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楚遇怀疑这功能最开始，八成是用来当餐桌上菜的。
羊皮纸上的字迹细长锋锐，带着一往无前的狠绝。
楚遇看着，心里不免想：写字的兽人，多半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冒险者吧。
但当他看完羊皮纸上写的内容时，却在一愣后缓缓皱起了眉。
【精灵母树有可能被污染吗？如果被污染，根部、枝叶都开始枯萎发黑，有没有方法能够减缓、或是净化逆转这种污染？】
……
三楼阁楼上，一身皮甲的女性蛇兽人表情怀疑，冷艳的眉眼染着赤红的血色。
“陛下，您确定这位楚先生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东西？”
“精灵之的异常不能再拖了，即使不能逆转精灵母树的污染，也得先组织一个小队先行进入精灵之，探查清楚里面的情况才行。”
丽芙是当初跟莱希、夏普还有锋一起去魔兽林的护卫队成员之一，只不过在莱希他们和楚遇一起进入魔兽林前，她就被紧急召回了族里。
而正是这次召回，才让丽芙发现了精灵之的异常。
蛇兽人的领地就在精灵之的外围。
精灵们修炼魔法逸散出的魔力，有助于蛇族兽人顺利蜕皮，而精灵酿造的酒液，也能让蜕皮后虚弱期的兽人更快恢复。
与此同时，精灵们得到了蛇兽人们蜕下的鳞皮，可以用来制作身为消耗品的轻甲，也可以用来酿一些蛇蜕酒。
因为这样互惠互利的邻居关系，蛇兽人自然成了和精灵们关系相对较好的兽人种族之一。
但这次回去蛇兽人族地，丽芙从族长口中得知了精灵之已经有很久没有精灵出入的痕迹，而就在不久前，有一只魔法精灵抱着一块魔法石飞出来，将魔法石交给蛇兽人族长后，就消散在空气里了。
那块刻有简单魔法阵的魔法石里，被精灵们留下了精灵母树被污染后的样子。
一半是生机的翠绿，一半是干枯的焦黑。
十分触目惊心。
蛇兽人族长急招丽芙回去，就是想把这块精灵们想办法送出来的魔法石，带去珈蓝，带到皇帝的手里。
莱希没回答她，只是用下巴指了指长桌上突然出现的羊皮纸。
长发披散在身后的珈蓝皇帝轻靠在这座魔法图书馆的木质书架上，脚下凝聚的星图光点闪烁着光芒，记录下他此时此刻的影像。
这部分魔法阵虽然是萨米尔刻的，但安放魔法阵的却是莱希。
他抬手轻弹了下试图攻击他的魔法藤蔓，精准找到魔法留影最好看的角度，颔首、侧脸、微笑，一举一动都是无比地优雅从容。
任谁都想不到，这和前不久还在一楼想着怎么在地板上狐狸撒娇耍赖打滚的大狐狸会是一个人。
在丽芙急忙上前查看羊皮纸回答前，莱希开口，语调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压迫感极强的疑问：“如果精灵之早就出了问题。”
“那么前不久，在精灵的召唤魔法阵里，回答问题时毫无异样的精灵……又出自哪里？”
第36章 【VIP】
丽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珈蓝王城里唯一和精灵有关的召唤法阵是什么。
蛇兽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陛下又去试图召唤魔法精灵了？
但护卫队私下都传，陛下小时候就想要一个魔法精灵，但天天召唤，天天都被魔法精灵排斥，后面更是连魔法阵都不亮了——
所以从前王宫城堡里基本都会有的魔法精灵，在这一代的珈蓝皇帝上位后，完全没有被召唤的意思。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陛下想要一只魔法精灵的心还没死？
算了，陛下的小精灵梦想不重要，看正事。
丽芙低头看向长桌上再度出现的羊皮纸。
刚才她写了问题的那行字下面，的确有了新的回答。
楚先生并没有回答前半段关于如何污染精灵母树的问题，而是直接跳到了后半段。
【精灵母树的污染无法逆转净化，但精灵的献祭可以延缓精灵母树的污染进程】
【而精灵王的献祭，可以使母树较长时间内维持一半污染一半生机的情况，但这段时间内，因为母树被污染，精灵族仍旧不再有新生的精灵幼崽】
丽芙被这短短的两段话镇住，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精灵族诞生幼崽的方法和其他种族都不一样。
死后的精灵，灵魂会回到母树中重新孕育，然后作为纯白稚嫩的新生精灵，自精灵果实中诞生。
所以精灵母树被污染枯萎，就代表着精灵族注定的灭亡。
走过来的莱希也同样看到了楚遇的回答。
他同样看到了丽芙带回来的，关于精灵母树现在的样子，却完全没想到是精灵王献祭试图挽救母树的结果。
精灵王……
莱希皱了下眉。
他对那个金发绿眼睛，浑身上下像是石头雕塑一样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精灵王没有太大的印象——好吧，其实是有一点的。
精灵的寿命很漫长，基本没有老死的，全都是意外死亡。
上一任精灵王就是死在最初的魔兽潮里，这位年轻的新任精灵王算是临危受命，刚继任不久，就因为当初圣塔的邀请离开族地前往珈蓝，商讨共同抵御魔兽潮的计划。
莱希很不喜欢这精灵眼睛里看什么，都像是看石头树木一样完全没有感情波动的冷冰冰。
当初圣塔提出要以珈蓝偏远城镇做诱饵，抵挡魔兽潮这种狗屁方案的时候，精灵王几乎半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啧。
没想到这样的性格，居然也会因为自己的族人而向精灵母树献祭。
并且，还只为了拖延精灵灭亡的时间。
莱希想到了不愉快的过往，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但在看到丽芙迫不及待要继续发问时，适时从晶石空间里倒了一小堆紫金币，外加二十几颗价值连城的魔法石在长桌上。
丽芙：“？”
莱希淡定开口：“请魔法塔里的那些老头儿办事还要支付佣金，楚先生并没有和珈蓝签订合约，当然就是单纯的做生意。”
丽芙恍然，她看了眼莱希倒在长桌上的紫金币和魔法石，十分上道：“也就是说，以后如果其他的兽人有这方面的需求，只要带上报酬，就能来询问楚先生？”
莱希矜持点头。
丽芙的眼角眉梢都带上喜色：“这可真的是太好了——我是说，如果楚先生的答案可信度真的很高的话。”
对于某些问题，只要能得到答案，钱的报酬可以说是最好解决、也是最容易拿出来的。
在长桌上的那堆紫金币和魔法石都消失后，丽芙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侧身询问莱希的意见：“陛下，接下来要问精灵族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她本来是要问什么方法能解决精灵族现在的困境，但丽芙冷静下来回看刚才楚先生的回答，对方已经明确说了精灵母树的污染无法逆转，再问解决困境似乎也很难得到答案。
莱希此时恰好就站在长桌旁边，眼尾上挑的狐狸眼里此时没有狡黠的调笑意味，而是浮现出忽明忽暗的晦涩，以及……拨开迷雾可以窥见的凛冽战意。
“不，问他，【精灵族如果灭亡，从精灵族的族地能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精灵母树的污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不得而知，但这种污染，如果不是意外，那就必定代表了某种利益相关。
与其执着过往缘由，不如向根本探寻，找出真正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
精灵族族地有价值的东西？
刚刚被紫金币和魔法石砸了满怀的楚遇好不容易将钱随手塞进抽屉里，看着面前的羊皮纸，侧头思考。
其实精灵母树被污染这个剧情，楚遇并不陌生。
这是当时《尼亚大陆》的一条支线任务，在某天游戏强制后，契约的伙伴是精灵的玩家一上线就会被强制传送精灵之并接取任务。
据说任务奖励挺丰厚的，但任务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就会永久失去契约的精灵伙伴，当时论坛上骂得也挺凶。
楚遇虽然没接到过，但他看过其他玩家发在视频网站上的剧情剪辑。
精灵族的这条支线剧情可以说是相当悲壮惨烈了，那种举族献祭，前赴后继绝不低头的傲骨与炽热，和精灵们给人的清冷淡漠刻板印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那位精灵王……
