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小太阳
“那孩子说他需要军功……”燕老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以燕舟的头脑，就什么都懂了。
克莱尔虽说姓洛克菲勒，却只能算旁支，即使是冠了皇室的宗姓，也有了姬恩皇女的封号，但终究是旁支的孩子。
虽说可以竞争皇位，但这样的孩子实在太多了，还是得靠民心。
而如今外患不断，最好的笼络民心的方式就是击退外敌的实力。各方势力全都在大肆宣传自己做出的贡献。
克莱尔家里其实是和前皇室血缘关系最近的，而且两个孩子在外貌方面都完美符合历代帝王拥有的长相。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玄学在身上，民众更倾向于赤发碧眼的继承人，这样的形象几乎是根深蒂固。
但光靠外表是不够的，如果克莱尔只是个庸人，即使坐上皇位也长久不了。因此他需要军功，需要实力。
燕舟最清楚克莱尔有没有这个实力，克莱尔从小就是跟着他爷爷长大，整个北方边境的军部或多或少都认识这个小姑娘。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地方，即使克莱尔身为女性，都依旧没被任何人瞧不起过。
就更别说现在，克莱尔再没有隐藏任何实力。
实力加上人脉，燕老爷子有意让位，几乎整个北边境及周边地区都已经认同了克莱尔。
而且北边境还是受敌最严重的，不仅有这次入侵的敌军，平时就虎视眈眈的星盗之流也趁机扑上来。
但不过是燕舟赶个路的功夫，克莱尔就以绝对的实力快速镇压了。
一个无名的皇女……现在看来，应该称作皇子了。
拥有纯正的血统，拥有强大的实力，拥有宽广的胸怀——
即使其他地方战乱不断，并且那些人和克莱尔形成竞争关系，克莱尔也不计前嫌过去支援。
不少地方在这几日的皇权战争中损耗了兵力，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内鬼泄漏的消息，那些入侵者径直就往这些地方加大火力。
如今就连郁止战亡的消息也在全星际爆开了，整个星际有更多的帝国都加入了观望的行列，等着亚历克斯帝国被瓦解后来分一杯羹。
亚历克斯帝国上下人心惶惶的，有的甚至都不敢相信身边的队友。
但这时候克莱尔带着支援过来，毫不留手地将敌军彻底解决，让敌军连成为战俘的机会都没有。
星际媒体都在痛斥这位皇子太过残暴无人性，只有亚历克斯帝国本国的民众才知道——战争的时候侵略者才是最没人性的，克莱尔要是手软，亡命的就要变成亚历克斯帝国的公民了！
前线的战争如火如荼，后方也没闲着。很快就有人设计抓出了一堆贩卖国情军情的叛徒，而揪出这些人的，正好是那位战神克莱尔的亲生父亲以及亲弟弟。
没有了内鬼，入侵者在武力镇压下也很快产生了退缩之意，很快就宣布投降结束了战争。
而在这一场变革之中，有一家人受到了举国上下的关注。
不论是这家骁勇善战的大儿子，还是小小年纪在政治方面的才能就不输自家父亲的二儿子，甚至是那个在襁褓中就死去的小儿子，留下的精神体都非同一般。
简直就像是命定的皇位继承者。
这场权力斗争终究无论文武，所有人都对新皇一家心服口服。
等一切落下帷幕，举国恢复生活的时候，那位提着命一直奋斗在一线的大皇子却选择退出了政治舞台，退到北方边境镇守最为混乱的地方。
如今皇室的两位皇子并没有像前皇室的继承者们那样斗得死去活来，反倒是二人都挺兄友弟恭的。
哥哥更擅战斗，所以去镇守最为混乱的北方边境。弟弟在治国方面天赋过人，光是从复工之后推行的政策来看，亚历克斯帝国的公民们就有了这样一个感觉——
他们终于被皇室当人看了。
刚刚经历过连续的变故和战争的民众们对于现任的皇室无比满意，那些不服气的声音也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有日渐稳固的皇权。
整个亚历克斯帝国，就只有一个人在犯愁。
燕舟觉得自己就是个冤种，工具人！不重要的食品包装袋用完就扔！
他那么大个老婆说没就没，那就算了，关键是克莱尔还不见他！
他都不当面和他说清楚是怎么个事！他又打不过他，难不成克莱尔还怕自己能对他做什么吗！
二十六年啊！整整二十六年的感情算什么！他如今都快正式毕业，连求婚用的戒指都准备好了，结果某人连一句解释都没丢下就跑了。
而且之前是战争当头，克莱尔到处打仗他见不到人也就罢了。这家伙现在摇身一变成为正统的皇子，北方军区基本上交到了他手上，这家伙就开始嫌弃自己曾经的糟糠夫了吗！
燕舟真的很想把克莱尔从军事基地里揪出来问个清楚，但这个家伙却仗着自己现在是北军区的话事人，直接不让他进去不和他见面。
他甚至都没加上克莱尔的新的联系方式。
如今学校马上就要收假了，燕舟还得回去修学分，那不是只要克莱尔想，直到毕业他都见不到人了吗！
要是这期间皇室给这家伙把婚给定下来了怎么办！
燕舟急得嘴皮子都要上火了，贴了几天的药才把溃疡给贴下去。
但是吃再多的药都压不下他的火气，他一定要见克莱尔一面，除非对方说自己是异性恋。
……
真是怪了，越想越怪。
以前燕舟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异性恋，还是铁定不会找男人，和其他男性相处从没有超过哥们儿以外的想法的。毕竟他有漂亮的未婚妻，从四岁的时候见到克莱尔起，他就已经认定了这辈子会和这个人结婚了。
