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关上门,周婆子急急抓住张婷的手,质问她道:“你知道什么?”
影响她儿子前途的事,为什么张婷会知道?
她男人死了那么多年,张婷老早就搬出部队甚至嫁人了,能知道什么影响周援军的消息。
周婆子觉得对方在唬自己,可……
周婆子想到儿子,又忍下火气,急声道:“你赶紧的,你到底知道什么事儿!再不说就走,没时间跟你耗。”
张婷笑着说:“婶子别急啊,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留下来,我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保证周援军安安生生的在部队继续做连长。”
她不想张婷留下来,却又担心对方真的知道点什么。周婆子眼睛闪了闪,没说话。
她先听,如果不严重,那就不管张婷,有情况了再考虑要不要同意对方留。
张婷见她不说话,猜到了对方的想法,说:“婶子,你别想听了事儿再决定答不答应我,这件事我说出去,周援军绝对得被部队退回来。”
她觉得周婆子有点不识好歹,眼珠子转了转,得寸进尺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顺便再答应我件事儿吧,不答应我就说出去。”
周婆子:“凭什么,你赶紧说!”
张婷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她,周婆子不敢赌,只好胡乱点头:“我答应你了,赶紧说!我跟你说,要是你敢骗我——”
张婷将周婆子伸出来的手指头折了回去:“答应就行。”
张婷凑近她,指指门外,说:“婶子,你带了孩子这么些年,都没觉得他们俩长得眼熟吗?”
真是蠢货,那俩跟周援军长那么像,这个大队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出来。
周婆子没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眼熟,跟谁眼熟?
周婆子不断回想着周瑾安周瑜安的长相,但可能是因为从小看到大,周婆子对他们的脸实在是太熟悉了,一时半会儿还真和脑子里的人对不上号。
周婆子想了半天没个结果,干脆直接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婷用口型说出来三个字:“周援军。”
这对儿双胞胎是她和周援军生的孩子,周援军应该是没告诉过周婆子的。
周婆子惊愕,脑中思绪混乱,只是喃喃地重复着周援军三个字。
怎么能是周援军,这俩娃不是褚家的人吗,怎么能是周援军。
“你蒙我吧?”周婆子才不信她,“你这是硬生生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周婆子一巴掌甩了上去:“你这个贱人再说一句试试!”
张婷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也毫不犹豫地甩了过去。
“死老婆子你敢打我?真以为我是好脾气的?”
连着“啪”“啪”两声,屋外听到动静的几人下意识跟着抖了一下,周援媛一把推开门,发现两人脸上各顶着一个巴掌印,却同时对她吼:“出去!”
周援媛想骂回去又不敢,唯唯诺诺地关上了门,但心里骂个不停。
她娘就算了,张婷算什么?等她出来她一定给她娘上眼药,等下次绝对不让张婷再来他们家了!
屋里,周婆子和张婷都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告诉别人,同时将周援媛吼出去后,两个人倒没了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周婆子冷静了不少,仔细回想儿子和两个孩子的脸,甚至和小儿子周援国的长相,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的地方。
这两个孩子,长得确实很像他们周家人。
周婆子嘴张了又张,最后也只是小声问:“你说是真的?”
这俩孩子真是她三儿和这贱女人生的?
张婷憋着火,语气不是很好:“你不相信就去问你儿子,再不愿意咱跟领导说也行。”后面这句话就是纯威胁了。
周婆子心里的火“蹭”一下就冒了上来,但是想想周援军,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周婆子很想张婷是骗自己的,可惜对方的表现已经很明确了。周婆子有一千一万个疑问想要问出口,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周婆子甚至给自己倒了杯水平复心情,没想到她三儿不声不响给她整这出。
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婷。
长得还行,但年纪大了,比她三儿大了好几岁,又是生过孩子的别人媳妇儿。
周援军到底咋想的,回家老老实实娶个媳妇儿生孩子不行吗?非得跟这种女人乱搞,脑子是被糊住了吗?
周婆子深吸一口气,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她“嘶”了一声,小声吸着气问:“那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周婆子直觉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女人有丈夫的时候就能勾搭了她儿子,还能成功哄住她男人生了别人的娃,现在想留在周家,周婆子猛抬头看她,心中的想法和对方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已经摊牌了,张婷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我要嫁周援军。”
张婷不怕周婆子不同意。
捏着两个孩子,周婆子敢拒绝吗?
“不可能!”周婆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她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嘲讽和不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还想嫁我儿子,做梦都没这么快的。你都嫁过两次人了,我儿子还是头婚,在部队前程大好,是脑子有病才会娶你!”
不就是生了两个娃,当谁不会生呢。
周婆子开门就想往出走:“真是个不要脸的,给我们女人丢脸,有男人的时候都能勾搭我儿子,就这么缺人?”
周婆子没见过这么水性杨花还光明正大嚣张上了的人,这种女人真嫁给周援军,以后周家给别人养了儿子都不知道。
周婆子极其瞧不上张婷,但出门后嘴里的话却是:“你们回去吧,孩子他妈想和孩子待一起就再等两天回去,到时候让援国多帮着问问有没有车票。”
至于为什么改口。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张婷说她三儿的行为是破坏军婚,一告一个准。
周婆子甚至有点埋怨周援军管不住自己,这才让她这个老婆子一把年纪还要给他擦屁股。
周婆子骂骂咧咧,对一向觉得是心头肉的儿子也都是火气,挑挑拣拣地瞅一眼张婷就骂一句儿子。
奶奶个腿的周援军,真是丢他爹的人!
没事,张婷手里有把柄,她先给张婷稳住,她明天就去给儿子打电话,就不信还治不住个张婷了!周婆子绝对不允许张婷进自家的门!
周婆子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褚家人不明所以,褚父搓着手,笑得憨厚:“不用,我们和老三家的一起回去就行,不打扰嫂子你了。耽误了这么多天,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
褚母跟着老伴儿笑,眼睛却没移开两人脸上。
刚刚的动静几个人都听到了,周婆子和张婷脸上的痕迹让褚家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忍不住地犯嘀咕。
褚母直觉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周婆子:“我说留下就留下,你们先走吧。”
刻意抬高的声音中藏着满满的心虚,甚至周婆子从褚母怀里一把搂过了两个孩子,将他们的脸背对着褚家人后,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点。
褚家人不放心张婷,但周婆子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知道周家是愿意让张婷留下的。
褚母咬咬牙,说:“那我们也先不走了,一起再留两天。”
“娘,票咋办?”褚老大心疼,他家也得咬牙才能买得起三个人的车票。
褚母道:“你先和你爹回去,我那张票能卖就卖了,不能卖……”褚母犹豫,一张车票不便宜,她说不出来让浪费的话。
都是农家人,懂褚母的想法,周婆子借机劝道:“不用妹子,你们先走,等买上票了就让小婷回去。这两天让小婷和媛媛住。”
她脑子已经够乱遭了,这个时候褚家人留下不是添乱吗?
而且,周婆子看到这两张脸就心虚,万一被褚家人发现了,那才是真完了。
周婆子将孩子往怀里搂得更紧了点,惹得他们不停挣扎。
“奶!我难受,你放开我。”周瑾安嚎了一嗓子,没想到周婆子将他抱得更紧了。
褚母心疼地上前去拉:“嫂子,我们再跟孩子说会儿话,行吗?”
周瑾安被拉到了褚母怀里,周婆子想抢人的手僵在了半空。
“周瑾安!回来!”周婆子大叫,将孩子吓得一哆嗦,更是往褚母怀里钻了。
周瑾安觉得他奶今天好奇怪,先是骂他和弟弟,现在又抱着他们不放,他们都被勒得难受了。
周瑾安不想听周婆子的话。
褚母也觉得周婆子今天的态度好奇怪。
以前都是任由他们和孩子一起待的,周婆子都不乐意看,一般都是钻自己屋子里睡觉,刚和张婷进屋一趟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褚母有点心疼孩子,可——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着好话:“嫂子你别急,我们就和孩子最后待这一会儿了,明天*我们就走。”
现在这个态度,看来真不能待了,再待周家该赶人了。
但褚母想不明白,周婆子为什么愿意让张婷留下来。
周婆子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胡乱应了两声,想拉着闺女进屋商量对策,又想着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时愁得发慌。
最后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将几人留在院子里自己进了屋。
算了,反正前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褚母要怀疑早该认出来了,最后这一会儿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闻怀溪他们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没赶上周褚两家的好戏,倒是赶上了周援国回来。
大家一个个在周家门口探头探脑的,被人家瞅回来就装做自己在周家对门和人聊天,等人家回头又看回去,就是想听听周瑾安和周瑜安是不是真的管张婷叫妈。
周家一直让大家把孩子当他家亲生的呢,孩子突然认亲妈,大家都好奇得很。
周援国到家的时候,就发现今天对门的人莫名其妙的特别多,好像还都想往他家屋里瞅。
周援国回头看了两眼,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挠挠头不管了。
等他进了自家门,听到两个侄子直接喊张婷妈,周援国才是真震惊。
怎么他就上个学,回来孩子就喊妈了,不是说好不告诉孩子的吗?
