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方棉布上存有存银票据的字迹,应该就是鱼脂不溶于水的结果罢。”
苏九冬收起与温以恒在人前暗送秋波的逗趣心绪,当即回复镇静淡然的模样,回答道:“没错,鱼脂不溶于水,用浸满了鱼脂的砚台磨出的墨水写出来的字迹自然会带有油脂。”
“除了在砚台上下了功夫以外,小女也对棉布做了手脚。只需将一块普通的棉布放在火上炙烤,使棉布本身的水分蒸发,静置等待棉布变得格外干燥即可。”
石一清不禁回想隐次归向他描述情况时的话语:“记得隐次归确实说过,他摸过那匹棉布,确实是普通的棉布,就是比平常棉布干燥晦涩一些。如今看来,却是存了门道在里面。”
苏九冬点点头:“正是由于这块棉布的干燥,才能将油脂留下,并牢牢锁住不发散。”
“当人书写时力透纸背,油脂透过纸张渗入垫在纸张下方的棉布上,墨的水分被予以往常干燥的棉布吸收,只有油脂残留了下来,如此才能更好让油脂棉布上留下痕迹。”
“等小半个时辰后墨水干透,即便再放入冷水中浸泡,墨迹也不会发散。这就是那日小女为隐次归演示水中凝字时,纸张上墨迹不散不褪色,反而愈加清晰的原因。”
听完苏九冬说明了字迹凝结不发散的真正原因,石一清只觉犹如醍醐灌顶,深感苏九冬的奇思妙想。
“这天下原不会存在真正能凝字不散的砚台与墨水,一切皆是人为,苏小姐竟能想到从中做文章,设下巧计使隐次归上钩,实在是聪慧过人!下官深感佩服!”
苏九冬闻言轻笑:“这还只是引诱隐次归上钩的诱因而已。”
石一清频频点头:“是,是,有了这样的诱因,苏小姐能否再详细说说,您为何能笃定隐次归一定会使用这方砚台与棉布吗?”
“不过是以己度人而已。”苏九冬解释道:“原先小女家人开过药膳馆,也算是经商之人。偶有客人吃饭时没带现银而赊账打白条的做法,是以立下字据为凭。”
“身为当家掌柜,要以字据向客人索取饭资,自然希望字迹不退不散。只要字迹不发散不褪色,能长久保存,无论过了多久,依旧能找食客拿回饭资。”
石一清恍然大悟的点头,目光牢牢盯紧苏九冬的嘴唇,生怕错过任何关键的要点。
苏九冬补充道:“再有,小女注意到,温相每日批复折子,每当批复完毕后得放置在一旁等候墨迹风干,才可合起来。”
“一是长久保持字迹不发散,二是风干,是以小女才定下了鱼脂之策,小女料定隐次归在看到用这方砚台与棉布配合,磨墨写出来的墨迹不发散不褪色后,定会使用这方砚台。”
苏九冬转到书桌后,打算为石一清来个当场演示。只见苏九冬径直提笔写字,笔走龙蛇,在空白的纸张上写下大大的“万隐”二字。下笔收手后,纸张上墨迹果然未干,只能静待。
苏九冬一指那未干的墨迹处,继续为石一清解惑道:
“当铺典当的票据何其多,每逢开具票据时,肯定会有等票据上墨迹晒干风干的苦恼。因此小女断定隐次归肯定会使用这方砚台与棉布,将以往的存银票据重新誊抄一遍。”
苏九冬对石一清莞尔一笑,语气高深道:“刚才石大人不是询问为何使用鱼脂做引么?接下来就是解开谜底的时刻。”
“当时小女在典当后,私下曾特意向隐次归叮嘱过,待写完字据后将纸张放在阳光下曝晒,方可使墨迹凝字的效果更好。”这一点是隐次归未曾向石一清提及的要点。
“殊不知只等隐次归将那用此砚台与棉布写过纸张,放在太阳下暴晒时,纸张上沾有鱼脂的墨迹会挥发出味道,继而将城中饿了肚子已久的野猫全都吸引过来。”
石一清已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一边听苏九冬陈述一边化身毫无感情的点头机器:“原来如此这鱼脂就是为了最后吸引野猫而预先设下的手段。”
苏九冬从容淡笑:“没错,这正是结合当前城中旱情设想出来的手段,如今西受降城旱情已久,百姓都要忍饥挨饿,小动物们亦缺乏吃食,肯定会外出寻找食物果腹。”
“以往靠‘小偷小摸’吃得饱腹的野猫们因此次旱情空腹许久,乍一闻到鱼腥味,就会凑上来误将纸张当食物给撕扯吃食了。”
说完,苏九冬将那纸张撕碎,“万隐”二字顿时化作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