那段CG动画当时看的楚遇都忍不住心揪。
楚遇刚才还在纠结，如果客人要问精灵族发生了什么，他要怎么用简单的言语描述那在四百多年间缓慢发生的剧情，结果没想到问题却并不是问往事。
精灵族族地里，有价值的东西？
除却已经被污染的精灵母树，那就只有——唔。
楚遇手里的羽毛笔缓缓移动，在羊皮纸上写下了回答。
【精灵泉水】
【精灵用来浇灌母树、洗涤新生儿、酿酒、疗伤的，传说是神明摘下月光凝聚出的一汪清泉】
“哗啦啦啦”地一阵声音落下，这次早有准备的楚遇用竹框接住了传送法阵倒下来的紫金币和魔法石。
哇。
楚遇探头朝着竹筐里闪闪发光，布灵布灵的紫金币看。
这就是开张吃三年的感觉吗。
楚遇忽然就没有那种生活的纠结紧迫感了，果然，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楼上传来客人离开的脚步声，楚遇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虽然有点好奇来问精灵族的客人是什么种族身份，但也不急这一会儿，可以等上临睡前抱着哔哔去看一眼。
说不定会是哔哔以前认识的兽人呢。
这会儿比较重要的事情是——
楚遇搓了搓手，十分虔诚期待地点下了确定完成交易的按钮。
熟悉的暖金色光芒闪过，一颗更加熟悉的环绕着魔纹的石蛋跌落进楚遇的怀里。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疲惫的脚步声，短绒毛被挤得乱七八糟，个蜂都透露着一种沧桑的哔哔挎着菜篮子回来了。
篮子里装着几颗红艳艳的西红柿，以及三颗硕大的兽蛋。
是真的很大。
和楚遇这会儿怀里抱着的石蛋一样大。
哔哔黑溜溜的圆眼睛定定看着楚遇，嘴角向下狠狠一压，脑袋上的触角软趴趴耷拉下来。
知道楚遇迟早会孵化别的石蛋是一回事，但独生子女的生活还没享受多久，就要面对下一个争宠蛋的失落还是让哔哔有些抵触。
不过还好只是石蛋。
哔哔想起之前楚遇孵化他时用的时间，心里安慰了一下，努力哄自己。
“哔哔……呃，那个——”
完全没想好怎么哄小、啊不，大熊蜂的楚遇抱着石蛋，瞬间有种如坐针毡的局促感。
哔哔忽然就共情了莱希当初看到石蛋时的情绪，觉得此时被楚遇抱在怀里的石蛋也着实碍眼。
正在这时，“咔嚓”一声脆响，在楚遇意外、哔哔委屈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石蛋顶端裂开一道缝隙，干脆利落地露出里面等候着的幼崽。
这、这么快？！
完全没有准备的楚遇手忙脚乱地捞住了因为突然孵化，而从半空直接掉下来的小东西。
楚遇定睛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啊，游戏面板有时候也真的是挺贴心的，这只幼崽宝宝的性格，大概是楚遇印象里最适合作为关键二胎加入家庭的了。
“我说怎么这么乖，原来是球球呀～”
第37章 【VIP】
被楚遇接在手心里的，是个球。
不是用来形容胖滚滚圆乎乎的那种球，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一个球。
透明的，水晶球。
和小时候玩过的那种摇晃或者按动开关，就会响音乐飘雪花的水晶球一模一样。
表面光滑圆润，触手冰凉坚硬，水晶球内部是一片独立的小天地，一棵完全覆盖着积雪的寒冰大树舒展开枝丫，每一片树叶都是晶莹剔透的冰霜色。
水晶球的树下静静坐着一个黑头发紫眼睛的小人，只有巴掌大，细胳膊细腿小脸蛋，穿着柔软的淡黄色小毛衣，此时正定定看着水晶球外放大的楚遇五官，表情呆呆的。
“球球？球球宝贝？”
楚遇有些担心地用手指尖轻轻敲水晶球，试图唤醒里面的黑发小人。
哔哔看到孵化出来的是谁后，神情一顿，原本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褪去了很多。
如果是其他宝宝，哔哔肯定是要争宠一下的，但如果是球球的话……嗯。
没事了。
把菜篮子放去厨房安置好，恢复成方便楚遇揣进口袋大小的小熊蜂扑扇着翅膀，轻轻飞落在桌面。
黄黑相间的毛乎乎小脑袋靠近水晶球，哔哔的蜂足轻轻贴在水晶球外壁上，有些担忧地看着里面完全没动作的黑发小人。
球球是个傻宝宝。
不是说笨笨的傻，而是真的脑子坏了的傻。
他并不是楚遇从玩家手里交易来的，而是楚遇掏鸟窝的时候意外捡来的。
要不是游戏判定他发现一只野外宠物宝宝，楚遇都以为这个水晶球是游戏策划恶趣味做的玩具挂件摆件之类的。
而楚遇刚捡到这颗水晶球的时候，里面的环境就是这样冰雪覆盖的样子，但巴掌大的黑发小人却满是烧伤，看上去黑黢黢惨兮兮的。
隔着一层水晶球，楚遇也没有办法给小人敷药疗伤。
在其他的宠物宝宝都贴贴楚遇，表达对楚遇的喜欢时，球球总是呆呆坐在一边，有时候贴着那棵水晶球里的树，有时候抱着自己的膝盖，从来不主动做什么，也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
直到后来，楚遇给每个宠物宝宝都设计制作换了衣服，虽然球球没办法互动，穿不了，但楚遇还是放在了水晶球的外面。
隔天上线的时候，就看到那件浅黄色的小毛衣穿在了水晶球里的小人身上。
这一穿，就穿到了现在。
之前的哔哔没有作为蜂兽人萨米尔的记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他看着被楚遇再度孵化召唤到这个世界的球球，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球球也是尼亚大陆的生灵……他会是谁呢？
楚遇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哔哔。
哔哔摇了摇头。
球球的五官的确精致，但没有精灵标志性的翡翠绿眼睛和闪耀美貌，没有鲛人的海藻长发大尾巴，更不像粗犷的矮人或是绿皮的地精，如果真的要猜的话……
更像是某种特征并不太明显的兽人？
但哔哔盯着球球的脸看了好一阵，都没从记忆里找出相似的五官。
虽说大陆上有那么多的生灵，他没有见过也很正常，但哔哔下意识觉得，能够跟在阿遇身边的，不该是普通的生灵。
会被神明注视并牵引而来的，应当是有资格随奉神明身侧的骑士。
哔哔还在脑袋里胡思乱想，楚遇则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球球，嘴上也在轻轻叫球球的名字。
但水晶球里的小人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哔哔的蜂足从水晶球上挪开，用力搓了下脸颊：“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吧，这层水晶球我总感觉好像有奇怪的魔法波动。”
小熊蜂的语气有些别扭：“上让那只狐狸看看好了，他在魔法上还行。”
虽然萨米尔很不想承认，但又是全系，又是魔武双修，能达到那种程度的莱希，的确是无法比拟的天才。
就算历任珈蓝皇帝已经是大陆的武力顶尖，不算疑似就是他本狐的初代，莱希也能当之无愧被称做是历任珈蓝皇帝里的最强者。
楚遇听到哔哔这么说，没忍住笑着摸了摸小熊蜂，指腹从小家伙的脑袋一路揉到蜂翼根部，轻轻挠了挠。
哔哔舒服地展开蜂翼，飞起来绕着楚遇的手腕灵活打转。
楚遇陪着哔哔玩了一会儿，又小心擦了擦球球的水晶球，将球球小心翼翼放在打开的小匣子里，以免被碰倒，然后站起身：“好，我来看看咱们中午吃什么！”
他想到哔哔进门时，菜篮子里挎着的兽蛋，眼角微抽：“说起来，那个蛋是不是有一点……过于大了？”
“可是那个就是鸡蛋。”落在楚遇肩头的哔哔很认真地说，“咯咯哒和阿遇画的鸡长得很像，是兽人们经常烹饪的野兽肉，它的蛋据说味道很好吃。”
咯咯哒……
行吧。
走进厨房的楚遇和同样背对桌面的哔哔都没有发现，放在桌面匣子里的球球，忽然转了下方向。
水晶球里，穿着淡黄色小毛衣的精致小人抬起脑袋，顿了几秒后，站起身，走到了水晶球边缘。
巴掌大的小人手心和脸颊挤压紧贴着水晶球内壁，模样有些滑稽，但即使是这样略显急切的动作，那张精致的脸蛋上还是呆愣愣的面无表情。
……
楚遇废了好大的劲，最后是在哔哔的魔法帮助下，才把咯咯哒的蛋撬开一道缝隙，分离了蛋清和蛋黄。
楚遇看着满满一碗的蛋黄和满满一盆的蛋清，嘴角微抽。
讲道，与其说是鸡蛋，倒不如说是鸵鸟蛋吧。
