸上没有半分困扰:“放心吧,这个身份是过了明路的。”

小皇子听皇后这么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爹他也愿意配合?”南枝满脸不可置信。

突然冒出一个没有过去生平的公主,那些世家应当会更快得到消息,就一点意见都没有?

南枝有点看不明白了,帝后在他离开盛京之后,又趁机做了什么?竟然为了给他画一幅画,还给他折腾出一个合理身份。

太过一言难尽,关键是他要多一个身份干嘛?难道除了这次哄皇后开心,后面还有需要用到这个身份的时候吗?

南枝忍不住抓狂,实在搞不清楚帝后这么做的用意,最离谱的事这种事,竟然还真过了明路。

“我就不问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了,只是有必要凭空多变出一个不存在的人吗?”小皇子困惑不解。

皇后看着小儿子,嘴角出现卖关子的神秘微笑:“说不定有奇效。”

奇效?这到底是在策划什么东西啊?

南枝忍不住朝着伴读投去求助的目光,他有信息差,有些消息不知道,但伴读肯定比他知道的多。

顾清晏朝他比划几个手势,示意等回紫宸殿再说。

看这架势伴读应该是知道帝后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南枝也选择默认多出一个公主身份。

他也不知道,他今日的妥协,造就出一个千古疑团,不存在的七公主到底是谁?

这位公主就像凭空出现,出现就已经十岁,十岁前没有任何记载。

偏偏正史上又有“她”的名字,这就让这位公主的存在备受争议。

不过这些都与南枝无关,反正他选择相信皇后的安排。

等到他陪着皇后用了些点心,喝杯茶后,青禾来汇报画师已经划出大致草图。

请皇后和他一起去看一看效果,南枝对于画很好奇。

看过草图之后,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仅仅是草图都能让人看出顾盼神飞,似乎画上的人随时能走出来一样。

“厉害。”可以说将他的神态捕捉的十分生动。

他都不敢想,要是上色之后又会是何种模样。

身为画中人的本尊,看到画都忍不住恍神,现在的他这么好看吗?

“是殿下太好看了。”画师忍不住夸赞。

“这真的是我吗?”南枝不确定,画上的人美的都有些不真实。

还是因为画师对他印象太好,所以不由自主画的比他本人还要好看?

“草民学艺不精未能画出殿下神韵,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为您画画?”画师满脸遗憾。

啊?南枝一脸懵,这画的还不够好,还不够有神韵吗?

转头看向皇后也是一脸认同,觉得确实如此。

“你已画出枝枝三分神韵,也算是完成本宫任务。”皇后眼中画师也不过是刚刚合格。

南枝怀疑是不是他鉴赏水平问题,还是皇后看他有亲娘眼,都已经画的这么好看了,还只是三分神韵?

偏偏画师还深以为然,面带愧疚,觉得自己学艺不精,等日后画艺精进再为南枝画一副。

也是不必如此,南枝想拒绝,但画师的眼神太过坚定诚挚,还有对画画这件事本身的炽热追求。

“等下次画艺精进再进宫来画吧。”南枝无奈妥协。

实在是他不懂怎么拒绝一个诚挚的人,无奈之下只有选择答应。

“那么草民就将画带回去上色裱起来,再交给娘娘?”画师小心请示。

皇后颔首,画师也是一个懂分寸的人,况且她还派人在画师住所周围守着,也不怕她带着画跑了。

等到画师离开,南枝才迫不及待开口。

“娘,你到底哪找的画师?好厉害!”纸是精贵玩意,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起的。

而且如今的画大多以写意为主,并不太喜欢写实,包括人物画都带着失真。

皇后找来的这个画师,明显和现在主流不太一样。

而且这人虽然一口一个草民,但明显谈吐不凡,身为女子能够学的这样不俗的技艺,相当不容易了。

并且她的话除了活以外,还没丢掉意境,这到底是哪位的高徒?

“她可不是我找的。”皇后摇摇头。

人并非是她找到的,而且她根本没有文人这边的熟人,还是帝师宋清廉听说后,给她找来这么个人。

第268章 不存在的公主 优势

南枝有些意外, 竟然连帝师也参与进来了吗?

这些人在谋划些什么?还一定要捏造出一位公主?

他记得仁安帝的女儿一共有六位,足够多了,完全没必要再加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七公主。

南枝简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也明白身边人对于他悄悄自己搞事情是什么心态了。

“枝枝看来很喜欢这一身打扮啊?那就都送给你了。”皇后眼睛弯成月牙, 十分大方将南枝身上这一套东西全送给他了。

南枝眼睛睁得溜圆, 一脸惊恐。

送给他?不行啊!

衣服就算了, 身上带着的这几件首饰都是外婆送给皇后的,对于皇后有着特殊意义, 他怎么能收下它们?

“娘!我不能收!”小皇子小心翼翼将头上的簪子取下, 重新放回梳妆台上的木匣之中。

又将手镯卸下,准备取下平安锁的时候, 皇后终于开口阻拦。

“前面那两样,你不想收就算了,这平安锁可不能还回来。”皇后将木匣重新盖好。

南枝停下摘平安锁的手, 脸上带着无措。

“可这是外祖母送给您, 带有特殊意义的平安锁,而且我有平安锁。”南枝抿唇。

只是之前那把小锁他没有再带, 一方面是之前的项圈小了,另一方面就是南枝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带这些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平安锁以外,他还有一对戴在手上的长命镯,长命镯其实就是造型特殊的银手镯。

上面花纹简单, 带着一个能够调整圈口的活扣。

那一对长命镯是帝后依照平安锁上的花纹, 专门找银匠定做。

长命镯同样随着南枝年岁增长而带不下了,不过无论是平安锁还是长命锁他都有收好。

“正是因为意义特殊,才要将它送给你,你已经拒绝娘两次了, 难道还要拒绝第三次吗?”皇后朝着小儿子举着手上的木匣示意。

南枝想起他还回去的两样东西,这就是皇后口中的拒绝,就是他已经拒绝两样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或者说另外两样东西只是添头,皇后真正想送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平安锁。

为了让他接受平安锁,干脆将所有东西一起送给他。

同时皇后也预计到南枝的拒绝,也想好怎么让南枝收下平安锁的说法。

看出皇后眼底的坚持,南枝也明白今日无论如何皇后都会让他收下这枚平安锁。

“我知道了,以后会一直带着它。”除了洗澡这种会沾到水的特殊时候,其他时间他都会老实带着平安锁。

不会因为带着太过幼稚,就把平安锁收起来。

南枝脱下皇后准备的宫装,重新穿上之前换下的衣物。

由于小皇子年纪小,皇后根本没有用任何胭脂水粉,万一给小儿子用了之后生病怎么办?