周援国迫切想寻求一个答案,可惜没人告诉他,他只能待在院子里观察侄子和张婷的相处,看看他们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这一蹲不得了,本来他家门口人就多,人来人往眼尖的也不少,一个个正看着张婷和俩孩子,顺便瞅瞅三个人哪长得像呢。
谁知道张婷和孩子长得像不像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周援国和孩子有点像。
有人嘀咕了一声:“周家这俩孙子,要不说是领养的,我还以为是他家亲生的呢,怎么跟周家老小长这么像。”
说这话的是个来瞧热闹的外村人,平日里和周家没什么来往,这话一出,旁边两个耳尖听到的立刻打量起了周援国和那两个孩子。
平时不看不知道,这一仔细看,真给人吓一跳,周家这俩娃娃怎么长得像周援国生的呢!
几人嘀嘀咕咕地小声讨论,很快扩散到了一整圈,周家门口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猛盯着周援国和两个孩子看。
周援国正乐呵呵地边写作业边看孩子呢,就感觉到无数视线都投射在了自己身上,回头还能看到对方指着自己说话。
周援国:“……”
不是吧,他做什么了,怎么这么多人看着自己。
周援国迟疑地回头,作业也写不下去了,开始思考这些人看自己的原因。
他以为他们就是单纯在对门那家聊天,难道不是吗?
周援国又回头看一眼,对方还是盯着他不放,甚至声音越来越激烈了,隐约能听到一两句“真像啊”什么的。
周援国抬手挠挠脸,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又看看天色说:“褚叔褚婶子褚大哥,你们该走了吧?等会儿赶不及去公社了。”
褚家人以往怕打扰周家,都是帮着看看孩子,做做饭,再跟孩子说说话,赶周援国回去早早离开,生怕自己给周家添一点麻烦。
可明天就要走了,张婷又不和他们一起离开,褚母一方面是真担心,一方面有点舍不得,犹豫来纠结去,就拖到了这会儿,周援国已经回家有段时间了。
现在是七点,屋子里太闷,大部分人家都会在院子外面坐着扇扇子乘凉,再聊聊天说说闲话,等到天完全黑透了再进屋睡觉,但褚家人再不走就只能赶夜路了。
褚母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但又没办法,点头起身就要走,褚父和褚大哥跟在她后头。
张婷今晚留周家,明天再去县里拿自己行李,晚上离开的只有褚家三人。
褚母最后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说道:“小瑾小瑜,褚爷爷褚奶奶下次再来看你们。”
周瑾安周瑜安根本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就是明天,嚷着让褚母买糖吃。
这两天除了张婷,褚父褚母也很惯着他俩,零嘴汽水从来不落,两个小孩都可盼着两个人来了。
褚母没说明天不来,只从兜里掏出最后两块糖给两兄弟一人一块,又摸了摸两孩子的头,抹着眼泪笑着应好。
走出周家门,门外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有那坏心眼的看到有人出来,拔高声音就问:“嗳,同志,屋里那俩是领你家的吗?咋感觉和你们长得不像,倒像是周家人呢。”
一语石破天惊,褚家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对方,周围的讨论声也变得空前鼎沸,七嘴八舌地淹没了褚家三人。
“我们也是才发现那俩娃娃和周家人像得很,是你家娃吗?别不是周援军在外面生的,给你家娃和他娃换了吧。”这是个阴谋论的。
“我不一样,我早看出来这娃和周家人长得像了,但是你们那会儿都不听我的,还说我给人家泼脏水。”
“你又是早看出来了,之前也没见你说过,这会儿倒是觉得自己聪明了。”
讨论的,吵架的,一个个的嘴都没停过,只有褚家人表情很懵。
“你们在说什么?”褚母不由自主地问。
闻怀溪也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懵完后看看小孩和周援国,没看出来什么所以然,又拍拍表姐的手问:“真的像吗?”
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姜怀梦顺着她的意思将三人仔细打量了一遍,给了一个比较严谨的结论:“两个孩子长得差不多,和周援国比起来像了三四分?准确来说,鼻子和眼睛都是像的,但整体看着一般,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但姜怀梦觉得这应该是村里人乱说的,哪有这么久都没发现,今天这么一下就瞅出来像的。
而且三四分的像很正常吧,姜怀梦不确定地想。
褚家人还在懵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抿唇不语。
任谁被问这么一个问题,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答案。
最后是褚大哥说了一句:“就是我家老三的。大家看错了吧,人跟人长得像点是正常的,而且孩子从小和周家一起长大,就更正常了,我侄子的嘴也和我爸长得一样。”
“而且孩子和周家长得像点不是好事吗?周家对孩子好,他们以后也不会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这样对他们也好。”
褚大哥觉得周家庄这个村子的人有点没有分寸,随随便便问出来这种问题,以前真的没在孩子面前乱说过吗?
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能听懂大人的话,如果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很容易多想。
因此解释完后,褚大哥笑了笑,拜托道:“恳请大家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五岁小孩也懂点事儿了。”
褚父褚母跟着点头,但心细的褚母却忍不住回了头悄悄打量。
褚母很想像儿子那样说一句没有,但心中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违和感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上涌。
她真的没察觉到一点点的不对吗?褚母认为不是。
因此她几乎是一寸寸看过了三张脸,心也一点点凉了下来。
褚母又忍着喉头的不适看着张婷和孩子,然后心里像是浇了一桶冰水。
周援国和两个孩子,张婷和两个孩子,都有相似的地方。
褚母又回忆着自家儿子已经有些模糊的长相,再看看旁边的老大,想想家里的大孙子,更是开始手脚冰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从来没怀疑过的事情,因为别人随口的一句话,就让她心慌到了这个地步,甚至在真的对比过后,褚母真的觉得那两个孩子越看越不像他家的。
如果是这样,张婷的莫名自信,还有周母进屋一趟,两个人明明都动手了,结果出来就改变了态度,是不是就讲得通了?
闻怀溪注意到了褚母这点不同和明显冷硬起来的脸,咽了口口水,脑海里飘荡着三个字——不是吧?
她又戳戳表姐,示意对方看褚母,一边小声凑近姜怀梦耳边嘀咕道:“我咋看她这样子不对劲儿呢。”
该不会真被说中了吧,那俩娃是周援军的,那跟谁生的呢,屋里那个孩子亲妈?
姜怀梦刚想应和,就看到褚母回头了,她又进了周家门。
褚母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声音也有点不稳:“周嫂子,张婷,我能知道你们刚进屋说啥了吗?”
周婆子和张婷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语气弱了几分,手上也忙了,说话也比不上之前的泰然自若。
“没说什么啊,就随便聊两句,不重要,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116章 那他岂不是老早就跟人媳妇儿搞上了?
周婆子老奸巨猾,只是这么大的事儿又是刚得知,被问到头上难免有点慌,说话就带了一点不自然。
这么一点的不自然,被此时心有怀疑的褚母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本就发凉的心更是一寸寸往下沉。
她抿着发白的嘴唇,又对照了许久孩子的长相,任由老伴儿和大儿子怎么喊都没反应,然后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褚母喉间发涩。
她现在只是想得到一点答案,至于得到这个答案之后要怎么办,褚母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得到一个答案。
褚母死死盯着周婆子的眼睛,这不对劲儿的表现让褚父和褚大哥都意识到了不对。想想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两个人有点恍惚。
褚父拉拉老伴儿的袖子,声音发着颤道:“老伴儿,这话可不兴说啊,你乱想什么呢,咱们该走了,再晚赶不上了。”
褚大哥也跟着劝道:“对啊娘,你不要乱想,你这么猜该让人家周家人寒心了。”
人家好心好意帮着照顾孩子,省了他们多少事儿啊,他娘怎么能这么揣测人家。
而且这娃又不是遗腹子,是老三看着出生的,老三还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儿子吗?
褚大哥觉得他娘肯定是多想了,拉住褚母的胳膊就想将她拽走:“娘——”
这话里欲言又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褚母继续问下去,担心得罪了周家人。
褚母没动,但周婆子也没太懂她的意思:“什么他们说?那些人说啥了?妹子,我叫你一声妹子是给你面子,但是你也得懂点事儿吧?一进来就问我们刚说了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真是有病。”
周婆子心里虚,却不妨碍她翻了个白眼。
反正听褚老大那意思是褚母让她家寒心,那她刚好借机发作,让这仨人赶紧离开。
被人骂到面前,褚家人的脸色都有点勉强,但确实是他娘刚刚说了不合适的话,褚老大再次拉褚母的袖子,想给人拉走。
“娘,我们真该走了,去了招待所还得收拾,家里一堆事儿等着呢。”
褚母看看儿子和老伴儿着急想走又有点难堪的脸色,再看看周婆子高高在上鼻孔朝人的态度,又瞅瞅旁边态度不明的周援媛和周援国,两个在院子里跑着闹的孩子,咬咬牙加大了声音问:“张婷!你扪心问问,那俩孩子到底是不是我家老三的种!”
吼完这句话,褚母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靠在儿子身上落泪,又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担心误会了周家的好心。
褚母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这件事的真伪,但她就是觉得,如果不问出来这句话,不将这件事弄个明白,她心里一定会一直扎着一根刺,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
所以哪怕会得罪周家人,褚母还是问了出来,并且用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婷,想得到一个答案。
这种话张婷怎么可能承认,当即就是反驳:“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是老三的还能是谁的!不带这么骂人的,我给你家生了三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么损人的话亏你说得出来!”
是老三的,只不过是周家老三的,不是褚家老三的。张婷的眼睛心虚地闪了闪。
死老婆子怎么突然问这句话,难不成她刚和周婆子说话的时候这死老婆子趴门上偷听了?