不过好在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颜色，看上去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楚遇自信满满地洗菜切菜，起锅烧油，热火朝天动作熟稔地一套下来，端着一盘酱黑色的西红柿炒蛋，表情怀疑地走出了厨房。
楚遇坐在餐桌边，哔哔坐在餐桌上，一人一蜂都在低头注视盘子里的西红柿炒蛋。
楚遇不明白，明明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过程，熟悉的操作，甚至都没放什么调料，为什么做出来的炒菜颜色这么的……奇怪？
哔哔向来是非常捧场的。
“没关系的，阿遇，味道闻起来很香，估计只是颜色不太好而已！”小熊蜂抄起勺子就往盘子里伸，“我尝尝！”
哔哔的动作太快，还在沉思回忆做菜步骤的楚遇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勺卖相诡异的西红柿炒蛋被送进了哔哔长大的嘴巴里。
“咣当！”
一声脆响，哔哔抱在怀里的勺子掉落在桌面上，敲击在盘子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
毛嘟嘟胖乎乎的小熊蜂转头朝着盥洗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yue！”
楚遇脸色大变，连忙站起身也冲向了盥洗室。
一楼客厅另一边，匣子里的水晶球动了动，然后慢慢悠悠地飘起来，圆溜溜的水晶球稳稳落在了餐桌上。
贴在水晶球内壁的黑发小人看着桌上的那盘酱黑色的粘稠物好一会儿，想了想，抬手微微一勾，盘子旁边躺着的小勺被魔法托起，舀了一勺盘子里的西红柿炒蛋。
神奇的是，像是困住黑发小人的那层水晶球像是不存在一样，接纳了那勺酱黑色的粘稠物。
面无表情的小人尝了一口。
三秒后，原本呆呆傻傻的黑发小人动作迅速地冲向水晶球中央的那棵冰霜大树下，用力yue了出来。
……
哔哔险些被那勺西红柿鸡蛋送走，楚遇在盥洗室里对着哔哔又是按摩又是揉搓的，过了好一会儿哔哔才缓过劲。
之前他们不是没有吃过楚遇做的饭，但那些卖相正常的菜，从来没有这道西红柿炒蛋的威力。
湿漉漉的哔哔有气无力地趴在楚遇的手心，触角和蜂翼都蔫蔫巴巴地垂贴着。
楚遇心疼地安抚哔哔，默默将西红柿炒蛋打入了菜谱黑名单——不管是食材的问题还是其他别的哪里不对劲，但这个菜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
杀伤力有点过于惊人了。
楚遇将哔哔放回窗边花架上的蜂蜜罐小窝里。
见哔哔揪着一朵梅萨花过来疯狂吸，楚遇放下心，然后想着把餐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免得莱希回来看见，好奇心上来直接就往嘴里倒。
走到餐桌边，楚遇看着桌面勺子跌落的方向，眼里掠过一丝疑惑。
刚才的勺子……是这样的方向吗？
但因为刚才事发突然，楚遇并没有来得及细看，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深究。
将盘子里的东西倒掉，彻底毁尸灭迹，楚遇走回另一边的长桌，想要再看看球球的情况。
匣子里，水晶球还是安安静静的模样，但黑发的小人却改变了动作。
“嗯？”楚遇又惊又喜又疑惑，“球球？不认识我了吗？”
背朝楚遇，蹲坐在冰霜大树下像是只蘑菇的黑发小人往树根边上缩了缩，慢吞吞转头，看向楚遇。
小人转过身，楚遇这才发现，球球的膝盖上似乎有一本摊开的小书，但因为实在是太袖珍了，完全看不清内容。
球球只是看了眼楚遇，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好像还是以前那种呆呆傻傻的样子，顿了两秒，又转回去继续背对着楚遇。
楚遇：“……”
唔。
球球对外界有反应是好事。
但他怎么总觉得，刚才球球***看过来的眼神，好像带着那么些说不出来的——
怜悯？
***
第二天，带着两份管家特制美味早餐的莱希回到家里。
刚迈进大门，原本表情轻松眼神带笑的狐狸就瞬间变脸，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向某个方向。
楚遇被突然变脸的莱希下了一跳，眼神却下意识往自己藏狐狸裙子设计图的抽屉里瞥了一眼。
“这是什么？”
莱希走到楚遇身边，弯腰低头，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楚遇手里捧着的水晶球。
做贼心虚的楚遇轻咳两声，然后将球球举到莱希面前，笑着介绍：“这是昨天刚从石蛋里孵化出来的新崽，叫球球。”
“虽然会有一点反应迟钝，但是宝宝是脾气很好的宝宝。”
莱希的狐狸脸却有点僵。
这种僵在他看清水晶球里那个抬起头的黑发小人长什么样之后，逐渐凝固在了他毛茸茸的狐狸脸上。
好啊。
真好。
继蜂族族长之后，人类身边又来了个爆改色系的精灵王。
甚至是在他忙了一天关于精灵之的事情，纠结了半天最终忍痛决定暂时离开楚遇，率领护卫队前往精灵之探查后。
本想离开前和楚遇多贴贴几下，之后出门也能尽可能保持心情舒畅。
回到家却发现，他家被精灵王偷了。
就是他之前讨厌的那个、现在又要去帮忙收拾烂摊子的精灵王。
对了，这玩意儿叫啥来着？
球球？
狐狸的嘴角下撇。
这名字的风格，一听就知道和哔哔是一家的。
蜂叫哔哔，精灵叫球球，狐狸却没有爱称。
啧！
第38章 【VIP】
“你说他是精灵王？！”
哔哔一个仰卧起坐从桌面坐起来，蜂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小熊蜂龇牙吐槽：“我信他是精灵王，蜂族明天就拳打圣塔脚踢珈蓝。”
自从想明白圣塔在蜂族这件事背后扮演的角色，蜂族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当做圣塔的提款机后，哔哔就对圣塔由敬转怨，甚至有种圣塔在污蔑神明之名的深切愤怒。
一旁的楚遇默默看了看小小一只的蜂族族长，白生生一大坨的狐狸皇帝，最后目光落在水晶球里的呆呆小人身上。
嗯……
其实吧，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对吧？
莱希的表情有些不爽，没好气道：“当初圣塔提议各族族长来珈蓝商议的时候，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崽子呢。”
哔哔一时语塞，对着莱希无能狂怒地挥了挥小熊蜂拳头。
莱希说的是实话。
比起当时已经能够代表一方势力的莱希和精灵王，那个时候的萨米尔都还没有成年。
即使外面因为兽潮人心惶惶，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也还是努力吸食梅萨花蜜长身体。
而蜂族的族地与精灵之相距甚远，且没有任何来往联系，所以哔哔还真是没有见过精灵王。
莱希抬起狐狸爪，从桌面的匣子上掏出水晶球，顶着楚遇欲言又止的注视，用爪垫抵着水晶球使劲搓了几下。
水晶球里的黑发小人随着水晶球的旋转骨碌碌转了个360度，过了两秒，趴在地上的小人动作慢吞吞地爬起来，虽然脸上表情还是呆呆的，但眼神却透着十分明显的凶残意味。
但当楚遇仔细看的时候，那股凶残就像是没出现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哔哔的语气微妙：“……不都说，精灵是个爱好和平，友善，漂亮，好脾气的种族？”
“好脾气？”和精灵族也算是打过不少交道的莱希嗤笑一声，“他们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真要打上门，你以为那种未成年精灵都箭术灵活体术强悍的种族，会给你嘴皮子上讲友善和平？”
拥有这样被其他生灵觊觎的容貌，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精灵族早就被瓜分撕咬了个干净了。
“但你之前说的也没错。”
“精灵族族人虽然发色各不相同，但都是金色银色浅褐色，眼睛也都是标志性的翡翠绿，的确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的。”
“还有这玩意儿，有点像是魔法结界。”