因此为了南枝的健康,皇后根本没有给小皇子化妆。

南枝年纪本来就不大,正是水葱一样的年纪,白白嫩嫩根本不需要任何妆容修饰。

可以说除了脖子上多出一枚平安锁外,与他来皇后这没有任何不同。

皇后满意点头。

“枝枝事忙,那就不多留你了。”难得皇后没有挽留,让南枝多坐一会儿。

这种区别,让南枝察觉到或许和那个凭空捏造出的公主身份有关。

小皇子看着皇后若有所思,对方回以他一个笑容。

南枝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事,但他又不明白多一位公主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如果说多一位皇子,会对皇位造成一定影响,那么多一位公主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大影响。

皇后不留他自然有不留的道理,犹豫过后,还是在皇后不容拒绝的强势下,带着脖子上的平安锁离开。

不过平安锁被藏在衣服内,被层层布料遮挡,反倒不是很显眼。

带着伴读与青禾回到紫宸殿,南枝让青禾帮忙守着门,他带着顾清晏进书房开始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

之前他还单纯以为这就是为哄皇后开心,如今看来还有其他事在里面。

也就是说他不管偷不偷跑,都会多出公主这一层身份。

总不会简简单单就为了气那些世家,而吃饱撑着没事找事吧?

凭空多出一位不存在的公主,即便是帝后,要将这一切合理化,也是一件具有难度的事。

“清晏,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眼下发展,明显与他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

事情发展变得有些诡异,问题是他真没搞明白帝后的用意。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的小皇子,朝着伴读看过去。

发现伴读神色恍惚,思绪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对方竟然在他面前走神了?!

南枝满脸不可置信,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他与伴读之间即便有其中一人走神的情况,那也每次都是他,伴读在他面前向来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从不肯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就为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他任何情况。

这种反过来的情况,让南枝忍不住感到好奇,他倒也不是一定要伴读保持对他的在意。

而是伴读反常行为,让他意识到这背后有事。

“这么难回答吗?”南枝轻轻拍了一下伴读,面带忧色忍不住关心。

回过神的伴读,明显也意识到这一次在南枝面前的走神,知道这个情况不对,连忙将自己调整到日常时的状态。

“……没有,刚刚枝枝是问七公主这个事吧?”顾清晏带过他走神的原因,拒绝透露刚刚失神是还在回忆穿着宫装,打扮漂漂亮亮的小皇子。

南枝并不清楚伴读的心思,听到伴读的确认,点头表示肯定。

“为什么这个身份会过明路?”难道不仅仅是单纯为哄皇后,打扮成公主,而是还有其他目的?

“枝枝,你还记得吴仁吧?”伴读提起一个被他亲手扒皮,还将对方的皮当做礼物送给对方亲生父亲的人。

他像是丝毫想不起来他曾经做过什么一样,提起吴仁剩下的只有漠然。

“自然不会忘。”能够做尽坏事,吴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能耐。

提起这人南枝就是一脸厌恶,他对这样的人没有半分好感。

“福王做了一件相似的事。”伴读知道小皇子厌恶吴仁,于是将话锋调转到福王身上。

“福王隐藏自己还有个儿子的事实,将那个人藏了起来。”南枝顺着伴读的引导若有所思。

福王为了让其他人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转移开,于是刻意将自己伪装成无后的模样,同时让自己声名狼藉。

这样就多出一个不存在的人,让吴仁的所有行事轨迹都变得不可测。

身为世家子的吴仁与身为福王之子这个身份不同,做同样一件事,单纯以吴仁的身份来看,左右他不过是事真的想要一个从龙之功。

有能力争夺那个位置的皇子不仅不会防着他,还要想尽办法拉拢他。

因为他的野心再大,但名不正言不顺就能让绝大多数人,将他的野心定位在权倾朝野的权臣。

上限估计错误,反倒是让吴仁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并且为了拉拢这个人,他们也都愿意让吴仁多拿一些好处。

可以说除了少数知道吴仁身份,或者说猜到吴仁身份那一小部分人外,可以说吴仁之所以那么能搞事,可以称得上五毒俱全,也是少不了这些拉拢带来的好处。

简直蠢的可以,南枝脸上出现嘲讽神色,想起前任大司马,还有二皇子的某些动静。

做出杰出贡献的绝对有这一位,也不知道原著中那个真正成功笑到最后的吴仁,有没有感谢这些为他势力添砖加瓦垫脚石。

不再去想那些人犯蠢,最后供养出一头什么都敢做的怪物。

反正吴仁再也没机会再蹦跶了,不要去想过去那些糟心事,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吴仁造成的后果。

“陛下与娘娘恐怕想做和福王一样的事。”顾清晏说出他的猜测。

并不是他比南枝多知道一些消息,而是他隐约猜到他们想要做什么。

“和福王一样?”南枝蹙眉觉得和这人扯上关系有些晦气。

抛开福王这个让他有些膈应的人,顺着伴读的思路开始思考。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突然理解帝后这么做的用意。

“就像吴仁被福王藏起来,在其他人眼中降低威胁性,甚至反过来为吴仁提供助力,爹娘他们也想做一样的事!”应该说福王的操作反倒让帝后有了新想法。

比起皇子,公主的威胁更小,再加上也没出现过女帝的特例,这些人对于皇女的野心估算顶多停留在摄政这一层。

也就是说如果他多一个相对而言没那么起眼的身份,能做的事反倒是更多。

想明白这一层之后,原本舒展的眉头又重新紧锁。

“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伴读给南枝倒杯茶,示意对方喝口茶缓一缓。

南枝接受伴读的好意,喝一口平复那一团乱麻。

“可我根本不需要另一个身份啊。”他作为还未成年的皇子,本来其他人大多都没把他当成继承人去猜。

可以说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除帝后宠爱一无所有的弱势皇子。

最后能有什么待遇,还要看最后登上皇位的是哪位兄长,愿不愿意像仁安帝一样纵容他。

南枝背后有定国公不假,但他还有两位成年兄长,并且已经封王,定国公同样也是他们的助力。

可以说这些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仁安帝真会把皇位隔那么多位皇子直接传给小儿子。

况且在世家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对待继承人就该严苛一些,相反不用继承家业的其他儿子都会宠溺一些。

仁安帝宠九皇子可以说是满朝皆知,如果真是当皇位继承人看待,怎么可能会宠成这样?

他们根本理解不了仁安帝到底是什么想法,福王和这些人不太一样,福王不一定猜到仁安帝想把皇位给南枝,但他与南枝是有解不开的死仇。

从顾清晏给福王把他儿子送回去后,这个仇就彻底化解不开了。

福王不会管最后动手的是谁,动手的人他不会放过,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他同样也不会放过。

可以说在福王眼里,其他的事都能往后放一放,对于南枝和顾清晏这两个人的仇恨,可以说是恨之入骨都不为过。

如果南枝落到他手上,怕是同样想把南枝的皮扒下来送给仁安帝。

结下这么大的仇,基本上南枝出现在福王面前,对方就会不计任何代价抓住他。

“如果你要去渝州呢?”伴读敛眸。

去渝州?南枝犹豫,他的确是要去渝州,文若成了福王心腹不假,但他并不能阻止福王做什么,为了取信对方还要费劲心思才能尽量减少伤害。

同时还不引起福王的怀疑,南枝一直觉得文若和孔亮一样,都是拿捏人心的高手。

福王那边早晚都要解决,不过南枝短期内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福王恐怕会折腾出些动静,逼我去渝州。”捋清楚帝后用意之后,也想起渝州的隐患。

比起远在渝州的福王,其实就近还有一个更让他不放心的。

章惠长公主交易失败,但她原本的计划并不会因为边郡的变故就停下。

对于她到底想做什么,其实南枝也爱你不太清楚,说起来如果右副将真是章惠长公主的养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右副将对于章惠长公主的重要性,恐怕长公主如今快恨死他了。

接下来对方又会做些什么?

