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你曾经拥有过水龙的权能,即使在今日,你也能掌控原始胎海,哪怕是水神(厄歌莉娅)也没法与你相比。”

“但禁忌知识的蔓延是必然,即使没有我和赤王,它也会席卷、吞噬掉世界,所以我们想请求你的帮助,爱人的伊西斯——以原始胎海的职能重新孕育沙漠的文明。”

九方皱着眉,她很想答应,她的本质就是爱人,维护人类的文明也是她的心愿。可是……九方一点都不知道,花神说的她应该如何才能做到?

“我并非不愿意,但是——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做不到。”

花神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她的声音和赤王的声音合在了一起,“不,你已经在做了。这也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你将我(赤王/花神)藏匿在原始胎海之内,以为你听到了我们的呼唤。”

“时间是个永不终结的圆环。”

“该回去了,伊西斯。”

第126章 迷恋自己的命运(1) 迷恋上自己的命……

他迷恋上自己的命运,

甚至他走向毁灭的步伐

在他眼里都是——

高尚而美丽的。

——米兰昆德拉

“戴因。”

瑟雷恩向着他的同僚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戴因斯雷布是掌管宫廷卫队的“末光之剑”。

伟大的王伊尔明【独眼的王者】赐予了戴因这个充满不祥气息的封号,那似乎预示他的命运。但瑟雷恩跟他可不太熟,他们一个活跃在宫廷, 一个征战四方,最近的消息是戴因跟着他们的公主(荧)离开坎瑞亚宫廷去七国冒险了。

瑟雷恩猜测……王(伊尔明)给了荧和戴因某项不知名的任务, 但瑟雷恩不去探究,他是个正直又热忱的人, 比起其他的骑士,他的心思很简单,又无比纯粹。

而对面的戴因也向瑟雷恩问好。

他听说了坎瑞亚会派特使来沉玉谷, 但他没想到是瑟雷恩。瑟雷恩一向在坎瑞亚享负盛名,人们称呼他为天柱骑士,意为灾厄前第一个吹响号角之人。

派瑟雷恩来也预示了王(伊尔明)的意图。

瑟雷恩不擅长阴谋诡计, 他太正直和善良, 口中绝不会吐露虚伪之词……想到这里,戴因看向瑟雷恩的副官,他记得名字是古瑟雷德。这位副官先生看上去可没有他的上司那么不知变通。

戴因的心思转了几下,面上却看不出来,

“沉玉谷的情况我已经提前告知你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保持你的正直和善良, 此地的女主人欣赏向善的灵魂。”

“感谢你的提醒,戴因。我会注意的。”

在简单告别过自己的同僚后,瑟雷恩就去拜访了沉玉谷的女主人。

一路上他都恪守着坎瑞亚的骑士礼仪, 人们都看出来了他是个外地来的, 但也不害怕他,反而大着胆子向他搭话。瑟雷恩有些不适应他们的热情,他刚从前线回来, 身上还沾着像血和铁一样沉重的东西,但此刻他身上凝固的寒冰也慢慢消解了。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人们安居乐业,不必受战争的打扰,也不必很早就学会生离死别的真意。

“队长,你喜欢这里吗?”他的副官古瑟雷德问。

“这是个好地方,不是吗?”

他们都心知肚明一旦踏上了沉玉谷的土地,一切声音和举动就都逃不过本地神明的注目。神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存在,而他们是异邦人,还是来自一个危险国家的异邦人。

但此刻,他们都尽可能地传递出友好的信息。

坎瑞亚需要朋友,只是……它立国的理念太过独特,以至于仿佛孤立在世界之外。

“你是瑟雷恩?”

此地的女主人问他,她的声音又清又洌,像是天山上的雪水。

瑟雷恩保持了一个足够谦卑的执事,半跪着,低下头回了一句,“是的,尊贵的春之女神。”

女神笑了,“抬起头,骑士。我并不吃人。”

瑟雷恩这才打量起女神来。

他很少见神明。应该说,他很少见活着的神明。

此前,瑟雷恩的大多数工作都是对抗侵袭坎瑞亚的魔神,杀死祂们,以捍卫坎瑞亚的荣光。那些魔神或许有美丽而魔幻的外表,但那对瑟雷恩并不重要。在战场上,他没空欣赏敌人的长相,他只需要铭记的唯有——杀死入侵的敌人,捍卫坎瑞亚的荣光。

春之女神却不像那些魔神,她看起来……很弱。

比起神明,她更像需要瑟雷恩保护的市民。

“遵命,陛下。”

瑟雷恩回地一板一眼,他本来就不是巧舌如簧的人。女神让他抬起头,他就抬起头,看坐在高台上的神明,目光中没有一丝对神明的尊敬和敬畏。

可他的眼神却柔和而坚定,瑟雷恩是位朋友,塞莱斯特心想。

她没想到坎瑞亚派来的使者居然是这种个性,比起外交的使臣,更适合他的是战场,那里会有更多堂堂正正的较量。伊尔明派他来的意图也很明显了,他不想与沉玉谷交恶,比起派弯弯肠子一大堆的人,一个足够简单而正直的人更能获得神明的青睐。

“贵国的王,伊尔明,他的诚意我已经收到了。那么骑士,告诉我。你们需要什么,而我又能为你们做什么?”

之前送给荧和戴因的不过是给伊尔明的见面礼,如果那位王者真如传闻所言的睿智,他就能领悟塞莱斯特的意思。

瑟雷恩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女神是这么直率的个性。在他的印象中,其他的神明也没有那么直切过,神的时间很长,祂们可以慢慢来。可人类不同,一百年就是一生了。

想到戴因的叮嘱,瑟雷恩决定实话实说,“在临走之前,我的王告诉我,不可对您隐瞒,不可犯下傲慢之罪。那位大人还托我问您,一朵注定要熄灭的蜡烛如何重新点燃它的火焰?”

塞莱斯特笑了笑,有趣的问题,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点燃它的引心就行。”

“可那会加速蜡烛的灭亡。”

“那就换一个新蜡烛。火焰会一直存在,但它的载体却可以有不同。”

坎瑞亚的覆灭是注定的结局,伊尔明的问题他自己也清楚答案,只是他还不甘心,人类总会不甘心,这点神也一样。但塞莱斯特早就学会了忍耐。

瑟雷恩似乎若有所思,但他什么都没事,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塞莱斯特有些高兴,她可以用这个人了。虽然之前是坎瑞亚的骑士,但来到沉玉谷,一样可以替她打工。

“瑟雷恩,既然你已经被派来沉玉谷,那么就去试试成仙吧。虽然你没有成仙的资格,但秘境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塞莱斯特对着他和善地笑了笑,“我对你许诺,你能得到的东西都属于你,东西的去处我也不会干涉。”

“趁难得的时间,先在梦之秘境里好好休息吧。”

“虽然我是神,但是——你的心情我也能体会。”

塞莱斯特听着困在瑟雷恩心中那些亡灵的哀嚎。诚然,骑士的品格无比高尚,意志无比坚定,但这并不意味着战场的残酷没有侵蚀他的内心。一个习惯背负责任的好人要比一个没有良知的人活得更艰难。

塞莱斯特不想看到闪耀的钻石最后破碎的样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是个很美丽的世界。世界总不会那么残酷。你已经从战场上离开了,骑士。”

她轻轻从高台上跃起,像一只上下翻飞的蝴蝶。

然后蝴蝶从瑟雷恩身旁擦肩而过,只留下了一缕香气。

等瑟雷恩回过头,才发现女神已经离开了。

还留在高台上的是沉玉谷的仙子,名字是浮锦。

仙气飘飘的锦鲤在心里叹气,这几日塞莱斯特是愈发行踪诡异了,明明她之前来那么期待见坎瑞亚的使者。女神心里似乎在担忧什么,但如今沉玉谷走上正轨,浮锦想破头也不知道她还能操心什么。

“我家主人失礼了。”浮锦轻声替她不成器的神明道了歉,“依照她的安排,请随我来梦的秘境吧。请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

瑟雷恩礼貌地点了点头,这次出行他们带的人并不多。沉玉谷的神并不在意他们能在秘境里看到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能得到什么……不设防反而让他有些忧心。

旁边的副官瞥了他一眼就知道瑟雷恩在想什么了。有时候长官太过正直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马上要投下玉珏进入梦境的时候,瑟雷恩问浮锦,“作为被邀请客人,请问在梦境中我需要遵守怎样的礼仪呢?”