不能啊,屋外头那么多人,又不只有褚家人,两个周家人在外头站着呢,怎么可能由着她趴门上。
张婷心虚的模样全落在了褚母眼中,她惨然道:“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周家屋里屋外所有人都静了静,每个人的目光都死盯着周家的院子,眼中燃烧着浓浓的八卦之火。
不是吧,他们是说着玩的啊,怎么当事人还真的当真了呢。难不成?
有几个心虚的开始小声说那几个一开始乱说话:“你们乱说什么,褚家当真了!等会儿两家吵架怎么办?你们这不是给人家添乱吗?”
“我就是随口一提啊,谁知道那褚家人真的信了啊。”回话的人撇撇嘴,又辩解说,“而且你看现在这样子,说不定我说的是真的呢,到时候褚家人还得感谢我让他们发现了真相呢。”
“就是!你看褚家人自己不都怀疑了,指不定呢。那个褚婆子都不信她儿媳妇的话,我估计啊,十有八。九差不离了。”
这些人嘀嘀咕咕,闻怀溪也死死拽着表姐的袖子,眼睛盯着周家院子不放,想从中听到点什么声音。
“你掐到我肉了。”姜怀梦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闻怀溪心虚地道歉。
夏天衣服太薄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闻怀溪帮姜怀梦揉揉胳膊,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周家门内。
她站得位置比较有利,从她的方向可以看清周家的全貌,是刚刚周家开始闹出矛盾,大家一窝蜂挤过来的时候她和表姐占的位置。
本来她们来得迟没抢上周家对门院子里这个天然有利的地形,只能尴尴尬尬站在两家中间的空地。明明就是来看热闹的,却要披着一层跟大家聊天的皮,生怕自己暴露点什么。
后面等周家开始吵的时候,她们这些晚来只能站中间的好处就显出来了,速度极快地往旁边蹿,一下子就占据了周家门口这个有利位置。
而且因为褚母回头得突然又吼得突然,他们这些在院子里吵架的一个都没想起来关一下门,倒是方便了门外这一群看戏的挤挤挨挨凑在一起踮脚探头朝里看。
院里,周援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先是震惊地看向褚母,但对方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周援国又看向张婷,张婷好像很正常,周援国又瞅瞅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想将侄子抱回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刻意。
周援媛也是和他一样左看右看,将屋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根本顾不上屋外头那些人,又慌张地看向两个孩子。
周援媛平时除了上学都跟在周婆子身后,基本没经过什么事儿。周婆子跟人吵架基本是早些年的事儿了,周援媛没有耳濡目染的机会,也就没学到些什么,根本处理不了这样的场面,也脑子乱到没个头绪。
如果这俩孩子是她家的——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这不是说她三哥挖人墙角吗?怎么可能,三哥不是这样的人。
她三哥是谁,十里八村有名的能耐人,一个农村娃,靠着自己愣是做到了副连长,今年内还有希望升正的,怎么可能出干来这样的事儿,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而且,周援媛如周婆子一般将张婷全身打量了一遍,脑子里全是这人也就这样,李秀秀比对方长得好看多了,她三哥眼光挺高的,对别人都挑挑拣拣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张婷。
如周援媛一般或明显或隐晦打量张婷的人还有很多,在众人的目光下,张婷略显不自然地抬手撩了下头发,在心里组织着措辞,还没开口,周婆子就急急打断道:“褚老婆子你什么意思!哪有你这样怀疑你儿媳妇儿的,这不是寒了人家的心!还有,你这是在往我儿子头上泼脏水知不知道!”
周婆子趁着众人发懵,也顾不得孩子会不会知道不是亲生,会不会难过了,一手拉一个孩子,将两个小孩往褚母怀里塞:“赶紧给你孙子领走,这么怀疑人就别让我家养,赶紧带走带走!明天就去跟领导说,就当这么些年白养了!”
周瑾安和周瑜安不明所以,被周婆子拽得疼,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只会一个劲儿地喊奶奶。
他们不懂为什么奶奶这两天这么奇怪,一向疼他们的奶奶这两天对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好,现在还把他们往别人怀里塞。
周瑾安和周瑜安喊完奶奶没用,又喊小叔小姑,但还是被周婆子推进了褚父怀里。
“奶,呜呜哇,奶——”小孩喊着,褚家人也略显无措,孩子被推到怀里的时候,手护着孩子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褚父看了一眼老伴儿,对方眼眶通红,明显不可能说什么软话,只能自己摆手解释道:“不,嫂子你误会了,老婆子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褚母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哪个意思呢,褚父解释不清楚,暗恼自己嘴笨不会说话。
他不懂褚母为什么好好的听别人一句话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当时她不是去伺候儿媳妇月子了吗,孩子是不是老三的她应该很清楚啊!
褚母不管周婆子的态度,只是又一次开口,加大了声音仿若嘶吼般问张婷:“张婷,你说啊,你敢不敢指天发誓,说这两个小的是我褚家的孩子?”
褚母心里其实有数了,只是她仍旧不死心,想亲耳听张婷说到底是不是。
张婷怎么可能承认,话出口便是:“当然了,妈,做人没有这样的,我当时生孩子的时候你不是还来部队里照顾过一段时间?那会儿老三可什么话都没说吧,他如果不相信我,怎么可能不闹出来,谁家男人能忍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在头顶?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找着找着硬是给自己家儿子戴绿帽子。”
最后压低声音的嘀咕仿佛是觉得褚母这个亲妈不靠谱般,让周援媛和周援国悬着的放下不少。
周援国扬起一个笑,想缓和点气氛,主动道:“婶儿,你肯定误会了不是,我三哥就不是那种——”
却得到了褚母带着哭腔的一句:“我看他就是!”
没想到她儿子救了这么狼心狗肺一人,可怜她三儿白白为了这种人丧命。
褚母心头哀戚,越想起来三儿子越难受。
别人和张婷相处不多不清楚,褚母是张婷两回生孩子都陪过月子的人,结合对方当初的表现,褚母莫名笃定了结果。
那会儿孩子刚生下来,张婷恨不得都不给她看,生老大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那会儿褚母只以为对方嫌弃自己,于是尽力洗干净衣服裤子,将大孙子带好,不给张婷添一点堵。如今看来,张婷那是心虚地不敢给她看!
她当时傻啊,老三忙顾不上,她也没好好帮她三儿看着,硬生生让三儿头顶戴绿这么些年。
好在还有弥补的机会,她现在就走,现在就回去找领导,让部队领导来处理这事儿,决不让周援军受了她家老三的好处后那么风光!
“老大,老头子,我们走。”褚母吸着鼻子道,却被周婆子拦住了脚步。
周婆子心里没底。
褚老太婆这样子,不会真的发现了去公社找领导告状吧?那她家老三怎么办?张婷刚说是会被部队退回来的!
“哪有你这种上来给人一通扣屎盆子的?不说清楚不许走!”周婆子拦着人的同时,还示意家里的几个人拦住褚家另外两个人,“我儿子多好一个人,褚老婆子,想光明正大将孩子甩给我们也不能这样吧?反正现在孩子都是我们养着,你们管不管也没什么区别。”
周婆子先发制人将褚母的态度归于以后不想养孩子。
外面这么多人全都踮脚瞅着她家看,让他们听到了乱说还得了?
周婆子说完后特意注意了大家,果然,有些人的表情松动了几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但大部分人还是持怀疑态度。
周婆子心里哇凉哇凉的全是悔意。
她今天就不应该让这褚家这仨人待那么久,不!她就应该在这几人来看孩子当天给人赶走!
想着没事没事,临走了突然就出事儿了。
还有张婷,如果没有她这么事儿勾引她家老三,后面这些事一点没有!
对门也是闲得没事干,拉那么多人在门口有病是不是,一个嘴臭得胡咧咧,什么破话都往出说。
奶奶的,养了三年多快四年都没事,怎么就偏偏凑巧在褚家人来就有人眼尖了,多管闲事真是有病!
褚母已经快疯了,本来就才知道儿子死前头上一片绿,如今又被劈里啪啦一通说,瞪着眼睛简直恨不得吃了周婆子,说话也不是之前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周家:“周婆子你要点脸!事情败露开始往我家头上栽事儿了是吧,我们不想要孩子这几天来干嘛的?平时寄东西又是为什么?吃饱了闲得慌吗?!”
周婆子拦着不让走,褚父和褚老大即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两个人心里还搞不明白状况,但已经往出走要跟着褚母离开。
周婆子这么一个明显拦人的动作出来,院子外看热闹的大家恨不得解读出八百个意思,一个个分析得头头是道。
“周婆子指定是心虚了。你看她还拦人家不让人走,肯定是褚家人说对了。”
也有那脑子活的,稍微一转就想明白了事情经过:“那周援军真不是个东西啊。听说这两个孩子是褚家儿子救完他走了才被领养的,那他岂不是老早就跟人媳妇儿搞上了?”
这俩娃被带回来的时候可都一岁了。
闻怀溪又忍不住想到原文里的剧情。
如果李秀秀嫁给周援军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消息?难怪周援军不嫌李秀秀生了个女儿呢,感情是自己有儿子不愁是吧。
姜怀梦也是吓了一跳,心里更庆幸还好李秀秀没嫁这样的人,要不像今天这暴露了,还得跟着遭罪。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只有一句感慨:周援军真不是个东西!