“清晏,你觉得章惠长公主会停下来吗?”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南枝却并不担心伴读没听懂。

顾清晏陷入思考状态,并没有因为长公主是他祖母,就为长公主辩解。

不如说正是因为了解这位祖母,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不好说,祖母她……”伴读在忖度着怎么开口。

小皇子挑眉,很少看到伴读有这么为难的时候。

毕竟长公主是伴读的祖母,还养过顾清晏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这两人还是亲人,他这么问似乎不太好。

“清晏?是不是太为难了?毕竟长公主与你的关系,她又那么器重你……”南枝想说不然关于长公主的事,就让伴读别参与了。

省得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伴读脸上出现错愕神色,他知道小皇子这是误会了。

随即摇摇头:“枝枝,并非你想的那样,祖母恐怕不太喜欢我。”

南枝意外,他没有怀疑伴读撒谎,只是种种迹象表明,长公主应当十分重视顾清晏这位长孙才对。

从身份上而言,顾清晏是顾家继承人,未来的顾家家主。

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对方都不可能放弃维护与伴读的关系。

“不应当。”小皇子眉头紧皱。

“枝枝,此前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过你,之前回顾家,父亲曾交代我一些话,想来是顾家看我与你太过亲密,已有新的继承人意向。”也就是说他这个继承人不受控了。

南枝脸上满是错愕,他是真不太清楚还有这么个事。

“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南枝忍不住有些激动。

他记得去豫州前伴读曾回过顾家,陪他去豫州时状态就不太对劲。

“是那个时候!”将一切想明白后,南枝忍不住有些生气。

随后又觉得自己不该与伴读生气,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枝枝,不必替我惋惜,顾家家主当与不当对我而言都不重要。”看出来小皇子是在替他生气,伴读连忙安抚。

他之前没有将这事告诉南枝,也是猜到南枝的反应,就怕他受影响,所以才什么都没说。

如果不是看小皇子误会,他还能接着瞒下去。

“可你能力明明是整个顾家最优秀的那一个。”之前也一直是按照继承人培养,这么多年继承人说换就换,南枝真替伴读不值。

气过之后又觉得不对,原著之中他记得顾清晏是当上顾家家主,利用家族势力制衡其他世家。

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南枝察觉到异常,似乎如今与原著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还活着。

原著中或许顾家认为失去他的顾清晏,就能回到他们从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位置。

比起从头再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培养出一个如同顾清晏一样优秀的继承人,还不如一切重新回到它该有的模样。

这本来就是他们家继承人,既然重归正途,自然比在培养一个要好。

特别是见惯了顾清晏的优秀,再看家族中其他孩子,就总觉得差点什么。

想明白这个逻辑之后,南枝突然发现自己貌似成了蓝颜祸水?

虽然这么说并不太准确,但顾家确实是因为顾清晏与他走的太近,几乎到言听计从的地步,所以才要换继承人。

伴读看出小皇子状态不好,其实他并没有太在意顾家。

整个家族不带任何温情,充斥着冰冷与算计。

“祖母之前看中我更多是看中我的能力,从性格上来讲,她并不太喜欢我这样的。”伴读十分清楚长公主的想法。

长公主更喜欢聪明且听话的小辈,最好能不自作聪明,按照她预想的去做。

而顾清晏性格太过自主,根本不是愿意被长公主控制的。

因此对于这个特别有能耐,却一身反骨的长孙,可以说是十分无奈,主要是没人能比他做的更好。

“好歹养过你几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南枝不死心。

伴读摇头否认:“用祖母的话来说,我带概算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南枝听了更加不高兴,忍不住想为伴读叫屈。

“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歹养了这么多年,又有血缘羁绊,至于这么狠心吗?

好歹养过几年,即便是养只小动物,这么些年也该养出点感情了,就像是伴读嘴上说着对长公主的怀疑,嘴上却依旧尊敬的称她为祖母。

人心终归是偏的,其实顾清晏对于章惠长公主真没多少感情,不然长公主也不会觉得他养不熟。

要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可选的,她也不至于把人接到身边养了几年,结果这样都没能让顾清晏和她一条心。

南枝直接无视这个前提,毕竟他与顾清晏的关系更亲近,自然选择帮亲不帮理,加之章惠长公主之前还打算对定国公下手。

可以说多重影响下,自然是觉得对方更狠心,而不是伴读没良心。

立场不同的情况下,南枝没办法认可章惠长公主,就像章惠长公主心里同样看不顺眼南枝,这个拐跑顾家继承人的皇子。

“章惠长公主和福王这两人应当是打与虎谋皮的主意。”只不过被他破坏,没能成功达成这次交易。

北狄那边是什么态度还不好说,对方看似被定国公打到没脾气,实际上是在隐忍蛰伏,找准机会恐怕随时都有可能反扑。

或许选择与北狄合作的福王和长公主未必不清楚自己在与虎谋皮,只是他们根本不想看那么远的后患,那些都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南枝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陷入生气麻痹大脑的负面状态中。

只有拥有足够的理智,他才能保证自己处于一个不容易犯错的状态。

他们与虎谋皮,最后收拾残局的还是他,就像他站在替吴仁收拾残局一样。

越想南枝牙就咬的越紧,他真的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不顾百姓死活,只愿自己过的更好。

真正引狼入室之后,狼还能让他们好不成?

如果原著不是有顾清晏这个天生的将帅奇才,硬生生接过定国公曾经的责任,将边郡收复回来。

将北狄重新打服,凭借支离破碎的大夏,根本阻拦不了北狄人南下。

南枝想到那些人可能直接南下烧杀抢掠,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明显他们不明白,所以才敢将边郡卖给北狄。

小皇子打乱了他们的原本计划,长公主接下来的行动肯定要换个方向入手。

恐怕对方要鼓动世家做些什么?目前失去边郡安插的三枚棋子,章惠长公主暂时还不会做些什么。

南枝又看向伴读,脸上写满纠结。

看的伴读都差点没笑出声,干咳一声后:“枝枝,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欲言又止,就怕说错话伤害到他的模样太过讨喜,让顾清晏心软到不行。

小皇子似乎真的觉得顾家的事对他影响很大,长公主说的其实也不算有错,他的确是白眼狼。

就像是如今站在南枝一边,去想办法对付顾家,对付章惠长公主,他没有丝毫犹豫。

伴读敛眸不想让南枝看到他过于冷酷的一面。

第269章 传信人 切入点

伴读的情绪变化, 南枝并不清楚,只是他一开始对于顾清晏的定义就并非是一个绝对的好人。

原著中的顾清晏也属于那种大是大非上没犯过糊涂,但性格瑕疵还是有的不完美主角。

或者说在南枝听到伴读亲口承认自己扒了吴仁的皮, 当礼物送给福王时, 他就明白自己的伴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因此顾清晏不隐藏也不会让南枝厌弃他, 恰恰相反的是他自己开始厌恶自己时, 会及时被小皇子发现。

南枝看向说着话突然沉默不语,垂眸遮掩眼底真实神色的伴读, 忍不住无奈。

“又在想什么?”