他问得很委婉,其实他问的是……有哪些他能看,有哪些东西他又能够带去坎瑞亚。瑟雷恩是一个好人,他比大部分的人类都懂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而不去伤害别人。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的灵魂告诉我,你绝非恶人。”

浮锦对他笑了笑,就把他们一行人送入了梦境之中。

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浮锦才转身,“既然已经在了,何不现身?”

塞莱斯特鼓了鼓掌,“真厉害,发现我了。”虽然,那个从坎瑞亚的天柱骑士(瑟雷恩)也发现她了,“你做得真好。想必没有我,你也可以支撑起沉玉谷吧。”

要不是足够了解自己这位上司,浮锦都会觉得她在阴阳怪气。但,浮锦只是叹了一口气,“您可别打趣我了。不过,塞莱斯特大人你最近可太反常了。怎么……难道是帝君大人惹您生气呢?”

塞莱斯特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会是他……我早就把他赶去归离原了。”

“这才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浮锦皱起眉,秀气的脸上充满了愁容,“既然您爱帝君,帝君也喜欢您,为什么要赶走他?别跟我说什么你和他身上都背负责任,无法时刻相守。对于神而言,距离可不是阻碍。”

塞莱斯特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浮锦是真的担心她,“我不会永远停留在这里的,浮锦。”不,她曾经想过如果能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就好了,如果时光停留在这里就好了,“我之前说的不是玩笑话……如果我离开沉玉谷,这里就交给你了。别担心,摩拉克斯身为璃月的父君,也会负起他的责任。”

“你想离开?为什么?”浮锦很迷茫,塞莱斯特没有离开沉玉谷的理由,可是……同样也没有阻止她的理由,塞莱斯特很固执,浮锦很清楚,“帝君,他知道吗?”

塞莱斯特却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露出迷惑的神情,可一想到摩拉克斯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支持我的。这是为了我的未来……浮锦,你知道吗?其实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但我已经回不去那里了。所以我把沿途路过的每个地方都当成我的故乡。可是……我无法在此停留。”

不管塞莱特斯怎么想,她的未来都注定了。曾经追随过末王的她知道,唯有命运是无法阻碍的。

她曾经觉得九方或许是提瓦特大陆的例外,她没有神之眼,她的命运还没有被高天锚定。可是,在九方到达枫丹的那天,她就获得了风系的神之眼……仿佛,命运的齿轮开始加速了一般。

而现在九方不见了,塞莱斯特再也不能感知属于自己的未来了。

命运女神蒙上了她的眼睛,又无情地定下了她的未来。

命运是盲目的,但命运是无可抵抗的。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拿自己的命运做赌注,她们(塞莱斯特和九方)都需要一个更好的明天。

“可您又要去哪里?”

塞莱斯特的眼神恍惚了,“坎瑞亚……我想我会去那里。”然后,在那里结束我的一切。

“那您还会回来吗?”

“……”

塞莱斯特低下头,她嗫嚅了几句,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尽量轻松一点,如果她说会回来的,可是浮锦会等她好久;如果说她不会回来,那也未免太过无情。

于是,塞莱斯特走上前,摸了摸浮锦的头,“别担心我。我可是神明,凡是春风吹过的地方,都是我途径之所。而沉玉谷最不缺春风吹拂。”

“您在耍花招。”浮锦有些生气,塞莱斯特明明就避开了问题。

“我会回来的……如果回来的会是我就好了。”

这些日子,塞莱斯特总是有些疑心难定。她记起为九方算的那卦,卦象上的不算好。而且……她总觉得,她好像遗忘了什么,遗忘了什么她应该记起来的东西。

那应该很重要,塞莱斯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来。

第127章 迷恋自己的命运(2) 月色里以音乐……

如果想要一朵红玫瑰,

你要在月色里以音乐铸成,

用自己的心血染红它。

你要用胸口顶着荆棘,向我歌唱,

整夜地唱,

任凭荆棘刺穿你的心脏,

让你生命的血液流入我的血管,

成为我的血。

——《夜莺与玫瑰》

“欢迎你, 来自坎瑞亚的朋友。”

有人对瑟雷恩伸出了手,他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把剑, 面上看着很年轻。

“您是?”

那个人憨厚地笑了,笑容减少了他身上凛然的剑气,“我是古华, 是剑士亦是侠客。”

瑟雷恩对着他礼貌地笑了, “我听说过你,你是秘境里面最接近仙的人。”可是,古华的气质却不像仙,毕竟没有仙会自己动手烤鱼, 还会写下烤鱼心得, 就连他现在都背着一顶鱼竿。明明, 像他那样的剑客,剑气就能杀死湖中的小鱼了。

古华有点不好意思,“连你都听说了?我可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厉害。”他一面向前走, 一面招呼瑟雷恩跟上他, “我倒是对成仙没什么兴趣,你呢?”

“我恐怕没有成仙的资格。”

古华扫了他一眼,“但我却觉得你可以活得比我们都久。你很强, 有兴趣跟我打一架吗?”

瑟雷恩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阁下是女神冕下派来的吧。”

古华没回头摆了摆手,“别称呼我阁下,叫我古华就行。虽然确实是青君(塞莱斯特)叫我来找的,但是她只是说我会想见见你这个剑士高手的,你很强。在这里,我们只论剑术,不谈其他。”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吃饭啊。在沉玉谷,我们遇见外地来的友人都会请他们来家中做客,做饭款待,煎茶煮茗……”古华拍了拍瑟雷恩的肩膀,“放轻松,这不是什么任务,没必要时刻紧绷。只是我想请你吃饭,我拿手的烤鱼。对了,你的士兵去哪里了”

“他们都去秘境的其他地方探险了。”

特使们的时间都限,在发现秘境里面没有危险,瑟雷恩就把队伍打乱分头探索了。而且,他们一行人聚在一起太过显眼,不便行动。

“那可真遗憾。我还挺想听听别国的事迹呢。”

“如果古华先生想要来坎瑞亚,我可以带你参观。”

古华侧过头看瑟雷恩,他的表情很认真,把客气话都说得那么诚挚,“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瑟雷恩也微笑起来,这个时候他还很年轻,就连笑容都留有青涩。他知道自己不擅言辞,但他想尽可能传达他的善意。

古华也没有说什么,也只是笑着,领他穿过了花开得正浪漫的桃花林,粉色的花瓣、清澈的流水和房屋前的小竹林,这正是剑士的隐居之地。

而推开竹门,门内正有一人在煎茶,虽然他把茶煎出了药的感觉,希望里面不会加些苦涩的药材。

“这是无忧,我们沉玉谷最好的药师。”古华对瑟雷恩介绍着自己的好友。

无忧站起了身,对瑟雷恩打了声招呼,“最好的药师倒是不敢当,不过寻常疾病我还是能看护一二的。你的名字是瑟雷恩吗?很好听的名字。欢迎你,远方来的客人。”

古华看着房子两侧,“诶,药君呢?她怎么没来。”

无忧摇了摇头,“仙人当然不会来,因为这是人类间的聚会,不也很好吗?”