院子里被拦住的褚母顺势不走了,反手甩了周婆子一巴掌。
本来她刚说走就不是不想收拾这俩人,而是想赶紧去公社给领导打电话告状,晚一天告状晚让那个她儿子救出来的白眼狼多在部队享一天福,褚母都觉得对不起她家老三。
而且这是人家的地盘,周家遍地亲朋,他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站对面儿,是一个恶心人的货,真动起手来肯定是他们吃亏。
但周婆子拦着不让走,给褚母心里的火气也拦上来了。
拦着是吧,那她就趁周婆子的帮手还没到先给人打了!
褚母上前又给了周婆子和张婷一人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劲儿,打得自己手泛红还想打第二下,但被两人控制住了胳膊,褚父褚老大赶紧上前帮忙。
褚老大压着周婆子,褚父压着张婷,两个人都是平日不干活的主,哪挣脱得了褚家父子的钳制,愣是挣扎不出来被褚母又甩了好几个耳光。
褚母年纪大了,打了这么几下后呼哧带喘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落,心里更是难受得受不了。
“嗳,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大家在门外听到了周婆子和褚母的喊声,也有几个站门口恨不得钻周家屋里的看到动手了,一传十十传百,屋里屋外的人全知道两家动手了。
“咱帮着不?”有人挠挠头问。
虽然平时周婆子为人损了点事儿了点,但她家几个娃人都还行,谁家有个啥事也愿意帮一把。
如果是大队哪户人家和周家吵起来了,那他们指定不管,但现在这是外地人欺负他们本地人啊,这谁能忍。
有人给了问话的一巴掌:“你虎啊?周援军给人褚家儿媳妇儿睡了娃生了,这种时候你帮着周家有病是不?”他们再怎么排外也不是这么排的,明显的对错还帮周婆子,那是纯脑子有病。
而且这时候不应该寻思着哪家以前和周援军关系好,想想自家有没有替别人家白养娃吧。
这人火速在脑子里将和周援军交好的几人过了一遍,又回忆起这几家小孩的长相。
问话的犹豫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但是周婆子不是说没这事儿吗?就任外人一张嘴说?”
这人无语了:“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你还信周婆子的鬼话,她那么说是不想让人家去部队告状影响周援军前程,搞破鞋这么大的事儿,能直接给周援军送回来!”
院子里,周援国喃喃不敢置信:“这俩真是我三哥的孩子?”
顾不上周婆子被打,或者说周援国根本就没听到那边的动静,满心满眼都是两个孩子的脸,脑子里一团乱。
一边出于对三哥的信任,周援国不愿意相信周援军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的种种迹象又表明他以前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突不突兀了,周援国将两个明显被吓到的孩子搂到一边,一点点打量着,婶子让他姐进屋去取周援军以前留下来的照片。
对着照片看的确更明显,周援国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来什么替周援军辩解的话了。
“嗳?”周援媛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没反应,又一把抢过照片嘟囔,“倒是说句话啊,指望我搁这儿猜吗?”
周援国任由她说,其实心里还没彻底相信,等周援媛如他一般一屁股坐地上后,两姐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再次抬头,两个人已经没心情看那边的闹剧了,只是目光呆愣愣的,面朝前方却毫无焦距。
“你说三哥图啥。”周援媛将孩子抱在怀里,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太可怕了,她心中一直以来找对象的标准,她三哥,让周援媛第一次懂了什么叫形象破裂。
周援国没回她,周婆子在旁边扯嗓子叫:“周援媛周援国你俩做什么呆着!还不赶紧过来帮我!”
也不看看她一个老太太拦得住褚家三个人不,让褚家人告到领导那儿,她们都得完!
周援媛惯常是跟母亲一起闹事拱火的那个,听到周婆子喊,屁股已经抬起来了,又被周援国拽着一把拉了下去。
“你别管了姐,现在这情况三哥是保不住了,你如果还帮着咱娘,指不定你也得一起完,但是你现在躲着以后还能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我去吧。”
周援国将两个孩子都塞给周援媛,在对方带着慌的目光下道:“你看着孩子吧,我去拦着点娘。”
周援国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到了跟前儿拦得却是周婆子:“行了娘,你认了吧,外头这么些人,你怎么拦,拦不住的。还不如主动认错,指不定还能得点好。”
第117章 赶紧找大队长啊。
好不容易盼来个帮手却是劝自己的,周婆子简直要疯。
周婆子指着自己的脸,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周援国你是哪边的?你妈我被打成这样你是看不见还是咋?”
周援国刚一直都没注意这边,现在乍一看,周婆子的脸上好几个五指印叠加,红肿的脸高胀,头发也乱得很,又出了不少汗,粘在脸边活脱脱一个疯婆子。
“妈!你咋成这样了?”周援国手想碰周婆子,但刚一接触对方的脸,周婆子就疼得嘶了一声。
周援国慌张又无措,举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婆子拍开他的手:“嘶别碰别碰。”疼得很,这小子还下这么重手,想让她死就直说。
她一只手想捂又不敢捂得捂住脸,另一只手指着褚家人吩咐周援国:“赶紧给他们拦住!”
周援国看看褚家三人又看看自己:“妈,你儿子我就十二岁!这么些人你指望我一个人?”
别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拦,就算拦他也拦不住啊!
他妈为什么这么能闹腾!还有他三哥,大好的前程非得自己作死,还得老母亲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周婆子理所当然道:“外面那么些人呢,稍稍帮把手不就拦住了?”
我们?
看热闹的大家脸上神情一顿,纷纷摆着手后退一步:“不,不了,周婆子你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我们帮不了这忙,你找别人吧。”
开玩笑,现在帮周婆子岂不是成帮凶了,褚家一告一个准。
闻怀溪甚至拉着姜怀梦往后缩进了人群里舍弃了有利地形。
不看热闹了,这热闹看不起,等会再找上她们的事儿怎么办。
缩好后,趁着大家一个个注意力都在前面的周家,闻怀溪粗着嗓子喊了一句:“赶紧找大队长啊,咱们处理不了这事儿!”
这么一喊,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喊:“对,快找大队长!”
大家正看热闹呢,谁舍得走?你推我我推你的,还想着多闹一会多瞧会乐子。
周家这一下应该就能给送走,以后再想看周婆子的热闹可不容易了。
最后还是外围一个看不到周家里面的婶子,一咬牙一跺脚,急匆匆跑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喊一句:“等会记得给我学一遍!”
周围几个婶子纷纷应承道:“你放心!保证学得一模一样!”
周磊被喊说周援军家出事儿,他还有点不以为然。
今天闹腾一天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周围几个村都跑来了。这闹闹腾腾的又不是大事,他管天管地能管人家孩子叫妈?
一个个碰上事儿就知道找他,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立场管!
周磊慢悠悠晃出门,觉得这些人一天天净给他找事儿,应声的态度也很无所谓:“都闹一整天了,你现在来喊我做什么?人家这是家事,家事,说破天了都是周家和褚家两家子自己的事儿,喊我过去有个屁用!”
婶子被说得脑子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拍大腿又喊叫的,恨不得将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全灌周磊脑子里。
听婶子叭叭一通说,原本不以为意的周磊差点没站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等,等等。”周磊扒拉着婶子的手,被婶子惊叫着甩开了。
“干什么干什么!周磊你别动手动脚!给别人看去了像什么样!”婶子抱着自己,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给周磊看得好一通无语。
他不就是太震惊了吗?你有男人我有媳妇儿的,有点良心的都不能对你有意思啊!
但确实是他不对,周磊只能举着手无奈道:“好好好,我不该碰你,我错了,嫂子,你刚说的是真的?真是周援军?你不会是记错了想成他家别人了吧?”
真不是周老大周老二?实在不行周援国也——呃,周援国不行,周援国才十二,那俩娃都五岁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怎么也不该是周援军啊!
周磊真觉得是她听错了。
婶子上下打量他一眼,撇嘴:“你是不是傻?你怎么做上大队长的?你不信我还不信呢!这要不是真的我喊你干嘛?!”
闲得慌吗?有这点时间她不如回家干点活。
她拔高声音强调道:“就是周援军就是周援军,那个在部队的周援军!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那小媳妇儿男人是部队的!周老大周老二打哪认识人家?人家看不看得上他俩都难说!”
周磊差点给婶子逼急眼,周磊媳妇儿听到声音出来后也翻了个白眼给丈夫:“你就那么信周援军?有周婆子那样一个娘,他做点什么事儿也不稀奇。”
周磊媳妇儿一直都不太喜欢周援军,说不上原因,就是一种女人的直觉,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对方。
可丈夫一直把对方当成是大队里难得走出去的出息人,有些时候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那不是显然和丈夫对着干,凭白为了外人生气不值得。
“行了,你赶紧去吧。”周磊媳妇儿将家里的自行车推出来,“这事儿简单不了,你去看看情况,不行了赶紧去公社搬领导吧。”
涉及到军人,就不是周磊一个生产队大队长能解决的事儿了。
自行车都推出来了?
周磊皱紧眉头,却又不得不承认媳妇儿的话是对的。
周磊接过自行车,先一步到了周援军家门口,婶子在后面一跑一跳地追。
这个没良心的,都不知道捎她一程!