伴读听到南枝问话, 忍不住攥紧拳头,察觉到这一瞬间反应有些过度, 立马放松下来,努力装作平常的样子。

“哪有想什么?”

南枝并没有这么简单就放过顾清晏,反倒是伸手戳了戳伴读的胸膛。

“你不老实, 刚刚明明是你先说有话直说的, 现在你反倒是遮遮掩掩起来。”

被小皇子反客为主数落一通之后,顾清晏反倒放松下来。

脸上紧绷的神色也舒缓开来, 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南枝看着这样的伴读,难得觉得对方有些傻。

“是我多虑了。”他们朝夕相处了三年, 几乎少有分开的时候,就像他见过最狼狈的南枝一样,南枝同样也包容他的所有。

“长公主安插在边郡的三枚棋子都被清理干净, 这次没能成功与北狄合作, 你觉得她还会继续尝试和北狄接触吗?”小皇子手指在桌上轻敲,陷入某种思索之中。

可以说藏的最深的三人,如今都因为他而或多或少有所损失。

莫惊雷或许是三人当中损失最小的那一个,他没怎么损失人手, 主要损失都在钱上。

而福王与长公主损失的可不像莫惊雷一样,能够有机会将损失补充回来。

特别是长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特殊人才,无论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侏儒,还是拥有特殊技能的梅娘子。

即便是特殊技能方面稍逊一筹的右副将,他能爬到右副将这个定国公心腹的位置,就能说明他的重要性。

南枝一次性将这三枚棋子全废了,对于章惠长公主而言,也是大伤元气。

虽说这只有三人,但这三人都并非是普通人。

福王就更别说了,直接因为南枝损失唯一的儿子,更别提小皇子将吴仁手下那些势力全都处理干净,一点都没给福王留。

“祖母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而且边郡这一次交易,不一定是长公主他们第一次与北狄接触。

南枝也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况且长公主和福王若是第一次与北狄做交易,怎么可能直接拿边郡当筹码?

即便他们敢给,北狄那边还要犹豫这是不是一个圈套。

北狄看似没脑子的蛮夷,实则也不是什么傻子。

不能提供足够的利益,别想他们动弹起来。

南枝也是到边郡后才知道北狄那段时间有异动,这也是为什么他到边郡没多久,昭阳收拾了说南枝闲话的人后,就带人出去巡视。

其实当时并没有到固定巡视的时间,如果不是北狄有异动,昭阳还能多陪幼弟几天。

也是昭阳巡视顺手收拾一小队北狄斥候之后,原本异动的北狄,快速收回试探的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识时务了,南枝眼底嘲讽神色一闪而过。

这样没有任何原则底线的蛮夷,他们竟然选择和这样的人合作。

南枝都快被他们的愚蠢气笑,恐怕能做出这样事的人,也不在乎是不是会成为罪人,即便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又如何?当下得到想要的就行。

这种可笑的想法,让南枝真的很想摇一摇他们的脑子,是不是里面全是水。

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通敌卖/国!

“他们是疯了不成?”不然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如果引狼入室,他们真的还有机会继续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吗?

所图谋最后给他人做嫁衣,这不是蠢是什么?

虽然心中已经抓狂到恨不得朝着他们破口大骂了,但南枝勉强还考虑到这两个还是他长辈。

更主要的是他嘴笨,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恐怕幕后这几个搅动风雨的,还是交给仁安帝处置。

他可以把人抓起来,但他不方便处置。

莫惊雷还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福王与长公主身份复杂,他如果真出手就成皇家丑闻,或者说福王都能让伴读出手。

最不好处置的反倒是长公主,她是清晏的祖母,也是南枝的姑奶奶。

福王与仁安帝好歹是平辈,如果有君令在身就更好处理。

长公主还是仁安帝的姑姑,虽然天地君亲师,亲在君后面,但没有一个能服众的理由。

恐怕会有一堆参仁安帝的折子,南枝想到他爹要因此受到指责就感觉憋屈。

还是长公主隐藏的太好,如果他能明确找到对方通敌罪证,或许就不用如此发愁了。

一位年长且深居简出的公主,可以说明面上她没有参与任何与朝堂相关的事。

她能动用的力量大概也仅仅只有顾家,并且顾家也不一定完全被她掌控,最起码目前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看不出半点野心,好像就是一个脾气特别好,喜欢待在家中含饴弄孙的长辈。

如果不是南枝抓住对方的尾巴,而伴读又与这位祖母近距离相处过。

他俩都算是知情人,恐怕都不会怀疑到长公主头上。

最起码在边郡的事出现之前,帝后都是没怎么防备过这位姑母的。

“关于长公主,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如果能有明确指向她与北狄联络的证据就好了。”南枝半晌才又憋出这么一句。

伴读若有所思,轻轻拍小皇子肩,看到对方将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才不急不缓开口。

“……也不一定没有。”

南枝眼睛微微睁大,有几分错愕,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长公主的性格而言,不可能留下这种东西才对,她不可能让自己落入被动局面。

即便与北狄有书信来往,恐怕也会是第一时间就烧个一干二净。

“长公主可不像是会给自己留麻烦的人,你的意思是……”南枝突然反应过来,眉头缓缓舒展开,好像找到了新方向。

长公主如果很早之前就和北狄有过交流,那么一定会有一个人在两边进行传信工作。

“祖母为了不留下把柄定然不会留下任何书信,但传信人就不一样了。”传信人无论是为自保,还是为其他什么东西,都会给自己留条退路。

或许那个传信人就是突破口,不过……

“一定是传信人吗?万一长公主也有和小白一样传信的家伙呢?”如果是这样,他们难道还要时时刻刻守着章惠长公主的动向,等着她放信鸽或者其他什么传信的小动物不成?

伴读摇头否认这种可能,如果真用信鸽之类的小动物传信,那么应该会有某种小动物频繁进出的迹象。

可是无论是顾家还是公主府,都没有这个迹象。

小皇子有些意外,起身绕着伴读打量一圈。

顾清晏忍不住有些紧张,他说错哪句话了吗?