“你说得对。”古华拉着瑟雷恩坐在了亭子中。从亭檐的一角正好能看见蓝色天幕下满山遍野的粉色桃花。青竹点缀,桃花灼灼,溪流声中偶尔有几声鸟鸣,不似仙家飘然,但正是人间最烂漫的无限风光,“要品茶吗?沉玉谷才出的新茶。虽然此地只是秘境,但是茶的品味却跟现实别无二致。”

无忧给瑟雷恩倒了一杯茶,他时间计算得刚好,茶水没有煮得过老,茶汤的色彩也很澄澈,“尝尝吧。”

“多谢。”瑟雷恩端起茶杯,沉玉谷的茶杯都是小小的一个,但是做得却很精美,杯壁还刻有锦鲤的浮雕。他尝了一口,但却遗憾地发现以自己对茶叶的了解,很难说出茶的好坏。虽然坎瑞亚也有来自璃月地区的茶,但瑟雷恩之前可没有什么时间去细品比较。

“很好喝。”

他的评价活像是小朋友在评价果汁。沉玉谷的人个个都是茶类专家,路上逮住一个人就可以从茶形、茶色、茶香、茶味等一一说起。但瑟雷恩身上却有一种让人情不自禁相信他话的魅力。

“你喜欢就好。”古华笑了笑,“我先去后厨做鱼了,你和无忧先聊。”

留下的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

瑟雷恩本来应该觉得会不自在,但是无忧身上温柔的气质却让他觉得轻松。

“客人看起来不像是喜闹的样子。那么,就和我一起品茗观景吧。这世界的大好河山还美得很呢。”

仿佛时间都过得慢了,耳边偶尔传来煮茶的水沸腾的声音,但更多是鸟鸣,想必鸟儿们也高兴地在桃枝上跳跃。瑟雷恩慢慢闭上了眼睛,渐渐地陷入了梦境,而他短短的梦里也有开得正盛的桃花。

等他再次醒来,太阳都落到了另一边。无忧和古华都坐在他身边,他们交流的声音很轻,瑟雷恩听着,都是些小事,但却让他觉得有几分不真实。自从成为天柱骑士后,瑟雷恩的生活就距离普通人越来越远,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你醒了,饿了没?”

瑟雷恩把披在身上的毯子拿了下来,“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无碍,你身上的暗伤太多,需要好生调理才是。”无忧接过毯子,转过头对古华说,“去做鱼吧,别让客人饿着。”

“你对我倒是丝毫不客气。

“古华抱怨了一句,就任劳任怨地回去热鱼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他们终于吃到了古华特质的烤鱼。鱼肉纤白软嫩,烤得外焦里嫩,加了璃月地区特有的香料,鲜香的同时还没有忘记加一抹桃花的甜味冲散辣味。

“很好吃,古华先生做得很用心。”

瑟雷恩吃过很多美味的料理,但却很少吃到异国的友人亲手烹制的美味。或许美味的并不是料理本身,而是珍贵的情谊。

他想自己或许很久都不会忘记烤鱼的味道了。

等他们稍作歇息,无忧就把场地退给了两人,自己从屋子里取了古琴在屋檐下轻轻拨动琴弦,便有如琴音高山流水泄下。

“他这是?”

旁边的古华抽出了自己的剑,剑光凛冽仿佛倒映着月色,他笑了笑,黑色的眼睛比剑光更加逼人,“友人比剑,弹琴助兴,岂不更加雅致?”

瑟雷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少见到把战斗变美的时候……来沉玉谷后,一切都那么新奇。现在就连战斗都变得雅致了。如果世上的一切都能如此轻松便好,不会捆绑上沉重的痛苦。

他也抽出他的剑,比冰更冷,不像瑟雷恩拥有一颗炙热的心。

“这就是你的战斗吗?”观剑识人,古华更是其中翘楚,“你的剑很冷,但也很坚定。如果你想守护,就必须要舍弃柔情。你会是个好对手,对你的敌人更是。”

瑟雷恩没有接话,他的剑替他回答了一切。

他没有收手,剑上的冰结得遍地都是,逼人的寒气就连院子中的小池塘都冻住了。但寒气没往无忧那边去,唯有琴音流淌的地方依旧温暖如春。

古华可没有被寒冰吓退,他在梦之秘境中领悟了多种元素力的用法。

他是个天才,毫无疑问的天才,不仅是剑术,还包括他对元素力的理解。此前可从来没有人能够同时使用几种元素力。

这种类似左手画圆,右手画圈的做法古华虽然把它记录了下来,但他心知肚明……这世间不会再有人学会了。

他已经是独步天下的剑客了。

但不止是剑客,他还是侠客,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所以,他的剑并非守护之剑,而是侠客之剑、侠义之剑。

古华挥着剑,他很少遇到能跟自己打得有来有回的对手,金鹏(魈)算一个,如今瑟雷恩又算一个。随着他的每一个挥剑,世界在他眼中就越来越清明,他能看清瑟雷恩身上元素力的流动,能听清无忧弹琴时最细小的琴弦拨动,甚至他还能用剑尖挑起一朵随风飞来的桃花花瓣。

花瓣落在泛着冰寒的剑上,丝毫未破。就连,花瓣的弧度都是最完美的形状。

“所以这样我才无法成仙啊。”他嘟囔着,成仙对他来说只有一步之遥。但困住古华的不是能不能成仙,而是想不想成仙。

他已经站在人类的巅峰了,而他的剑是入世的侠客之剑,早与人家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绑在一起。

但是,这样没什么不好。

就像现在,他还可以与异国的友人听琴比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拿酒来!”

无忧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这个剑痴,他怎么凭空给古华变出酒来。虽然这里是秘境,但是无忧平时不喝酒,他只有泡药材的药酒。

可是,却有一壶酒被精准地扔到了古华手里。

无忧这才意识到古华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看向坐在桃树枝丫上的女子,无忧压根没发现她。而古华却知道。他变得越来越强了。

塞莱斯特还坐在树枝上,她有几分好奇战斗的胜负,一个是沉玉谷最强的侠客,一个是坎瑞亚锐利的锋镝,他们两个都是人类之中最强的存在。

古华一边喝着酒,一边应付瑟雷恩的攻击。

古华的剑没有章法,越来越随意,但瑟雷恩的剑却不一样,他的剑术传承自坎瑞亚的宫廷。瑟雷恩觉得古华很难对付,明明他那么散漫,但攻击却没有破绽,更何况还有混杂的元素力,而古华同样也觉得有几分头疼,这样下去就会变成无聊的比较耐力了。

但这又不是在战场,没有必要以性命为赌注。

所以,到此为止。

古华和瑟雷恩都同时退开了一步,他们的剑也分开了。

剑客就连退让都是默契的。

古华仰起头对坐在树枝上的塞莱斯特说,“青君,还有酒吗?给我们的瑟雷恩也来点。”

塞莱斯特从树上跃下,把另一壶酒丢给瑟雷恩。

虽然骑士面上的表情有几分呆愣,但是难得畅快的比拼,让他也学着古华的样子大口喝起酒来。

“就是这样,兄弟。”而古华已经哥俩好地揽过了瑟雷恩的肩膀,“是不是很畅快,挥剑就是要喝酒才对!我们璃月有句古话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现在,正是喝酒的时候!”

说完,古华就拉着瑟雷恩喝酒去了,把骑士的脸都灌得通红。

一旁,无忧慢慢走到了女神身边,“他们这样好吗?”

塞莱斯特转过头,她的脸浮现出一种玉质的光泽,“有什么不好呢?”

无忧摇了摇头,“明明您另有打算,却什么都不对我们说。我猜,您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您在留恋。”无忧看向正在撒欢的古华,古华是剑客,他不需要洞察微妙的人心,他只需要挥出毫不犹豫的一剑。但无忧不一样,医者医心,才能药到病除,“你怕你一走,等你再回来,我们就不在了吧。”

“是啊,我怕我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怎么可能不留恋呢?“谁让你和古华都不愿意成仙。”

无忧却笑了,“我不会说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想必你也不需要这种安慰。但是,沉玉谷会一直在的。”他看向远方的高山、溪流和桃花,“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在这片人、仙、神共存的土地,人会逝去,仙会陨落,唯有神能替我们长长久久地注视着世间。”

“这是个很美丽的世界,不是吗?”

无忧轻轻摸了摸塞莱特斯的头,明明是对神的冒犯和僭越,但塞莱斯特知道无忧只是想安慰她,“所以,不要害怕。”

“没有人会一直在,但世界会永远这么美丽,请你在我们不在的时间好好替我们看看世间吧。”

塞莱斯特转过头,她莫名有些想哭,可是……这不会是最后。

最后,她说,“是的,这确实是个很美的世界。”

看啊,月亮又升起来了。想必,明天,明年,千年后仍是如此。

第128章 迷恋自己的命运(3) 星星就像是还没……

啊是的, 我也看见了,

星星就像是还没长熟的

无花果一样往下落,是的吧?