“那家伙——我是指精灵王，他叫啥我也不知道，当时他一副人见人厌的样子，跟谁都不爱说话——他是冰系魔力亲和，单修冰魔法。”
“冰系魔法属于水系的变异，懂得人不多。”
莱希的狐狸指甲划过光滑的水晶球表面，抠了抠，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不过要想强行打碎也不是不行，但得去其他地方弄，别把珈蓝给我掀了。”
话一出口，莱希就察觉到自己的失误，眼神飞快扫了眼楚遇。
见楚遇没意识到，莱希这才若无其事地把球球按回匣子里，收起狐狸爪揣在身前。
楚遇这次是真没反应过来莱希说话掉马，他盯着球球看了很久，目光专注而认真。
之前他从来没有把球球和那位献祭精灵母树的精灵王联系在一起，但现在，有了莱希的盖章定论，楚遇把自己所知道的剧情碎片拼在一起倒推回去，反而简单了不少。
精灵母树被污染是精灵族支线剧情的起始点，也是源头。
母树被污染，就意味着死后的精灵族族人灵魂无法回到族地再次新生，所以精灵族在发现母树有异后，就封锁了族地，不再让族人出去。
事发太过突然，也没能及时召唤所有的族人回来，于是珈蓝王城才得以保留了寥寥几个精灵族人。
之后就是精灵族长达几百年的努力与挽救，最后精灵王率领几十名族人献祭精灵母树，才堪堪保住了精灵母树一半的生机。
但是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没有生灵会选择献祭自己的全部。
更别提当时的精灵母树已经……
“阿遇？你在想什么？”莱希的狐狸嘴筒子凑过来，目光担忧地看着楚遇，“表情很难过的样子。”
楚遇闭眼，将回忆起的那部分精灵族画面压下，轻轻摇头，声音有些低哑。
“今天有客人上门，询问的恰好就是精灵族的事。”
莱希眸光微动。
楚遇叙述的声音很轻，带着叹息和悲悯：“污染精灵母树的，是一种来历不明的黑色岩浆虫，它们只要有一只成功靠近精灵母树，就会踩着同类的尸体前赴后继蔓延而上，直到啃噬焚尽精灵母树的所有生机。”
原本爬起来静静坐在冰霜大树下的球球似乎听到了楚遇的声音，双臂环膝，抬起脑袋，朝着水晶球外的楚遇看去。
深色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当年那场黑色的火焰，那些粘稠，可怖，恶心，充斥着恶意的尖嚎再度回到他的耳边，但他的身后，却没有了立誓要守护的族人。
“精灵们的献祭是托举着精灵王靠近排斥一切生灵魔力的精灵母树，而精灵王的献祭，则是以身代树。”
“他的灵魂化作支撑精灵母树的魔力，身躯化作隔绝火焰啃噬的盔甲，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地尽可能维持精灵母树的生机。”
楚遇不免想到刚捡到球球的时候，黑发小人身上几乎被烧得没有一块好皮，惨不忍睹，奄奄一息。
“但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只是时间的问题。等到精灵王的魔力消耗殆尽后，岩浆虫还是会继续啃噬精灵母树。”
球球低垂下眼睛不再看楚遇，黑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搭在暖暖的淡黄色小毛衣上。
“来历不明？阿遇也不认识那种岩浆虫？”莱希却抓住楚遇刚才话里的字眼，很是在意地追问。
楚遇愣了下，认真回忆了自己看过的剧情，摇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呀。”
剧情里没有说到的东西，楚遇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些虫子似乎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楚遇一边思索，一边分析，“应该是想要对精灵族下手的幕后主使做的。”
“就像是当初咱们看见的，被种在魔兽林中央的因弗诺花？”楚遇突然提起最开始相遇时的经历，“那些花要是被拿出去针对什么人，应该也挺厉害的。”
“因弗诺花？”
重新躺回桌面的哔哔翻了个身，觉得蜂翼被扯着了，又抬了下胖嘟嘟的身体蹭着找了个舒服的角度。
“那东西的确有点防不胜防，但要说攻击性其实没有太多吧？除非是用那么多的花同时把兽人放倒，然后再动手。”
“别的兽人我不知道，如果真要是生死关头，再逼真的幻觉也不可能让我沉迷到死。”
楚遇想想也对，一般幻觉这种东西，打辅助的比较多，让人沉迷在幻觉里，又不能完全困死的话，的确是挺鸡肋的——总不能是让一个城镇的兽人都陷入幻觉吧？
图什么？
莱希却冷不丁嗤了一声。
不明所以的楚遇惊讶抬眼看狐狸。
哔哔一顿，猛地想起什么，再次一个仰卧起坐，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陷入幻觉的确算不上是什么杀招，让一个城的兽人都陷入幻觉，就算是再来人杀都要杀好一阵子，但是——
如果陷入幻觉的，是珈蓝王城呢？
王城内的兽人们因为因弗诺花的幻觉，所见所听所感都是自己执着的、疯狂的、追逐的、痛苦的、求而不得的存在，心里想着的、念着的、翻滚着的欲望，只会比平常更加浓郁且激烈。
而身处珈蓝王城，听得到珈蓝子民所有心声的莱希……
因弗诺花这个被楚遇阴差阳错提前破开的局，很有可能是准备用来对付莱希的杀手锏。
显然，在夏普和锋提前一步回到珈蓝后，莱希他们也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怪不得这只狐狸那段时间一周没能腾出时间来找阿遇争宠，原来是在忙着查路亚小镇和魔兽林。
楚遇看看哔哔，又看看莱希，眉梢轻挑。
现在家里只有四个喘气的，就已经开始有小群私聊了？
唔，其实有小群私聊没什么，家里人多了是会这样的，但如果私聊的是哔哔和莱希，那就很可怕了。
想想看，这得是多大的事，才能让这狐狸和小熊蜂捏着鼻子，握手言和啊。
哔哔和莱希对视了将近一分钟，楚遇就这么看着他俩，也不吭声。
呆坐着的球球见状，像是树懒似的一点一点蹭到水晶球边缘。
等到楚遇垂眼注意到他的时候，黑发的球球小人已经将精致完美的脸蛋贴在了水晶球的内壁上，挤压成可可爱爱的黑发小人饼。
楚遇当即被萌的七荤八素，将球球包在手心里轻轻抚摸水晶球的外壁，笑得眉眼弯弯。
要知道，当初在游戏里的时候，球球都没怎么过他，一直都是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样子。
现在被再次孵化后，球球居然会亲近他撒娇了！
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也不会说话，但是真的好、可、爱！
也不知道球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发色和眸色都变了……
楚遇越想，看着球球的眼神就越是柔和爱怜，盘水晶球的手指动作都变得越来越温柔。
莱希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楚遇，心下暗道不好，来不及再纠结，给哔哔抛了个眼神，直接对楚遇诚恳发出邀请：“阿遇，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我有事情想对你说。”
正在盘球球的楚遇眨了眨眼，知道这是到了狐狸坦白的时候。
他不免有些好奇莱希究竟隐瞒了他什么，才会让那张从来都是嚣张自信或是故作委屈的毛茸茸狐狸脸，流露出忐忑的神情。
说实在的，楚遇不觉得有什么是莱希瞒着他，而他真的会因此而觉得心有芥蒂或者生气的。
不过莱希既然发出了邀请，楚遇当然也不会拒绝。
……
哔哔难得没有粘着楚遇，而是主动提出来留守看家，顺便陪球球说话。
虽然楚遇很怀疑球球是不是真的会哔哔，但家里孩子关系好一点怎么都算是好事……吧。
一人一狐出门的方式还是和老方法。
莱希没让楚遇戴伪装猫兽人的猫耳发箍，而是用蓬松柔软的大狐狸将楚遇个人都裹了进去。
甚至还特别贴心地给楚遇留了在狐狸尾巴里坐着的地方。
楚遇是真的佩服莱希对自己尾巴的掌控能力，他对猫尾巴就半点办法都没有，走起路来不抽到自己就算不错了。
这是猫科犬科的区别，还是人类和兽人的区别？
因为不知道莱希要说什么，楚遇莫名有点紧张，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直到香喷喷的柔软狐狸尾巴将他放在了一处城墙上。
珈蓝王城城堡的城墙。
城墙上的风很大，身后高耸的王旗被吹得飒飒作响。