“清晏,你很早就开始派人盯着长公主了吗?”南枝原本觉得自己理解错了,可是听伴读的意思,根本就是那个意思。

他很早就派人盯着长公主,才能这么肯定不存在飞鸽传书的可能。

伴读眼底闪过无奈神色,明明他也没有刻意在小皇子面前隐藏自己做的那些事,只是对方总是以为他很注重感情。

他重感情不假,但也是分对象的。

顾家与长公主都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可以说认识南枝以后,他才明白怎么样作为一个人而活。

而不是背负着他人赋予莫须有的责任枷锁而活,他对顾家没有归属感,他真正的归属从来都只有一个地方。

“很早我就察觉到祖母一些比较奇怪的地方,她身边跟着一个不起眼的侍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见不到人。”伴读回忆他曾经发现的异样。

南枝点头示意伴读继续。

“我也曾问过那个侍女是什么情况,如果不得用就将人撵出府,省得三天连头见不着人。”

这话是为了试探长公主的态度,或许是他年纪太小,长公主没有对他设防,对着他还有几句真话。

“当时长公主怎么说?”南枝心中感慨伴读着实早慧。

“祖母说那人是为她出去办事,另有安排。”

小皇子摸着下巴,总觉得这个时不时会见不着人的侍女会是一个突破口。

“若此人并非是为了帮忙传信呢?”南枝觉得还是要多想想。

伴读听到他所言摇头:“就是她。”

南枝歪头看向伴读忍不住困惑,倒不是他怀疑对方话里的真实性,而是他实在搞不明白,伴读到底是怎么搜集情报的。

怎么能知道这么多,这是手拿剧本开挂了吧?

心中暗自吐槽的小皇子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纯粹是顾清晏的观察力强的惊人。

同时他还具有特别强的信息处理能力,这就让他能够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消息。

不知道仁安帝让他帮南枝组建情报网的时候,是不是察觉出他的这个能力了。

堪称恐怖的情报搜集能力。

再多给他一段时间,恐怕真的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了。

“怎么了?”突然被南枝这么打量,伴读有些迷茫,他们不是在正常讨论长公主的传信人吗?

这到底是相信他还是不信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厉害。”南枝轻轻摇头,忍不住赞叹。

很简单直白的夸赞,伴读却特别吃小皇子这一套。

南枝看到伴读耳朵后面脖子根的位置,已经红透了。

忍不住微微挑眉,还真是少见。

伴读少有害羞的时候,没想到他简单一句对方就能破防。

“咳,也没有。”伴读干咳一声,眼神飘忽。

明显有些飘飘然了,这么好哄吗?

南枝若有所思,却没有借这个机会做些什么,毕竟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你到底为什么可以肯定就是她?”重新回到正事,南枝遗憾发现伴读脖子上的红退了下去。

“祖母手下所有人中只有她是行踪不定,有时候祖母还会只带着她出门,回来时这人却没有跟着。”伴读将他曾今发现的奇怪现象一一说与南枝听。

只是以前他没有想过这人是长公主用来与北狄传消息的人,如今知道北狄之事后串联起来,他就知道那侍女到底是做什么的。

原来是专门用来送信的,难怪长公主没有安排她做其他事,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是伺候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完全说不通。

长公主一共有三位贴身侍女,另外两位还是她没出宫前就跟着她的宫女。

全是最早的一批心腹,而传信的人是她出宫后,破格提拔起来的。

具体来路伴读就不太清楚,实在是太过久远的事,那个时候他都没有被生下来。

如果这个侍女就是专门用做与北狄联系的传信人,那么长公主与北狄的暗中联系恐怕要追溯好远。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南枝立马严肃起来。

“右副将是一枚极为隐蔽的暗棋,就为关键时刻一击必中。”小皇子开始复盘长公主策划的关于定国公那套计划。

结合原著曾经成功过的那个版本,南枝就能还原个七七八八出来。

“可以说右副将这个安排早于传信人的出现。”伴读将时间顺序排列好。

南枝点头,时间列出来后,就更清楚了。

因为右副将爬到这个位置,取得定国公信任,于是长公主就有了谈判筹码。

并且通过右副将,她还将侏儒与梅娘子安插到边郡中。

侏儒应当是四五年前安插的,更早的还是梅娘子。

其实在第一次听到梅娘子这个称呼他就该意识到一点,这人与吴仁一样,在名字上玩了一个小花招。

梅娘子可不就是没娘子吗?

不过如今再想这些倒是没什么意义,毕竟这三个人全都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

梅娘子与北狄很早联系上不假,但之前可能就是小打小闹,互相试探居多。

边郡恐怕是他们正式开始的第一笔交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南枝心下稍松,同时又忍不住厌烦。

“最先开始长公主安排人到边郡,可能不是为了和北狄合作。”

伴读点头,最先开始长公主的计划和北狄没多大关系,或许期间发生了什么,让她和北狄联系起来,身边多了一个奇怪的侍女。

“所以最后突破点还是在他们的传信人身上。”回到传信人身上后,南枝不迷惑了。

想明白后看向伴读,脑子是真动的快。

“这个中途出现,还行踪不定的侍女,就成了唯一可疑人物。”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就剩这么一个答案。

身边有伴读帮忙,南枝觉得思路都清晰不少。

“只要抓到传信的人,或者顺藤摸瓜,找到联络的人,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些证据。”南枝想明白该怎么做后,也不觉得长公主棘手了。

要不是伴读,他自己要直接推进到联络人这一步,恐怕还要绕点弯子。

也就只有曾经与长公主近距离相处,并且细心观察研究过她身边人际关系的人才能察觉到这些。

同时知道这些,还不与她在同一阵营,南枝暗自庆幸自己还算幸运。

仔细想想,最先提醒他长公主有问题的也是伴读,这是大义灭亲?

小皇子忍不住拍拍伴读肩膀,这是一个狠人。

不明白南枝又想到哪去了,不过伴读看到小皇子不再愁眉苦脸,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长公主的事有解决方向之后,南枝才又将注意力转到“七公主”这个身份。

“长公主这边完全用不到这个身份,总不会我在边郡的时候,爹娘就替我做去渝州的准备了吧?”他自己都没确定要不要去渝州的情况下?

南枝想不出其他可能,又说不通自己,忍不住又看向伴读。

帝后明明都不希望他到处乱跑,这次怎么还提前替他准好准备了?

“因为陛下与娘娘通过你这次行为明白一件事。”伴读轻笑。

小皇子蹙眉,将信将疑的看着伴读。

“你真要做一件事,定然谁也拦不住,渝州你肯定会去,既然拦不住,自然要多给你做些准备。”

就这样吗?

真的有什么不太一样了,从帝后的态度转变,南枝感受到一种变化。

手隔着衣物落在平安锁之上,脖子上的平安锁变得沉甸甸的。

暂时他不会去渝州,还不如先把长公主的事处理好。

没有长公主在盛京搅动风雨,后方的安全就可以不用担心了。

确认好之后要做的事,南枝伸个懒腰。

“事情不可能一口气办完,先休息吧。”南枝起身准备去做点面包。

他在边郡就馋这一口了,回来可不得好好解解馋?