太阳黑得像是缠在

头上的丧布,

世上的国王都害怕了,

这一点谁都看得见。

——王尔德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等瑟雷恩从睡眠中清醒过来,他才发现已经日上枝头了, 太阳的光斑透过隐隐约约的树荫照在他脸上,将整个世界都变得朦朦胧胧。

沉玉谷的酒极好,没有什么宿醉的头疼。瑟雷恩起身, 无忧和古华都没了身影,显得昨日的一切都像是他的梦境。不过他的梦境中,可不会出现神的踪迹。

“女神冕下。”

瑟雷恩有些郝然, 他不知道女神才这里呆了多久。

他的出声仿佛叫醒了正呆愣注视远方的神, 她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金色的瞳孔重新聚焦起来,“你醒了?别紧张,骑士。我没有偷看别人睡觉的习惯, 我只是找你有事。”

“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瑟雷恩回答地很谨慎, 他还摸不透这位神明的想法。

“带我去坎瑞亚。”

女神回答地很突兀, 瑟雷恩知道她肯定不是好奇想来坎瑞亚做客的意思。

“您是指?”

塞莱斯特转过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研究炼金术、机械和深渊。你们寻求了世界之外的力量, 还有好几位魔女在, 坎瑞亚包容了人类的所有欲望和渴求。诚然,这对此毫无意义……但想必,那位睿智的王者(伊尔明)也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

瑟雷恩皱起眉头, “您到底想说什么?”

塞莱斯特眨了眨眼睛,“没什么。只是我也想和那些魔女一样帮助你们。虽然坎瑞亚并不欢迎神明,但如果明面上来的是位魔女呢?”

瑟雷恩对此抱有戒心,他不愿意怀疑别人,但他更不愿意平白无故被骗,“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冕下,恕我直言,您没有理由这么做。虽然我很感激您对坎瑞亚的无私帮助,但是这恐怖不是我一介小小骑士,可以答复您的。”

“你知道人和神最大的区别吗?”

“您指什么?”

“是寿命哦。”塞莱斯特笑了笑,“伊尔明、你还有坎瑞亚的人即使再强,也会匆匆消逝在人间。但神不一样,神就是历史本身。如果你们想要见到坎瑞亚登顶世界,那么就得先活到新世界诞生才对。”

“我知道你们在研究什么,不管是更换躯壳,还是创生之法都是在探索生命的边界,灵魂到底前往何方?夜神的国度太过神秘了,一旦步入死之执政的领域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你们等不起了,我会给你们提供一条捷径。”

瑟雷恩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王(伊尔明),他相信那位王会带领他们前往新世界。可是,伊尔明的身体却不再能支撑起他的头脑,亚尔伯里奇家族在辅佐他们的王,可亚尔伯里奇并不能代替王。

女神的话语充满了诱惑,仿佛一个明面上的陷阱,但这并不是瑟雷恩能决定的事,“我会如实禀告王上。”

塞莱斯特心知肚明会是这样的结果,伊尔明不会拒绝她,自傲的王者不会觉得自己会被神明左右自己的命运,所以他会接受,他也只能接受,来自深渊的反噬并不好受。即使是天生的王者,也无法抵御。

所以,塞莱斯特站起身,“那么,祝我们在坎瑞亚再见。我先走了,在沉玉谷务必玩得开心,我的承诺依旧,凡是你们获取的,皆可带走。”

她说完后就离开了。

瑟雷恩却不敢大意,他得立刻告诉王。

但是,女神始终没有告诉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你就是为了那个男人背弃了我?”

被狂风吹拂的不仅是山,还有方圆百里的植物,在山巅用翅膀拍打疾风的不是别人,正是远道而来的风之龙迭卡拉庇安。

塞莱斯特老远就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想必摩拉克斯和若陀也知道了。毕竟风龙飞来的这一路上都没想过遮掩。

希望摩拉克斯和若陀不要过来,她一个人可很难阻止他们打到一起去。

“迭卡拉庇安,好久不见。”

虽然风之龙看着快气疯了,但在临走前能再见他一面,还是很幸运的。

所以,摩拉克斯和若陀就别来了。

塞莱斯特悄悄隐藏了沉玉谷的入口,想必那两位一看便知她并不想他们掺和进来。

“好久不见?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风龙从空中落下化为人形,可是掀起的风暴却没有消散。

“有啊,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风,至少……不要伤害我的后花园。”

迭卡拉庇安冷哼了一声,可是风暴却消失了,风变得平静,可他的心却没有平静。

“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我说好要带你回家。可,你却不再是我的小公主了。”

“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的,迭卡拉庇安。”塞莱斯特走上前看着那种熟悉又陌生的脸,原来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跟之前一样骄傲而高贵,可是自己却不再是那个简单而热忱的少女了。“蒙德的时光逝去了,就像一场梦一样。”

“你的爱也随着梦一起逝去了吗?”迭卡拉庇安嘲讽着,风的龙王最熟悉的就是风声,可是他心爱的人却不再向往风和高空了,她身上沾满了岩石顽固又可恨的一面。

塞莱斯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她的心依旧会泛起波澜,旧日的回忆会永远存在,她做不到对迭卡拉庇安无情,但又回不去那个曾经天真又赤诚的时候了。

她的脚步不知不觉被大地束缚了,她很少仰望天空,而是看着面前黑沉沉的大地。她的本体(银白之树)扎根在这片大地上,大地上的生命都成了她的同胞,它们的喜悦和悲痛成了她的一部分。

“但迭卡拉庇安,我已经不再向往天空了。”

脚下的大地变得更重要了,塞莱斯特不再幻想少女般的幸福,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仿若童话故事的幸福。她只是想尽可能多做一点……尽可能让自己的一生无怨无悔。

迭卡拉庇安闭上眼睛又睁开,“你的心还没有变得硬得像一块臭石头一样……告诉我,到底什么在困惑你,我会带你离开的,只要你想。”

“唯有命运是无法逃离的。”塞莱斯特笑得很无奈,“以前的我会为了自己的国家和你去反抗残酷的命运,但现在我知道,我自己的命运已定,虽然还没有到认输的程度,但是如果那是我的命运……我会接受它的。”

“这可不像你……以前的你可不会跟我说这些鬼话。如果你真的认命,早就应该死在雪山了。”

“因为我相信我的命运即使充满荆棘,但那最后一定是通向光明……我想拯救无辜死去的人们,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很无聊,人类也从未对我有所希冀。但这一定是我身为人之魔神的使命,和我存在的意义。”

迭卡拉庇安看着她那张脸,看着就快哭出来了。他从来都知道,塞莱斯特其实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神,相反她像个人类一样多愁善感。她此前尽力去克制个性之中过于跳脱和不靠谱的那面,做一个看起来可靠的神明。

现在,她看起来像样多了。

只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魔神都是一群奇怪的生物,明明拥有无尽的力量,却天生注定了要与人类纠缠。祂们爱人,又恨人,把人类捧在手心上,又可以把人类摔进泥土里,既轻视人类的力量,又会轻易被人类所感动……现在看来,你也变得和那些魔神一样,塞莱斯特。”

“你也一样,迭卡拉庇安。如果你真的讨厌人类,恐怕就不会对人这么宽容大度了。”

迭卡拉庇安有些烦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敏锐又直率得可怕。但,他可不是来跟塞莱斯特理论这个的。他是来“兴师问罪”的,问她为什么背弃了和他的约定,为什么可以爱上别人,把他抛到一边。

虽然听起来他像个怨夫,而事实正是如此。

可等到他们一见面,才发现那个抢走塞莱斯特的男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塞莱斯特已经不再向往飞向天空了,在她的眼睛越来越投向地面上人类的时候,他们就注定要越走越远。迭卡拉庇安可没有她一样在意人类,虽然他也不讨厌人类。

他本来想生气的,但现在迭卡拉庇安却不知道生谁的气。

现在去找摩拉克斯打一架又太晚了。

但让迭卡拉庇安心烦意乱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见到你,我很高兴,迭卡拉庇安。我本来以为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你又要去哪里?”

