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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故地重游(四)“是这样的。”……

被救起的男人浑身是血,侍卫前去查看时,稍作检查,撕开了男人的衣裳,暴露出其腰腹部血淋淋的伤口。

谢仪舟看得眼前一恍,着魔似的俯身前去查探,还没碰到男人的衣裳,身后人影一闪,被抓住了手臂。

江景之半是强制地将她拽起,道:“这人身份不明,说不准是什么逃窜的恶徒歹人,离他远些。”

谢仪舟看了他一下,目光又黏回到那人身上,说道:“这儿离村子不远,他又衣衫简朴,说不准是村子里的人,能救就救一下吧。”

“普通村民会受这么重的伤?”江景之不是要见死不救,而是不愿意谢仪舟去救。

谢仪舟救过的伤势最重的人是他,伤势最重的动物是那只丑狗,二者都在那之后归属于她。

与他有同等待遇的有一只丑狗就够了,他不能容忍更多。

“我瞧着他不像什么好人,或许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呢,你离他远些,让侍卫去救就行。”江景之假惺惺劝慰着,抓着谢仪舟的手丝毫不肯松动,说着下令,让侍卫对其进行救治。

谢仪舟是被他拉开了,但不肯远离,就在一旁恋恋不舍地探身瞧着,看得江景之咬紧了后槽牙。

她就那么喜欢从路边捡东西?

江景之忍了半

刻钟的时间,忍无可忍,侧身挡住谢仪舟的视线,在谢仪舟抬首看来,满眼都是他时,牵强一笑,故作温柔地开口:“你不信我是你夫君也就罢了,我不勉强你,可你是个姑娘,那人伤在腰腹部,医治伤口需要把衣裳脱掉……不管有无婚配,你盯着一个男人的赤裸身子看得目不转睛,是不是不太合适?”

谢仪舟表情奇怪,看了他一会儿,迟疑道:“我是觉得我可能也会包扎伤口,可以帮侍卫……”

“你不会。”江景之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你做不来粗活,怕血怕脏怕累,不会包扎伤口。”

“可是崔大叔说我当初一个人来……”

“你那是和我吵架了,离家出走。”江景之面不改色道,“我追着你过来,你还冲我发脾气,意外伤了我。与你说过的,不记得了?”

谢仪舟沉默片刻,看了看他,又探头去看被侍卫救治的那个男人,什么都没看见,就被江景之抓着手臂拽了回来。

她再次端详了江景之的神情,终于妥协:“好吧,我不看了。”

江景之心头微松,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拐着她继续摘樱桃去了。

谢仪舟人是跟他走了,但心不在焉的,时时发呆,江景之问她怎么了,她始终摇头不语。

过了不久,侍卫把那受伤男人的伤势简单处理好了。

伤势严重,出血很多,与当初江景之的情况很是相似,但这人的伤口并非利器导致,而是野兽撕咬顶撞出来的。

结合这人身上的污泥、气味与鬃毛,侍卫推测人是在深山里遇上了野猪,九死一生逃出来,到山脚附近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这驳回了江景之的对方不是好人的猜测,加深了他是村民的可能。

崔大叔被找了过来,仔细地打量过那人,道:“像是新回乡的许书生……”

村子里以前有户许姓人家,祖辈靠经商富裕了,早早搬去了城镇里,三五年才风光地回来一次。直到约一个月前,这个许书生独自一人落魄地回乡,据说是家里父辈犯了事儿,家财全没了。

乡下人爱看热闹,但害怕惹火上身,因此村民们处处避着他,与他都不相熟。

“他与春花你一样,也是孤身来的,没瞧见家人。”崔大叔说罢,抬手一指,道,“就落脚在西面的许家旧宅里。”

言毕,江景之一眼扫了过去。

眼神淡淡的,却看得崔大叔心头一寒,连忙缩回了手,闭上嘴边。

可已经晚了,谢仪舟被那句“与你一样”说动了心,让侍卫把伤患送回去,并要亲自跟过去看看。

江景之拒绝,“素不相识的,管那么多做什么?找人去照顾就好了。”

“崔大叔说了,他家中惹了事,村民不敢与他多接触。”谢仪舟道,“你是太子,天下万民都是你的责任,去看一看怎么了?”

江景之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储君是身份会成为他的限制。

他顿了顿才道:“你说的对,我的意思是可以交给侍卫,侍卫会照顾好他的。”

这个理由得当,谢仪舟无法拒绝,可她沉默了下,道:“也行……那你回去休息吧,我有些好奇,我要跟着侍卫去看看。”

“……”

江景之狠狠闭了下眼,睁开后面对谢仪舟扬起假笑,温声道:“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走吧,陪你一起。”

两人去了西面的许家旧宅。

瞧见那所旧宅,江景之氤氲在眸中的阴云迅速扩散,直想把许书生扔河里喂鱼,再把谢仪舟打晕了直接带回京城。

——许家旧宅破败不堪,与谢仪舟那座破房子相比,只大了些、多了圈豁口围墙,其余的几乎一模一样。

就连院子里栽种的果树果树,只是许家这边是枣树,尚未成熟,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看起来与谢仪舟捡到江景之的那个初夏旧院更像了。

若非侍卫已查证,确信这位许姓书生是家道中落的清白百姓无疑,江景之简直要怀疑对方是漏网的叛贼,特意模仿他来勾引谢仪舟,好离间二人的了。

可即便这些不是刻意为之,江景之依然很在意。

谢仪舟滥好心,格外怜惜弱小,谁能保证她不会对姓许的心生怜悯,把人救下后留在身边?