走到门口,小皇子脚步微顿,对着跟在身后的伴读:“你已经安排人盯着长公主了吧。”

恐怕在察觉到长公主有问题,并且引着他看向长公主时,就已经派人盯住长公主了。

回头看到伴读果不其然点头表示他都安排好了,南枝忍不住回身往伴读脸上掐了一下。

顾清晏:?

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伴读,原本被瞒在鼓里的不痛快,瞬间舒坦。

“之前福王也是你最先注意到的吧?如果不是知道咱们是一边的,你年龄又不够,我都怀疑你才是那个幕后黑手了。”小皇子轻哼一声。

伴读失笑,他怎么可能去做南枝不喜欢的事?即便是遇到南枝以前,对于世间这一切都没多少在意的伴读,也做不出来去勾结外敌。

“枝枝,我要是幕后黑手,肯定直接让你把我抓起来了。”要真是他,他根本不可能给南枝制造这么多麻烦。

看着眉眼间带着疲惫的小皇子,伴读忍不住心疼。

就为处理吴仁留下的破事,南枝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在忙着善后。

这还是有南岭帮忙,伴读也在利用情报网给他减轻麻烦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这些辅助,恐怕他得忙的更加焦头烂额。

南枝听到伴读的回答被逗乐,他也知道伴读是觉得他太忙了,仲景都不止一次提醒他注意休息。

也是在这种高强度忙碌中,南枝才确定他的身体在仲大夫的调养下,好上不少。

“好啊,那就把你抓起来帮我打下手。”小皇子推开门,看着守在门口的青禾,对着青禾露出一抹笑容。

伴读听到后也没说出什么反对的话,相反十分配合。

“既然已经成为殿下的俘虏,自然要接受您的任何安排。”

带着伴读钻进小厨房,回到熟悉的环境,确实让南枝神经放松下来。

“还是自己家舒服。”

听到小皇子的话,伴读忍不住心头暖暖。

是的,这里是家。

“现在开始揉面吗?”朝窗外看眼天色,如果现在开始揉面,恐怕吃上的时间要很晚了。

“今日出门前,提前把面揉好了。”南枝眼中带着狡黠。

伴读有几分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想起出门前发生过什么事,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仲大夫叫我出去的时候?”

南枝点头,既然想吃面包,他自然会提前做点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皇后并没有留他用膳,他和伴读都是饿着肚子回来,还好他们能吃面包。

仲大夫叫伴读也是交代有关南枝的身体状况,让他看着人多休息,别忙起来就没完没了。

“没想到娘没留咱们用膳。”南枝还是有点不理解,给他作假身份,怎么连饭都不能吃了?

伴读揉揉小皇子的头以示安抚。

“九皇子确实没能在陪皇后用膳,但七公主留在了皇后宫中。”

南枝忍不住眨巴眼:“可我不就是……”七公主?

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伴读的意思。

皇后借着这个机会伪装成确实有这么两个人的存在,七公主陪着皇后,而九皇子南枝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回到紫宸殿。

同时又有画师这个见过“公主”的认证,皇后不留他就是为了将两个身份区别开。

“还真是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南枝小声嘟囔。

伴读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却没有接话,他知道小皇子也没有让他接话的意思。

“皇庄这段时间,不同田里的稻子数据也都送上来了。”顾清晏知道南枝在意什么,挑重要的先汇报。

“有成果了?”南枝心中一喜,在边郡他都没忘记用小白确认皇庄中试验田的情况。

第270章 成长 讨厌死了QAQ

糟心事太多, 突然听到喜事,心情一下子就由阴转晴。

看到南枝脸上重新展现笑容,伴读也终于松口气。

鼻子微动两下, 香甜的面包迫不及待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总算有件好事了, 吃完面包就去看看进度怎么样。”他去边郡的时间不短, 试验田的数据他没能第一时间看到。

不过边郡又多了几块样本采集田, 想起他让周瑾帮忙在泉州也帮忙种了些东西,他还能再有一批数据交叉对比。

南枝后知后觉发现他的种田事业貌似已经遍布天南海北, 并且从主食到瓜果都有。

“之前你说的船厂, 周瑾他们也筹备好了,你手下那些木匠我让他们带着图纸去泉州船厂赴任。”伴读还嫌给小皇子的震惊不够多。

听到顾清晏叭叭一大堆成果, 南枝脸上的神色已经从震惊到麻木。

“清晏,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几乎一直跟着我?”小皇子声音有些艰涩。

伴读一脸理所当然点头, 还奇怪南枝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当然会一直在你身边。”

南枝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感动, 他还沉浸在伴读给他带来的震惊中。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卷疯了吧?

他以为谋士组搞起事来就够疯狂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藏在暗处做一堆事的卷王。

南枝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他以为自己做的事就够多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都是小事, 为您分忧是我应尽之责。”伴读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事多。

“……你下次不许再说我。”完全不想被一个比他还卷的人劝,他会觉得对方再挑衅他。

这是怎么了?

顾清晏一头雾水,不明白小皇子怎么突然对他有意见, 还不让他再关心。

“为何?”

看着一脸状况外的伴读, 南枝又觉得没意思。

“你做的事同样不少,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说我的?”小皇子撇撇嘴不理解。

明白南枝在意的是什么事,伴读也知道他没真生气。

“我所做都是些小事,哪里比得上殿下的要事。”伴读并不居功, 他只是辅助南枝让对方想做的事能够更快完成。

被伴读这么一说,南枝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其实也没做多少事,只是尽自己所能,想改变一些事。

别看他试验田遍布天南海北,但品种还是有限。

他也不能老是那胡商当挡箭牌,如果西域真有那么多好东西,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动静,直到近几年像突然发掘到宝物一般。

发现那么多新奇种子,这种子不仅新奇,产粮与品质也都不像是未驯化的品种。

南枝之所以这么大胆拿出农场的种子,也是因为身边人默契给他的种子来路进行合理化处理。

也是察觉到这一点,小皇子才放心拿出一些相对合理的改良品种。

还有更多不合适的,比如土豆、南瓜这一类的还是没有合适时机掏出来。

不过他有船厂,等到将改良能够远航的大船制造出来,他趁机出一次海,那些种子就又多了一个能拿出的合理借口。

“船厂之事交给怀瑜,原本是想泉州临海,地理位置适合建造港口,没想到这么快竟然真把船厂建起来了。”小皇子忍不住感慨。

周瑾虽说是老实人,但这个老实人是相较于不按常理做事的孔亮与文若而言。

这并不代表周瑾做事墨迹,相当他十分有能力且高效率。

“算是不辱使命吧。”作为多次催促周瑾,并且出不少力加快船厂建成的伴读一点都没邀功。

他没有邀功,南枝也清楚这份效率背后少不了伴读的帮忙。

“奖励你多吃一块面包。”小皇子笑眯眯将烤好的面包装盘,拿了一块面包塞给伴读。

将还热乎的面包塞出去后,忍不住将被烫着的手捏自己耳垂,微红的指尖捏着耳垂瞬间好受不少。

南枝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这是他上辈子知道的一个小技巧。

手指被烫之后立马捏耳垂,就不会那么疼了。

伴读的手常年练武,手上覆盖着一层薄茧,南枝觉得烫手的面包,对于伴读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顺手拿了一个空盘子,将面包放上去,看着小皇子泛红的指尖,将人带到水缸边,用瓢舀了一瓢水。