他都能忍受克莱尔以后当他的妻子不仅平胸，个子还比他高这些事，就算对方是个男的……他多适应两天也不是接受不了的啊！
反正克莱尔就是必须给他当老婆，不论成了什么样子，即使是变了个性别。
他喜欢的是这个人，又不是某个器官。
在燕舟把他那逆天的言论发给印厂打横幅的时候，一直在军部躲着他的人总算回到了家里。
看来他故意让印厂的人放出消息是对的，不然他明天就把那些说克莱尔抛弃他之类的横幅给拉到军部大门去。
燕老爷子自从把他交给克莱尔管了之后就已经不太操心燕舟的事情了，这么多年来燕舟也长得非常正直。老爷子实在不会带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年轻人腾出空间。
老爷子前脚踏出门带着佣人们去庄子上休假，克莱尔后脚就回了将军府。
燕舟就知道他爷爷背地里和克莱尔有联系，都不知道他和克莱尔到底谁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了！
这还是燕舟在回学校之前第一次见到克莱尔，他自从被燕老爷子叫回去之后就一直没见过克莱尔了，就连他担心北方战事回来找老爷子的时候，克莱尔都没见他一面。
而整个帝国都知道这位骁勇善战的大皇子从出生起就被当成了女孩儿养，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才重新回复男儿身，这期间甚至连寄养他的家庭都不知道他是男性的事情。
就可以想象出，这位大皇子的相貌和他在战场上杀敌的形象又多么割裂了。
大皇子是个低调的人，甚至基本上都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人们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在中央军校的论坛里的偷拍。
除了身高……可能体型也稍微有一点违和，曾经的姬恩皇女的外貌形象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本是男儿身。
克莱尔不怎么出现在大众视野，以至于燕舟连报道里都没怎么见过克莱尔几面。
如今总算是见到了。
克莱尔那张脸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头头发也是真发，依旧又长又顺，只不过以前他说克莱尔的头发披着漂亮，更有女人味，克莱尔除了上机的时候会把头发扎起来，头发基本上都是散着的。今天确实扎了个马尾。
而今天的克莱尔也像是临时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样，身上穿着作战服。
以前他也这么穿，所以在燕舟眼里，克莱尔的外表和自己曾经最熟悉的人之间没有什么区别。
但克莱尔一开口，那嗓音比他还磁性的时候，燕舟还是没忍住。
他捂住了额头差点没缓过来：“等等你先别说话……”
以前看到什么老婆掏出来比自己大燕舟只当是个乐子，现在光是听到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婆发出男人的声音他就快精神分裂了。
不是，为什么啊！！！
燕舟对于自己宝贝了二十多年的老婆真的变成了男人这件事有了最为实质性的感受。
他老婆呢！他那么大一个老婆呢！现在他面前这个不会是假的吧！他温柔知性又善良(完全滤镜下)的老婆到底去哪儿了！！！
燕舟缓了好久，才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他中途没忍住抬头看了克莱尔好几眼。
克莱尔并没有换名字，只是把曾经的封号姬恩皇女改成了现在的封号——简。这两个封号甚至就是性别上的差距，就连读音都没太大的差别。
可克莱尔一张口，燕舟就快晕倒过去。
不行，他还是太玻璃心了，他一时半会儿真的把面前人的脸和声音融合不到一块儿。
幸好克莱尔也不是话很多的人，在给他解释了自己不得已的原因之后，又解答了燕舟的一些问题，这才正式提出了婚约作废的事情。
燕舟本来还在emo呢，他还以为克莱尔一直戴着他送的那条chocker是因为克莱尔喜欢他，重视他送的礼物。
结果克莱尔只是把自己的变声器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戴在脖子上！
现在恢复了原本的性别之后，这家伙就光速把那根chocker给丢掉了。
果然，他在克莱尔心中是不重要的，他就是个讨人厌还很笨的小鬼。
可即便如此，将军府收养了这么多年，克莱尔利用了他这么多年，不提别的起码以身相许报答一下吧，但克莱尔却向他提出了解除婚约。
说得好听点是好聚好散，难听的是他们根本就没订过婚啊！
所以之前答应他毕业后就和他结婚也是骗他的吗！
燕舟的愤怒已经变成了心灰意冷，整个人蔫儿嗒嗒地耷拉在那儿，都快变成灰白的了。
看上去打击是有点大。
关键是这种时候，克莱尔还要火上浇油来一句：“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燕舟：“……”
燕舟的火气重新点燃，歘一下就蹦了起来，他这二十几年为了“哄老婆”开心，从来没发过什么脾气，就连青春期叛逆期都没怎么又过就被克莱尔给掐灭了。
现在他彻底大爆发！
“我不同意，我不准！”燕舟无理取闹到，要不是他年纪不允许，他都要躺地上去撒泼打滚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你都说我毕业了就嫁给我的，皇子就很了不起能够出尔反尔吗？”