莱希的站在楚遇身后，几乎将楚遇个人都包在狐狸毛里，把风严严实实挡在了狐狸的体温外。
“阿遇，看上面。”
楚遇闻言抬头往天上看，晴朗的蓝色和散漫的白云，偶尔有鸟雀飞过，就像是油画里最美丽的天空。
没什么特殊的。
莱希抬起两只前爪，轻轻覆盖在楚遇的眼睛上，爪垫温热弹性的触感顺着楚遇的眼皮，顺着血管流过四肢百骸，直直钻进他的心脏，然后汇聚成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冲向脆弱的天灵盖。
占领了楚遇全部的心神和呼吸。
或许是短暂的几秒，又或许是漫长的几分钟，等到莱希放下狐狸爪，楚遇的眼前再度恢复明亮时，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天空仍旧晴朗，白云依旧烂漫，但高悬在珈蓝王城之上的，却多出一颗巨大的水晶之心。
乍一眼看去，那颗水晶璀璨夺目，耀眼美丽。
但不自觉眯起眼的楚遇，却看到了那颗璀璨水晶被光华掩盖的细碎裂缝。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裂缝遍布在水晶之中，一条又一条蜿蜒而下，是一层又一层的痛苦狰狞。
“阿遇，我之前不是说过吗？”
“珈蓝帝国不拒绝任何种族进入，不论是代表堕落的暗兽人，亦或是写满渴求的血族，甚至是玩弄灵魂的恶魔族。”
“只要能够通过帝国之心的考验，就可以进入珈蓝。”
“那是因为，高悬在珈蓝之上的帝国之心，能够捕捉到王城中所有生灵的心声，他能够分辨得出踏足珈蓝王城的生灵，是否对珈蓝抱有针对的恶意或是不轨的企图。”
“而那颗水晶，就是帝国之心。”
“同样……”
莱希说话的时候，楚遇能感觉得到身后狐狸胸膛的起伏和震动。
“它也是珈蓝皇帝的心脏。”
第39章 【VIP】
心脏？
谁的心脏？！
楚遇一个抬头，后脑勺狠狠怼向狐狸的胸膛。
莱希闷哼一声，笑了下：“干嘛这么激动？”
楚遇抬眼又看了看悬在珈蓝王城上空的巨大水晶，憋了憋，干巴巴开口：“就是有点不解，为什么会有皇帝把自己的心脏挂在外面吹风。”
这是什么珈蓝王城的特产打卡点吗？
好大一个地狱冷笑话。
莱希哈哈大笑：“就是一种说法啦，那水晶看上去是个心形的，说心脏总比说脑子好听点嘛。”
所以宁愿被人说把心脏挂外面，也不愿意被说把脑子丢王城里是吧？
楚遇嘴角抽搐。
“大陆有极少数的兽人拥有天赋能力，虽然圣塔把这种能力叫做神明的恩赐，但要我说，这东西和神明关系不大，就是一种魔法天赋的体现而已。”
莱希因为楚遇的反应笑了一会儿，然后端坐下来，微微低着脑袋，狐狸嘴筒在楚遇的脑袋边上张张合合，胡须偶尔扫过楚遇的鬓角。
“帝国之心在珈蓝建成的那一刻起便存在了，这是珈蓝王城的第一道防线。”
“所以珈蓝选择皇帝的标准，除了本身的天赋和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能否与帝国之心产生共鸣。”
“不过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本身契合帝国之心但能力不足，或是无意做皇帝的兽人，当然也不能强求——做皇帝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还是要自愿报名的。”
“但这一代的倒霉蛋不太一样。”
“他没有拒绝的那个选项。”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要走向王城的城堡。”
“因为他觉醒的天赋能力，和王城的帝国之心完全契合，随着他的年龄增长，他的能力也逐渐和帝国之心彻底融合。”
即使莱希说话刻意用了那种轻佻戏谑的语气，仿佛在说和自己不相干的事，狐狸尾巴盘在身前，尾巴尖尖还在不断骚扰楚遇的手背，但楚遇还是捕捉到了莱希隐藏在自信张扬外表下的沉闷。
和能够捕捉王城生灵心声的帝国之心完全契合的天赋，再加上之前王城的兽人们提起莱希时，那种不会直呼其名而是神秘兮兮的语气——
楚遇脱口而出：“读心术？”
等等。
谁有读心术？
珈蓝皇帝的天赋是读心术。
珈蓝皇帝=狐狸=莱希。
楚遇立刻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之前在莱希身边，都想过些什么？
楚遇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慢慢僵硬，最后化为一片空白。
然后开始疯狂回忆之前和莱希在一起时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越想，楚遇越绝望，有种想立刻从城墙上跳下去的冲动。
莱希低着脑袋，一看楚遇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反应过来了。
但是，阿遇在知道自己的心声很有可能被听到之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愤怒远离，而是还维持着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脑袋里继续头脑风暴？
表情都和心里想的东西一样，同步着变来变去，有趣极了。
莱希忽然就有点遗憾，自己听不到楚遇心声这件事了。
——这是他第一次遗憾这种事。
“阿遇放心，夏普已经试过了，兽人在接触到阿遇的时候，天赋能力和魔法攻击一样，都是失效的。”
即使再恶趣味，莱希也还是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让楚遇继续误会。
要知道，自己的心声被人不打招呼就窃听，其实是一种很侵犯隐私的举动。
莱希没敢直接说自己的天赋是这个也有这个原因在——
或许他现在是听不到阿遇的心声，但以后万一可以了呢？
万一阿遇这样想了呢？
越是和楚遇接触，莱希就越不敢说出这件事。
“……我倒是还好。”楚遇捏捏耳垂。
他对读心术这种东西的接受度是挺高的，可能和经常社死的社恐有关，心里想的话不用沟通就能被听到这种事，楚遇甚至觉得……还挺方便。
不过楚遇想也知道，对绝大多数生灵来说，这种能力多半是不受欢迎的。
这样想着，楚遇反手摸了两把身后的大狐狸。
结果因为坐着的位置，不小心摸到了狐狸暖烘烘的肚皮下方，惹得莱希一僵，本能躲开了楚遇的手。
楚遇立刻收回简直要原地烧着的手，憋了几秒，憋出一句弱弱的“抱歉”。
莱希：“……没关系。”
因为是从王宫第一时间溜回家的，所以莱希犯懒没给兽形穿衣服。
平常其实没什么，毕竟狐狸毛厚，兽人们以前也没有给兽形穿衣服的习惯，幼崽们也都是毛茸茸着到处跑。
但经历了刚才险些被楚遇摸到关键部位的尴尬后，莱希暗自把“给兽形做一百条裤子”这件事列入快速处的事务里。
楚遇规规矩矩地坐在狐狸怀里，两只手也不乱摸了，试图把话题拽回刚才的正经方向。
“所以，也就是说，这一任的珈蓝皇帝因为和帝国之心共鸣，所以读心术的天赋被无限放大化了？”
“不止。”
莱希也让自己不去想刚才的尴尬。
“是他的天赋因为帝国之心，变得完全不受控制。”
“想听的不想听的，全在他耳边，并且随着年龄和魔力的增长，读心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大。”
“这样啊……”
楚遇想到从前看过的那些电影电视剧里描写过的读心术异能，这样的异能拥有者，看似无所不知，实际却都煎熬在痛苦里。
也难怪，当初在刚遇见莱希的时候，莱希表现得那么绅士温柔，做什么都要黏在他身边。
那时候的楚遇只觉得大狐狸贴心又温柔，到哪现在想想，这根本不是莱希真实性格会干出来的事——应该是发现了在他身边，读心术会失效吧。
哦……所以才会总是看着他，无微不至地帮他，狂刷他的好感度。
所以，才会花心思费口舌的把他往珈蓝王城勾引。
所以，才会为了留下他，在他面前努力展现珈蓝王城的宜居和美丽。
所以，才会有那场别出心裁的庆典，和漫步空中的牵手，以及黑夜里升空而起的璀璨烟花。
对莱希而言，他应该就类似是一个格外好用并且特别稀有的，装备？
应该也是朋友。
楚遇揣摩着狐狸的小心思，忽然有点怀疑之前自己对莱希感情的判断。
这么说起来，莱希好像的确从来没有表现过明确的，对他抱有过那种方面特殊感情的话和动作，就算是平常和哔哔闹着争宠，也没有太多旖旎的意思，有种和哔哔差不离的……小幼稚。
和大狗子撒泼撒娇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很多时候，那种暧昧泡泡的氛围，其实都是他自己思维发散，莱希只是一只完全没有那方面意思的大狐狸而已。