“手放凉水里泡一泡,这么着急作甚?等晾凉再吃也是一样的。”伴读十分无奈。

小皇子特别不会照顾自己这一点,伴读可以说是深有体会。

面包就在那放着又不会跑,小厨房里也就只有他们俩人,青禾也去忙其他事了。

小神棍则被老神棍拖到处跑,美名其曰检查他功力有没有退步,具体做些什么南枝就不太清楚。

放入凉水之后,手上的疼痛有效缓解,指尖还带着一点红,整体问题应该不大。

“应该可以拿出来了?”南枝看向伴读,示意他想把手拿出来。

伴读从怀中掏出一只熟悉的药瓶,南枝眨眨眼,伴读这是什么时候与仲大夫打好关系的?

手被伴读拿手帕细致擦干,随后冰凉的药膏涂抹在手指上,看着对方还准备再掏一条手帕当做绷带,南枝连忙出言阻止。

他只是轻微被烫一下,泡完水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可以说连涂药其实都没必要,更别说包起来。

太小题大做了,小皇子没办法接受这么夸张的处理方式。

伴读遗憾收回准备撕开当绷带的手帕,看的南枝十分无奈。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都不明白伴读到底在遗憾什么东西,南枝也没有追问的兴趣。

“还是尝一尝刚烤出来的面包吧。”别再盯着他的手了!他是不可能把手让出来,交给伴读包起来的!

看多少眼都不行!

伴读收回手,确认他是真不让包扎,才略带惋惜将目光转移到面包上。

真是够了。

抛开这一小插曲,整体而言还是温馨的。

特别是松软的面包一口咬下去,那一瞬间口中的麦香,南枝觉得所有疲惫都得到了治愈。

“之前带回来的野稻存活率相当高,不过口感不算特别好,产粮也不太行,很多空壳,稻穗并不是特别饱满。”跟在小皇子身边这么久,伴读对于这些也略懂一点。

南枝倒是一点也不失望,他一开始也没打算仅凭野稻,就能比他从农场中掏出来的种子还要好。

看中野稻是因为它不怎么挑环境,适应力好。

产量反倒是其次,南枝现在做的就是挑出生存力最强,产量高的尝试杂交。

等到杂交成功,有第一批成果,并且成果留种基因稳定之后,在进行第二步。

去改良它的口感,让新种子种出来的稻子再杂交。

这是一个十分复杂,且难以完成的目标。

没有先进仪器的辅助,只能靠一遍遍尝试去排错,效率十分低下。

好在他还有农场这个作弊器,虽然农场不能直接参与南枝的研究中,但它可以提供检测功能。

检测功能弥补上设备缺失带来的短板,可以说南枝能一个人撑起整个研究,就是因为背后有农场充当幕后团队辅助。

南枝边吃边看手中伴读刚刚给他的数据汇总,更准确的说,那些交上来成果的人并不知道什么叫数据汇总。

他们只是听从吩咐,将每一阶段试验田的情况记录下来。

做汇总整理的是伴读帮忙,南枝再一次感慨伴读的能干。

经过整理后的数据更加清晰,并且伴读知道他想看的是什么,帮他提炼简化不少。

“清晏,过几天咱们一起去皇庄看看。”光看纸面结果不行,还是要实地勘测一下。

如果能解决稻种适应力问题,同时还能保证产量的情况下,这些种子最适合的种植区其实在边郡。

他们俩单独在小厨房捣鼓吃食,反倒不需要考虑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相较而言自在许多。

“是否要问一问陛下与娘娘?”毕竟皇后宫中还有一位“七公主”。

南枝想起这事,明白多一层身份之后,他不能随意行动。

“我去问一问。”

小皇子去问过皇后,得到并不需要太过在意多出的公主身份这个答案,让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

带上一堆人浩浩荡荡去皇庄,没有掩饰行踪的意思,或者说他有意将某些视线吸引到他身上。

突然多出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公主,帝后一口咬死七公主与九皇子是龙凤胎。

只是当时七公主身体不好,养在宫外,最近养好刚接回宫。

至于为什么之前并没有七公主的消息,也是因为公主的身体太差,担心养不活,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宣称还有这么一位公主。

这个理由让南枝来说,只觉得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小皇子有些迟疑,这种一听起来就知道在应付的借口真能行?

他让伴读打听其他人的态度,让南枝想不到的是大部分人都相信帝后的解释。

少部分怀疑的,也不是怀疑公主的身份,而是怀疑帝后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是不是太好骗了点?”南枝吐槽。

伴读听到小皇子的吐槽,克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似乎只要和南枝待在一起心情就会特别好。

“不是好骗。”顾清晏觉得他还是要替那些相信的人解释两句。

南枝没有搭腔,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伴读。

不是好骗是什么?

被这么盯着的伴读差点丧失继续解释的意图,就这样顺着小皇子也不是不可以?

调整一下呼吸,躲开与南枝对视,伴读才重新找回继续说话的能力。

“是身份带来的信任。”以帝后的身份而言,完全没必要捏造出来一个完全不存在的皇家公主。

公主每年都是有固定份例,并且每个月还有月俸,等到成年如果没有外嫁还要给其置办公主府。

可以说多一位公主,支出就会多出一笔。

这些倒是其次,毕竟仁安帝也不是养不起,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完全想不出仁安帝会做出混淆皇室血脉的事。

虽说这离混淆皇室血脉还差一段距离,但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皇室成员,同样让人意想不到。

就像世家不会凭空捏造出一个人,不仅仅是银子上的问题,还因为这么做太容易被人利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正是因为太麻烦,所有人下意识都会觉得不会有人这么没事干,这和吃饱了撑的有什么区别?