难得的，燕舟在克莱尔脸上看到了复杂的神色，他不是很能理解，但是看着面前的人蹙眉，他的心就习惯性地软了下去。
刚刚还无理取闹的人现在立马就换了一副面孔，看上去还委屈巴巴的：“除非，除非你跟我保证你只喜欢女人，以后只和女人结婚的话……”
二十六年的感情毕竟不是假的，他们之间的羁绊也早就超出了单纯的情感，虽然会失落会难过，但燕舟还是希望克莱尔能幸福，如果对方根本对男性不感兴趣，他要是强迫了对方，恐怕也会内疚一辈子。
克莱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给了他答案。
他说：“我不知道。”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连燕舟都没想到。
克莱尔比他年长，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清晰的认知和确定的目标，他不论问这人什么，对方都会给他确定的答案。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不知道几个字。
他当即就更心疼了。
毕竟是喜欢的、放在了心尖尖上多年的人。燕舟接受不了，那克莱尔就没有苦衷吗？
从出生开始就必须以女性的身份生活，不然很有可能被前皇室那昏君给弄死。
家里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偏爱，为了活命甚至把他从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那时候的克莱尔都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燕舟知道自己小时候有多讨厌，他没有父母教育没有任何人敢对他说重话，即使现在的自己看到过曾经的自己，或许都会嫌弃是个不好管教的熊孩子。但克莱尔对他向来很有耐心也对他很好。
他觉得自己就是这这一点一滴的积累里真正把对方当作了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人，因此不论对方外表如何性别怎样，他大概都愿意和对方共度一生。
可克莱尔眼中的他又是怎么一副形象呢？
燕舟不敢想，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或许从小到大都只是对方的包袱吧。
如今好不容易能把这个性格不合的麻烦甩掉，对方还要用各种理由威胁……确实是会让人感到不悦。
燕舟能够理解，就是有点儿难过。
不对，是非常难过。
毕竟被最最喜欢的人所讨厌，换谁都会难过的。何况他对克莱尔感情真的很深。
燕舟整个人都有点蔫儿，但他不是那种畏畏缩缩只会内耗的性格，即使知道答案或许会是自己完全不想听到的，但不愿意面对就能够不面对吗？
他问：“那你喜欢过我吗？”
对方沉默了很久，给出了同样的答案：“我不知道。”
燕舟：“……”
他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听到这个词儿了！什么叫不知道啊，喜不喜欢都不知道！
但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喜欢一个人确实是和喜欢什么物件不能一同比较。
他往克莱尔那边坐了坐，又试着去牵那只手，在没有得到拒绝的时候，燕舟偷偷地又有点高兴。
起码对方并不抵触自己。
他问：“那你讨厌我吗？会觉得我很烦吗？会不想和我待在同一个空间吗？”
他太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了，因此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次，他总算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不会。”克莱尔说，“你不讨厌。”
燕舟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就连语气都有点儿得意：“不是我讨不讨人厌，是你讨不讨厌我。我又不是货币，总有人会不喜欢，重要的是你怎么看的。”
他这人就是嘴巴上厉害，比起更倾向于实干的克莱尔，燕舟的话总是会给人带来不错的情绪价值，让人觉得自己有被他重视。
克莱尔这回倒是没纠结：“我并不讨厌你。”
“那不就行了，要不然你先和我试试看嘛？如果真的接受不了，到时候……嗯，到时候再说。”燕舟偷偷地耍起了无赖。
克莱尔的语气也挺无奈：“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是很能接受。”
克莱尔的话并不算多，抛开外表，真正喜欢他性格的就更少了。他经常能听到有人说他冷血无情，就连性子太狠也是一种错。
燕舟倒是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更重要的是，燕舟大概是喜欢女人的，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当然清楚对方对于男性从来没表示过有兴趣，因此克莱尔一直当对方是个异性恋。
他对于自己的感情向来是逃避的，因此在恢复身份之后，下意识地选择了逃离。