毕竟正常情况下，如果是面对有好感的对象，应该不会这么不拘一格，不顾形象……吧？
还好。
楚遇不由在心里想。
还好，他没真的跑去莱希面前，说什么你不要喜欢我，我们没结果这种话。
楚遇回想当时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不免替自己捏了把汗。
他都不敢想，要是那个时候他真的去找莱希说了这些，之后他和莱希怎么可能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地做朋友。
“阿遇？”莱希见楚遇不吭声，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不由叫了他一声。
“啊……没事。”楚遇回过神，压下心中翻滚的失落和怅然，不让自己去细想这些情绪，“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楚遇努力忽视脸颊边被狐狸胡须撩拨出的痒意，尽可能板着表情严肃脸，一副心无旁骛的正经样子。
“这样的天赋，或许和觉醒者的出身或者愿望执念有关。”
“你看，哔哔之前的愿望就是族人不再穷苦，所以身为蜂族，他觉醒的天赋就是植物催生，这对酿蜜为生的蜂族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那位陛下的话，应该也是发自内心爱着这座王城，想要努力保护它吧。”
楚遇抬头看向王城上空那颗若隐若现的水晶之心。
“只是，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太过辛苦了。”
在得知莱希的天赋是读心术后，楚遇也很快明白过来，魔兽林里那些还没能彻底长成就被楚遇全部薅走的因弗诺花，八成是用来对付莱希的。
可当幕后黑手没有浮出水面之前，莱希就算是怀疑圣塔，但想要查到真正的线索证据，还是太难了。
不论是作为什么关系，楚遇都心疼这只看似自信张扬，大大咧咧，最是臭美爱漂亮，灵魂却担负着重担，被困在日复一日折磨中的大狐狸。
“所以，假如我能帮到他……哪怕只是一些安静的时间，我也真心为此感到高兴。”
楚遇收拾好自己有些乱糟糟的，拧成一团的各种情绪，找到时机从狐狸怀里挣脱出来，站在莱希面前。
“我现在也是珈蓝的一份子，不是吗？”
“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够做到，能够帮到珈蓝，帮到他的，我希望他可以告诉我。”
“我愿意去保护现在的珈蓝，保护我所生活的这片土地，这座王国。”
楚遇认真专注地注视身前这只，从他来到异世界开始就一直陪伴在身边，给了他无数帮助与支撑的，毛茸茸的白色大狐狸。
直觉的，楚遇没有提起他在帝国之心上看到的那些稀碎裂纹——
以莱希的骄傲自尊，和现在并没有戳穿的身份，以及他们之间只是朋友的关系，这样的刨根问底显得有些越界了。
所以，楚遇只是认真的，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莱希会帮我转告他的，对吗？”
“……嗯。”
狐狸的瞳孔骤然紧缩，蓝绿色的眼睛里，是站在珈蓝王城中的人类。
一瞬间，时间停滞下来，狐狸的心脏被重重地敲击，像是要挣脱束缚。
空气都变得分外稀薄，没有心声传来的耳畔只有一人一狐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撩拨起楚遇黑色发丝的风声。
一股暖流从狐狸的心口蔓延到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狐狸的心里悄然生根，蓦然发芽，再也无法忽视。
但笨拙的狐狸却没能捕捉到那丝悸动，只因为那一瞬间不受控制的沉沦而感到一种陌生的无措。
几个呼吸后，莱希挪开视线，低低的，慢慢地，用笃定的语气说：
“他会听到的。”
——他听到了。
***
坦白了，但没有完全坦白的莱希其实并不觉得，他会有什么需要楚遇来帮忙解决的。
他知道楚遇社恐的毛病有多严重，出一趟门有多纠结，所以他更希望楚遇窝在他最有把握保证楚遇安全的珈蓝。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一定要出门的事，真要出门的话，就忍一忍，回来蹭在楚遇身边安慰一下辛苦的自己就行。
没必要让楚遇跟着出门辛苦。
但那次谈话没过多久，灰溜溜的大狐狸就夹着尾巴，探头进楚遇的房间，犹犹豫豫地对楚遇提出了请求。
“一起去精灵之？”
楚遇放下正在金币和紫金币的动作，诧异转头。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开始有兽人上门向楚遇买情报。
不过大部分问的都是关于精灵之的事情，大到一些大剧情地图，小到一些关于精灵之的特殊植物和魔兽。
楚遇可以说是赚钱赚的每天都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并且还特意出门了一趟，把一部分紫金币换成了平常生活更方便的银币和金币。
当然，也有一些兽人问问题后，给出的报酬是一些罕见的魔导器或者植物、魔兽部位，楚遇也都照单全收。
有些东西其实楚遇也不太认识，或者说他没认出来，偶尔闲着有时间了，和哔哔球球莱希坐在壁炉前拆盲盒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再说了，他现在用不到的东西，以后说不定其他的宠物宝宝会用到，以后说不定交换一些能用到的东西，比如魔法阵魔导器什么的。
楚遇也习惯了这种和从前一样宅在家里的日子，而且现在比起从前要更幸福——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家里有了真实存在的，陪伴彼此的家人。
直到耷拉着耳朵，表情惭愧的大狐狸提出请求。
“……嗯。”
大只的白色毛茸茸有些不好意思地端坐在楚遇身前，耳朵下压，狐狸眼盯着地板，说话的时候甚至连长长的胡须都是蔫巴巴的。
“前不久，精灵之开始下雨，一开始去探查的兽人没发现不对，但后来，随着几批探查队伍进入林，消失在林的也越来越多。”
他们在楚遇这里买了地图，得到了进入精灵之的方法和一些有危险的植物，甚至是可能存在的，精灵之前布置的陷阱。
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探查队伍全都像是水滴入湖水一样，消失地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信息传出来。
“而且族地就在精灵之附近的蛇兽人还发现，这场只覆盖了精灵之的雨，一直都没有停过。”
莱希抬头看了眼楚遇放在不远处的，用毛线小兜包裹起来的球球。
“水系魔法师研究过雨水，在里面发现了冰系的魔力。”
楚遇也随之看向水晶球里的呆球球。
哔哔用蜂足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精灵之的那场雨，是球球下的？”
即使过去这么久，莱希还是不太能面对精灵王=球球这种事情，表情扭曲了一下，但还是点了下大脑袋。
“我保证，这次我还是会寸步不离跟在阿遇身边，不会让任何兽人打扰到阿遇的！”
“阿遇，精灵之的景色非常漂亮，很震撼，最近还是蛇兽人幼崽孵化的季节，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能看到很多小蛇幼崽。”
楚遇有点纠结。
其实有莱希在，出门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是作为冒险者那样一直风餐露宿，需要社交，偶尔出门看看外面的风景也很好。
毕竟从前的楚遇被困在有限的地方，根本没有办法出远门，那些曾经在游戏里看过的CG和文字图画描写，让现在有能力出远门亲眼看看的楚遇不免生出好奇和向往。
更何况，还有小蛇幼崽！
楚遇虽然***是毛绒控，但对漂亮小蛇也很感兴趣。
但……
楚遇还没能调好面对莱希的态度和心情。
楚遇不得不承认，虽然之前他总是在心里觉得，他不可能和莱希在一起，但心动却是实实在在有过的。
在家里的话，楚遇尚且能找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尽可能态度自然地面对莱希。