理解这里面的思考逻辑,南枝觉得他又学到一些东西。

“看来对这些老顽固,偶尔用一用反逻辑,说不定会有奇效。”南枝握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伴读看着小皇子一脸“学到了”的样子,沉默半晌觉得多学点东西也好,最起码不容易受欺负。

从来没被人欺负的南枝,丝毫不知道伴读的想法。

这种完全不管其他人死活,只要他开心就好的昏君想法,只能说还好顾清晏没兴趣当皇帝,南枝也不是什么蓝颜祸水。

本来就不喜欢按照套路出牌的南枝,在身边人启发下,发现自己还有进步空间。

南枝每次在心里吐槽跟着他的那些人不按常理办事,总喜欢给他来个大“惊喜”,完全没想过他才是那个最出格经常折腾出新花样的人。

就像这次帝后能想出这个主意,也是受南枝影响,于是开始学着他不按照正常做法,反过来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刚想出来的时候,帝后还觉得不太踏实,觉得太过儿戏,不一定能办成。

但是越往后越发现好像真的还挺好用,越琢磨越觉得这种神来一笔还挺好用。

如同打开新世界大门,南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才是那个开门人。

并且还通过这些人又学到新技能,简直就和循环再利用一样。

明明是受他其他想出来的主意,他又从这上面学到新东西。

南枝拖家带口去皇庄的队伍一次比一次庞大,这次又多了老神棍和小白狼。

墩墩带去边郡这段时间,没少跟着卜卜在外面跑。

偶尔还能看到它练习赶羊,虽说边郡的羊养不了多久,就会一点点宰杀吃掉,但每一次买的羊数量都不少。

一次性吃不完,还是要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放牧的必要。

但南枝考虑到他在皇庄上还养着羊和牛,墩墩一段时间不练习,怕是彻底忘记怎么放牧。

干脆和外公打了招呼,每天调出一部分即将宰杀的羊给小老虎练习。

其实墩墩已经彻底告别小老虎的体型,南枝是一点都抱不动它了。

可他该是喜欢称呼墩墩为小老虎,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老虎。

如果他躺地上,墩墩可以整只虎将他遮的严严实实。

活动起来没有小时候灵巧,相对比较笨重。

南枝都感慨墩墩真的长太快,可以说是进入亚成年状态之后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小老虎却对这种快速成长不太乐意,因为小主人抱不动它了!

它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蹦到小主人怀里,小主人温暖的怀抱,还会用手指替它梳理毛发。

自从它变大之后,这些全都没有了!

没!有!了!

并且叫出来的声音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奶声奶气,好不容易夹半天,却还是特别粗犷的声音。

成长带来的变化,差点没让虎自闭。

高速成长那段时间,小老虎甚至为了避免长大偷偷绝食,还是小皇子及时发现制止。

也是这个时候南枝才发现小老虎对他到底有多么依赖,会因为一些曾经能做,长大后不能做的事生闷气。

小时候它最喜欢顶着小松鼠然后蹭上马背,和小主人一起出门。

长大之后,它还能顶着团团,却没办法再跳到卜卜的背上了。

可以说除了小主人,它最喜欢的就是将它捡回来的卜卜。

可现在它最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亲近了。

它讨厌长大QAQ

还是南枝耐心安慰好久,才将它哄好,结果进城后差点心态没又崩了。

因为过大的块头,太过惹眼,并且普通人对于猛兽都带着一种恐惧,更别说南枝从来没亏待过墩墩。

可以说光是站在哪里,都带着一股压迫感。

为了不造成骚乱,南枝都是尽量带着小动物们走山路,小道人少不容易吓到人。

等到盛京,南枝也没把墩墩带回宫,而是放到皇庄上养着。

被迫与小主人分开的小老虎可不高兴了,特别是它发现以前的窝它挤不进去,就更生气了。

一根筋的小动物根本不会考虑自己块头太大挤不进去,它只知道明明以前睡的刚刚好,现在连窝都在欺负它。

越是挤不进去,它就越要往里面挤。

这个窝是南枝亲手给它做的,墩墩特别喜欢。

因此丝毫不肯放弃,弱小的窝哪里是大老虎的对手,最后结果就是被墩墩四分五裂。

小老虎看着报废的小窝,整只虎都傻了。

同时又特别委屈,所有小动物连后来的小白狼都可以跟着小主人,只有它要单独被扔在皇庄。

现在小主人给它做的小窝也没了,委屈巴巴的小老虎,好不容易等到小主人的墩墩,忍不住扑上去告状。

“吼嗷~”

南枝有些承受不起墩墩的热情,如果不是伴读及时在背后撑了他一把,他差点没被小老虎顶个人仰马翻。

小老虎边将毛绒绒的大脑袋往小主人怀里送,边委屈的哼哼唧唧。

看到小皇子承受不住这份沉甸甸的爱,伴读毫不留情薅住老虎的后脖颈,单手就将墩墩从南枝怀中提溜出来。

小神棍看了忍不住惊呼:“好臂力!”

老神棍看着徒弟忍不住带上几分嫌弃,明明是同龄人,人家能够单手提大老虎,自家这个完全没有人家半分能耐。

对于这种将脆皮法师与近战拿到一起比较武力值的行为,只能说只有亲师父才做得出来。

老神棍嘴上嫌弃,实际上对于自己徒弟还是满意的。

被提溜的墩墩十分不高兴,它还没撒完娇,就被薅出来,如果不是顾清晏的气息它同样熟悉,早就反身一口咬上去,而不是嗷嗷叫唤了。

在小主人面前还努力夹着嗓子,落到伴读手上,毫不客气露出本音嚎叫抗议。

“吼——”

南枝听着这声吼叫,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唔——”不得不说墩墩叫起来确实有气势。

察觉到小皇子被墩墩快叫晕,伴读毫不留情拍了一下白虎的脑袋。

“梆”一声闷响过后,墩墩也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以前的虎崽,不能像以前那样告状。

本来就难过的小老虎,更加难过。

其实伴读这一下只是听着响,实际上根本不疼,还比不上墩墩心里的痛。

南枝看着委屈的小老虎,也明白它为什么闹脾气,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老虎,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心疼?

墩墩还没有长到最大,目前还在成长期,还能继续长。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墩墩也不可能一直当一只没有自保能力的幼崽。

虽说幼崽期的小老虎就已经足够厉害,可南枝不希望墩墩一直停留在幼崽期。

对于动物而言,强大能够让它们更好的保护自己。

南枝让其他人去休息,除了伴读还坚持留下陪着以外,其他人也都没和他客气。

安排好其他人后,南枝走到墩墩面前蹲下,然后熟练的开始揉小老虎的脑袋。

“长大是好事,不要难过。”

被小主人轻声哄,原本委屈的虎崽如同找到宣泄口。

“嗷嗷嗷。”一点都不好!长大讨厌死了!

小老虎控诉的叫声,明显没有之前在伴读手上那么大声。

它也有意识再适应自己长大,避免伤害到小主人。

“明明墩墩是一只威风的大老虎了,其他人知道我能养这么大的老虎都羡慕死了。”南枝明白小老虎其实是难过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他。

小时候熟练的撒娇,如今变大只以后,很多动作都不能再做。

因此它也害怕小主人嫌弃它,它还记得一开始南枝是不愿意养它的。

如果它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小主人还会留下它吗?

成长带来的最大恐慌,就是害怕被抛弃。

老虎并不是群居动物,甚至母老虎带崽也会在虎崽拥有自保能力后将其赶出家门。

墩墩和其他老虎不太一样,它是一只喜欢热闹,喜欢陪在小主人身边的老虎。

本能告诉它长大意味着离别,而南枝则是安抚它,长大也不是一件坏事,他永远都不会赶走它。

“墩墩可是我的小老虎,只要你想留下,我就会一直养着你。”所以不需要讨厌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