……
队里大家都不帮这亏心忙,现在褚家是褚母褚父褚大哥,周家周婆子张婷和周援国,一边三个人,谁也不肯让步。
周援国本来是帮亲不帮理的,可他妈被打成这样,他现在是帮也不对,不帮也不对。索性眼不见为净,任由周婆子和褚家谈了。
听到有人要喊周磊来,周婆子就知道坏了。
那个大队长是真会给她找事儿的,绝对不可能包庇周援军,她想强硬给褚家人留下都不行。但要想将这件事揭过去,周婆子觉得还是只能从褚家人这边下手。
可刚刚褚家人闹得太猝不及防,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家全知道了,只不过是她周婆子一直不承认而已。
如今这么多人知道了,周家再怎么拦也没有用。众人皆知的事儿,不管谁去提一嘴,周援军都会被撸下来。
但周婆子总想着她不承认就还有一层遮羞布,只要褚家人不提,褚家不认,别人再怎么怀疑都都是白提,定不了罪,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既然硬的不行,周婆子就打算来软的。
相处这么些天,其实她能看出来褚家人是有点包子性格的,遇事儿第一反应是忍,除非这种实在忍不了的事儿才会这么闹出来。
周婆子想跟褚家商量着让他们给这事儿认了。
反正褚家也没照顾孩子多久,基本都是她周家养着的,又没吃褚家饭,再怎么生气也严重不到哪吧?
周婆子心想,又克服脸上的疼,努力软着语气开口,想勾出一抹笑,却因为疼得呲牙咧嘴看着整张脸更扭曲了:“褚妹子,刚刚都是误会,咱们进去说?”
先给人劝进去,别在门口让别人看了戏。
褚母不知道她这又是走的哪个路数,冷着声道:“不用了,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别拦着我们不让走就行。”
周婆子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给脸不要脸!
周婆子心里骂个不停,面儿上一分不露,又转变方向劝刚刚一直没咋开口的褚父:“褚兄弟,这不,真是误会,你给妹子拉着咱们进屋细说?你看,你家老三都是为了救我儿牺牲的,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能这么没良心。这么多人,你问问大家,我家老三在大家眼里一向只有夸的。我们也照顾孩子这么多年了,给孩子都是当亲生照顾的,这么些天你们也能看出来,这不都是念情才?”
褚父嘴唇动了动,被他搀扶着的褚母一点不应承:“别说了,咱们就请领导来判断,如果是我冤枉了你,那也让领导惩罚我。如果真是这对奸夫**搞破鞋,那我也绝不会原谅了他们!”
褚母目眦欲裂。
她儿子如果知道自己拿命救的人早背着自己睡了他媳妇儿还生了娃,会不会寒心?她这个当娘的当年没发现,如今哪怕只有一点苗头,她也不会放过,更别说她心里已经十成肯定了。
褚母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褚父和褚大哥自然是听她的,两人一人搀扶着一边,门口的人不想掺和,自动给让了位置,被周婆子大吼着制止。
“不许让!不许让!赶紧给我把他们拦住!”
周婆子恨死这些人了。
褚家人也是,门口的大家也是。
褚家人不识好歹,硬的软的都不听。这些人邻里邻居的,该帮忙的时候不帮,还要给她添堵。腿脚咋就这么利索,别人一走你们就让?!
近乎命令式的语气当然没有人理她,甚至这一让就让到了最外圈,也成功让周婆子看到了刚骑着自行车赶到的周磊。
第118章 周婆子和张婷一刻没停又撕打在了一起。
破坏军婚这么大的事儿,周磊当然不可能帮周婆子一家瞒着,理所当然的,是请来领导后的一通掰扯了。
之后的事儿闻怀溪都是听说的了,毕竟周磊也不可能让他们这么一群人在外面围着看,公社领导该觉得他办事不靠谱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由公社领导先打电话到部队那里确认情况,等最终查明后再看情况处理。
至于褚家人,目前是由公社出钱让他们继续住在招待所。
周婆子早在周磊到的时候就知道完了,后面也是任由他们安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她今儿才知道那俩孩子是自己亲孙子,还没来得及转变态度对他们再好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又让她很快恨上了周瑾安和周瑜安。
但小孩子懂什么,这会儿因为先前被周婆子吓到还在嗷嗷哭呢,周援国和周援媛一人抱着一个哄,对着两个孩子满眼都是复杂。
姐弟俩谁都不愿意面对事实,他们三哥怎么就成了那个既搞破鞋还破坏军婚的人了。
虽然周磊和领导说的都是先给部队反应情况然后调查,但是在场有眼睛的有一个数一个,谁不知道其实这件事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了,只不过是按照流程走罢了。
两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能力处理这么大的事儿,最后只能期盼着万一呢,万一真是冤枉了周援军呢,然后一个人搂一个孩子哄了。
反正在最终真相出来之前,这俩孩子还是在他家的。等结果出来后,如果他俩真是周援军的孩子,那也还是他家照顾,总之是甩不脱的。
这边周援国和周援媛认了命,那边儿周婆子还在想方设法怪天怪地怪别人,总之不能怪她儿子。
褚家人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来看孩子?这么多年没看了,差这一眼两眼的?
门外头那些人为什么就这么喜欢瞧热闹?给别人乱说什么孩子看着像周援军的,就你长了眼睛?
还有周磊!当了个大队长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别人的家事非得掺一脚还请领导,就他会请?
但再怎么在心里骂都不能解了周婆子心里的恨意,最后,她只能愤恨地使劲儿瞪着张婷。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张婷勾引她家周援军,怎么会有现在这些事儿?
她家援军在部队前程一片大好,要什么媳妇儿找不着,怎么偏偏就在年少无知的时候着了张婷这个狐狸精的道儿!
要说单单着了道也就罢了,还被张婷这个贱人生下来两个证据似的野种,这两个孩子才是真正将周援军钉死的证据。
周婆子一点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错,要是有也是别人的错,怎么可能是周援军错了呢,那可是她最最骄傲最最得意的好儿子,如今这一切全毁在了张婷手里,周婆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你这个贱人!让你勾引我儿子!”周婆子这会儿跟张婷不是一伙儿了,要不是周磊还在这儿,她恨不得上前给张婷狠揍一顿。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辩无可辩了,张婷也不甘示弱:“你个死老婆子怎么不怪你儿子不管好自己裤腰带,老娘才是吃亏的那个好不好!给他白生了两个大胖儿子你还不偷着乐?”
周磊一句不想听,咳嗽一声道:“行了,你们俩好好处吧,大概率以后是婆媳了,就别搁这儿互相骂仗了,我懒得处理你们这些事儿。”
不过大概率以后也轮不上他管,他也不用再操这份儿闲心了。
周磊摇摇头走远了,但他留下的这话像是点了炸药桶,他走后,周婆子和张婷一刻没停又撕打在了一起。
……
这么大的事儿,整个红旗公社很快就传遍了,成了人人传诵的大新闻,碰上哪个亲戚朋友都得用这个话题唠一唠,大家也都很关注后续发展,都好奇那俩娃到底是不是周援军亲生呢。
闻怀溪和姜怀梦这俩吃了第一手现场的,就成了姜家人的瓜田,绘声绘色给大家讲了一遍又一遍现场情况,直到姜怀蓉当时那个相亲对象成进功他娘,喊了媒婆来问姜家人到底同不同意这门婚事,表姐妹才得以解救,被盯着的对象换成了姜怀蓉。
姜怀蓉对成进功的印象还行,柳小红也认为对方挺好的,这娘俩的意思是还可以继续处处,但徐桂芳总觉得成母的态度转变很奇怪,劝了两句。
柳小红听着又是老一套的理由,到嘴边的话憋了又憋,还是吐出来了:“我上次就想说了,妈,你跟大嫂是不是想太多了,人家成进功他妈明明脾气挺好的,你俩非得说人家看不上咱,这不是往人家头上泼脏水嘛。”
换个理由她说不定还会再考虑考虑,这个在她这个亲眼见过的人这里不适用了。
徐桂芳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两次态度不一样!是上次和你大嫂的时候看不上我们,谁说是和你那次了?老三媳妇儿你要是耳朵不好使趁早给别人得了。”
柳小红讷讷道:“说不定是人家没意识到呢……”
总之,柳小红是真的不想放弃成家这个好亲家,也不想放弃成进功这个好女婿。
徐桂芳想再送给对方一个白眼,但她忍住了:“你乐意让你闺女处就处去吧,反正我丑话说前面了。”
柳小红和她闺女都愿意,她还操心个什么劲儿,真勉强她们不同意,哪不好又成她的事儿了。
徐桂芳转身就要回房,她不想看柳小红这张蠢脸了,但又放不下心,最终还是叮嘱了一句:“如果怀蓉不愿意你不准勉强她,不成咱就找媒婆介绍新对象。”
柳小红还是疼闺女的,闻言立马应道:“当然,当然。”
婆婆不管,闺女又愿意,柳小红兴高采烈地回了媒婆,说愿意继续处下去,让两个年轻人再见见,合适了当然是订婚结婚一条龙了。
柳小红还是听进去了一点徐桂芳的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她是想再观察观察,但男方那边等不了,说是跟姜怀梦相看那个成进功他双胞胎哥哥已经另外相看了姑娘定了下来日子在八月底,成进功跟他哥一样大,着急结婚,问问能不能尽快定下来。
柳小红没办法,又来问徐桂芳的意见。她赔着笑道:“妈,人家那边说最好是这两个月的婚期,你说该怎么办?”