可一旦出门，他就真的又要和莱希黏在一起寸步不离了。
唉。
从前觉得幸福的毛茸茸贴贴，在某些感情的作用下，就变得有些纠结起来。
莱希把楚遇的动摇和纠结都看在眼里。
狐狸其实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决定来找楚遇的。
虽然样子的确是可怜无奈了一些，但事实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最近他总觉得楚遇有点冷落他，或许是因为他忙着精灵之的事，也或许是哔哔在背后给狐狸穿了小鞋——莱希觉得后者更可能——所以狐狸必须要有所行动。
“阿遇，现在他、球球，”莱希在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皮一跳，“这个样子，总不能一直这么呆呆傻傻下去。”
“如果精灵王的灵魂和魔力因为保护精灵母树彻底消散，球球可能……”
莱希适时停顿了一下，没把话说完，却让楚遇的脸上流露出担忧。
狐狸一点点引诱人类：“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一边说一边观察楚遇的表情变化，莱希直觉只差最后一把火，灵机一动，学着哔哔的样子，抬爪使劲揉了下眼睛，用微红了眼角的湿漉漉狐狸眼看楚遇。
“阿遇，最近因为精灵之的事情，城堡里的那个倒霉蛋，每天都要被强行提溜起来处事情。”
“蛇族的长老都快长在王宫城堡里了，天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吵得他吃不好又睡不香。”
“阿遇，帮帮他……好不好？”
大狐狸这绿茶+示弱撒娇的一套连击，看得在旁边的哔哔直翻白眼。
就连水晶球里的球球都定定看向无耻之狐，小眉头一皱。
心里有狐但说不出口的楚遇当然没能抗住狐狸的诱惑，晕晕乎乎着就点了头。
楚遇既然答应了，那么身为精灵王的当事精灵球球肯定也是要跟去的。
哔哔叉开蜂足坐在杯碟里，无奈道：“行吧行吧，那我也去。”
早有准备的莱希露出狐狸的狡诈嘴脸：“那恐怕不行。”
“之前你帮着留在珈蓝的那些蜂族兽人认出了你的兽形，闹着要见你。”
狐狸好以暇地揣着前爪，用唏嘘的语气道：“哎呀，他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堵在城堡门口，看着又急切又可怜。”
“他们……”哔哔愣住，因为突然得知关于族人的消息，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来不及思考细节，颇有些手足无措，“……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小熊蜂兽形虽然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他还特意保持了幼崽的大小……
“怎么认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不是我、咳，我拜托巡逻这边的兽人朋友，你的族人就要找到阿遇这里了。”
“到时候那么多的蜂族兽人坐在门口哭，阿遇怎么办？”
社恐瞬间发作的楚遇想到那个场景，简直头皮发麻。
哔哔看向满脸惊恐已经想躲的楚遇，再加上他虽然被族里祭祀一脉伤了心，可大部分族人都是当初真心爱戴追随他的。
说起来，之前来珈蓝的蜂兽人里，的确有几位是曾经看着他长大的兽人，说不定还记得他的兽形。
即使在别的种族看来，蜂和蜂之间长得没什么区别，看在同族兽人眼里，每只蜂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族人们，这么多年过去，也在想着他吗？
他们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吗？
祭祀那一脉的兽人，在他死后，又是怎么族人们说的？
听说现在蜂族很乱，为什么？是新的族长没有能力，还是有族人发现了他的死亡并不是意外？
他其实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东西。
之前萨米尔想逃避，所以没有主动去寻找族人，现在族人们不仅认出了他，还找上了门，萨米尔怎么也都狠不下心真的不见他们。
楚遇抬起手指轻轻摸了摸小熊蜂的脑袋，像是在给哔哔支持和勇气。
“没关系的，哔哔，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的小蜂蜜罐子一直都在。”
逃避不是办法，只有去面对了，才能知道心底真正的想法和选择。
几分钟后，哔哔轻轻叹了口气。
“好，我留下。”
狐狸的脸上没露出明显的喜悦得意，但身后的狐狸尾巴却没能忍住，藏在转角柜子后的尾巴尖翘起，悄无声息地甩出了狂野的弧度。
第40章 【VIP】
玩游戏时隔着屏幕看到的画面，和真正身处其中，看到的云，触摸到的风，嗅闻到的味道到底是完全不同的。
“阿嚏！”
楚遇重重打了个喷嚏。
就是有些东西，在切身实地接触到后，才会对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和敏感程度有一个更深刻的认知。
和之前进入魔兽林的情况不同，这次的莱希可以算的上是准备充分，并且就如他所说，一路上完全没有让楚遇觉得不舒服，再加上又不吝啬传送魔法阵的使用，顺顺当当就带着楚遇来到了蛇兽人的族地附近。
要进入精灵之，目前来看，最稳妥的方法是穿过已知的、没有太大风险的蛇族兽人族地。
毕竟精灵之异变成这样，谁也不知道附近其他地方有没有危险。
但刚进入蛇兽人领地没多久，楚遇就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呛到，一路走一路打喷嚏。
莱希坐在楚遇身边，十只狐狸指甲上都挂着手帕，挨着递给楚遇。
楚遇一个喷嚏一个喷嚏地打，鼻头都被撸红了，眼睛里也泛着水光。
被放在楚遇怀里的球球坐在冰霜树下，仰着脑袋，眼神担忧。
莱希无奈：“蛇兽人在幼年期蜕皮比较频繁，蜕皮的时候又比较脆弱，容易受惊吓。”
“为了给幼崽充分营造出舒适安全的环境氛围，蛇兽人们在这段时间都会燃烧蛇鳞散味儿。”
当然，也是用成年蛇兽人的气味来威慑靠近族地的其他兽人。
按来说，莱希作为兽人，嗅觉更灵敏，应该会对这种味道反应比较大，结果没想到是完全没有被兽人气味攻击过的人类先倒下了。
“应该是我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种味道——阿嚏！”楚遇是一个喷嚏打出来。
其实真的要描述的话，这种味道并不刺鼻难闻。
除了一种丝丝缕缕的腥气之外，更多的是类似湿润泥土和青草碾碎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有种大自然的野性感。
但或许是味道还是过于浓郁了，楚遇的嗅觉又恰好是刚出新手村的等级。
他前半辈子很少出门不说，即使必须要出门也会戴着口罩严严实实包住自己——大概是因为这样，才养出了分外娇气的鼻子。
球球看着楚遇的样子，即使精致的小脸还是呆呆的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流露出焦急和思考的意味。
他垂下眼帘，想了一阵，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朝着楚遇抬起手，小小的手指轻轻一点。
莱希的瞳孔骤然紧缩，个身体都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出手。
但很快，他的目光落在楚遇怀里的那颗水晶球上。
楚遇本来在摸鼻子，他总觉得烧烧的，有点刺痛，想着要不然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破皮了，忽然鼻尖一凉，惊讶抬眸。
一朵稀碎的小雪花落在楚遇的鼻尖，白中流转着丝丝缕缕的浅蓝，是漂亮至极的冰霜色。
小雪花轻轻飘下来，贴在楚遇微红的鼻尖，过了两秒，化作液体一点点覆下来，就像是一只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摸过去。
眨眼的功夫，楚遇愕然发现，鼻尖那种烧烧的刺痛感不仅消失了，自从进入蛇兽人领地后一直萦绕在鼻间的那股气味，也像是被隔绝开来似的逐渐减淡，直到消失不见。