“我要去坎瑞亚哦。”

“那个直接建在深渊上的王国?”迭卡拉庇安只是沉睡了,但他并非锁在高塔上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王子,相反龙类极长的寿命让他知道什么会是世界的禁忌,“上一个试图使用深渊力量的已经彻底死了,”那是他们龙族曾经的王尼伯龙根,“别告诉我,你也想自寻死路。”

“如果我说是呢?”:

“你疯了吗?”

“很遗憾,还没有。或许我疯了会更好一点。”疯了

会更好扮演一位魔女,据说坎瑞亚的魔女都挺疯狂的,“比起说自寻死路,不如说向死而生。”

塞莱斯特的面色收敛了,她变得严肃,“终有一日神也会逝去。但是,那不会是我的结尾。如果你相信我,我们就会在遥远的水之国枫丹重逢。”

“水之国?枫丹?为什么会是枫丹?”

“这就要问你了……因为你在枫丹。”

迭卡拉庇安叹了一口气,许久未见塞莱斯特的话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你又看见了所谓的未来吗?”

“是。”

“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我回蒙德了吗?”

那才是迭卡拉庇安最想问的,他只是想要塞莱斯特陪在他身边,以前的他习惯了身边除了龙裔外空无一人,但现在他竟然习惯起了轻柔的春风和花朵。

只要她在身边,迭卡拉庇安就能平静下来。

是塞莱斯特从命运的狂澜里拉起了迭卡拉庇安,也是她让迭卡拉庇安开始觉得人类是很美好的种族……可是,现在,那缕曾经吹佛过他胸膛的春风却要从时间的长河中流逝,怎么可能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对,现在的我不会回蒙德,但我会永远怀念它的。塞西莉亚花的香气、漫天遍野的草地、还有高高挂在枝头的苹果香气……我不会忘记全部的一切。”

“去坎瑞亚,你会死的。”

迭卡拉庇安难以想象她会死,他用尽一切方法想让他们两个都活下来,怎么可能放任她在异国孤独地死去?

“可留在这里,我也会死去,因为没有实现自己的使命而愧疚地心碎。”塞莱斯特说着说着不由得笑了出来,虽然非常不合时宜,但她不想气氛这么沉重又悲伤,“别生气。我们必将在未来的某一天重逢……如果你还想见我的话。”

她是个大骗子,她明明知道迭卡拉庇安会等她。

“不想见……怎么会想见不遵守承诺的人呢?”迭卡拉庇安讥讽着,他生气的时候就越会阴阳怪气。

塞莱斯特也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那就没办法了。”

她明明知道这么回答只能激起迭卡拉庇安的怒火。

把他气走最好……免得他之后伤心,最好他们之间变成陌生人,这样就不会为对方牵动心神。

“你还不走吗?沉玉谷的土地恐怕容不下三位真龙哦。”

这个时候提若陀和摩拉克斯更是火上浇油。

“好,我走!”迭卡拉庇安咬牙切齿地说。

虽然他也清楚塞莱斯特是在故意赶他走,但他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才更生气。

难道他迭卡拉庇安在塞莱斯特心中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吗?

难道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龙王吗?

难道他就比不上她刚认识的新欢吗?

明明他才是先来那个!

他才是比起任何男人都更了解塞莱斯特的那个!

没有人会比迭卡拉庇安更熟悉塞莱斯特,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他就陪在她身边,保护她、教导她,是迭卡拉庇安教会了她如何做王和如何做神……可塞莱斯特却仿佛忘记了这些,她说她变了。

她不再向往高天了。

她说谎……她只是不敢去反抗自己的命运了。

明明只要她点头,迭卡拉庇安就会站在她身旁,一如昨日。

塞莱斯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是泪花,但可能也只是眼花了一阵。

“还不走吗?如果你不走的话,我就先走了哦。抱歉,现在的我有点忙呢。”

果然,她话音刚落。

风龙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塞莱斯特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就像她期待的那样,这会是塞莱斯特和迭卡拉庇安最后的一面了……就像她期待的那样。

但她不会心痛了,就像她此前无数次设想的那样……这样最好不过了。

自由的风龙不应该被人类束缚掉向上腾飞的翅膀,就像现在那样……他翱翔在九天之上,向着高高的、看不见边际的世界飞去,他不会停留,也不会回头。

他就像高天一样……都在塞莱斯特触碰不到的地方。

塞莱斯特仰起头,向上伸出手。她的手指虚虚抓住了天蓝蓝的一角,但松开手指,原来她什么都没有抓到,不管是天空,还是风龙。

都在她触碰不到的地方。

“我已经不向往天空了。”

她对自己说,所以移开了目光。

所以,该行动了。

该走了,该离开了,该告别了……

哦,她还剩下了两个应该得到告别的人。

被她在沉玉谷布下的迷雾阻挡的两人,明明他们可以凭借神力进来,但他们相信她。所以选择在沉玉谷的边界等她。

那么,要去见……若陀和摩拉克斯吗?

塞莱斯特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僵,就像被冬天早晨的霜露冻住了手指一样。可现在明明不是冬天。

她皱起眉,她不想去见他们。

至少不要是今天……至少不要是现在。

于是,塞莱斯特叫来了她的好姐妹,也是她的好下属,浮锦。

她是来找浮锦喝酒的,虽然她知道,锦鲤化身的仙人虽然在水中生活,可酒量却不好。

锦鲤更钟爱的是清泉和甘露,可不是辣喉咙的美酒。

“你……很想喝酒?”

塞莱斯特点了点头,她举着酒壶,“之前看瑟雷恩和古华喝得很畅快,我们俩认识了这么久,可我好像从来没找你喝过酒。”

浮锦接过酒壶,虽然塞莱斯特面色如常,但她却隐隐约约觉得女神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你……是不是不舍得离开沉玉谷啊。”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虽然浮锦尊重塞莱斯特的想法,但是……浮锦不赞成,沉玉谷的神当然应该留在沉玉谷啊,没事往别国跑干什么。

“当然,我当然舍不得。”

塞莱斯特说着说着,眼泪却忍不住地向下流淌,吓坏了一旁的浮锦。

灵秀非凡的仙子只得把塞莱斯特抱在怀里,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眼花,“你又是图什么呢?”浮锦叹息着,“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就好,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我可不想看你哭哭啼啼的样子。”

她的话语不耐烦,可是拥抱塞莱斯特的怀抱却柔软又温柔。

“浮锦,果然还是你最好了。”

塞莱斯特把头埋到了浮锦怀里,撒娇一般地在她怀里用浮锦的衣服擦着眼泪,惹得浮锦又是好一阵“嫌弃”。

等塞莱斯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浮锦才装作不经意地发问,“是……来找你的那条陌生的龙惹你生气了吗?”

塞莱斯特摇了摇头,“应该说……是我在惹他生气。其实,迭卡拉庇安是个好人。哦不,好龙。”

“你骗了他?”

浮锦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一日要处理女神的情感问题。

塞莱斯特又摇了摇头,“不,我没有骗他。”她的眼神闪了闪,“应该说,我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他。”

见状浮锦也不想再问了,总感觉会是烂摊子。

“那……帝君大人和岩龙王呢?我感觉他们的气息了,然而你却在入口阻拦了他们。”

塞莱斯特把头又埋入了浮锦怀里,“现在,我也不想见他们两个。好浮锦,帮我个忙,帮我回绝掉他们。”

浮锦无力地指了指自己,“我恐怕很难改变其中一位的想法。”

不管是若陀龙王,还是帝君大人,都是她这个小小的仙人得罪不起的……虽然两位大人都是极好的,但是浮锦见了他们就发怵。

于是,浮锦只能用手泄愤一样戳了戳塞莱斯特躲在她怀里的头,“他们都是关心你,怕你受伤害才来的。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去见一下他们。”

塞莱斯特很少这么情绪化,浮锦本想心软答应塞莱斯特,但是……塞莱斯特总要面对的。

塞莱斯特被戳了几下,才慢吞吞地从浮锦怀里伸出脑袋,“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只是浮锦,我想问你,如果你一早就知道你们相遇之后只会是长久的分别,那你还愿意和他相遇吗?”