徐桂芳掀起眼皮看她。
要她说,这时间能给这么急,一看就是有点啥问题,但柳小红还想着找她问,那就是心底依旧惦记着,想跟成家做亲家。
可姜怀蓉毕竟是她亲孙女,她不可能真的不管,徐桂芳将老三姜远水和柳小红姜怀蓉叫一起给分析情况。
“你们呢要是信我,那就尽量给他拖拖时间,别这么着急。别听成家说的什么成进功着急,再着急也没这样的,准儿是有鬼。”
但到底是哪的问题,徐桂芳仍旧是想不通。
一家子三个人,柳小红有心又担心真给闺女送火坑了,姜远水全听媳妇儿和闺女的,最后是姜怀蓉自己拿了主意,说她想等等,如果成家不乐意,那就让他们另外找吧。
虽说难得碰到一个家里条件好男方自身也好的对象,但姜怀蓉觉得奶奶说得对。毕竟是自己的一生,她也确实没这个魄力赌。
随后姜怀蓉就发现她这个决定是对的,因为闻怀溪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姜远兰的信。
上次的话太过云里雾里,和宋未晏商量过后,闻怀溪就给姜远兰写了一封信打听具体情况,这次就是姜远兰的回信。
闻怀溪打开看了,之前她不能回城就是继父闻知柏这个副厂长做得不太稳当,一直有人盯着,一家子都不敢有什么太明显的动作,闻怀溪和闻向妤也只能在乡下待着。
上次姜远兰写信问,是闻知柏因为什么事儿还是没防住被人举报了,不是大事儿,但也得让他受点磨难。可奇怪的是,这件事后来很轻易就解决了,闻知柏做的一切准备都没有用上,就像是有人在后面保他一样。
闻家不认识关于这方面的人,姜家就更不可能了。细数所有亲朋,唯一有可能帮一把的只有宋未晏家里,姜远兰就写了封信试探了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亲家帮的忙。
宋家真有在这边的关系,要不也不可能给陶择空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宋未晏想了想,觉得应该就是那个伯伯。
随之而来的就是公社邮局被查的消息,成进功他爸就是邮局主任。
结合这么两件事,成家想赶紧娶姜怀蓉进门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可能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闻家被保的消息,想借机搭上这根线保住自家。
姜怀蓉庆幸还好自己没同意,不然这会儿又得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消息想办法退婚。
一方面不确定成家到底有没有惹事儿,不知道该不该退,另一方面成家也不一定同意退婚这件事,到时候还有得磨。
第119章 想到儿子好像没有很想去上学就发愁。
周援军这事儿牵扯的挺大,邮局被查的直接原因是先前褚家和褚老三的战友给两个孩子寄的东西周家都没收到。
本来就在调查这事儿,又碰上周援军搞破鞋,两件事撞一起,最后索性一次都给弄清楚。
这事儿和姜柳大队没关系,姜远峰最近愁得是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事儿。
两个还是争取来的,给谁都不好决定。
张会计是想给张栋要一个的,盯着这个名额挺久了,要不已经寻摸着看看能不能给张栋在城里找工作了。
另一个名额是因为江婵媛意外得来的,能多给队里一个机会,但现在的分配问题也成了老大难。
姜怀梦姜怀蓉也是刚从高中毕业,姜远峰私心里其实想给他闺女一个名额,他闺女不愿意侄女也行,但如果另一个真是张栋的,这样一来两个名额都是干部家的,听着也不好,也得考虑队员的意见。
队里有一两家儿子姑娘念到初中的,这样的要考虑,下乡挺久的知青,这样的也要考虑。
如果给知青吧,按理说钟田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管理了知青点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劲儿,这个名额给他一个也不是不行,但钟田生终归不是他们大队的,甚至都不是他们公社的。
从他们大队出去的,有能力了多多少少都会想着大队,但钟田生不一定,他回城了大家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来往了。
考虑到这点,如果要将这个名额给钟田生,大队里好些人可能都不会同意。
他们公社的政策是知青可以通过工农兵大学回城,但最起码也得在大队里干上两三年农活,大队里觉得这个知青踏踏实实的,队里又没有合适的队员给推荐上去,这才有可能考虑。
但凡队里有个上了初中高中合适的青年,这个名额基本是轮不上知青的。
这两个名额怎么分配的事儿,姜远峰和张会计愣是商量了好些天没个结果,迟迟没有宣布人选。
钟田生这些天正着急这个呢。
钟田生下乡八九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有可能的机会,最近这些日子老睡得不太踏实,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他最近还发愁一件事儿。
本来队里默认都是送男同志去上大学,因为农村的姑娘家上个小学还有可能,初中好些家里就让回家帮忙干活等着嫁人了,更别说一直念到高中毕业。
工农兵大学虽然是推荐上不要求学历,但公社还是尽量会推荐上了高中,最起码上过初中的年轻人,这样的学知识也容易点。
当然,如果家里想帮着走后门,哪怕没上过学说不定也能成,但这情况在姜柳大队不存在。
还有一个原因是,姑娘家大多十八左右就会被家里安排着嫁人了,好些人不愿意让姑娘出去上学,这一去就是两三年,回来该年纪大了。
综上种种,姜柳大队原先分上过的两个名额都是由男同志去的,钟田生以往也是想着队里就一个张栋和他争,现在两个名额了,他俩一人一个刚刚好。
可姜远峰这么些天都没决定好到底由谁去上学,钟田生就开始思考起他这么纠结的原因了。
再一细想,钟田生觉得自己先前有些想当然,想当然的认为都是送男同志去上学,他的机会能大点,但他忘了大队长能让自家闺女念到高中毕业,就不会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
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对方肯定也是想送自家姑娘上学的,还有他侄女也没嫁人,有徐桂芳镇着,搞不好也能争一争。
想到这些,钟田生就觉得自己先前高兴得太早了,大队长虽然告诉了自己名额下来的事儿,但从来都没有明确跟他说过,那就一定有一个是他钟田生的。
再加上大队的领导班子也不止大队长一个人,不是姜远峰的一言堂,他能不能得到这个名额还真不好说。
钟田生最近为了这事儿都睡不着觉了,差点直接问到姜远峰面前,问问他这个名额究竟有没有自己的份儿。
他忍了,张会计没忍,直接找上了姜远峰问他的意见。
“你是知道我想给张栋那小子留一个的,你咋想。”张会计吧嗒着烟杆子,想到儿子好像没有很想去上学就发愁。
他这个当老子的在外头给对方争取,结果他那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还有点不乐意去,气得张会计恨不得给他按凳子上打一顿。
如果不是他闺女张小英没考上高中,估计去了也学不了咋样,这名额张会计肯定就留给张小英了。
姜远峰眉头拧得死紧,又瞅瞅坐在院子里跟闻怀溪说着话的闺女,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说:“我知道你一直想给张栋留一个,我其实也想给我家姑娘留一个,但是这不是别的东西,就不是我俩能一拍脑袋分了的事儿。钟田生下乡也快十年了,一直管着知青点,别的知青就算了,他那儿得考虑吧?队里那几个有初中生的人家,娶了知青那几户,他们也得考虑吧?还有最近因为周家庄的事儿,上头查得正严呢,你报上去的人最起码得公平点吧。”
张会计愁得也是这个。
他跟姜远峰就不是那种把好处都往自家扒拉的性子,真让他俩一人一个给这名额分了,他们心里不得劲儿不说,也干不出来这事儿,但让他们不给自家孩子争取,他俩也做不到。
往年给名额的时候就那俩合适的,一点儿不用愁,今年这合适的人选太多真是大问题。
两个人又沉默了,张会计吧嗒两口烟,又看看姜怀梦,道:“我跟你提个醒儿,你先问问你闺女的意见,别咱们搁这儿一通争完了你闺女说不去,真能给你怄死。”
姜远峰闻弦音而知雅意,同样看着姜怀梦道:“你家那小子不想去吧?”
要不张会计也想不到这层。
提到这个张会计就是满脸的不理解,他烟也不抽了,急匆匆就是一长串话砸到姜远峰脑子里:“你说说我家这个张栋是不是脑子有啥毛病?小时候就念叨着上大学上大学的,后来不能上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恨不得连学都不想上了。后来老伴儿哄着哄着让去念书,有了工农兵大学后也像是有了希望,虽然说没念叨过,但咱心里也是知道孩子想去的,结果这眼看着到跟前儿了,这次又有两个名额机会大,我说给他争取,结果人家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好像是我逼他的一样,是谁当初哭得鼻涕眼泪一把往我身上抹的?”
要说孩子一直都不想上的话张会计理解,但他家这个不是啊,他家这个从小就喜欢念书,恨不得钻书里头去,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突然不想念大学了。
姜远峰也不太理解,张栋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小时候为了不能上大学哭的整个大队都知道,怎么长大了反而变了呢。
“那我还是先问问我闺女吧。”姜远峰也拿不准姜怀梦乐不乐意去上大学,之前不能上也从来没考虑过上大学的事儿,他就一直没问过孩子。
姜远峰冲着两姐妹招手,心里还有点庆幸侄女不在这儿,要不说话还得避着点。
虽然都是一家子,但闺女跟侄女到底差了一层,有这种机会他第一考虑的肯定是他自己亲生的姑娘。
闻怀溪就不一样了,刚下乡半年的知青,让她上大学回城根本没戏。
先不说闻知柏那儿还让人盯着呢,前段时间刚被人举报了,再说公社给知青最起码干上两三年才能上大学的强硬要求,闻怀溪最起码这两年都跟工农兵大学这个名额无缘了。
闻怀溪刚就看到大舅在看表姐了,她还给表姐指着让她看,说大舅皱着的眉心成了一个川字,皱多了肯定有印子。
姜远峰这一招手,她以为是对方看见或者听见了,往过走的时候还有点怂,心虚地扬起一个笑容。
没等到姜远峰跟前儿,闻怀溪先发制人:“大舅,你喊我们什么事儿啊?你跟张会计是商量什么呢?”