正巧这个许书生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与他、坠星猊几乎一模一样。

已经有他和那只丑狗了,还不够吗?

但无论江景之如何阴郁,都没法表现出来,是他与谢仪舟编造了两人青梅竹马的谎言,也是他瞒下了自己重伤被谢仪舟捡起的那段经历,怪不得旁人。

因许村民怕与许书生扯上关系被牵连了,谢仪舟又不肯跟江景之离开,一行人只好暂住于村子里。

一住就是两日,期间谢仪舟不时地要去看一看许书生,到第三日,江景之实在忍不住了,几乎是强迫她陪自己去了山中一趟。

入山后,谢仪舟被奇花异草与山涧的溪水游鱼迷了眼,再没想过那低劣的赝品,还难道起了兴致,要江景之打几只猎物。

江景之哪有不答应的,搭箭轻瞄,百发百中,在谢仪舟面前好好炫耀了番精湛箭术。

两人都很舒心,迎着晚霞回来,刚迈进院中,江景之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

许书生醒了,正半靠着床头,透过支摘窗往外看,恰好与二人对视。

——这情形也与江景之曾经的经历相似,去年夏日,许多个清晨傍晚,他都是仰靠在床头,目光穿过破旧的支摘窗,望着谢仪舟在院子里忙碌的。

江景之眉心一皱,转目去看谢仪舟,见她呆愣愣地看着许书生,已然看出了神。

“夫人。”江景之用力抓住谢仪舟的手,低低喊了一声。

谢仪舟回神,转回头,迷茫地向着他眨了几下眼睛。

江景之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反倒是许书生扯着虚弱的喉咙,嘶声道:“多谢这位夫人的救命之恩……”

是侍卫已经与他说了些。

谢仪舟点点头,想往前走,发现江景之死死攥着她的手。她挣了下,没挣开,轻瞄了下江景之的表情,微一抿唇,反手轻轻牵住他,再往前去。

江景之微微一顿,这才没加以阻拦。

侍卫用的是上好的伤药,许书生恢复得不错,虚弱地道完谢,尴尬地说起自身伤势的源头。

“……囊中羞涩,本是为了果腹去山中打野果的,怪我贪心,想起听老人说过曾在深山里面找到过灵芝,就想去找找看,结果碰上野猪……”

“贪心不足,自作自受。”江景之毫不客气地点评。

谢仪舟一个姑娘家,离家出走后独自生活,贫苦辛劳,都在试着用抄书、刺绣养活自己,还坚持自我,不许江景之从地头蛇那里诓骗银钱……

虽说这一点让江景之觉得迂腐,但不可否认,她坚定地说要靠自己,并解释说她意志力不强,不劳而获过一次后,就会总想这样做……认真的样子很让人喜欢。

江景之记起往事,看着谢仪舟心头发软,再瞧那个许书生,声音淡淡道:“手脚健全的大男人,什么做不得?偏想走捷径,不劳而获……”

没说完被谢仪舟用手肘捣了一下。

江景之皱眉忍了。

许书生被说得尴尬,干笑道:“我就是个文弱书生,以前养尊处优,没吃过苦……”

江景之又要说话,被谢仪舟一个眼神截住。

谢仪舟问:“你可还有亲人?”

“有。”许书生道,“我大伯因买卖私盐被关进了牢里,妻离子散。二叔一家因为和我爹起了争执,远走他乡,十年没来往了。我三叔爱赌钱,被人砍了只手,还在镇上医馆里……都在世呢。”

谢仪舟听得恍惚,“那、那你爹娘呢?”

许书生叹气道:“我娘早就去世了,我爹倒是长寿,就是爱财如命,勾结贪官污吏……”

说着见救命恩人变了表情,许书生忙又道:“不过他已经死了,前几个月在牢里病死的,家也抄干

净了……算是报应吧。”

“……”谢仪舟听得心情复杂。

难怪村民们都对他避而远之。

江景之早就让侍卫将他彻查过,很是意外,没想到他会实话实说。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下一刻就听许书生道:“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若是夫人不嫌弃,小人愿……”

“跟随左右?你能帮她做什么?”江景之冷淡打断他的话。

许书生窘迫。

说了这些话,已耗费他不少精力,谢仪舟也看出江景之的敌视,打了圆场,把江景之拉了出去。

“一个废物也敢妄想攀附于你。”江景之对许书生胆敢纠缠谢仪舟的行径震怒不已,温柔大方的假象装不下去了,双目阴沉地盯着谢仪舟,问,“为什么不当场回绝?怎么,难道你真的想让他跟随左右?”

谢仪舟表情很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

当然是因为他就是前车之鉴。

“你只管回答我你有没有这样想。”江景之道。

谢仪舟看着他不语。

江景之一声冷笑,吩咐侍卫道:“去把姓许的手脚绑上。”

谢仪舟惊诧:“为什么要绑他啊?”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先绑起来,以免他夜间作乱。”

“可他都重伤不能动了!”

江景之被嫉妒冲晕了头脑,冷声道:“是,他重伤不能动,所以不需要防备,换做是我,就必须绑住手脚,严密防范!”

谢仪舟愣愣看了会儿他,点头道:“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