塞莱斯特有些困惑了,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如果无法向任何人许下承诺,那就应该避开他们才对,这样才能不伤害别人。

“一早知道?”浮锦的脸上有些困惑,但还是耐着性子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哄着女神,“可是我们所有人都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分别才是注定的,相知相遇才是短暂的。照你这么说,这世间所有的缘分都应该断绝才对。”

“可是,如果你知道,你会伤害他们呢?”

“我猜,你是指……分开之后,会难过?”浮锦觉得大事不妙了,塞莱斯特不会是想甩了帝君吧……可是他们不是在一起还没有过多久吗?她尽可能理性思考……帝君大人应该不会计较被甩?

不,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更慎重地对待感情。”最好,说一些甜言蜜语哄一哄摩拉克斯……现在浮锦真觉得大事不妙了。

看出了浮锦在胡心乱想什么,塞莱斯特没忍住笑了出来,“不会的哦,浮锦。摩拉克斯可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即使他被我甩了……”

最后那几个字她念得很慢,虽然塞莱斯特不知道浮锦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觉得她塞莱斯特有胆量戏耍摩拉克斯。

“你错了哦……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离开沉玉谷,去坎瑞亚了。”

在摩拉克斯刚到沉玉谷的第一天,塞莱斯特就把摩拉克斯当作璃月整片土地唯一的父君。一个刚刚平定一方叛乱、拥有了一方领土的女神本不应该如此卑微。

塞莱斯特只是沉玉谷的过客,这片美丽的土地最终会归为它命定的主人——摩拉克斯。

“所以,我才搞不懂摩拉克斯到底想做什么……他明明是最注重契约的神明,他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永远呆在他身边,可却执意以钟离的身份和九方缔结了婚约。”

塞莱斯特说着说着,却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睁大了,她突然清楚了摩拉克斯跟她许下的婚约契约到底是什么。

仔细想想,她的未来(九方)从来没有见过摩拉克斯,那千年后的摩拉克斯……是不是已经在以钟离的身份生活了呢?

而她的未来名字正是九方……恰巧是——九方。

“等等,塞莱斯特。你想到了什么?”

浮锦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难道摩拉克斯还跟塞莱斯特耍心眼骗了女神吗?等等说不定还真是女神哪里会是摩拉克斯的对手?

塞莱斯特却一下子抓住了浮锦的手,把她的手抓得很紧。

明明塞莱斯特的面色还是那么苍白,可是眼睛却亮了起来,而这次她的眼里没有泪水了,“我懂了,我懂那个契约到底是什么了!”

“所以会是什么?”

“是未来。”

“摩拉克斯,不,钟离是大骗子。在我还没有意识到之前,我的未来就被他骗走了。”塞莱斯特的表情又无奈又惊讶,很难说她到底是喜悦,还是受到了惊吓,“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浮锦的表情愈发无奈,塞莱斯特今天是没事做来消遣她的吗?

“所以摩拉克斯到底做了什么?你倒是说啊!”她急得都不再称呼摩拉克斯为帝君了。

可那个女神却噗嗤一声笑了,讨人厌的很,“……浮锦是笨蛋,所以我不告诉你。”

果然,塞莱斯特今天就是来消遣她的。

第129章 迷恋自己的命运(4) 永不磨灭的爱……

在某个癫狂、朦胧、隐晦的瞬间,

有爱滋生。

转瞬即逝的美好,

已经

永不磨灭的爱。

——巴里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娜布。”

阿赫玛尔伸出手, 却穿过了花神的残影。

她已经逝去。

在过去的某个时刻,花神下定了决心, 她甚至没有跟阿赫玛尔告别。

所以,他们最后的临别也变成了残缺的模样。

花神的残影轻柔地捧起爱人的脸, 虽然他们实际并没有触碰到,但过往的柔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冰冷,所以她还是阿赫玛尔心中最美的新娘和沙漠最美丽的花。

“太阳的君主哦, 阿赫玛尔,不要露出伤心的神色。我们不是早就许诺要一起背负须弥的未来,去找寻绝对的智慧和光明的未来吗?现在, 只不是是黎明前最后的黑夜。”

阿赫玛尔喃喃自语, “最后?也对,就连太阳也到了燃尽的时候。”

他站起身来,黄金般耀眼的双眸早已黯淡,古铜色的皮肤也爬满了密密麻麻像蛛网一样不详的刻印。

他还是过去须弥、大漠的太阳吗?还是他成了禁忌知识的化身——一位试图挑战天空秩序却失败的神王?

“所以, 你是来送别我的?”

“不,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我们的家,不会被打搅的安宁故乡。”

花神伸出手,她美得像是幻梦。

她就是美梦, 属于阿赫玛尔的美梦。

而阿赫玛尔已经很累了, 他多想在爱人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但那就不会是须弥的神王了。

“谢谢你,娜布。”

我多想在真实的世界里再见你一面,哪怕就一面。

接着, 大漠的太阳击碎了自己的梦,他不愿意和花神一起在那美好的故乡里睡去。

但阿赫玛尔知道……他必须死去,带着自己身上的禁忌知识前往冥府,因为只要世界保存了关于禁忌知识的记忆,那么这种顽疾就永远无法根除。

所有知情者必须死。

这就是世界的规定……就连雨林里的大慈树王也不例外。

【祂是如此害怕】

【世界是如此害怕禁忌知识】

阿赫玛尔知道,禁忌知识会是击碎旧世界,前往新世界的钥匙。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

“伊西斯。”

阿赫玛尔轻轻呼唤着过去的幻影。

他在过去的某个时刻,见到了伊西斯化身的少女。

哪怕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赤王知道,他脚下赤沙的土地也未曾忘记过伊西斯。

【伊西斯,盗水者——伊西斯啊】

【您的灵魂还未消散,您的意志仍然坚定】

【只要代表生命的水还眷顾满目疮痍的土地】

【您就会长存——】

【以赤王,阿赫玛尔,与您结缘之人的身份】

【献上我的躯体,献上我的神力】

【祈求您保存我的灵魂】

【用水重塑我的身体】

【我将与太阳一同回归世界】

阿赫玛尔念着未知的呓语,这是无法被任何人解读的语言,只有同样被世界放逐而又回归世界的人才能听懂。

他重复了三遍,未知的痴言无法传达智慧的所在。这从根本上就是反对现存的智慧——他在祈求一个已死神明

的力量。

但赤王知道——伊西斯一定听到了。

她失去了实体,失去了记忆,但她依旧存在,困在她化身的身体里。

阿赫玛尔的身躯中淌出黑夜似的血,耀眼的金日被黑暗吞噬。

他的力量被蚕食着,曾经附在他身体上的禁忌知识也感觉到了危险,它们疯狂地向四周爬去,可是……就连这些疯狂的知识也成了【伊西斯】的食物。

祂是水,是生命,同样也是进食和吞噬本身。

在古早的年代,在魔神还未存在的时代,曾经的【伊西斯】在智慧尚存时吞噬掉了自己。

可是,身为生命概念本身的伊西斯无法杀死【生命】,提瓦特的世界察觉到了祂的危险,把祂丢去了其他的世界。

而在提瓦特世界需要伊西斯时,它又重新呼唤伊西斯回来。

将祂一分为二,永远也无法合二为一,将祂困在人类的身体中,将祂身上栓上爱人的锁链,将世间的爱与希望都献给她来约束未知的疯狂。

“吃吧,伊西斯。”

“吞噬掉世界的危险,维护智慧的边界。”

——以此,将我们导入新世界吧。

赤王的眼眸最后眷念地看了一眼世界的模样,但他知道这不会是结束。

因为世界上还残存着没被伊西斯吞噬的禁忌知识。

他也知道这永远不会结束。

他将在新世界诞生前重新睁开眼。

到那时,【伊西斯】会是他们所有人的敌人。

她维护的是旧世界,而赤王希望的却是新世界。

“……真不希望会是那样的结局。”