她拿着自己的板凳,将表姐推到姜远峰身边,自己再坐在表姐旁边。
这样大舅就算要骂她也有个表姐的距离。
姜远峰打眼一瞧就知道外甥女心虚了,还专门要让他闺女坐中间,肯定做了啥事儿怕被他知道,但他现在没工夫管,给她一个“你给我等着老实交代”的眼神,就问姜怀梦大学的事儿。
自从闻怀溪恢复了记忆,就有意识地看看以前的课本什么的,姜怀梦也有在复习,她又是刚毕业没一年,很快就能捡起来不少知识。
但这也只是机械式的学习,不想自己的生活只有干活和吃饭睡觉而已。上大学,说实话她真没考虑过。
前段时间奶奶和她妈都张罗着给她相亲嫁人了,她都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就是这样了,结果他爸现在问她想不想上大学。
姜怀梦的心砰砰直跳,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淹没他爸的问询声。
这时,她听到旁边表妹的声音:“肯定要上啊姐,这么好的机会,能去赶紧去!”
闻怀溪是知道三年后会恢复高考的,但别人都不知道。
这次是大舅主动让姜怀梦上大学,如果这次不去,姜怀梦的年纪也到了,她的下一个机会很可能是再也等不到的。
家里肯定会商量着给她相亲结婚,嫁到婆家后,想不想上学就不是姜家人说得算了。
如果姜怀梦嫁人到高考恢复这段时间里有了孩子更是没希望,基本上就会一直被绑在家里干活照顾孩子了,再能上学的机会很少很少。
再有就是,就算这一切都不存在,她也没生孩子或者不需要操心,能答应让媳妇儿上学的男人也很少,赌这么一个可能估计比姜怀梦一直到高考恢复都不嫁人来得渺茫。
这么来看,工农兵大学对姜怀梦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反正有姜远峰这个亲爹同意,她外公外婆不会是那种阻止的人,大妗子是个疼闺女的,应该也不会是阻力,怎么看怎么合适。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得是姜怀梦自己愿意去。
闻怀溪激动地应完声,将自己的一通解释说完后,又赶紧打补丁道:“我是这么建议,但是表姐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跟大舅大妗子再商量商量——”
“不。”姜怀梦的声音轻却坚定,“我要去。”
她想去上大学。
姜怀梦上学没多久高考就取消了,所以她一直以来的概念就是念到高中结束。能找到工作就留在城里,找不到就顺理成章回家上工,最后的结局都是找个合适的对象嫁人。
一直到表妹下乡落水后,她知道表妹是想有机会上大学的,所以时不时翻翻书看一看,姜怀梦也会跟着翻翻。
曾经她以为是不想自己太无聊,但当姜远峰说出来上学的时候,姜怀梦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是想念大学的。
而且表妹说得对,现在她爹娘都支持的情况不上学,难道要等以后嫁人了征询婆家的意见吗?那会儿就得看别人眼色了。
姜怀梦想到这里,又坚定了神色,对姜远峰重复说了一遍:“爸,我想上学。”
“好好好。”姜远峰挺高兴他闺女是个知上进的。
孩子既然愿意上,那他就给孩子争取尽量让她去。
但姜远峰也将现实情况都跟姜怀梦讲了一遍:“只有两个名额现在还没确定是谁去,爸不能保证一定有你,就像你张伯伯也不能确定一定有张栋一个名额。所以万一上不了,闺女你也别发愁,等以后再有了爸还给你争取。”
姜怀梦当然理解姜远峰的难处。
公社分下来的名额都是有数的,她爸一个人能决定那就是走后门了,但姜远峰不是那种人,肯定得考虑队里别人的意见。
姜怀梦笑了笑说:“爸你放心,我知道的,如果不行我也不会闹的。”
姜远峰欣慰道:“还是我闺女懂事儿。你放心,这名额还没定,能争取爸尽量给你争取,最好让我姑娘去。”
张会计跟着点头道:“姑娘就是比小子贴心,你张栋哥最近快给我烦死了。本来这两天我跟你爸为了这两个名额都愁死了,唉,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该给谁,他还一点都不给我省心。”
姜远峰劝他:“你回去再好好跟孩子说说,娃以前都是愿意去的,这回不想上肯定有原因。”
姜怀梦有点惊讶:“张栋不想去上大学吗?”他以前想上学的心可是人尽皆知,怎么突然就不想上了。
“他没直接说,你张伯感觉他不愿意,反正兴致不高,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欸?”姜远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会不会是娃处对象了想结婚了?你家张栋也到年纪了。”
姜远峰其实就是随口一提,他不了解张栋,最近也跟张栋没咋说过话,真的就是随口一提,张会计都只是笑笑没当真。但就这随口一提,让闻怀溪的笑容变得虚假起来。
可不就是处对象了嘛。
虽然不知道跟栗瑶瑶成没成,但闻怀溪估计张栋不想去上工农兵大学多少跟栗瑶瑶有点关系。
说不定是为了留在大队和栗瑶瑶相处才不想去上学的?
反正也跟她没关系,她就不操这份儿闲心了。闻怀溪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又跟姜远峰提议道:“大舅,你们为什么不去要一份儿高中卷子让队里想去上大学的人做呢?反正决定不了名额,那就按照知识水平来,谁有能力谁上呗。”
张会计又吧嗒上了烟枪:“溪丫头你不知道,上工农兵大学又不需要你真的学习好,说要初中高中的其实也跟摆设差不多,人家给的条件都是有这个水平的人,都没卡死要毕业证。”
没有毕业证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还不是凭良心报。
如果有关系,哪怕大字不识呢,说不来都能去大学校园里走一遭。
倒是姜远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对张会计道:“小溪说这个方法好像还真可以。”
姜远峰:“你想啊,咱们不管决定让谁去都不公平,让张栋和小梦去,人家也会说咱俩徇私,让钟知青去,肯定也有人不愿意。那不如直接给他们拿份卷子做,谁想去上学就都做,那个有能耐考得分高,咱们就把名额给谁。”
“这样一来,知青们就选钟知青这种有资格的做卷子,张栋和小梦也是高中毕业,这些东西都是学过的,再让他们好好复习,跟那些上了初中的比也有优势不是?”
虽然这么做也是有一点私心,但大体上是公平的,其他人也挑不出来什么错。
尤其是在这个查得紧的时候,这么做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听姜*远峰这么一分析,张会计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那现在缺的就是一份儿卷子了。
张会计说:“趁着今天跟他们通知,让想去的抓紧时间复习吧,别到时候又说我们瞒着让自家孩子复习了。卷子也别拿以前的旧卷子了,肯定有一些小心思多的找那些做过卷子的毕业生要,我认识一个高中老师,让她找人帮忙出套卷子,各个科目都放一起,一套卷子比,谁分分高谁去。”
姜远峰跟着补充完善道:“那你记得让语文题就出那种有答案直接批的,咱们照着改就行,改起来方便不用麻烦人家,也不用最后看给谁多一分谁少一分吵架。”
“行。”说干就干,张会计起身很快走了,闻怀溪推着姜怀梦进门,让她赶紧看书复习。
闻怀溪鼓励她道:“姐,你一直在看书,很多东西都还记得,现在再复习肯定比他们快多了,一定能考上的!”
姜远峰也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姜怀蓉。
都是他家人,姜远峰是盼着侄女好的,而且这种消息也瞒不住,再一个,没必要告诉了外人却要瞒着自家人。
姜怀蓉知道能有机会上大学后,立马忘记了之前相看失败,对方只是想通过她搭上闻家从而搭上闻家背后人的气愤,一心开始准备复习高中知识了。
但姜怀蓉的书已经卖了早没书了,现在想复习只能找闻怀溪借。
家里只有闻怀溪有书,姜怀梦也是没书借的闻怀溪的书。
闻怀溪正和宋未晏说起来工农兵大学的事儿,她说:“你知道三年后恢复高考吧?到时候你应该会参加考试吧?”
闻怀溪反正是会参加的,她以后倾向于做研究类的工作,也有自己想研究的方向,所以先考一个大学文凭很有必要。
宋未晏在闻怀溪的视线下缓缓点头道:“我会参加,我以后想成为一名医生。”
这个想法是小时候的宋未晏就下定决心的,他想跟宋母一样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其实宋未晏有跟宋母学点东西,可宋母是西医,能和他讲的也不多,以后他肯定要进大学系统学习。
姜怀蓉就是这个时候敲响了闻怀溪的房门。
“小溪你在吧?我能进来吗?”闻怀溪的屋里还有宋未晏,姜怀蓉还是得注意点。
闻怀溪看眼宋未晏,他已经洗漱完换了睡衣,其实也就是以前的旧衣服。宋未晏听到姜怀蓉的声音后,加了件外套才让闻怀溪开门。
姜怀蓉:“小溪,我想借一下你的高中课本。”
她手里拿着一罐新的蛤蜊油递给闻怀溪。
姜怀蓉之前和闻怀溪关系并不好,拿这盒蛤蜊油也是没那个脸直接借书。
闻怀溪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但她的书都搬给姜怀梦了。
她推开那盒蛤蜊油,就当姜怀蓉脸色变差以为对方不想借给自己后,闻怀溪道:“不用了,你跟小梦姐商量吧,我的书都搬给她了,刚好你俩也能一起复习。”
同样是借书,同样是表姐,这盒蛤蜊油她还是别收了。
关上门,闻怀溪道:“希望她俩能考上吧。”
宋未晏点头。
他明白闻怀溪的意思,姜怀梦和姜怀蓉不可能拖着不嫁人的,考不上基本是没啥机会了,除非能豁得出去闹。
这一次的机会,能把握住就是最好的。
第120章 娃想结婚不想出去离对象太远。
姜怀梦这两天忙得很,天天要复习课本等着考试,姜远峰为此都给她请了假说不下工了,全力支持女儿考试。
同样的,为了避免说不公平,姜远峰给其他几个需要考试的也说了这几天可以请假,但工分肯定是没有的,让他们自己掂量。
名额快要上报了,距离考试一共没有几天,盼着上学或者有希望那几个咬咬牙都请了假,就连钟田生这个没有根基的都请了,想着这么两天耽误不了什么,但考上大学就真能回城。
但是张栋没请假,依旧在地里干着活每天拿工分没停。
不知情的以为孩子对自己有自信呢,想着张栋前些年确实学得好,根本没怀疑过对方是不想去,一个个的都跟张会计说恭喜他达成所愿。
张会计一直想给孩子弄个名额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他又不能说是孩子不想去,因为他还想劝着让小儿子去,闻言只能尴尬地笑笑,说没有,孩子就是——
就是什么?