楚遇动了动鼻子，迟疑了那么一下下。
就像是找到了借口，楚遇猛地转头将脸埋进莱希的狐狸毛里，用力吸了一口。
唔，不仅仅是蛇腥味没有了，就连莱希身上香喷喷的狐狸味儿也闻不到了。
楚遇迟疑着从晶石空间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完全看不出来异样的脸。
这是……魔法隐形口罩？
在惊讶过后，楚遇特别会提供情感价值地托起水晶球，平视水晶球里此时似乎有些害羞的球球，眉眼弯起：“球球好厉害！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
人类面对毛茸茸时，不管毛茸茸多大只，哪怕是对着老虎，只要有栏杆和玻璃挡着，都会情不自禁夹着嗓子嘬嘬嘬。
楚遇在面对自己的陪伴宠物宝宝们时，也完全不管他们原本是什么身份，说话的语气总是有种面对家里应受宠小孩子的轻声细语，带着温柔的哄。
球球被楚遇的语气哄得耳朵尖通红，又被楚遇含着笑的眼神看，不一会儿，精致的小脸蛋就红了个彻底，一个转身三两下爬上树，躲进冰霜色的树叶里不出来了。
楚遇被球球逗笑了。
莱希在旁边看了全程，张嘴道：“这也是冰系结界。”
“嗯？”楚遇本以为这只是个小魔法，稍稍有些意外，用手指指腹摩挲着水晶球冰凉坚硬的外壁，“和球球用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一样？”
“对，大陆其实很少有生灵会研究魔法结界。”
莱希知道楚遇在某些常识性的信息上会比较缺失，偶尔遇见了就会主动解释。
“魔法师里，像我这样修炼元素魔法用来攻击的是大多数，剩下的大部分就是辅修了魔法阵或者魔药，类似珈蓝魔法塔里的那些魔法师。”
“魔法阵赚钱，魔药永远不愁售卖，所以魔法师们都是用这种辅修的东西赚钱，来供给自己的魔法修炼。”
“而魔法结界，因为这种魔法运用对魔力的控制近乎苛刻，并且很少有地方能用得到，过于鸡肋，长久演变下来，几乎成了精灵族特有的手段。”
楚遇一点就通：“是不是因为，结界能办到的事情，大部分魔法阵都可以做得到，并且对魔法师本身的魔力要求不那么高？”
刻魔法阵可以一点点来，甚至可以接住魔导器或者炼金产物，实在不行还能好几个魔法师一起，但魔法结界对魔力控制的要求那么苛刻，八成就是必须是独立并且高效率完成的那种。
莱希点头，毛茸茸的耳朵尖在半空晃啊晃。
“越是大范围、或者越是小范围的魔法结界，魔力控制就越难。”
在事实上，大狐狸的评价还是相当中肯的。
“我见过的精灵不算多，但也有那么几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就只有他。”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球球。
但躲进树枝里的球球对狐狸难得的赞美无动于衷，只有一小截浅黄色的毛衣透过树叶间的空隙露在外面，让楚遇知道害羞的小精灵躲在哪。
真正要进入精灵之的兽人探查队伍已经先他们一步抵达精灵之外围，楚遇和莱希在这里短暂停留也是稍稍休息一下。
这会儿既然鼻子不难受了，楚遇捞着手里的球球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我们继续走吧，前面不久应该就要进入蛇兽人的族地中心了？”
莱希退后两步，用力甩干净身上沾染的草屑和落叶。
长毛的兽类就是更容易夹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莱希平常用兽人形态的时候，都会特意把自己每天会用小梳子梳开、精油保养的宝贝尾巴收起来。
也就只有一个楚遇，能让臭美又倨傲的狐狸陛下心甘情愿贡献出自己的大尾巴。
确认过自己的尾巴还是雪白蓬松又漂亮，莱希动作十分自然地将楚遇卷进了尾巴里，严严实实地护住。
楚遇也早已经习惯了出门裹着狐狸大氅，只能说还好现在不是最热的夏天——
唔，说起来，以后如果夏天要出门，能不能拜托球球给他身上弄个小结界？
完美实现随身空调。
……
和楚遇有过一面之缘的丽芙早早等在蛇兽人族地入口处，远远看到一坨移动的白色狐狸山时，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后面从夏普和锋的嘴里多少问出了些楚先生的不同凡响，但她到底是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在看到自家陛下亲自过来时，还是更安心了几分。
不过丽芙还记得之前莱希揪着她，再三叮嘱过的重要事情，没有上去就是一句陛下，而是先和楚遇打招呼。
“楚先生。”
冷艳逼人的蛇兽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并不过分热络，是恰到好处的礼貌和距离。
“我是丽芙，之前我们在路亚小镇的冒险者协会见过。”
丽芙的礼貌分寸让楚遇很舒服——他倒是并没有说夏普不好的意思，只是比起自来熟的开朗性格，丽芙这样的会让楚遇觉得不那么紧张。
“你好。”楚遇也保持着相同的礼貌，“打扰了。”
丽芙的身材高挑，虽然是蛇兽人，但她并没有楚遇想象中的粗壮蛇尾，肌肉线条流畅的双腿笔直修长，有种抬腿能踹断好几棵树的蓬勃力量感，外形外貌已经无限趋近人类。
只是露出来的皮肤在活动时隐约能看到闪过微光的蛇鳞，眼瞳也是很类似蛇的竖瞳，在转身时随着光线的变化，偶尔会有一层像是眼膜一样的透明鳞片覆盖而下。
丽芙引着楚遇和莱希真正踏足蛇兽人的族地。
这是一片植被繁茂、湿气弥漫的土地。
高大的参天巨树，树木间纠结交错的藤蔓，以及土地完全没有区别，但时不时会有鳞片在其中翻滚又消失的沼泽，构成了一种极其适合蛇类生存，但对外族而言步步陷阱的复杂地形。
楚遇很小心地跟在丽芙的身后，一只手始终握着莱希的尾巴尖，生怕踏错。
这是莱希第二次来蛇兽人的族地，不过他之前来的时候并不是小蛇们的蜕皮期，精灵之也没有传出异样，这片土地还没有这种严阵以待的紧张氛围。
球球倒是对这种环境没有什么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坐回树前，定定看着面前的画面，眼神若有所思。
越往族地里面走，楚遇越觉得有股湿润的冷意迎面而来。
直到他们的脚步越过一处树藤交织缠绕出的藤帘，冰冷的水汽瞬间迎面扑来。
莱希第一时间护住尾巴里的楚遇，将原本就被裹着的人类又往狐狸尾巴里塞了塞，这次是连一点缝隙都没留，狐狸耳朵不悦地弹了两下。
狐狸的皮毛多层又厚，还带着防水保暖的底绒，再加上莱希是有魔力的兽人，抵御这点雨水不成问题，他不满的是没有被提前提醒。
人类可是很娇弱很难养的生物，他之前特意翻了珈蓝的藏书，都没找到人类如果生病了该怎么养，万一楚遇淋雨生病了怎么办？
要知道，为了在这次旅途中养好人类，不让楚遇对出远门产生不好的印象，莱希甚至围着围裙，在王宫城堡里跟着管家突击学习了一个星期的厨艺。
结果楚遇刚出魔法阵不久就在打喷嚏，完全没有食欲，一直没能在楚遇面前大展身手，享受人类崇拜的目光。
丽芙无奈苦笑：“这个也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之前还只是精灵之在下雨，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族地也受到了影响，时不时就会这样。”
毛茸茸的大狐狸尾巴几乎卷成了一个白色的茧，将人类兜在里面。
楚遇倒是不觉得狐狸尾巴里憋闷，甚至还有种温暖的安心感，脸颊不自觉蹭了蹭身边的狐狸毛毛。
然而或许是因为多少沾染了些雨水，楚遇这一蹭，第一次碰到了莱希狐狸尾巴毛下隐藏着的基部。
楚遇好奇地侧过脑袋，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狐狸尾巴能够那么灵活动作的根本，就是靠着隐藏在重重狐狸毛下的这一根基部。
表面是温热的软，但实际却布满了蕴含力量的肌肉和敏感的神经。
“陛——您怎么了？”丽芙察觉到身前大狐狸瞬间的僵硬走神。
莱希梦游似地张嘴，结巴了一下：“我，我没……”
微烫的触感。
像是有一簇小火苗从尾巴一路烧进了狐狸身体里，托着胸腔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莱希咽了咽口水，胡须抖抖掩饰这一刻的不自然，干巴巴道：“没什么，走吧。”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