伊西斯不该被利用,哪怕阿赫玛尔也在利用她的力量,

但他总不会希望自己过去的引路人会是曾经那副疯狂的模样。

【不要变成伊西斯,】

【塞莱斯特,不要变成伊西斯,】

【当你和她合二为一的时候,伊西斯就会重新降生于世。】

阿赫玛尔在赤王陵墓前刻下这段话。

文字会经过长达数千年的时光,风沙、水土、虫蚁都会加速文字的磨损;世间的一切都会经历磨损,就连魔神——尚存于世间的大慈树王也同样到底到了那个未来。

时光会流逝,记忆会扭曲,人和神都会湮灭。

但文字会一如既然地传达最后的真相。

神王安静地闭上眼睛。

赤王阿赫玛尔已死,大漠的太阳已经坠落,黄金之梦已沦为泡影。

遥远的、居于树冠之上的女神流下了眼泪。

大慈树王甚至无法见好友的最后一面。但她很快记起了自己的使命,她必须安抚迷茫又不安的沙漠居民,必须阻止禁忌知识的进一步爆发……她要做的事太多,以至于她只能在梦中思念自己逝去的两位好友和那美好的时光。

在离开雨林前,大慈树王给自己的好友——春之女神,寄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很平常,但谁看到都会知道,这就是诀别了。

“鸟儿啊,飞慢点吧,别让她为我担心,也别让她来找我,我只是去了我应该去的地方,做了我已经做的事。”

所以,别飞那么快,别让塞莱斯特来得及阻止自己。

大慈树王叫来了须弥教令院的学者,他们都是一群纯粹的、追求智慧的人,至少现在是……

“我要走了,今后须弥的路将由人类决定。”

“……可是,没有了智慧之神,又谁来引领智慧前进的方向?”

他们的一切知识都来源于大慈树王,她是位很好的老师,总是拖着人类飞翔。

而一切还未安定时,老师却要离开了,她的学生们依旧迷茫。

大慈树王微微一笑,“……不,你们很快就不会需要我了。”

人们不总是追求智慧的,大慈树王心里清楚,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纯粹地热爱知识。他们需要的是神,能指引他们的神,但不等于需要的是智慧本身。

无法创造价值的智慧只是人们常说的无能罢了。

“我相信你们,相信人类,你们一定会探索人类独有的道路”

“但是——不要忘记敬畏本身,敬畏你们自己的欲望。”

大慈树王留下最后的箴言就匆匆前往的沙漠,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要对抗的不只是蔓延的禁忌知识,还有来自坎瑞亚无穷无尽的黑潮。

而大慈树王也并不知道——她的信并没有交到应到的人手中。

灵鸟在沉玉谷盘旋了好久,可是属于女神的气息却消散无踪迹了。

鸟儿最后无力地停在女神的雕像上,在女神雕像旁边立着的是岩神摩拉克斯的雕像。

两座雕像隔得很近,可是一个无人问津,一个却门庭若市。

摩拉克斯雕像前的香火极其旺盛,来往的商人都会选择来拜上一拜,不仅仅是因为祂是璃月的父神,还因为祂是主管商业和金钱的神明。

“可帝君大人旁边的女神是谁啊?”

本地人愣住了,他思考了一下才说,“我听我爷爷说,她是春之女神,民间俗称青君,是我们归离原曾经的女神,”他耸了耸肩,“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客人你如果想问,可以去找沉玉谷的古华派,他们侠肝义胆,又信奉这位女神。”

“那……为什么青君女神要和帝君摆在一起啊?”

灵鸟也很好奇,于是从雕像后面探出脑袋瞧来瞧去。

“噢,那是帝君大人想这么摆的……说是不要让沉玉谷的人忘记春之女神的功绩,所以每一个摩拉克斯的雕像旁边都会有春之女神的身影。”回答的是一道青绿的身影,少女的模样,懂的却不少,“不过我说的这些都来自沉玉谷本地的传言,客人您可以不信……毕竟,帝君大人的心思谁也猜不准。”

浮锦对来往客商客客气气地说着,然后把自己手里提着的花都放到了春之女神的雕塑前,惹得其他来上供的人奇怪地看着她,“别这么看我。女神爱俏,比起香火和摩拉的气味,她青睐的肯定是时令的鲜花。”

她旁边的白发少女空着手来的,却忍不住说道,“你搞得塞莱斯特像是死了一样……小心在坎瑞亚的塞莱斯特知道,你天天像上坟一样给她上供。我们这里又不是规矩多的归离原。”

浮锦忍不住白了药君一样,“这能一样吗?我这不是为了不被摩拉克斯比下去吗?”

“……可是摩拉克斯和塞莱斯特都不在意,你又是何苦?”

摩拉克斯非但不在意,甚至还希望在自己的每个雕像旁边都放一个塞莱斯特……对于这种暗戳戳宣告关系的神,药君只能说一句,你不要太爱了。

“你懂什么,药君。”

在“教训”完自己的同伴后,浮锦才恢复了温温柔柔的样子,她看向塞莱斯特的雕塑,可灵鸟已经飞走了。

鸟儿不愿意把信交给除塞莱斯特外的任何人,而它刚才听见了塞莱斯特去了哪里,于是它飞向了遥远的坎瑞亚。

“都怪你药君,如果不是你要跟我斗嘴,我早就截下那只鸟了。”

“……比起怪我,你还不赶快告诉塞莱斯特。那应该是大慈树王派来的灵鸟。”

“好了,我知道,知道了。”

两位仙人们就这么打打闹闹地离开了,她们身后屹立的两座雕像依旧安然地微笑,他们彼此相依,仿佛不变的誓约本身。

第130章 迷恋自己的命运(5) 玫瑰、阴影和水……

她曾经像玫瑰、阴影和水一样,

为你斟上她自己。

——保罗

“你又失败了呢……”

身披白袍的女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莱茵多特。只是,在后者看来,那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如果你很闲的话, 可以去研究你没什么新意的锻造术,而不是在这里跟我斗嘴。”

莱茵多特, 亦或者可以称呼她为坎瑞亚【黄金】的炼金术师。

“别这么说,你用来炼金的容器也出自锻造术之手, ”塞莱斯特轻哼了一声,“能够孕育龙类的子宫,你的要求也不简单呢。可惜, 这次出生的龙依旧是【瑕疵品】。或者,你本来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孩子?”

莱茵多特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瑕疵?这是伟大炼金术师在创生上的伟大轨迹, 就像画家会在画卷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一样……”

“可是他们从出生起就不再只是你的作品了, ”塞莱斯特打断了天才的喋喋不休,她在莱茵多特身边听惯了这些。莱茵多特很难接近,但也很孤独,她高傲得不容人靠近, 却又渴望灵魂的共鸣, “他们是生命, 比你活得更长的生命。虽然你肯定会想办法复生,但是他们会在你不在的时间在世界上流浪。”

“这是你的预言吗,高傲的神明?”

所以, 最后总会变成两个刻薄鬼的交锋。

塞莱斯特叹了一口气, “哪里的话,我也在嘲讽我自己。”明明她知道龙裔,特别是龙王的力量很难通过炼金术复现, 但她还是给莱茵多特提供了她全部关于龙王的知识,“不说这个了……王,伊尔明,他想要你造物的力量。”

“要打仗了?还是说老头子打算征服其他国家了?”

“别装傻,是【黑潮】。生命被深渊的力量侵蚀,野兽汇聚成了兽潮……它们从地底爬出来了,而坎瑞亚就屹立在黑潮的

洞口。”

莱茵多特放下了手中实验的器皿,“那些骑士呢?还有那些魔女呢?为什么会需要我,我可是不需要去战场的高端人才。”

“你是沉迷创生到忘记时间了吗?从第一波【黑潮】到这一波已经过去很久了,骑士们早就被派出去了,而魔女则都跟你一样狡猾。”

莱茵多特指了指塞莱斯特,“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还呆在这里?别告诉我,你很爱坎瑞亚。”她边说,边把手稿一把火烧掉,一点都没有留给后世的意思,“就连不问世事的我都知道,你第一天,面见王的时候,就说——”

【我来宣告坎瑞亚的灭亡】

【我来见证坎瑞亚的消逝】

【我来加速坎瑞亚的辞别】

“真是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璃月要攻打坎瑞亚了呢。可是王却原谅了你的失礼,甚至还赐予你在坎瑞亚行走的新身份,【末日】的魔女——伊西斯。”

塞莱斯特无奈地皱了皱眉,“我知道,我正在见证坎瑞亚覆灭,我是旁观者,但同时也是戏中人。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些什么,仅仅为了坎瑞亚?”