张会计就是不出来,只能继续尴尬地笑,然后得到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我懂”眼神。
懂了,就是有自信嘛,觉得不差这点时间也能考过别人,他们懂。
唉,人家张会计家真是一脉相传的脑袋瓜聪明,张会计是吃笔杆子这碗饭的不说,人家儿子女儿也都上了学,眼瞅着儿子还要上大学,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呢,这真是比不上呦。
问话的村民摇着头离开了,徒留张会计在原地无语。
张会计:“……”
张会计心累,张会计不想解释,张会计只想打张栋一顿。
张会计真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给孩子按板凳上打一顿,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又是一个老头子都没这个劲儿,最后也只能由着对方了。
反正他这个当老子的该争取的该解释的都给儿子做到了,人家自己不乐意他能咋办,硬按着孩子去了还得跟他闹腾,何必呢,大不了等下次孩子想了他再争取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张会计安慰了自己后还是不能接受,怎么先前还乐意的儿子这么快就变了心,到底是为啥啊,他死活想不通,晚上回去还在跟老伴儿念叨。
张会计媳妇儿周玉芬比张会计心细也更能关注到儿子的变化,听他这么说,再想想孩子最近的不同,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可能。
她拍拍老伴儿的胳膊道:“嗳?你说,能不能是孩子偷摸处对象了,娃想结婚不想出去离对象太远。”
周玉芬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因为她儿子确实有段时间戏下工回来的比较晚有时候脸上还带笑,也有自己给煮个鸡蛋什么的揣兜里的现象。
她家里比儿子小的就一个张小英了,闺女自己有得吃,又不是那种不懂事儿人会抢自家哥哥鸡蛋,肯定是她儿子拿给人家姑娘献殷勤去了呗。
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能藏这么好,这么久都没让他们发现。
周玉芬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告诉了张会计,非但没有被他肯定,反而得到了对方一个“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
张会计腿有点麻,换了个姿势将另一边的腿盘起来,又拿着自己那个烟枪边吧嗒边道:“你儿子这么都没处个对象,怎么可能突然就跟人家姑娘好上了?而且你说的鸡蛋我也知道,你儿子给了我一回,另一回让我拿给你了。就前两天,你不是吃得挺香?”
周玉芬回想起自己前两天吃的鸡蛋,脸上有点尴尬地泛红,但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黑看不出来。她有点羞恼道:“你咋不早说那鸡蛋是儿子给我的?你说了我还能吃嘛,那是给他补补的,我吃那玩意儿干啥。”
“得了,你儿子愿意孝顺你你就吃了呗,就是因为你这样老不要,娃才没自己给,让我给你的,还不让我跟你说。”
反正儿子孝顺他就认,张会计一向不会矫情地拒绝。
张会计传授技巧道:“你就该像我这样,这样娃以后有点啥好的还想着你,老是不要娃以后肯定都不想给你了。”
“我这不是想着给儿子补补,哪像你,给孩子补的都要吃自己嘴里。”周玉芬恼羞成怒,一把夺过张会计的烟杆子,“别抽了别抽了,给屋里抽得呛人得很。嗳你这人,抽了一辈子烟让我闻了一辈子味儿,你都说娃心疼咱们,你怎么都不知道像儿子那样心疼心疼我?”
她这是惯常念叨的话,但周玉芬也知道张会计抽了一辈子烟,不可能说改就改的。
要改早改了不是,也不用抽了这么几十年。
张会计被夺了烟也没恼,而是将另一条搭在床边为抽烟的腿也收了上来,拉了自己一件衣服盖住肚子,说:“行了,睡吧,赶明儿再问问孩子到底咋想的,问清了也好劝着让去上学。”
张会计还是没放弃让张栋去上大学的想法,周玉芬也躺在了老伴儿身边,说:“明天让小英去问问,俩孩子说不定还有点话说。嗳,你说儿子能不能愿意跟妹妹说实话啊?”
张会计没回答,周玉芬正想再说一句,就听到了张会计睡熟的呼吸声,气得周玉芬捶了他一把。
真是的,都着急得要嘴角起泡了,结果这会儿对孩子又一点都不上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闻怀溪起床上工,就看到姜怀梦的房间亮着灯,她推门进屋惊讶道:“表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妈呀,她这都是昨晚水喝多难得被尿憋醒才醒来的比别人早点,这会儿都没有四点半,姜怀梦这得几点起的床。
闻怀溪记得自己上高中都没这个点起来过。
姜怀梦对着她笑笑,指指床上还在睡的姜怀蓉,“嘘”了一声。
她和姜怀蓉住一个房间,两个人之间不免要互相迁就,就像这会儿,姜怀蓉还没起床,她要尽量保持安静。
闻怀溪捂着嘴点头,姜怀梦放下笔跟她一起出了房间,这才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和小蓉十点就睡了,她昨天太累了我俩就没熬夜,我就想着今天起床早点看看书。况且我也没起来多久,刚坐那儿翻开书你就来了,我还没洗脸呢。”
这样也很早好不好?
闻怀溪道:“那也不用这么早吧?表姐你睡得够吗?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闻怀溪凑近看表姐眼睛下的青色,点头道:“就是,可明显了,你这也太熬了。”
姜怀梦有点不自然地揉揉眼睛说:“是这样吗?没关系,反正没几天,等考了试就好,你别操心了。”
姜怀梦拿过洗脸盆打水,和闻怀溪一起洗漱。
闻怀溪佩服她的毅力,真心实意道:“表姐,你肯定有一个名额的,就你这么认真努力的劲儿,你考不了前二没天理啊。”
姜怀梦这几个月本来就在坚持着看书,这两天知道要考试后更是认真无比,每天待在家里看书都没见她出过门。
扪心自问,闻怀溪觉得自己做不到,最起码她晚上没睡够白天肯定会打瞌睡的,她上辈子上高中的时候就很佩服那些熬了夜第二天上课还不困的人。
姜怀梦笑笑道:“那就借小溪你的吉言了,真考上了姐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姜怀梦上学这些年也攒了点钱,和闻怀溪姐妹俩吃个饭还是吃得起的。
说了一会儿话,家里其他人也起了床,姜怀梦回屋继续学习,闻怀溪则是打着瞌睡去了厨房给外婆烧锅。
夏天的早饭很简单,随便吃点窝头配咸菜就行,但窝头还是要热热的。
徐桂芳将窝头搭在锅里去洗脸,闻怀溪打着哈欠烧锅,没烧多会儿,宋未晏进来替代了她。
宋未晏指指旁边的板凳道:“你坐那儿去吧,别等会儿一头栽下去。”
闻怀溪拒绝道:“我就是打哈欠啊~而已,不是很困。”说着,她又抬手打了个哈欠,甚至眼角都有生理性泪水涌出来。
宋未晏无奈地笑道:“我来吧,你要不回去再躺十分钟?”
闻怀溪摇摇道:“算了等会儿要走了,我捞点咸菜吧。”
闻怀溪出门洗了手,进屋找了个大点的碗打开了装咸菜的坛子。
“外婆,没剩多少菜了啊,可能吃不了几天了。”
姜家人多,一顿吃的菜也多,哪怕是咸菜都少得很快。
徐桂芳前两天捞的时候就知道吃不了几天了,已经提前想好了新菜腌什么:“刚好,你晚上跟我去周庄大队一趟,我找了人学腌黄瓜,你刚好记下来方子给你妈写上。”
她闺女前些天又说就想吃腌黄瓜了,但徐桂芳原先一直没学过,都是自家的菜跟别人换点这样吃,等姜远兰回来了带点去。
但最近姜远兰请不了假,咸菜又划不来送一趟,徐桂芳想了又想,还是掏了几个鸡蛋的“拜师费”打算去学一下。
家里另外俩人都忙着准备考试呢,就让她闺女的闺女给写吧。
晚上下工,闻怀溪和徐桂芳来到了周磊家里。
周磊他媳妇儿腌黄瓜一绝,附近人都爱找她家换着吃。
但人家这是有技巧的,一般不教给别人。这要不是看在姜远峰最近帮周磊忙的份儿上,周磊帮着说了情,周磊媳妇儿都不打算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