莱茵多特怀疑地看着她。虽然塞莱斯特跟她们一样明面上都是魔女,但是她的本性还是爱人的神明。既然结局已定,塞莱斯特又何必掺和其中?她又不是爱看热闹和纷争的魔女。

“与我无关。”莱茵多特打开了自己的柜子,里面躺着一具完美的玩偶,像是王子一样的玩偶。莱茵多特唤醒了自己的造物,“阿贝多,该醒过来了。”

“好的,老师。”

人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他刚诞生,但头脑里面已经有了莱茵多特想让他知道的知识。

“这是阿贝多,王吩咐的事找他就好。我创造的那些龙……随你处置,我要走了。”

“这么冷酷吗?”塞莱斯特叫住了莱茵多特,明明她之前还愿意为杜林念童话,还愿意给她的孩子们构造一个完美的幻梦,可是现在却毫不留情地丢弃了他们。“至少和你的孩子们告别啊。”

“不用了。这个世界不再会允许异类的梦了。”

“坎瑞亚也是个梦,但现在梦醒了。”

莱茵多特离开了,消失在茫茫雪山中。飞逝的风雪很快便掩盖了她的身影,塞莱斯特也没试过挽留她,天才任性起来都很麻烦。

莱茵多特已经给出了她过去的全部了。

她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留给坎瑞亚了。

“而你,阿贝多,我想想要怎么办呢?”

塞莱斯特打量着他。刚出生还是个幼崽,不适合扔去战场。

“我知道您。我的生命刻印里留有您的炼金术印记。”

塞莱斯特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莱茵多特难得愿意听一听她的意见。不过,“别那么说,听着就像你是我和莱茵多特的孩子一样。”

阿贝多沉默了一会儿,用他那双沉静的蓝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塞莱斯特,“那我可以叫你老师吗?”

塞莱斯特拒绝了他,“不,你唯一的老师是莱茵多特。虽然她烧掉了她的大部分手稿,却还有一部分留了下来。学学这些吧,等你全部学会了,再外出探索这个世界。”

“那等我学会了,可以出去找您和老师吗?”

“好,如果你找得到的话。”

不,等他学会,再从这里出去,世界都会大变样吧。

“我先走了,你的那些兄弟我就带走了。”

塞莱斯特说的是那些由莱茵多特创造的龙,虽然各有各的缺点,但是作为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阿贝多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的兄弟们都会回来吗?”

“可能会,可能不会。”

“那一定要离开吗?”

塞莱斯特点了点头,“是的,因为他们都不是怪物,要跟每个坎瑞亚人一样承担责任和代价……至于你,你先长大吧,孩子。”

塞莱斯特说完就离开了。她很忙,本来她没空来看莱茵多特,可谁让莱茵多特在门口下的炼金术禁忌只有她解得开。所以不得不担任了伊尔明的信使。

接着,她把那些龙都带去了他们应该在的位置,她告诉他们,“跟这里的人民一起抵御【黑潮】吧。”

龙们点了点头,他们的性子都像是懵懂的孩子,而这些的孩子没有大人的约束……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呢?

“好的,伊西斯大人。那结束后,您会陪我们一起玩吗?”

他们巨大的爪子搭在伊西斯身上,即使想像孩童一样做出依偎的动作,却因为可怖的体型像是一场不怀好意的胁迫。

“当然……如果我们再见的话,我一定陪你们好好玩游戏。你们喜欢玩捉迷藏,对吧?战争结束后,要好好躲起来,不然我很快找到你们,游戏就结束了。”

“我们是不会输的!”

“好孩子,记住不要让我太快找到。”

在做了简单的约定后,塞莱斯特就离开了。

虽然她知道杜林会变成魔龙,葬在雪山;厄里那斯的躯壳上会生出可爱的生灵【美露莘】……一切都无法挽回,但她还是做了。这些孩子已经失去了莱茵多特,如果她再抛弃他们,他们就未免太可怜了。

她一路乘着风来到了蒙德,这里不是抵御兽潮的战场,还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样子。但蒙德的骑士团已经派出了他们的战士去支援坎瑞亚和其他遭受侵蚀的国家。

没有神直接管辖的国家,也一样走在了它建国之初既定的【自由】又仁爱的道路上。

“因为我们是骑士,怎么可以听任他国人民的悲鸣而不作为!”

“世界需要我们,所以我们才站了出来!”

“向往和平的骑士们请随我一起,为了自由而战!”

随着这代骑士长的号召,人们背井离乡为了他国的和平而战。

也只有在骑士精神没有消逝的时代,世界才是真正的一体。

自由是全世界的自由,而不单单是蒙德的自由。

【看来你很感慨啊,是不是很感动?】

耳边传来形如微风的絮语。

“巴巴托斯,”塞莱斯特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与往日无异的容颜,“好久不见。”

【真狡猾,这句话本来应该我来说才对。怎么不打算和我玩躲猫猫了?这些日子,我只听说过末日魔女伊西斯的名字,可没听说过塞莱斯特。】

一听就知道巴巴托斯在闹别扭。因为世间的一切都瞒不过自由穿行的风。

“那你现在听到了。我找你是有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也对,你也只会在有事的时候才想起我。】

“……”塞莱斯特沉默了一会儿,巴巴托斯却依旧没有现出自己的真身,“这次战争结束后,杜林会来到蒙德。虽然他没有恶意,但是他的血是污染一切的至毒,就连风龙王也难以抵抗……将杜林封印在雪山上,雪山上有残留的银白之树,树会将龙血凝结,那会是减少污染侵蚀的方法。”

【我明白了。这是你唯一想告诉我的?】

塞莱斯特叹了一口气,“不,在此之前。温迪,你还好吗?你此前一直都在西风骑士的战场上。你不肯献出身影……你是受伤了吗?”

温迪一直是温柔心软的孩子,他不会用那么冷淡的态度对塞莱斯特,想要赶走她,也不过是因为温迪受伤了,但他不愿意被塞莱斯特发现。

【……不,我没有。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弱小的、可以被你捧在手上的精灵了。】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拒绝让我帮你疗伤吗?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是真的成长,就不要拒绝来自同伴的帮助。”

【……你是对的】,温迪显露出了自己的身躯,白色的羽翼上布满了遭受侵蚀的黑点,【可你能保证你永远会是正确的吗?】

【时间在流逝,生命在不断消逝和新生,】他挥动了自己的羽翼,不同以往,掀起的却是飓风。风精灵已经蜕变成了一位真正的神明,只要他想,世间的风就会为他铲平一切阻碍,【我是神,无可非议的神明。而你,竟然

要放弃神位,告诉我,你将去哪里?塞莱斯特,你的未来又该掀起怎样的风?】

“你什么都知道了?”

【世间万物都不过是穿耳的风声。】

塞莱斯特向他伸出手,“那至少先让我为你治疗一下……我们是在告别,虽然我是来告别的。但你和我都知道这不会是结束,只是时间流逝。”

升起来的微光慢慢抚平了羽翼上的创伤,新生的骨肉在旧的伤口里勃发。

温迪握住塞莱斯特的手,【我讨厌这样。】

“你讨厌分别?”

【不,我讨厌时间。】

【可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好,我答应你。等到一切结束后,我会沉睡,希望我再次苏醒的那天,你和我都没被时间夺走一切。】

【你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

风轻轻地推着塞莱斯特,它让塞莱斯特不要回头,明明温迪的伤还没有完全治好,明明她还想多呆一会儿……

可是,身后却传来了悠扬的风笛声,那是她第一次给温迪弹奏的曲子。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温柔的声音唱起歌谣——

“五月之末,万物葱茏也不能覆盖

山水退让,而你若来,依旧被一个幻境溺灭……

许多时候,我背对着你,看布谷鸟低悬

天空把所有鸟的叫声都当成了礼物

才惊心动魄地蓝……”

然而,仔细一听,却不再有歌谣,于是曲子也变得寂寥起来。

【不,我讨厌时间。】温迪是这么说的。

“而我也一样讨厌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旅行的末尾了。

塞莱斯特抬头看了一眼苍蓝的天色,原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世界一直没有改变,而最初陪伴她的人已经走不开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